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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蜀国兵败了,曹军提着浸满血渍的大刀长矛,冲进了城池。
为首的那人骑着高头大马,却只有一只眼睛,声音宛如洪钟。
「屠城!!!」
成千上万的士兵复诵着这两个字,犹如催命符一般,深深烙印在每个蜀国人的心头。
所有百姓都张皇失措,四散奔逃。
可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既不是斧钺钩叉的对手,更没有将军士卒的脚力。
一个年轻的力夫快要跑到南城门的时候,一根飞箭正中后心,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跑得最快的,死得最早。
妇女们被当街扒光衣服,任由士兵凌辱,直到气绝。
孩童被长矛挑破膛腹,挂在半空,鲜血如注。
我像一个痴呆的傻子一般,愣愣地站在当街,看无数人在我面前死去,鲜血溅了我一身。
每一个死去的人身上,似乎都丝丝缕缕地飘荡起了一道什么东西。
最终都跑到了一个方向,那里有好多衣着奇特的青年人,打扮得仙风道骨。
他们是谁?
那些从死人身上飘散出来的东西,是灵魂吗?
他们吃人的灵魂?!
那一瞬,在死亡面前,我有了更深的恐惧。
2.
一把血迹未*长矛刺向了我,眨眼即到。
我吓得连闭眼都忘记了。
一只纤白宛如葱玉一般的小手,如同凭空出现,轻轻地捏在了那长矛尖上,竟是让那壮硕的士兵动弹不得。
「夏侯将军,十万百姓已去八万,真要连最后的薪火也灭了不成?」
她的声音真好听,就像是她洁白的手一样。
衣袂飘过我的鼻尖,有股如兰的芳香。
更多的人出现在我的身边,他们也是一股出尘的气质,一个个都背着一把造型精致的长剑。
我不知道他们后来说了一些什么,只是曹军退却了。
只留下了一座满目疮痍的城,还有那堆积如山的尸体,血液染红了护城河,比夕阳映照的天空还要鲜艳。
「小兄弟,我看你颇有慧根,跟着我们上山学道去吧?」
那个救我一命的小仙女转过头来,真个是如同天仙下凡,我不知是怎的,竟然忘了回答。
一个神采壮硕的男子走到她身旁,沉声道:「根骨确实不错,是个好苗子,带上山给师父看看……反正此间遭遇横祸,恐怕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小仙女恭敬欠身,道了句:「遵大师兄吩咐。」
接着,我便莫名其妙地腾云驾雾,在云霄间来到了一处直插入天的剑峰之上。
山顶云雾袅袅,青砖琉璃,宛如仙境一般。
门前立碑刻字——蜀山剑仙。
3.
入了山门,我就像是一个玩偶一样,任凭他们摆布。
我是断然不敢动弹的,随随便便就能飞上云霄的,肯定是仙人了,连长矛都能徒手抓住。
那我还敢做什么呢?
他们让我跪在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面前,三拜九叩,叫了一声「师父」。
师父左右端详了我一阵,又在我身上左右好一阵摸索,按得我骨头都快断了才肯罢休。
他眼里满是欣慰之色。
「真是少见的根骨,确实是个好苗子,可有带他证道入我剑仙之门?」
那个壮硕的大师兄向师父拘了一礼道:「不曾,他是我们在屠城百姓中救下来的,估计父母早已亡故了吧。」
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证道」是什么意思,匍匐在地,主动说了句:「我是进城谋差事的,父母均在乡野,并未亡故。」
师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机命令大师兄等人带着我去了我生长的那个小村庄。
如果时光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再说这句话。
3.
「妖孽横行,岂容放肆?众剑仙听令!」
刚一到村子,我还未来得及向几位师兄弟介绍,大师兄就突然发出了一声暴喝,我左右环顾以为会跳出来什么大怪兽之类的。
「替天行道!」
几个师兄弟都是纷纷祭出了自己的仙剑,一个接一个地冲入村庄,来到乡野,把路过的每一个村民,都残忍*害。
村口歇凉的王大爷被大师兄一掌拍碎了脑袋。
田里耕作的赵伯伯被一个师兄一拳打进了牛肚子里,跟牛一起暴毙。
我吓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地拉着小仙女,也就是我的六师姐的手。
她这么纯洁,能给我一些安全感。
我有点担心父母。
刚一进村,就遇到了一个正在逃命的发小,他看到我急着催促我快逃,却来到了六师姐的面前。
师姐眉头皱起,双手成剑在面前掐了一个法诀。
「大道天君,五雷御形!」
咔嚓!
