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不见君来
“仙君从凡间带回了一个女子。”
凤神殿里的一个仙娥这样说道,看我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又补充道:“娘娘莫要伤心。”
众仙都知道的,这钰阳仙君生得一副好皮囊,又生了张巧嘴,最会哄姑娘家欢心,自飞升以来,桃花不断。
刚飞升那段时间不熟,误跑到了我这凤神殿来,以为我是哪个小仙子,调戏了我一番,害得别人以为我这棵老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我怎么可能会看上那样风流的小仙,只不过素日不爱管闲事,也就任由着他们去说了,谁知竟然连我宫里的小仙娥也这样误会。
“你叫什么名字?”我放下手中的册子,看向那个小仙娥,问道。
小仙娥愣了愣,答道:“奴婢吟霜。”
“吟霜啊,本座说了多少次了,本座对钰阳仙君真的没有意思,本座这年龄,他叫本座姑奶奶都不为过。”我这样说道。
小仙娥有些委屈,说道:“可是,可是这九重天都是这样传的。奴婢也是担心娘娘。”
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天帝见了我都要尊敬地唤我一声凤姬娘娘,又怎么可能会跟个小辈见识。
我叹了口气,道:“算了,本座有多久没有下凡了?”
吟霜从袖里摸出一个小本本,认真翻页,道:“大约二十日。”
“才二十日?真是没意思。”我道。
我大约是天上最闲的神了。
罢了罢了,我翻了半天凤神殿里的功德簿,终于瞧着了一个正经事儿。我欢喜地去了命格星君那里,欢喜地查了查那人的命数,又欢喜地下凡去了。
我一向觉得天上是最无聊的地方,要说还是人间好,其次是人鬼城。
(二)
沈家大院,一个少女走在沟通东西二院的长廊之上,不必说,那是我。
这次下凡,我摇身一变成了个十五岁的少女。这少女沈辞欢是个可怜的姑娘,因为种种原因被自己亲生父亲下令乱棍打死,暴尸于凤神殿。凤神殿是我的庙宇,该由我管的。那少女死不瞑目用魂魄换了重生机会,可惜自己命魂薄弱,我只得替她报仇了。倒是解了我在天上无聊又备受流言的苦,还让我体会了一把年轻的滋味,甚好甚好。
体会是体会,到底还是要办正事的。
我慢悠悠地进了前厅,高座上坐着的这个中年男子便是这少女的亲生父亲沈丘,长相儒雅,可是我清楚,这人实在恶毒。
我当惯了高高在上的凤姬娘娘,如今再去向面前这人行礼,倒是不太习惯,生疏地行了个礼,没有说话。
沈丘喝了杯茶,转瞬间将那空茶杯扔到我额角处,本来凭借我的反应是完全可以躲开的,可是我却生生挨下了那个茶杯,瞬间头破血流。
我捂上额角,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哭着用那少女软糯的声音道:“父亲这是为何?”
沈丘却怒道:“逆女,你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
我知道些什么?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虽然我看了司命星君的簿子,却也不至于详细到那个地步。
“那敢问父亲,女儿做了些什么?!”我哭得伤心极了,楚楚可怜。
“纤纤落水不是你推的?!年纪轻轻竟然毫不知廉耻,九皇子是你未来姐夫!岂是你能肖想的?!真是同你那不堪的母亲一样!”沈丘蹬着一双眼睛,此时与儒雅实在沾不上边。
我觉得恼怒无比,恨不得立刻上前给他两个耳光,幸好我忍住了,继续扮着这可怜角色,哭得更为激动,呜咽着道:“我没有。父亲我没有推姐姐!”
“还不承认!”沈丘依然是很生气的,叫人将我锁进房间,还不给我吃饭。
我又不是常人,几天不吃饭又何妨?
可是外面都传遍了沈家二小姐心肠歹毒推自家姐姐下水,家姐险些溺死。
这不是在胡编乱造吗?正常人怎么可能用那样拙劣的手段要那人的命?况且那九皇子岂是普通人能够近身的?其实到底凡夫俗子罢了。
我被关了三天才终于有了一口饭吃,结果还是馊的。简直欺人太甚!
我悄悄翻了窗又爬了墙出沈府,只是这沈辞欢的身子骨太弱,饿了几天根本没什么力气,我眼看就要摔下去了,这样高的墙,不断手断脚都要躺好几个月。
摔倒事小,被发现事大,丢人更大。我……我正要施法的时候,稳稳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挺香的。
然后,我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双深邃黝黑的眸子,却是好看的,妖孽一般,美得不像话。只是,有些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哪里呢?
却有一道声音悠悠响起:“不知沈姑娘还要在本王怀里躺多久?”
我赶紧起了身,道:“多谢。”
尴尬,尴尬,实在尴尬。我飞快地跑掉了。主要是太过于惊世骇俗。我几千年不曾沾过人间风月,除了那次在人鬼城醉酒调戏了一个美男。我向来对男子有一种很强的抵抗力,可是刚刚那人竟叫我不知不觉红了脸,实在……多亏我是自己下凡的,没有人瞧见我这副狼狈模样。
我在外面大吃了一顿,凡间的美食的确是美味至极,我甚是喜欢。看来以后还是得多来。吃饱喝足过后,我又翻墙回了那房间。
没什么事,躺着睡觉好了。
(三)
我很快就睡着了,梦里恍恍惚惚,竟是人鬼城。
我扮作男人模样,走在那烛火通明的街上,周围到处是小摊贩在叫卖。
我径直到了一家酒楼,点了两壶桃花酿,坐在二楼的小桌上看楼下的那出戏。
那些鬼唱戏还唱得挺好。我喜欢这里的桃花酿,因为有凤都的那种味道,只是太烈了,我喝了两壶就醉。
两壶酒,两台戏看完,我就已经有些头晕了,我趴在桌上有些想睡。过了一会儿,朝我走来一个男子,他着一身玄色长袍,青丝披在脑后,显得随意而邪妄,张扬又妖异。
我瞬间觉得有几分意味,努力地撑起身,看着他朝我一步一步走来。我心跳得很快,那男子在我旁边的座上坐下了。
“你是谁啊?”我脑子一热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男子轻轻嗤笑一声,缓缓道:“姑娘,你喝醉了。”
我却极力证明我没有喝醉,上前坐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道:“我才没醉呢。”说着说着,凑近仔细看他的眉目,笑意更深了,又道:“公子生的这样好看,不如跟本座回去,本座不会亏待你的。”
我原以为他会红了脸将我推开,谁知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边走边说:“好啊。”
我猛地惊醒了,只是那句“好啊”还在我的心上,搔得我心里痒痒的。
醒了之后才想到,那次我明明作的男装,为何他张口就叫我姑娘,还有,他怎么和我昨日碰到那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啊,莫不是投胎又碰到了我?