一道水桶粗的闪电凭空落下,那个还没来得及跑到我面前的发小,就在这一瞬间化为了飞灰,没剩下一点痕迹。
只看到空气中残留着什么东西,飘荡进了师姐的体内。
她的脸色似乎在那一瞬间都变好看了几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小师弟,你刚入师门,还不清楚,这些人已经沦为妖孽,不可以常理度之,*他们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师姐清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可我还是难以从失去朋友的悲痛中缓和过来。
一步一*之间,村里往日朝夕相处的乡亲们一个接一个被师姐化为飞灰,没有了痕迹。
我也渐渐开始感到麻木,就像那天置身于屠城之中一样。
直到,师姐把我父母带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把凛冽的长剑。
「*了他们,你就可以断绝世俗杂念,专心修仙了,动手吧小师弟。」
其余的师兄弟也都清理完了村庄,围了过来,他们一个个都把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
可我下不了手,那可是我的父母啊!
4.
大师兄阴沉着脸,像拎小鸡一般把我母亲拎起,一把朝我丢了过来。
我慌忙一接,长剑如同热刀切牛油,瞬间贯穿了我母亲的身体,她的生命气息快速流逝。
也是同样丝丝缕缕的不可名状之物从她的尸体上飘起,却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早已泪流满面,疯了似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想把那不知是灵魂还是什么的取出来。
而这时,大师兄又把我父亲架在了我的剑刃之上。
双亲,皆离我而去。
他们尸体飘出的不可名状之物被我吸收,我本悲痛欲绝,几乎要瘫坐在地。
却在陡然之间,只觉手中那饮血长剑嗡鸣开来,一股不知源头的力气从我体内升起,手中的长剑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真乃天之骄子!小师弟,快以剑指天!」
大师兄看到我手中长剑的光芒,莫名其妙地兴奋了起来,一个劲地催促着我。
其余人看向我的眼神也是一脸希冀。
我只能乖乖照做,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把我用雷霆轰碎。
剑指向天的刹那间,风云变色,一道光芒落下。
恍惚间,我在那厚重的云层之中,仿佛看到了什么,就像是……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眸,猩红可怖。
在那眼眸的周身,成千上万条触手交错蠕动着,让我作呕。
「你能问天!小师弟,你真能问天!!」
大师兄看到这天地异象,更是激动不已,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炙热,其他人也差不多。
难道他们看到那个怪物不恶心吗?
我试探着问了六师姐一句。
她却说,他们在天上看到了仙宫楼阁,乃是天外境界。
怎么跟我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有几个师兄弟在我身边竟然激动得哭出声来,嘴里念叨着什么「有救了……我们 有救了……」「终于等到了问天之子……」。
我不知他们这是怎么了,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长剑出神,想念我的父母。
心中全是悔恨。
5.
生我、养我的小村庄,变为一片死寂。
我们就回到了蜀山。
双手沾满血腥之后,他们似乎把我当成了同类,言语之间跟我亲近得多了。
尤其是六师姐,一路上对我处处关心。
我以前是想亲近她的,可我现在有点怕她。
回山之后,师父就一脸愉悦地前来找我,给了我修炼的功法,传授了我修真者的秘密,同时还给了我一颗金丹。
「这是筑基丹,能让你尽快脱离肉体凡胎,踏入修真之门。」
我拿着那颗金丹,心中却有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我问师父,为什么他们说百姓都是妖孽,可他们明明一切如常啊。
师父笑道:「你现在没有法眼,当然看不出来,实际上,他们都被魔道怨念沾染,灵魂早已不再纯洁,现在看来好似常人,可一旦旧日血月降临,妖孽便会横空出世,为祸世间。」
旧日血月?