想的有几分烦了,我翻身仍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那沈丘一直不肯放我出去,真是气得我想提刀砍死他。
罢了罢了,我不与凡人计较。
又被锁了一个多月,便到了女学监七月的考试了。我终于被放了出来。
和沈纤纤一同到了女学监,一众贵女都问沈纤纤身体可还好,又在一旁明着暗着骂沈辞欢恶毒,草包,还敢来考试等等。
我站在一旁,任她们说。反正我又不是真的沈辞欢。
第一轮文试。
这凡间的文试,我自以为是颇为简单的,在九重天无聊的时候,往往就翻些凡间的书籍解闷。
我瞧着纸上那些试题,甚至都不想多动笔写的。
可是周围便有人开始抱怨试题太难,考官大喊一声“肃静”,那些声音便没了踪迹。
我拿起毛笔蘸了些墨,大笔一挥,奋笔疾书,两下便写完了。
我写完提前交了卷纸便出去了。在女学监的花园里坐着打了会盹,这才回了学室。
还未进学室的门,便听到有人道:“果然是个草包,半个时辰不到就坐不住了。”
“人家年年垫底都习惯了。”
“哈哈哈哈。”
她们笑成一片。
我淡定地走进去坐下。
不管她们怎么说。只当没有听到罢了。
接着要比的,是武试。
这武试,无非是骑马射箭,看谁骑得快,射得准,一边骑马一边射箭还能又快又准。
那些个千金小姐能骑在马背上就不错了,不知有什么可比的。
若是让我和国子监的英俊男子比试,指不定我还多些兴趣。
不过看这骑射场外围着的一众王公贵族,富家子弟,仿佛阵仗还挺大。
在一众少女的惊呼声中,我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男子——在沈家墙外接住我的那个男子,也就是,我当年在人鬼城醉酒调戏的那个男鬼。
哨声将我的思绪拉回,只是众少女脸上还泛着红晕。
看着她们小心翼翼地上马,我有些无语,我翻身一跃,稳稳坐在马上,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哨声再响,我便策马奔腾了起来,这马真实极好的,跑来且不说如何迅疾,就连这要将我生生甩下去的性子便是烈得紧的。
估计是有人想我死在这马下,或者落个残疾,再不济,丢个脸也罢。
我只先假装不能驾驭住这匹疯马,再到最后的时间里冲到终点射出那箭,叫她们原以为我要死在这马蹄下的,然后我不仅没死,还文武比试皆夺得魁首,那该是如何的精彩?
想着想着,考官已第三次吹响了哨子,意思便是仅有一刻钟了,这烈马驮着我四处乱窜,我已落后了两圈。我挥了鞭子,稳妥地御马奔腾在这赛场上,不仅将落后的两圈赶了回来,还冲进了前三。
我又挥了一鞭,赶超了前面两位,在即将过线的时候朝远处的靶子射出一箭。
虽说是中了,只是这时我骑的这匹马像疯了一样发力狂奔,我忙着射箭竟被甩出去了。我顿时有些心惊肉跳,立刻念了个咒语。
未念完,只见一个玄色身影向我飞来,将我稳稳地抱在怀里。
我……抬眸的一瞬间,看到的是那张已经熟悉的绝美的脸。
还是他,当真是有缘极了。
待他稳稳落在地上时,我赶紧跳了下来,道:“多谢多谢。”
然后抚着心脏佯装后怕。
我有什么怕的,只是担心他们起疑心罢了。即使他不救我,我也不会有事的。
再转头去看靶子,当然是全中。再瞧其他人,无一人能及我。
只是大多女子带着一种嫉妒又憎恶的眼神看向我。我有些不解。只料是她们嫉妒我的成绩,不大要紧的。
(四)
如此这般,我成了女学监开办十多年来第一次文武测试皆夺得魁首的人。
说实话,我觉得实在是简单至极,赢得莫名其妙。女学监的魁首要与那国子监的榜首一齐面圣的。
有一两个人偶尔会劝我不要太过紧张,面圣而已,从容镇定便是。
真是笑话,我连天帝都不怕,还会怕这凡间一个皇帝?
可是也不好明面上拂了他人的好意,连连笑着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我觉得很是开心,一脸春风得意地回了沈府。
倒是该要拜一拜沈丘的。
我迈进大厅,只见沈丘坐在高座上,正笑眯眯地同沈纤纤讲话,见我来了,立刻敛了笑容,板着一张脸看向我,冷冰冰地开口问道:“听说你文武测试都夺魁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语气里也不见得有什么关切,却还要道:“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堂堂文武测试你竟然作弊!平日里你是个什么模样真当别人不知道?!蠢货,文武都夺魁,女学监开办十多年,你还是第一个!说出去也只是你作弊丢了我的脸!”
我觉得实在是迷惑沈丘这人的脑子。总觉得是个正常人都会为自己的女儿骄傲,这人却是笃定了我是作弊。他怎么不用脑袋想想,这么简单的东西用得着我作弊?左右我不用法术,还不能在一堆人里脱颖而出了?
什么狗屁父亲?我看还不如三岁小儿明理。我看他脑子里装的是粪渣!
我抬起头,不自觉便有些微怒,蹙了眉头,道:“你大可不必信我,反正冒着生命危险夺魁的是我而不是沈纤纤。”
“反了你了,敢这样对我说话,还敢直呼长姐的名字。”沈丘狠狠拍了一掌桌子,瞪着眼睛看向我。
我冷冷地笑了笑,说道:“我如何说话了?您向来如何待我心里当真不清楚?我不奢求您一碗水端平,毕竟您的心就是长偏了的。可是我如今怎么说也是女学监的魁首,再过几日要面圣的,这份殊荣,也不是您的纤纤能够赢来的。”
我说完拂袖而去,而这句句都是正经的实话,沈丘听了,气得火冒三丈,偏偏又拿我没有办法,只能把我关在屋里。
想到三日后,我便要进宫,便偷偷溜出去买了身衣裳,像沈丘那样一颗心长偏了的,又怎会给沈辞欢置办好看得体的衣裳?
这日,我穿了那日买的那身淡紫色的纱裙,绾了个流云髻,配了枚紫色百合的步摇,不去看沈丘脸上的表情,便上了马车。
到了皇宫,我还是得守那礼法,纵使再如何不甘和愤怒,还是得走在沈丘和沈纤纤后面。
我一步一步学着那些贵女袅娜地走向那一众显贵,高堂之上,坐着的乃是当朝皇上楚宥。
我跟着沈丘和沈纤纤上前行了个大礼,皇上赐了座。
我便去坐下了。
人齐之后,皇上便道:“今年国子监和女学监的魁首是哪两位啊,上来让朕瞧瞧。”
我离了座,学着国子监魁首的模样正身立着。
皇上看了我们两人,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觉得他有些蠢,莫名其妙就笑,可是我不能明说,只能心里暗自嫌弃一番。
“不错不错,看你们这周身的气质,便知是我大梁未来的栋梁之才啊。”
???
实在不知何以见得。
我却依然学着国子监那位魁首说些客套话。
随后,皇上又问道:“听说沈二你文武皆夺魁了?”
沈二?
我又是微微嫌弃,不过还是从容应答:“回陛下,确是如此。”
“嗯,不错不错。女学监开办十多年,两门都夺魁的,你还是第一人,朕要好好嘉奖你一番。”随后,便下令赐我黄金百两,宫锦数尺,珍宝数件。
他这话当真是好不通俗易懂啊。
我叩谢过后又落座,却不经意看到了沈纤纤那张因为嫉妒而显得格外扭曲的脸。
我霎时心情大好,吃喝都有些哼着小调的感觉了。沈纤纤不爽,我就爽。大概是因为沈辞欢留给我的一万功德吧。
我一高兴,就喜欢毫不掩饰,四处张望,却无意撞上一道视线。
怎么又是他?
那个有几分熟悉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见我正在看他,轻轻勾了勾嘴角,眼底漫上几分戏谑,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被他盯得有几分心虚了,低头吃东西,也不知他是不是还在看着我。
(五)
却听那皇帝突然问沈丘:“沈爱卿啊,沈二可有婚配啊?”
我停了正在吃东西的手,有些吃惊地抬头,面前那人还在看着我,笑意渐深。
不对劲!他笑得不对劲!
沈丘干笑着回道:“回皇上,小女尚无婚配。”
不是吧不是吧?
这狗皇帝爱乱点鸳鸯谱可是传遍了的,沈丘这厮是真不管了?!
我有些许绝望,有些许颓然。
皇帝也笑起来了,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还挺可爱的,他说道:“朕想着沈二这般出众,朕的十三弟早到了婚配年龄还尚未娶亲,不知沈爱卿意下如何?”
他的十三弟楚修夜?
我已经感觉不妙了。
十三王爷和沈家是政敌人尽皆知,我嫁过去能活得过几天?
哦不,应该是沈辞欢活不过几天,我还是能长长久久地活着的。
沈丘赔着笑:“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王爷……”
皇上明了他的意思,转过头问十三王爷,也就是——救了我两次的那个男人?!
我看着他依然是带着那种危险的笑容,然后转头看向我,笑着说道:“臣弟没什么意见,全凭皇兄做主。”
我,知道那天骑射场为什么会有女子用那样怨恨的目光看着我了。
这样英俊而又尊贵的男子,恐怕是那一众贵女的梦中情人了吧。
那我实在是,艳福不浅。
皇上又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着我,问道:“沈二你觉得如何?”可是他那目光明明是在说,你不能拒绝朕。
我回过头,看向皇帝,讪讪道:“臣女听从皇上旨意。”
他高兴地点点头,道:“那就将婚事定下,婚期就……九月吧。”
跟着沈丘谢了恩,我低下头,专心吃东西,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抬起头又是十三王爷眼底含笑的目光。他笑得真是不能再明显了。
我又低下头不再抬头。
这十三王爷是真的貌美,怪不得我当年在鬼市喝醉了酒扬言要带他回去做男宠呢。
宴席结束,我与沈丘他们一齐回了沈府。一路上都没人说话。我不知道沈丘他们是如何想的,我只知道,要抓紧时间办正事了。
(六)
是夜,我偷偷换了身黑衣,蒙了面罩,潜入了平王府。
我没去过平王府,但是可以凭借一些小法器指路。
我一路摸到后院,终于找到了平王书房。
不过平王书房还亮着灯,我翻身爬上院里那棵树上。只是,让我意外的,树上已经有人了。
我立即便要出手将那人灭口,那人却比我先一步制住了我的拳头,一把将我拉过去,我就被他制裁住靠在他怀里了。
这人,竟是十三王爷,是沈辞欢的未来夫君。
他小声地在我耳边道:“别出声,平王还在书房内,叫他发现了,我二人都走不了。”
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先松开我,他微微松了些,我还是靠在他怀里的。
这种关头,我倒也不会脸红。
我小声问了句:“你来作甚?”
“你又来作甚?可别告诉本王二小姐是穿一身黑衣来平王府散步。”
好吧,他说的对,我没有理由了,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我努力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又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香气,一时冲动,竟然赞叹道:“你身上好香啊。”
本以为他会不理我,却不料他低下头在我的颈窝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道:“你也是。”
我瞬间炸毛,欲挣脱他的怀抱,极力隐忍地开口骂道:“你个登徒子!臭流氓!放开我!”
他却依然紧紧地抱着我,还要道一句:“娘子别闹,被发现就不好了。”
我有些气急,谁是他娘子?等我下去了,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等着书房灯终于熄灭,楚修夜抱着我下了树,我还未站稳,他就已经进了书房了。
我跟上去,见他目标明确地在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我不知他在找什么,却也料到了无非是和我找的是同一件东西罢了。
于是我上前帮忙寻找。
见他又去了墙上那幅画前,在某处轻轻按了一下,旁边便开了一处暗门,我自觉地在门外替他把风,他便进去将那东西取了出来。
很快我们便一齐逃出了平王府,走在月光下的街上,我开口问道:“你怎知他将东西放那里的?”
他居然老老实实回答了我:“本王监视了他一个月。”
我思考片刻,道:“那东西便交予你了。”
他微微点头,随后一笑,道:“都听娘子的。”
我扬起手想给他两下,却被他躲过去了,只得愤愤道:“不得放肆!”
说完之后我才意识到不妥,闭了嘴。
我如今不是天上的凤姬娘娘,只是沈辞欢。哪里能说他放肆呢。
楚修夜笑着将我送到沈府外面他自己才转过头回去。
我觉得每次遇到他都会格外狼狈,他总是让我吃瘪。这让我有些恼怒。
若不是沈辞欢留下来的是整整一万功德,我才懒得管这事。
这正事是办成了,我也就天天该吃吃该喝喝,等到了皇上后来下旨定的婚期。
(七)
九月十五,我就要嫁进十三王府。讲实话,我其实觉得有些别扭,我活了几千年别说没嫁过人,喜欢的人也没两个。想到第一次嫁人居然是以沈辞欢的身份,到底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我穿上了这身红色的嫁衣,上面的绣花很是精致,我穿上,又着实打扮了一番,看着镜子里的美人儿,只觉得有些叹息,多好的姑娘,可惜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害得那样惨,终是灰飞烟灭的结果。过于唏嘘,倒显得我有几分难过的模样了。
丫鬟将我扶上轿子,我不管今天沈丘是怎样一番心情,只知再过不久,我们便可以收网了。
轿子一颠一颠,我坐着竟有几分忐忑,不知不觉轿子停在了王爷府门口,丫鬟撩开轿帘,将我扶了出来,随后,我手里又被塞了一股红布,我被那红布牵着跨过了火盆。
我盖着头巾确实跟不上,红布那头的人总是很有耐心停下来等我。
再后来,我与他拜过堂,便被送到了婚房。
我坐在榻上等着,心里很是焦急不安。我虽然是借用的沈辞欢的身体,可是我毕竟是神,而楚修夜只是一个轮回转世过无数次的人,我若是施法了,到底容易被发现真实身份。可我总不能真和他成亲吧?
思来想去,我只好在楚修夜行那事时离魂了。
正想着,来了人也不知道。我头上的红盖头被揭开,入目的是一身婚服的楚修夜,红衣似火,衬得他甚是美艳。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看呆了。再回过神时,他已倒了两杯酒来,递了一杯给给我。然后与我喝过交杯酒。
只听他道:“如今此后,你便是本王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王妃了。”
我不禁有些想笑,他可知他娶的是谁?若是知了我的真实身份,他可还会讲出这种话来?