那又是什么?
怎么师父他们说的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可我的父母,他们生我、养我,我并未觉得他们有什么魔道怨念,在村子里也是很好的人家,平日里积德行善,不曾*生。」
我需要师父给我一个理由。
亲手屠戮双亲,不能自解的话,我恐怕下辈子都要变成疯子了。
师父答道:「等你筑基以后,一切自然揭晓,你的师兄师姐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追问:「师父你也是吗?」
师父点了点头。
师兄师姐们也是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
他们自从见到了那天空之中异象之后,对我变得异常客气,就连师父都是如此。
「你还有什么问题?为师都可以为你解答。」
我于是又问,为什么我没有被魔道怨念所沾染,难道村庄里的百姓不能修真吗。
大师兄解释道:「小师弟你是天问之人,自然不会堕入魔道,至于我们,自然也是因为具有慧根,能够抵挡魔道侵蚀,所以才会成为修士,可那些凡夫俗子不同,他们常年经受魔道沾染,已经没救了,只要血月现世,便是祸患。」
经过他们的解答,我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多了:血月究竟是什么?问天是什么?魔道怨念又是什么?
但我不敢再多追问。
师父给我取了一个法名,叫道一,希望我能一心贯彻天道。
他们走后,我才敢拿出那颗筑基丹来,仔细观摩。
却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丹药竟是一颗虫卵!
透过虫卵的外壳,一只蛆虫还在蠕动,我看得真切!
这,这是什么筑基丹?!
为什么我看到的东西,和他们说的都大相径庭?
筑基丹被我丢了出去,丢下山崖。
惊魂未定,迷雾重重。
6.
过了半月,都没有人再来找过我,只是每天为我送饭,说是让我辟谷筑基。
直到六师姐前来找我。
她皱眉看着我。
「小师弟,你天资极高,怎么半月有余还没有筑基?我们蜀山天资最差的,也不过七天就筑基成功了。」
筑基丹早就被我扔了,我当然没有成功了。
只能是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可能是我还没摸到门路,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就好了。」
我心里却是心存侥幸,希望他们能放弃我,把我送下山去。
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我待着的每一天都不自在。
六师姐却笑道:「不碍事,师父大概也猜到了,特意让我来叫你去观摩一位老前辈飞升仙界,说是可能会给你在修炼上有一些裨益。」
我没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大殿门前的广场之上,仙气氤氲,无数弟子虔诚跪拜在地。
我被六师姐带着跪在师父身边,他们都用崇敬的眼神看着广场中央的那个老者。
「道一,这是我们蜀山的一位老祖,已经修持了两百多年,今日就要举霞飞升了,一会你好生感悟,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
我愣愣地点头,也看向那位老者。
总觉得他身上有股令人作呕的感觉,我似乎隐约嗅到了他身上的恶臭,直达肺腑。
「诸位道友,徒子徒孙,贫道修持两百年,除魔卫道,拯救黎庶,今功德圆满,得以飞升,渡劫之景尔等当好生体悟,以求长生!」
那老者忽然开口,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言毕,峰顶钟声响起,余音围绕整座剑山,连我心底都不自觉地升起了一股肃穆,仿佛嗅不到那恶臭了。
「恭贺老祖飞升!」
一众弟子齐声大喝。
老者畅怀大笑,忽地脚底的云如同活了一般,举着他直冲天际,一派苍茫。
刹那间,天地乌云变色,原本的晴空万里变得乌云密闭,雷鸣电闪。
「道一,看好了,这边是渡劫!」师父突然出声提醒我。
可在我的眼中,根本看不到他们所说的渡劫场景。
我又看到了那只巨大的宛如天空裂隙的猩红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飞在天空当中的老者。
那种被凝视的感觉绝对不好,我浑身的汗毛根根竖立,背后的冷汗也止不住地流。
那眼眸周围的触手逐渐伸了出来,看准了老者便是抽了上去。
轰隆隆!
真是雷鸣般的响彻天空。
这……就是渡劫?
那蠕动的触手不断地抽击着老者,我似乎都能看到他被抽得外翻的血肉。
八十一下过后,老者终于被抽得支离破碎,连一根完整的骨头都没了。
半空中只留下了一团猩红的碎肉,还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灵魂。
那成千上万的触手化作了一只血盆大口,猛地一吸,便将那老者的灵魂吸了过去。
而后,他那粉碎的血肉终于支撑不住,化为漫天血雨,飘洒落下。
「老祖飞升成仙,已超脱生死,此乃老祖赐予我等之福泽,乃天降甘霖!」
我看到那些观摩的弟子一个个都拿出了容器,盛着天降的血水,再一饮而尽。
「小师弟,喝下去吧,可助你筑基。」
六师姐端过来一碗腥臭的血水,那里面似乎还有白色的蛆虫正在翻腾,我几乎要吐出来了。
「师姐,你看到的是这『甘霖』是什么模样?」
我端着血水,实在无法下咽。
六师姐疑惑地看着我,认真地道:「清澈透明,飘散着清香之气。」
果然,我之所闻所见,与他们都不相同。
师父又给我递过来一颗「金丹」,我能看到里面蠕动的蛆虫。
「道一,此甘霖配上金丹,必能筑基,趁着渡劫的感悟还在,你就在此入定修炼吧。」
我拿着两样东西愣住了,这是要监督着我吃掉吗?
他们都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害怕。
闭上眼,吞下虫卵,喝下血水,一饮而尽。
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翻腾,我感受到那虫子已经破卵而出,在啃食我的经脉。
师父在我身边柔声告诫,筑基破除凡体,会感受到轻微疼痛,都是正常的。
那只虫子一路啃食,以我的胃为中心,啃出了一条条通道,最终回到了丹田之处。
这就是功法里讲的奇经八脉了么?
原来竟是虫子啃食出来的甬道。
那虫子也伸出了一道道触手,勾连着我的「经脉」,就像是沉寂了一般。
等我再睁开双眼,天地为之一清!
手上的碗里哪有血水?真是清香之甘霖,远处彩虹熹微,仙气袅袅,天空之中隐约还能看到那仙界楼阁……
我,被同化了……
7.
自筑基之后,我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大师兄经常带我下山去斩妖除魔,维护正道。
此时我的眼睛不知是蒙尘,还是开了法眼,总之我之所见全然不同了。
那些往日所见的平民百姓,真是化身成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眉目当中满是桀骜。
果然如他们所说,是一群妖孽。
初开始时,我尚且不大适应,但时间久了,我也变成了一个卫道士。
除魔卫道,我毫不心慈手软。
每斩*一头妖魔,妖魔的精魄就会逸散而出,师兄说,那是修真者的大补之物。
果真我的修为突飞猛进,屠戮了几个村庄之后,已经到了金丹境界。
内视丹田,哪里还能见到什么虫子?只剩下了一颗耀眼的金丹,其上符文流淌,真个像是大道之物。
我几乎都要忘记了我的本来面目,忘记此前所见之世界本来面目。
直到那一日,天边骤然起了一场大火,烧红了半边天,远在千里之外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
我和师兄师姐们站在蜀山山巅,极目远眺。
大师兄满脸的凝重。
「凡间又发生大战了,真是妖魔之心不死,不但危害人间,尚且要自相残*!」
六师姐附和道:「只怕是有邪修故意挑动,只为了吸纳更多的妖魔精魄,每有大战,精魄便会如汤锅沸水,绵绵不断,正因如此,这世间的战乱才不会停息。」
大师兄腾空而起,令众人一起前往观看。
我们一路飞到赤壁,只见接连百里的战船燃起了熊熊烈火,遮天蔽日的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只能听到下界妖魔的哀嚎遍野。
半空之中,丝丝缕缕的尽是那妖魔的精魄,果然看到有几个身穿道袍之人在那里贪婪地吞噬。
大师兄见状怒不可遏,暴喝一声。
「尔等枉顾生命轮回,这是要将妖魔根除!难道尔等就不怕天罚?旧日血月降临之时,尔等也难保完全!」
那修士轻笑一声,却不以为意。
「这里有八十万精魄,我等已然达到渡劫之境,超脱生死,这凡间的末日,与我等何干?!」
他们猖狂地笑着,接着就飞上了虚空。
天地雷霆闪烁,他们竟真的在渡劫!