“哦。”我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这原是天帝光悟君最常说的话,往往对那些他不大喜欢的神仙这样一说,纵使那神仙再有兴致由此一句,也变得兴致缺缺了。
可是那楚修夜却不与常人,哦不,应该是常仙一样,他突然凑上前来,惊得我往后一退,可是我后面只有一张红色的榻,我一下子失了平衡,倒在榻上。
楚修夜勾了勾唇角,笑得妖异,他顺势伸出双手撑在我两边的榻上,将我圈在他怀里,然后极不要脸地道:“娘子这是?提醒我该洞房了?”
我瞬间老脸一红,伸出手来欲推开他,只是他纹丝不动,我的手还抵在他胸前,我挣扎不过,悻悻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谁让你突然凑上来?”
我虽然口中这样说,却是已经准备离魂了。
楚修夜起了身,拉过我的手,将我从榻上拉起来,然后亲手将我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然后道:“饿不饿?本王叫人送点吃的来?”
我就算是十天不吃也不会饿的好吗?
我心里这样想着,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
没多久,果真就有丫鬟送了吃的上来。
我已经脱了外衫,轻盈得多了,上前接过专心吃了起来。
吃得专心主要是因为不敢去看他,吃完就有些累了,毕竟那几十斤重的凤冠在头顶上顶了一天。
楚修夜似乎看出来我很累一般,体贴道:“累了就去睡觉。”
我听这话,放了心,觉得他既然这样说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我的,所以倒头就睡了。
只是不知为何,夜里似乎冷了一点,深秋季节夜深时凉的确是再正常不过的,感觉旁边有个暖炉一般,我竟下意识朝那边挪去了。
第二日早晨,我如往日一般起得较早,睁开眼才意识到我的确是嫁入了王府。
我昨儿夜里睡得很好,伸了个懒腰,却碰到了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
我猛地瞪大了眼,楚修夜正睡眼惺忪地望着我。他一直睡在我的旁边的?
这……
我忽地觉得我不好。好歹也是个老神仙了,欺负一个凡人算什么?要不,等沈丘一死,我干脆收了他上九重天去,让他留在我的凤神殿做个小男宠,哦不,小神仙?
“睡舒服了?”他这样问我。
我的确是,睡舒服了。
可是,我总觉得他这样问并不是很单纯。
我左右思索着,还未回答,楚修夜却翻身起床,披上外衣了。
看他衣衫整齐的模样,我发现,原来是我想歪了。
甚是……尴尬。
我也起了身,这日,我该同他一起进宫拜见皇帝和太后的。
这些繁琐的事情不说也罢。
(八)
白驹过隙。我在王府待了也有两个月了,终于和楚修夜谈起了正事。
书房,烛火昏黄,我坐在楚修夜面前,仔细端看那日从平王府偷来的东西。
我看完,将东西又递给了楚修夜,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楚修夜微微睨着眸子看我,反问道:“平王一败,你们沈家也会倒,你当真是一点也不在乎?”
我能在乎什么?我这次下凡来本就是索他们的命的。
于是乎我笑了笑,回答道:“不在乎。”
楚修夜将东西收下去,道:“那就明日动手。”
我欣慰地点点头。
恰逢这平王平寇无功而返,若此时动手,平王必倒台。
我一想到我可以回九重天了,倒是有几分满足的。在人间玩了短短几个月,我就多了一万功德,这是什么好事?我大约是九重天上最幸运的神了。
满足之余,楚修夜一把将我抱起来,我一惊,挣扎起来,道:“楚修夜你干什么?!赶紧放我下去。”
我还是没有挣扎开。
楚修夜稳稳抱着我,从书房回了卧房。
我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半点没有当神仙的从容镇定。倒是越发像当年凤都的那个模样了。
我被楚修夜放在床上,干脆翻身往里面滚去就稳稳躺在我的枕头上了。
楚修夜笑眯眯地看着我,随后说出一句:“歇息了,本王好困。”
那就熄灯,宽衣歇息。
躺了好一会,我都没有睡着。如今是十一月严冬天气,榻上这一床被子的确不够盖的。我向来畏寒,这样一来冻得半天睡不着。
我欲起床,却被楚修夜一把抓住,他问道:“干嘛?”
“这屋子里还有多的被子吗?我冷。”我难得这样老实道。
楚修夜却极为肯定道:“没有。”
我不禁好奇问道:“你不冷?”
“嗯。”
我突然萌生了一种邪恶的念头,既然他从来都是想抱我就抱我,那我,拿他取暖又如何?
我慢慢蠕动上前靠近他,不等他开口,一把把他抱住,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他果然不冷,暖的跟炉子一样,我满意地点点头。
楚修夜明显地身体一僵,整个人都木木地躺在那里。我想了想,还是不要解释啦。
我又舒服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还是像八爪鱼一样抱着他,我醒了自然地把他放开,翻个身卷走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又睡到里面了。楚修夜很识相地起了身,穿上外衣去上朝办正事。
我又睡了好一会才醒过来,醒了穿了衣服便出了卧房。
刚出去便撞上了个小丫鬟。
小丫鬟人美声甜,道:“王妃,王爷走时吩咐厨房替你温了早膳。”
我顿感欣慰,跟着去了厨房。吃饱喝足之后,朝那个貌美的小丫鬟道:“府里可有多的被褥?放一张到寝殿吧。”
小丫鬟乖巧应道:“是。”
我对这个小丫鬟颇为满意,颇为喜欢,连带着一大早的心情都是极好的。
楚修夜回来的时候,我正侧卧在小厅的硬榻上一边吃葡萄一边看吟霜给我送下来的凤神殿的帖子。楚修夜朝我走来,我赶紧关了帖子,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感觉心情又好了几分。
“如何?”我淡淡问道,他是聪明人,自然不必过多询问。
他却在我旁边坐下,我自觉往里挪了挪,他便笑嘻嘻地道:“你夫君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
两三个月相处下来,我已经摸清楚了他的性子,习惯了他这幅臭不要脸的样子。
若是说钰阳仙君是过于风流,衡清上神是过于木讷,光悟君是过于严肃,那楚修夜大概就是过于轻浮。
我不轻不重扫了他一眼,又兀自拿了颗葡萄,正欲往嘴里送,谁知他竟然低头抢先将那颗葡萄含入了口中,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唇竟然触到了我的指尖,我微微颤栗了一下,瞬间红了耳根。
他的俊脸就在我的面前,隔得很近很近,他偏还要眼底噙满了笑意看着我,舔舔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道:“那娘子可有什么奖励?”
这人是全然不知自己的这幅勾人模样还是故意色诱我?
一时之间,我脸颊极烫。亏我还活了几千多年,竟然被这个凡人迷得神魂颠倒。
我咽了咽口水,心里在纠结要不要将他收上上九重天。
不对劲!我这是,着了他的道!
我又羞又恼地看向他,他却笑了出声,声音爽朗:“娘子这副模样当真是可爱极了。”
我握紧了拳头将他推开,坐了起来,定了定神色,道:“不知还有什么东西竟是王爷想要而得不到的,还需问我要奖励?”