如今我看到的,的确是他们一行人羽化登仙,天降甘霖骤雨,心中不由得对飞升有了一丝期待。
大师兄却是心惊。
「八十万生灵,坏了,只怕是要触怒天罚,血月将临!」
他话刚说完,天地间便飞沙走石,乌云蔽日,那几个飞升在天上的仙人全部都被乌云吞噬。
过后,一轮血红的硕大明月悬挂在天际,恍如一颗硕大的眼眸在凝视大地。
那就是……
旧日血月么……
「小师弟,我们回去吧,末日将临。」
8.
我还不知道血月意味着什么,只是照常地生活、修行。
可是等了不知道多久,我的修为都再无寸进。
而天,也再没有亮起。
我们好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唯一的光芒,就是那猩红的血月。
周围的山林里也不再有鸟语花香,到处都是一片死寂,听不到声响。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味。
我一直不明白什么是旧日血月,向师父问起时,他也总是含糊其辞。
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便寻上大殿去找师父。
却见大殿之中,一众师兄弟都围坐在师父跟前,他们满面愁容。
有几个修为低的师弟,好像都有点虚弱得要坐不住的感觉。
他们这是……怎么了?
「师父……」
师父微微一笑。
「道一,你不是总问何谓旧日血月吗?如你所见,正是这天罚,修真者永失能量来源,一身修为会渐渐散去,直至身死道消,唯有你是个例外。」
我?
好像我的修为却是没有消逝,不过也不会再增长了。
师兄弟们的状态都不大好,估计是因为修为受损的缘故吧。
我急道:「师父,既然天罚已经降临,那我们何不下山屠戮妖魔,吸纳精魄,也达到那长生不死的大乘境界?」
我还记得,赤壁之上,那些吸纳了近百万精魄的修士,轻松飞升的场景。
师父叹了口气,摇头道:「没用的,血月一旦降临,我们与妖魔攻守之势异也,现如今,所有修真者,都是妖魔的口粮……」
什么?!
我心中大惊。
原来他们之前说的,血月降临,妖魔将会危害人间,都是真的!
「小师弟,你是问天之人,只有你能救我们了……」
我?
我一个金丹期的修为,能做什么?
师父沉声道:「道一,你且盘膝在地,举剑运功试试。」
我半信半疑,提起一直跟随着我的那柄长剑,凝聚真气运转周天。
一缕光芒充斥在了长剑之上,忽地激射而出,宛如一道桥梁一般沟通天地。
在那猩红血色的空中,骤然破开了一块云雾,丝丝缕缕微弱的光辉洒下,落在了蜀山大殿。
一众师兄弟沐浴在这光芒之中,一脸享受,一个个如痴如醉,仿佛登入极乐世界一般。
那几个虚弱不堪的师弟,此时也恢复了几分神采,脸色红润了不少
师父的脸上也再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见此情景,我心中大喜,自我入山以来,师兄弟们对我照顾有加,我理应在这个危难时刻多帮帮他们。
于是我用尽全身力气,极力催动真气,灌输到长剑之中。
于是天空之中洒下的光芒更加强盛,六师姐更是朝我的身边靠了靠,一脸幸福之色。
可我毕竟功力有限,只不过区区金丹境界,持续输出真气总有力竭的时刻。
终于,我的丹田干涸了,那长剑再也不能散发出一点光芒。
天空中破开的那道口子再一次缓缓合上。
天地再次归于血红,一片死寂。
刚才在大殿之中涌起的那微弱的温暖,此刻瞬间荡然无存,就好像万年的冰窟一样,冷了肉体,也冷了人心。
「师弟,光呢?你怎么停下了?」
「对啊,小师弟,快继续运功,光没了。」
「小师弟?」
「小师弟……」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叫着我的名字,那么急切。
可我此时就像是一张破鼓,已经被掏得一干二净,全身使不出半分力气,虚弱不堪,只能勉强睁开双眼。
六师姐黛眉微蹙,幽怨地看着我,不知道想些什么。
「够了!」
是师父的声音,他似乎有些愠怒。
「你们想让道一力竭身亡吗?!」
一众师兄弟顿时不敢吱声了。
只有外围的那几个虚弱的师弟,有一人鼓起勇气道:「师父,可如果道一师兄不再问天,那死的就该是我们了……」
另一人几乎是带着哭腔:「师父,我不想死……」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师父。
我感受到师父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有些冰凉,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全身都像是在用力一般。
就在这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师父沉声道:「末日之时,道一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总之,他不能有事!」
说罢了这句话,师父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地。
而师兄弟们的眼神当中也多了一丝绝望。
我终于恢复了一点点的力气,看向师父。
「师父,我饿……」
9.