他坐在我面前,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一般,然后看向我,笑着道:“你啊。”
我刚压下去的羞恼又涌了起来,但面上仍是假装镇定,道:“王爷说笑了。”
就在我刚说完的那一瞬间,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将我朝他圈去,我失了平衡要往后仰倒,他的手稳稳将我托住。
“本王没有说笑。”
语罢,他一张俊脸朝我凑近,越凑越近,是惊得立刻闭了眼。
(九)
“王爷王妃,用,用……午膳……了……”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刚开始是极为喜悦的然后是吃惊又变成了害怕,颤颤巍巍的。
“滚出去!”楚修夜怒吼一声。霎时便响起了关门声。
我睁开眼,他已松开了我的腰。我悄悄瞥了眼他黑沉着的一张脸,翻身下榻穿上鞋子欲出去,可是我觉得就这样走了又不太好,最后笑眯眯地道了一句:“夫君,快用午膳了。”语罢,我飞快地溜了出去。
想到楚修夜那个表情,我便觉得畅快。让他平日里无法无天,只知调戏我。偏我还不能施法,就这样折磨折磨他,亦是好的。
天渐渐黑了,楚修夜还在书房里处理事务,我就陪着他坐在书房里,看了一个下午的书,我觉得很是疲倦。
看着他仍然认真地办事,我也不好打扰他。就坐在窗边发呆。
不知不觉,竟打起了盹。
楚修夜兴许是怕我着凉,上前关了窗户,将我打横抱起来,回了卧房。
我不得不习惯他这行为,其实我觉得,他除了会抱抱我以外,倒是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于是乎慢慢地也就不会那样防备了。
大概是他不行吧。
我倒在软榻上,一动不动地躺着,真是舒服极了。
楚修夜出门打了盆热水,替我脱了鞋,我猛地蹭起身,看着他蹲着身子给我洗脚,赶紧道:“我自己洗就好了。你不用这样的。”
看着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给我搓脚,总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他一声不吭给我洗完脚,难得温柔地道:“快去歇着,以后累了就说,不必强撑着。”
我点点头,不知为何,我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乖巧可爱的,简直不可思议。我何时是这样的?
楚修夜洗漱过后,也躺在了我旁边。
若不是熄了灯,楚修夜一定看得出来我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这被褥,还是同昨夜一样。说好的添一张被褥的呢?那小丫鬟竟是个不靠谱的主儿。
我缩成一团,本来他替我洗脚就让我过意不去,要是,要是还把他当火炉子,那就真的不是人了。
我,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是个神仙!
我最后还是向严寒屈服了,滚到他旁边,依然是那八爪鱼一般的姿势,紧紧将他抱住,身子才暖了起来。
楚修夜的身体不像昨夜那样僵硬了,任由我抱着。
第二天一早,我便醒了。我趴在他身上仔细瞧着他那张精致的脸。我突然觉得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他,可是又好像不是。不大记得了。约莫是很久以前我下凡见过他的前世,前前世。
他生得真的是极好看,我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他,大概觉得他若不是人大概就是狐妖了吧,专门勾人魂魄那种。
我突然起了些兴味,伸出手去想捏他的脸,却不料我这么一动,他便醒了。
就这么和我对视起来,我心虚地绕开了视线,他却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和我强行对视。
“大清早的做什么!”我赶紧挣扎,这样说道。
他轻轻笑了一声,松开我,然后道:“真傻。”
我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竟然说我傻?!
算了算了,看在他替我洗脚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饶过他这回罢了。
和楚修夜一齐用过早膳,便得知了平王三日后抄斩的消息。平王这一倒,沈丘再也没了庇护。二来,沈丘并不见得会与平王脱了干系。
楚修夜用过早膳去了书房,我坐在大厅等人来。果不其然,没坐多久,沈丘便来了。
我叫下人给他到了茶,缓缓开口道:“数月不见,沈大人一切可还好?”我的笑意十分明显,就是傻子恐怕也看得出来我这幸灾乐祸的态度。
我就是喜欢袖手旁观,落井下石。他又能怎么样?
沈丘眼底燃起一丝怒意,快速平息了下去,但是我依然瞧见了。
“还请王妃救救沈家。”沈丘站在我面前,竟是坐都不敢坐。
我浅浅品了口茶,淡淡道:“我只是个妇人,如何能帮?”
“还请王妃向王爷开口,放过沈家。”沈丘低着头不看我。
“不是欢娘不想帮忙,只是,只是沈大人也知,王爷向来与沈家不合,欢娘若是开口,只怕……”我尚未说完,沈丘就沉不住气了。
“我含辛茹苦养你这么大,到头来你竟是这样绝情!不就让你帮帮沈家吗?真是个报应啊!”
“含辛茹苦?沈大人怕是记错了,冤枉我推沈纤纤下水的是你,将我锁进房间不给我饭吃的是你,夺魁了骂我不知廉耻作弊的是你,骂我娘的也是你,沈大人当真含辛茹苦啊。十多年,沈大人可有一次是公平的?既然你并不将我看作你的女儿,又何必来找我?我不像我娘爱惨了你,我巴不得你死。”我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又冷漠道了声:“来人,送客。”
这些,是我替沈辞欢说的。
数日后,沈家被查出与平王勾结,沈家男眷尽数抄斩,女眷入宫为奴,下人尽数流放。
沈丘死的那日,我也去围观了,沈辞欢若有一息尚存,大概此时也该是拍手称快了。
照理说,我办完事也该回九重天了的。不过,我若是再在凡间待个十年八年,于天上,也不过十天八天。
临近过年,我留意颇深,我还未在凡间过过年的。如今倒是有机会。
(十)
不大好的,这年竟撞上了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我与王母阿墨是几千年的朋友了,自然不会缺席的。
最后还是陪楚修夜过了个年,迟个一小会儿阿墨应该不会怪我。
我留了一缕精魄在沈辞欢体内,可保她与常人无异。我决定在盛会结束后再偷偷下凡。
驾了片七彩祥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九重天。我先回了一趟凤神殿,却正好碰上我的凤神殿被一片大火吞没。
我赶紧施了法术设了结界将正殿护住,冒着大火进了正殿将那神像下面的功德簿取出来。我将它藏进袖里,吟霜带了十几个仙娥提着水来了。
这点水显然是不够的。
我让她们先躲开,就地施了法将天径流的水引来将火扑灭。这偌大的凤神殿只剩下一间正殿,我有些心疼我两间偏殿的书了。
吟霜和十几个小仙娥齐齐跪在我的面前,哭着道:“奴婢守殿不周,请娘娘责罚。”
我抬手示意她们起来,随后问道:“可知纵火之人?”
吟霜哭着结结巴巴道:“回娘娘,是,是钰阳仙君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我皱了皱眉,竟是与那钰阳仙君有关。
“你们先下去吧,不必守殿了,本座且去讨个说法。”说完,我又驾了七彩祥云,赶往东天行宫。
许是整个九重天的神仙都在这里了,显得整个东天行宫好生热闹。我一眼便瞧见了人堆里的钰阳仙君,大约是他生得高吧。缓步上前,带着微微的怒意,道:“钰阳仙君。”
他转过身瞧着是我,立刻温和地笑了,轻轻唤了我一声“凤姬娘娘”。旁边有仙子看向我们两人。
我冷漠地笑着,道:“本座有要事需与仙君相商,待这蟠桃盛会结束,还请仙君来我这凤神殿一趟。”
钰阳仙君笑着应了一声“好”。俨然一副并不知情的模样。
到最后,我到底没能当着那么多仙子的面兴师问罪。毕竟这钰阳仙君刚飞升不久,仙根尚浅,那女子又是个凡人,叫众仙晓得了,闹到光悟君那里去了,恐怕是要断了这钰阳仙君的仙根才肯罢休。
要是钰阳仙君并不知情,无端断了人仙根,终究是不地道的。
阿墨朝我走过来,将我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小池,你这是何意?莫非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我皱着眉,小声解释道:“自然不是。这番我是要向他讨债的。他带回来那个女子无端端烧了我的凤神殿,险些叫我那几千年的功德散了,自然该问个清楚的。”
“何不告诉光悟君?”