按理说,修为达到筑基就可以感天地之灵气,渡至己身,对于五谷的需求就会少之又少。
随着修为的增加,对灵气的需求更大,直至达到真正的辟谷境界,不再需要饮食来补充自身能量。
按理说,我金丹期的修为,是不可能感到饥饿的,但现在我觉得自己能吃得下一头牛。
是因为血月的原因吗?
血月究竟是什么呢?
哪怕已经置身于血月,已经看到了血月带来的异象,可我仍旧不解,只是师兄弟之间弥漫着的恐惧让我心慌。
师父给我送来了许多吃食,都是野兽肉类,我果真吃了许多。
真气也略微恢复了一些。
师父嘱托我好生修养,尤其是不可胡乱运功,我在心中铭记。
孤身一人来到了蜀山藏经楼,师父曾经说过,这里有着蜀山数千年来的经典,也许这里有血月的解释。
我不断地翻阅着,焦躁不安,渴求一个答案。
终于在茫茫书海中,我找到了一片竹简,那上面的字迹,几乎要模糊不清了。
这得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吧。
我仔细辨认着竹简上的字迹。
「天降异象,人神颠倒,昼夜失常,乃天外天未知存在所致,吾耗尽毕生精元,精研易经,得破血月之卦象——」
笔迹到这里,竹简被掰断了,最关键的那两个字不见了……
破除血月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小师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突然,我的身后传来了一股寒意,我转头看到了六师姐的面容。
她手里端着一盏灯火,摇曳下,映衬得她的脸有些苍白。
「你在找什么?」
「师……师姐……没事,我没找什么。」
我满心慌乱,赶紧离开了藏经阁,但那片竹简上的文字却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让我彻夜难安。
10.
没了日夜,我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时辰。
只是在师父的嘱托下,我每天都在进行着重复的事情。
吃饭、休息、运功,如此往复。
每一项,师父都严格把控。
可即便如此,我也发现了不对劲。
最开始的,就是那几个修为最低的师弟,几乎都莫名不见了,我不敢多问,只是在心里祈祷着,他们会在我下一次运功的时候出现的吧。
再到后来,修为高深的师兄们也似乎渐渐有些虚弱。
三师兄是第一个不见的,五师兄是第二个。
我师父这一门,只剩下了五个弟子了。
他们每次来的时候,都沉默寡言,只有沐浴在光芒之中的时候,还有一丝血色。
六师姐每次看到我,脸色都很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是出于私心,我总是把离我最近的位置留给她,所以她现在还未见疲态。
不过我最近的伙食倒是变化了一些,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肉丸子,以前没吃过,很好吃。
不需要吃很多,就能维持肉身的能量,甚至真气都能多恢复一些,不知道师父是从哪里找来的。
又过了几日,我正在休息之时,二师兄和四师兄一起来找我了,偷偷地。
这是大忌。
自我第一日运功之后,师父就下了严令,任何人都禁止接近我,违者受五雷轰顶之罚。
他们两个敢犯戒?
刚一见到我,他们两个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地哀求我为他们运功。
我怅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师兄哭诉道:「小师弟,我们两人平日里也待你不薄,现如今我二人真元快要耗尽,已是油尽灯枯,你就救我们一命吧……」
我紧咬嘴唇,沉默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可是师父下了死令……」
「师弟!」
四师兄打断了我。
「我二人已经无力再等到你下一次运功了……你可知那些撑不下去的师兄弟去往何处了?」
我看向了他们,心中隐隐不安。
「难道你没发现,最近的吃食很好吃吗?」
什么?!
难道……
刹那间,我只觉得有一阵反胃,干呕出声。
我竟然吃了,我竟然吃了……
二师兄拉着我的衣角,泪流满面。
「师弟,求你饶我们一命……」
饶……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并非我本意,若我有能力,愿救天下苍生。
面对师兄们的哀求,我只能运功,再度沟通天地,为他们二人带来光芒。
此后的每一天,我却仍旧要吃掉那美味的肉丸子恢复体力,尽管我心里难受,但我实在太饿……
二师兄和四师兄的脸色越来越好,但我却日渐消瘦了。
直到一日,我又在给两位师兄运功的时候,师父突然来了,带着雷霆的怒火。
「逆徒,放肆!」
那一天,在仅剩下的三位弟子面前,师父招来了堪比长河那样宽广的天雷,将两位师兄轰碎成为血肉。
「老大,将血肉收齐,放在厨房里去。」
师父走了。
只剩下我们师兄弟三人,面面相觑,气氛是那样怪异,谁也说不出话来。
日子,真是难熬呢。
11.
「师父,竹简缺掉的那一块,写的是什么?」
师父来找我送肉丸子的时候,我问他这个问题。
最近几次,我感觉师父也憔悴了不少,今天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伤。
师父脸色一凝,喝问我:「你去过藏经阁?!」
我沉默不语。
师父的声音变得冰冷。。
「那是千年前我派的疯子所写,岂能信以为真?!最近外面妖魔肆虐,不太平,你还是在家里好生休养身体吧。」
他拂袖而去,我心中疑惑更重。
我找到了大师兄和六师姐,说出了我心中所想。
大师兄沉默不言,六师姐面色纠结,他们肯定知道什么的。
「难道你们真的要这样捱日子,吃着同门师兄弟的血肉,等着死亡的到来?!」
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接下来的日子,要么是被妖魔斩*,要么是油尽灯枯在这血月之下,从此道消。
「是卧龙!」
六师姐突然出声,大师兄震怒。
「小师妹,你敢破坏门规?!」
六师姐看着大师兄的眼眸,丝毫不惧,一脸决绝之色。
「大师兄,你*了我吧,横竖都是一死,能死在你手里,我也得偿所愿。」
卧龙?
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现在我们没得选。
「我要去找卧龙,师兄,是要*了我,还是留在这里等死?」
良久的沉默,大师兄也紧握双拳,决定与我一起。
我们几人之中,师兄的修为是最高的,他此前除妖最多,距离渡劫飞升也相去不远了。
有他在,此行的把握会很多。
12.
我们乔装打扮成妖魔的一分子,混入了人间。
此时的人间,宛如一派炼狱,到处都是*伐。
最可怕的是,往日纵剑飞天的修真者们,竟被那些妖魔追着屠戮。
「*了这些妖人!定是他们引来这世界末日,只要*光妖人,一定可以天下太平。」
一路上,我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怒吼。
曾经的猎物,如今成了猎人。
几经周转,我们来到了卧龙岗。
这已经是我们找的第十多个地方了,我想,如果再找不到的话,只怕我们三个都撑不下去了。
缺少能量的补给,我的真气不够充盈,师兄和师姐自然也没有了光,日渐消瘦。
我们来到一处茅草屋前,还未及拜访,已经走出一人来。
羽扇纶巾,扶摇之间,透出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度。
他是人,可他似乎没有被妖魔怨气所沾染,他是一个本真的人!
「天问之人,你终于来了。」
「您是……卧龙?」
他笑而不语,似乎已经等了我们许久,把我迎进了茅草屋内。
屋子里空无一物,有的只是七盏灯火。
「此物为七星灯,可解尔等幻术。」
他的话仿佛有某种魔力,让我们自然而然地听之从之。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咳嗽把我惊醒。
抬眼看时,卧龙先生竟口吐鲜血,气若游丝!