“我瞧那钰阳仙君是个不知情的,叫光悟君晓得了,恐怕得断了他的仙根,到底飞升不易,我且先问清楚,再决定如何处理。”
阿墨点了点头,忙去招呼众仙了。我先出了东天行宫,去了钰阳仙君的神殿。
那凡人女子正抱着一只猫儿坐在树下,树上的花落到了她的衣上,衬得她当真是个貌美可人的。
我朝她走去,猫儿惊得跑了,她看向我,眸中略有惊异之色,缓缓起身,谦逊问道:“敢问仙子是?”
我笑了笑,道:“你烧了本座的神殿却不知本座是谁?”
她听了这话,变了神情,瞪了眼睛恨恨看向我。我明明不曾见过她,不知她到底为何这般仇视我。
“你就是钰阳心里惦记着的凤姬娘娘?”她从谦逊变得傲慢似乎只是瞬间的事情。
我不觉有些莫名其妙,只道:“这九重天上的神仙的确都叫本座一声凤姬娘娘,不过,本座与钰阳仙君清清白白,并不似姑娘所说那般。”
那女子大约是听信了那些好久以前的谣言。本是多年前的了,她一来,又都翻了出来。到底我也有责任,平日里听了没能找出那个乱传的人,总觉得越抹越黑,却不曾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可是我又不解,和钰阳仙君好过的女子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为何她单单要怨我一个清清白白的。我大概是这天上最惨的神仙了。
“哼,你休想骗我!那日,钰阳在床上唤的,分明就是你的名字……”
“荒唐!”我呵斥了她一声,她立刻委屈地红了眼睛,哭得梨花带雨的。
我道:“姑娘莫要胡言,本座清清白白几千年,钰阳仙君飞升不过几年,在本座眼里,他唤我一声姑奶奶也是不为过的。本座只与他见过几面,何来这种说法?!况且,本座已有了心上人……绝不是钰阳仙君。”
说到心上人,我竟然不自觉想起了楚修夜。
“那他明明唤的阿凤……”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唤的阿凤关我凤归池何事?与我亲近的都叫我一声小池,或者阿池。这阿凤,恕我直言,九重天上,大约有七八个叫阿凤的。
“我想姑娘许是弄错了,阿凤并不是本座。姑娘不妨问问,与钰阳仙君好过的有几个叫阿凤的姑娘。”我几乎想要翻白眼。这女子草率得,像极了当年的天帝。
她哭着看着我,问道:“当真?”
“本座骗你作甚?”我无语道,“罢了,罢了……”
我说完转身就要走了,她却又道:“那你的神殿……”
“叫你夫君赔吧。”我说完已经出了这院子。
当真是,飞来横祸。
不就下个凡,就替人背了锅。当真是窝囊。
回了凤神殿,钰阳仙君正站在殿前。见我来了,指着这一堆废墟,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我和他隔了好一段距离,一脸严肃道:“你媳妇放的火,说吧,赔本座八百万功德还是替本座将神殿修好,再另加二十万功德?”
钰阳仙君明显有些不可置信,看向我。
我拧了眉,道:“你不信本座?”
他这才点点头,道:“信,信,信……”他想到什么,道:“娘娘若是不嫌弃,可以搬来小仙的殿里居住……”
“本座嫌弃。你且选吧,选了找本座的仙娥吟霜谈便是了。仙君的家事本座不想管,只是莫要再牵扯到本座便是。”我说完,赶紧逃似的走了。
(十一)
我直接到了阿墨的祈明宫,先借宿几宿再说吧。
阿墨了解到了详情直笑我做了这背锅侠。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神殿已经没了。
夜里,我睡在祈明宫的偏殿里,觉得寒气逼人,不知不觉竟然想起睡在楚修夜旁边的日子了。本来决定盛会结束便下凡的,偏偏被耽搁了。恐怕这几日都脱不开身,毕竟还得将神殿里保留下来的东西搬到祈明宫。
因为怕被光悟君发现,只能是自己亲自搬了,搬了足足三天,才终于将那废墟清理干净。搬了一日后,我留在沈辞欢身体里那缕精魄竟回来了。
于是我下凡前,决定先去一趟司命那里。
司命见我来了,远远地便道:“凤姬娘娘今日怎么有空来小神这里?”
我上前,笑眯眯地道:“本座是有事求星君帮忙。 ”
司命道:“哦?不知小神有什么能够帮到娘娘的?”
我又上前道:“可否让本座看看一个人的命格。”
司命疑惑地看向我,邀我进门,道:“何人呢?”
我连忙解释道:“是那凡间梁国的十三王爷。”
司命便立刻去找了簿子,将簿子递到我的手里。我看了好一会,思考片刻,将簿子还给了司命。
那簿子上所写的沈辞欢嫁入王府两年便病逝了,只不过楚修夜后来纳了许多房妾室,一辈子的富贵命。
我的脸沉了下去。本来我还打算将他带上天来,谁知我前脚一走,他后脚就纳了妾。男人果真都是如此。可以对我亲近,也可以对别的女人那般。我就说那缕精魄怎么自己回来了,原来是沈辞欢已经病逝了。
原本还有些愧疚,在这一瞬间都尽数消散了。我又何须记挂着那凡尘的事情?那只是沈辞欢罢了。
夜里,我睡不着。索性起了身,到柜中翻出一套男装来。我换上这身衣裳,将头发捆起,干净利落。然后悄悄离了这祈明宫,偷摸到了人鬼城。
夜间,六界之内最为热闹的便是人鬼城了。我虽然听说过这人鬼城城主玄冥君颇为貌丑,但是我却是着实佩服他所建的人鬼城。活着的人与死去的人相见,的确只有这个地方可以做到。
整座城都是灯光璀璨的,哪怕凡间年关时恐怕也难及此处繁华。
活人女子头上会佩戴白花,活人男子会戴白色头巾,所以走在街道上,一眼便知与你迎面撞上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我去的还是那家酒楼。如旧地点了两壶桃花酿,一小碟芙蓉糕,坐在那张桌上。
每次来时,无论是如何热闹,这张桌子总是空着的。我不大想得明白,这样一个观景观戏都是绝佳的位置,如何会空无一人。莫非,这是玄冥君特地为我而留?玄冥君原是向我提过四五次亲的了。不过我都拒绝了。传闻中玄冥君貌丑无比,我可不想日日面对一个那样的男人生活。
难道他知道我经常来?
喝过两杯,仍然神情自然。周围的死人活人相聚,一片喧闹。我只身一人,倒是显得孤独了。想到此处,又是两杯下肚。
恍恍惚惚我将要喝完两壶,脸上泛起了红晕,微微的有几分醉了。一层一层烛光明晃晃的,有人背着光朝我走来,挡掉大半光芒,阴影落在我的身上。
我朝那边看去,那人一身黑衣,金丝镶边的衣领,好生贵气。
看着他走过来,头发是束好的,并无白花,我大概是醉了,男子该戴头巾的。
他死了么?——我心里这样问道。
他接过我手里的杯子,却触到我的手,我心里一阵厌烦,收回了手。
他没说话,就这样瞧着我。
不知为何,我觉得很热,大概是酒劲上来了,便欲脱去衣衫,手胡乱地扒着衣裳。
却被他伸手拦住了。他的手就这样紧紧握着我的手。
“干什么?”我抬起头看他,却模糊不清,看不清楚。
“你想当众脱衣还问本王干什么?”他语气里有一丝丝怒气。
“放开本座!”我也很是恼怒,想到那簿子上面记着的,莫名一阵怒火,道:“用你来管本座?本座脱的又不是你的衣裳!”
他却微微弓了身子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你若是想脱,亦不是不可。”他吐出的气温温热热,喷洒在我的耳际,我一阵微微颤栗,搔得我耳边痒痒的,心里亦是。
我赶紧缩回手,放在背后擦着,仿佛他看不见一般,赶紧道:“此事与你何干?”
他不等我反应过来,将我打横抱起,道:“本王与你拜过堂,是你的夫君,你说与我何干?”
“与你拜堂的不是本座,你日后宠爱的,亦不是本座。”我不知何处来的气,一股子尽数撒了出来。
他却将我抱得更紧,下了楼,一字一句道:“与你拜堂的是本王,日后宠爱你的,亦会是本王。”
我不知他哪里来的底气,明明司命那簿子上写明了的,一辈子的富贵命,妻妾成群亦是如此。
被他抱着到了酒楼一楼,我听到小二和那掌柜的都叫他“尊主”。
我心里一惊,清醒了几分。能在人鬼城被叫做“尊主”的,除了玄冥君还能有何人?他是玄冥君?被我拒绝了四五次的玄冥君?那个传闻中貌丑无比的玄冥君?我实在不敢相信,可是不得不信。
“你要带本座去何处?快放本座下来!”我在他怀里挣扎着。
“带你去脱衣啊。”他的声音从上方幽幽传来。我顿时脸一红,街道上如此多人,他说这样的话,当真是不害臊?
被他一路抱着,进了他的玄冥宫。又走了好一番,终是到了他的寝殿,他毫不怜惜地将我扔在软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抱着双手,一脸看戏的样子,道:“脱啊。”
我何时受过这样的气,欲起身,却又没什么力气,实在是丢人,也不顾他如何看待我了,一把拉过被褥将脑袋盖住。
这被褥上的香味,倒是与他身上的一样,闻着很是舒服,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十二)
翌日,我醒来时已日上三竿了。我难得醒得这样晚。
我虽是个游手好闲的神仙,却绝不是一个爱睡懒觉的神仙。
我醒来,蹭起身坐在榻上,还有一些迷糊,门便被缓缓推开,是个小丫鬟。
“公子醒了啊,大人说在正厅等您用膳。”小丫鬟低着头,没有看见我现在的模样,恐怕只是昨晚见着玄冥君将我抱回来,误把男装的我当作男人了。
我笑了笑,道:“好。”
那小丫鬟这才惊慌抬头,我头发披散在肩上,这般笑着看她,她才震惊得结结巴巴道:“原,原来是姑娘啊,奴婢不长眼,还请姑娘恕罪。”
我长得很凶?
“无妨,你先出去吧。”我淡淡道。
她便乖巧地出去了,将门关上后,我才将被褥推开,我只着了里衣,这,是昨晚玄冥君替我脱的?虽然在凡间都是这样睡,可再不济衣服是自己脱的。
我脑海里瞬间跳出一个词来——老夫老妻。我当真是吓一跳,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的外衫已不知去向了,只好施了个法,变出一身衣裳来,莲青色的长裙,又随意绾了一个发髻,配上那枚白玉的木兰簪,我还是勉强算是貌美的。
出了寝殿,引路的小丫鬟将我带到正厅,玄冥君一改以前日日黑衣,穿上了红衣坐在桌旁,我不禁暗骂一声妖孽。他见我来了,笑道:“本王以为你还要拌男装呢,昨夜城里已经传遍了本王是断袖的流言了。”
我只是略感抱歉,面不改色道:“确是给玄冥君添麻烦了。叨扰了玄冥君,本座今日有事先走了,日后再来道谢。”
我转身欲走,谁知他一把将我拉到他怀里,问道:“你神殿都被烧了还要去哪里?”
我立刻红了老脸。
“你怎知……”还未说完我便想到,眼前之人是法力通天的玄冥君,有什么是他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呢?
他果然没有回答我,却道:“若是你愿意,叨扰本王一辈子也不是不可。”
我只道:“玄冥君说笑了。”说完我不禁想起上次说这话的场面,脸上更红了。
“本王没有说笑。”他的眸光深情,似一汪春水要将我溺毙。
说完,不等我再说话,他便朝我吻来,叫我将所有的话都咽进肚里。
我被他吻得瘫软,只能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吻我。
如今,我这棵老铁树终是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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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那年春天,天径流的流樱开得格外烂漫。风过之处,都夹着一丝丝香甜气息。
却从树上落下一个少女,混着满身的花瓣与香甜,稳稳地落进了顾遥神君的怀中。
少女的脸微红,赶紧下来,道:“多谢仙君。”
他轻轻笑了笑,道:“不用。”
大约是记住了这样一番模样,顾遥回了九重天往往想起那日。后来打听一番,原是凤凰的独女,叫做凤归池。
后来的顾遥,越发厌倦了这九重天的日子,索性搬离了九重天,另外寻了个地界,建了人鬼城,因此称他作玄冥君。
那日见到的少女也悄悄地来了,她似乎很喜欢看戏喝酒,玄冥君便吩咐了酒楼的掌柜时时留着那处位置。
那日,她又来了。却喝得死醉。看着玄冥君缓缓走来了,笑着抬起玄冥君的下巴,道:“公子生得好生俊俏,要不要和我回凤都,做我的驸马?”