我连忙去扶他,他却推开了我,单手指天。
「一切缘故,皆是天外天,全靠你了。」
天外天?那是什么?
我连忙跑出门去,夜空之中,那轮血月早已不见,转而是一只硕大的眼眸,遍布猩红的血丝,瞳孔左右摇摆,审视着人间。
那漫天的触手几乎要摔落下来,隐约间,仿佛能看到无尽的冤魂。
那就是「飞升的仙人」?
可笑,竟原来是口粮罢了。
它,就是天外天。
我本来就可以看到这些,只是我好像忘记了,如今又驱散了脑海中的浑浊。
摸了摸小腹,那虫子似乎已经死了。
师兄和师姐跑了出来,望向天空,他们有与我一样的震惊。
现在的问题是,凭借我们三人的力量,如何面对天外天?
突然,那眼眸的瞳孔不再转动,陡然一凝,看向了我们!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13.
「逆天之人在此,随我*!」
我们似乎被那眼眸盯上了,不论我们到了哪里,他就注视向哪。
去除幻境之后,我们的法力好像恢复了,似乎是原本跟那眼眸的某种联系被切断了一样。
我们寻找着前往天外天的方法,却像是无头苍蝇一般。
莫名地碰到了一群人,他说他叫司马懿,特来斩*妖人,替天行道。
他们身后跟着一群士兵,他们本全是无辜百姓,我们也不愿枉造*孽,就一路奔逃。
可不论我们到了哪里,他们似乎都能追到。
难道是那眼眸?
「司马懿又追上来了,师兄,我们快走吧!」
大师兄带着我们飞,在那眼眸的注视下,我们无处藏身。
「师弟,要想破天外天,怕是只有一个法子了。」
师兄的声音带着一分决绝。
「集合我等三人之力于你一身,助你渡劫飞升,与那天外天一战!」
我一愣,看向他和六师姐。
师姐摸了摸我的头。
「谢谢你,小师弟,让我们回归了本性,多年来枉造*孽,我们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了,今日殉道,成就天下苍生,也算是我们为过往的弥补了。」
我急道:「可那是天外天的过错……」
不等我把话说完,师兄和师姐两人已然将手抵在我的两侧肩膀之上,磅礴的真气灌输而来,几乎是瞬间就充盈了我的全身。
而他们两人的身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扁。
「师弟,苍生就靠你了。」
我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控制不住地朝着那天空飞去。
那眼眸在我的眼中越来越近,却又感觉越来越远,我仍是触及不到。
它伸出了一条条触手,朝我甩了过来。
触手越来越大,简直如同擎天玉柱倒在我面前一般,那气势,竟让我这渡劫的修为不敢动弹。
「道一,那竹简的第二卷,是要你舍弃肉身,若你真的要救天下苍生,为师助你!」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久不见的师父赫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独自面对那看不见边际的触手。
此时此刻,我只能压制下心中的悲痛,运转真气,元神出窍,任凭肉身坠落。
我却是越升越高,几乎要钻入那眼眸之时,天地陡然一变,化作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那天外天就站在我面前。
恍惚间,化作了一个白胡子老头,笑容温和。
「道友,恭贺你飞升成仙,我乃南华老仙,可赐你太平要术三卷,任你独霸天下……」
南华老仙?好熟悉的名字。
原来从黄巾起义那时起,就是你在从中作梗。
「孽障,坏我道心,受死!」
我做出了拼死的准备,幻化出一柄长剑,骤然冲到了南华老仙面前,一剑斩下,他便魂飞魄散。
无数人的灵魂在我面前浮现,隐约还看到了那日飞升的老者,坠落出去。
天地为之一清,眼眸不见了,我恍惚又来到了蜀地之上。
城池被破,全城百姓被屠,而我,流浪在街头,一柄长矛在我眼前不断放大。
只是,这次,没有那葱玉的手指替我接下这一矛。
脖子上传来的凉意是那么清晰,可我却如坠梦境。
那天外天呢?
我又回来了?
意识涣散之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
「司马元帅,城已屠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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