“好啊,那你不许赖账。”
她原是忘记了这些的,合着和凤都的那段血史都忘记了。她当然也忘了,那日凤都大战过后,她倒在了死尸堆里,是玄冥君将她救了回来,医治了整整两个月。
第四次再见到时,她已经从一个小凤凰成了九重天上的凤姬娘娘。她穿了一身男装来,喝得有些醉了,却不像第二次见面那样死醉。她抱着玄冥君的脖子,道:“公子生得这样好看,要不然跟本座回九重天?本座不会亏待了你的。”
“好啊。”玄冥君笑着道。
其实,司命星君是玄冥君多年的朋友。每每她历劫,玄冥君总是跟着下凡陪在身边,替她挡下全部劫难。
下凡历劫的那两段记忆,她也没有要。她觉得那些爱恨情仇,是一个清闲的神仙不该有的。
再者是凤姬娘娘作为沈辞欢的时候,故意路过沈府外面的围墙,像皇上请旨娶女学监的魁首,在骑射场稳稳将她接住,或者是那一张被丫鬟抱进屋的被子,又被他扔了出去,不过是玄冥君想要接近凤姬娘娘的一点私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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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凤姬娘娘第一次下凡渡劫,是六千年前,投身成了宋国一个大户人家的幼女,名唤姜绾。
宋国的都城叫东都,繁华无比。东都有一条街,商坊无数,又在东都最热闹的区域,因而被人们叫做散财街。东都有一户人家,把散财街上的所有商坊房屋都买下来了。在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一栋房已经是富贵人家了,这户人家一买就是一条街。因此人人皆知,姜家富,乃宋国巨富。
姜家不仅巨富,而且三个兄弟个个俊逸无双,足智多谋。兴许是因为三个哥哥太过于神仙,分走了全部气运,姜家的小女儿奇丑无比不说,还是个傻子。
不过,架不住姜家有钱,提亲的人还是踏破了门槛。但那姜家哪里是随便就能进的?按姜辰的要求,娶姜绾的男子不能纳妾,不能让姜绾受委屈,不能让姜绾干一点活儿,哪个男子愿意答应这样的要求?姜绾长得那么丑,还是个傻子,娶回去当菩萨供着?纳妾也不能,娶来做什么?一来二去,提亲的人也就没了。
偏偏宋国还有一个东陵侯,为人出了名的吝啬,又是个残暴冷酷的主儿,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桀骜不驯,放荡不羁——那都是好的说法了。但是人家生得貌美啊,跟传说中的狐妖似的,女子瞧见了就被迷惑住了。只可惜这东陵侯魏洐庚只喜欢钱,什么江山美人的,都没有钱来的实在。
于是,这个爱财如命的东陵侯向皇上求了旨赐婚。
皇命难违,姜辰纵是万般不愿意也无法。幸好,东陵侯的府邸就在东都。若是让他知道了东陵侯欺负了姜绾,把他府邸拆了又如何?这就是财大气粗的好处。
姜绾出嫁那日,十里红妆,满城惊叹。
一叹姜家不愧是宋国巨富。二叹东陵侯风姿卓绝,英俊风流。
迎亲队伍早早地到了,姜辰背起姜绾上了婚轿,三个兄长齐齐上马行在婚轿后面,引得观者连连惊呼姜家三位公子的英俊。
东陵侯一身红色的婚服,骑着骏马行在队伍最前面,偏偏这样的艳红色,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妖艳,令人心悸无比。
落轿时,只见东陵侯伸手牵住姜绾,姜绾微微一愣,只任由东陵侯牵住自己,一步一步踏入东陵侯府。
光看姜绾这一双纤纤玉手,还有那袅娜曼妙的身姿,倒是难以想象到姜绾奇丑无比。还有这安静乖巧的模样,哪里能够叫人能够想到这是个傻子?
只是还是有人唏嘘不已,这样好的家世,竟是个傻子。那样风流倜傥的儿郎竟爱财至如此地步。
可叹啊,可叹。
东陵侯牵着姜绾跨过火盆,怕她盖着红盖头看不见路,小心翼翼将她扶着入了府,竟是这般柔情似水。姜绾心里有些微怔,略有些面红,心里只道这东陵侯果真是爱财到了极致。
东陵侯的几个兄弟却是看魔怔了,平日里见惯了东陵侯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模样,哪里瞧过这样温柔深情的魏洐庚?只是一想到这样温柔深情都是给的姜家的钱,给的那丰厚无比的嫁妆,便也释怀了。
东陵侯和他们喝了几杯,急匆匆回了房。推开屋门,只见姜绾已经取了红盖头靠在案板上吃那盘桂圆。
姜绾是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回来得那么早的,甚至,想都没有想过他会来这里,愣愣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东陵侯笑了笑,道:“新婚夜,如何不来?”说完,笑眯眯地朝她走近了。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却退无可退,撞到了案板上。东陵侯将她困在案板和他之间,低着头看她,只道:“这么多年,我终是娶到你了。”
姜绾不知此话何意,望着这般温柔的东陵侯,突然觉得之前听到的那些并不都是真的,忽然又觉得眼前之人有几分熟悉。
或许是从前见过,也未可知。
成亲后的东陵侯一改从前的桀骜不驯,变得温润如玉。东都更是传遍了东陵侯和东陵侯夫人是如何恩爱甜蜜。
明明是渡劫,却无劫可渡。
回了九重天,司命看着凤姬娘娘,只道:“这段渡劫的记忆……”
还未说完,只听她应道:“抹了吧,神仙哪里需要记着这些。”
司命星君将那段记忆装在了一枚灯笼里,送去了人鬼城。
凤姬娘娘不曾记得这段往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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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凤都。
那时的凤姬娘娘还只是凤凰的小女儿,不过才一百多岁。
大概是她小,凤凰格外宠爱一些,所以时时可以跟着父亲上天去玩。
九重天天径流的流樱林是九重天上最美的地方,她喜欢那里的大片流樱,所以时时去那里玩。
坐在流樱树枝上,看那数里的烂漫樱花。偏偏那枝丫太嫩,一不小心折了,便落了下来。她原以为会摔到地上,却落入了一个怀抱。
接住她的人生得格外好看,叫她心里都微微一震,迅速红了脸,道过谢便离开了。
回了凤都,也时时忆起那日的那个人。
只是后来再去却碰不到了。
过了几十年,突然出现了一个叫人鬼城的地方,听来有趣该去瞧瞧的。
人鬼城热闹得紧,她也喜欢 因而时时都去,那里的戏曲好听,酒也很香。
醉酒的时候,她好像又看到了那日将她接住的人,所以她笑着凑近看了看,就是他。没有认错。
她笑着上前抱住他的脖子 道:“公子生得这样好看,要不要和我回凤都,做我的驸马?”
后来妖魔两界攻入凤都,硝烟四起,地上堆满了尸体,血痂积了三尺高。她亲眼看着爹娘的兄长都死在了魔君的手里,凤都神宫被魔君一把火烧了,她抱着阿娘的尸体,哭到神宫燃尽。却浴火而起,化出凤凰原型和魔君大战了三天。
玄冥君赶来的时候,魔君死了,凤姬娘娘浑身是血倒在尸体堆里,他把她抱回了人鬼城,治疗了整整两个月。
凤都无了,她*了魔君,因而飞升成了神。痊愈后,去了九重天,成了人人敬仰的凤姬娘娘。
那些记忆,却又是她亲自在封神台上剥去的。神嘛,也无需什么爱恨情仇的,她不想在每个夜里都惊醒过来。
就这样,过了几千年,她不记得的,玄冥君记得。陪她渡每一段劫,用自身神力来挡去她的痛苦,当然是值得的。
所幸,最后还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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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历劫的和在凤都的记忆是女主自己选择抹去的,历劫无灾无难是因为男主改了劫难,而且司命是男主的好朋友,肯定会安排好一点的命格嘛。
沈辞欢死了以后女主到了人鬼城以为男主是凡人,也就是楚修夜,她又不知道男主实际身份是求娶她多次的玄冥君啊,后来是反应过来玄冥君为了她下凡而成为楚修夜,也反应过来之前和她谈恋爱的是楚修夜,而不是有点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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