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侯府主母即将临盆,府中小厮却传话,侯爷被赐婚与公主联姻

故事:侯府主母即将临盆,府中小厮却传话,侯爷被赐婚与公主联姻

首页角色扮演主母难为更新时间:2024-04-26

本故事已由作者:梅三娘,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次日醒来时,睡眼惺忪之中,并不见凤兰在塌前伺候,空落落的屋子里,只有唐知谦端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大约是察觉到了我摸爬着起身的动静,他慌忙跑过来搀扶。

“鸢儿,你终于醒了。”

唐知谦松了一口气,揽住我的肩膀,将瘫软无力的我扶起来。

我倚靠在床边,又重新打量了一眼屋子,确定凤兰并不在。

1

纠缠了很久,唐知谦才终于将这个消息告诉我,他说起来云淡风轻,刻意隐去了诸多细节。

譬如,将凤兰从葛乌畚身体下拖出来的时候,唐知谦只说人已经奄奄一息,却丝毫不曾向我提及她已经哭得没了声音,失神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屋顶上的朱红色横梁。

大牛当然也不愿向我提到这些,可他和唐知谦性子不一样,唐知谦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即便我想尽了法子,他也总是油盐不进。

大牛可就不一样了,见我因着急而导致咳嗽不止,又想到我还怀着身孕,自然不敢再撒谎,也不好继续负隅顽抗。如此,便只能一五一十将那日的事复述了一遍。

“我们赶到的时候,大娘子你已经昏倒在地,听到屋内有动静,侯爷一脚踹开了门,可是……一切都晚了,葛乌畚真不是个东西!凤兰的喉咙都已经喊哑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我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她也只是像一滩烂泥似的,任凭摆布……”大牛一边说着话,一边红着眼睛。

若不是葛乌畚已经被唐知谦一刀了结,我想大牛此刻定会冲过去,在那畜生身上再加一道鞭笞之刑。

我亦是红了眼睛,用颤抖的声音问他:“凤兰……在哪里……”

大牛沉默不语,攥着两个拳头,扭过脸看着不远处的海棠树。可那海棠,明明已经到了温暖的季节,却仍旧不见繁花茂密,连打苞的架势都没有,兴许是冬天被冻坏了吧。

沉默了一阵子,大牛强忍着哭声,说道:“大娘子还是不要过问了吧,如今您有了身孕,不宜动怒动气。侯爷也特地交代,此事不必向您提及。”

“交代?”唐知谦的交代总是严密得很,顾及着孩子,也顾及着我。

“可我私心觉得,大娘子该是去看她最后一眼。郎中来诊过了,也就这几日的事情……”大牛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这大概就是唐知谦特地交代的内容。

我本倚靠在榻上,顷刻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个丫头跟着我这些年,除了操心,就是劳神,根本没有享受到多少福气。

后来虽然做了女使管家,却只是比从前更加操心劳神。仔细想想,她也不过比底下的那些女使大个两三岁,又要顾及人情,又得惦记规矩,其中忧思忧虑,半分不比我这个大娘子少。

我跟着大牛来到后院中的一间僻静屋子,推开门进入,一股刺鼻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

唐知谦留了绮云在这里伺候。我朝着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暗示她不必请安,更不要打扰躺在床上静养的凤兰。

我招招手将绮云唤到了屋外,看床上凤兰睡得安静,不见得那郎中说的话就是真的。我这样想着,以为她只是生了一场普通的病,外头医术不高明的郎中小题大做,也是有的。

“凤兰姐姐昨日还有些气力闹腾,一会子笑,一会子喊,一会子又满屋子跑。后来,又请郎中开了一副药,现下吃了安静许多。”

绮云比凤兰小两岁,也算得上是凤兰一手提携上来的得手女使。为人机灵聪明,葛乌畚带人来犯时,她躺在地上装死,这才逃过一劫。

我招呼她和大牛留在屋子外面,有些话,我更想对凤兰单独说。

我觉得自己的腿脚像被绑上了千斤重的担子,每往床前走一步,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气,用尽浑身的力气。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的身子沉,乃是心事重。

这个傻姑娘是为了救我,才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葛乌畚的目标是我,他是为了报复唐知谦声东击西的计谋,才想尽了办法要折辱我。若不是凤兰,如今生死不明的人该是我才对。

“你说你,傻不傻啊,你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怎么斗得过他呢……”

我坐在床边,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废话。

那葛乌畚壮得像头熊一样,我无法想象他将凤兰压在身下苟且时的嘴脸。那个时候,我怎么能那么不争气地昏厥过去呢,她嘶哑地叫喊,拼命地挣扎,我都没看见,我像是一个胆小鬼,凭借昏厥保全了自己。

“你一定要好起来,我要让我肚子里的孩子叫你干娘,我还要给你许配最好的人家。你不知道吧,我给你预备了好些嫁妆,你要是就这么死了,那些嫁妆……我可不会烧给你……”

说着说着,我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支支吾吾的不敢再继续说下去。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我的乌鸦嘴真应验了该如何是好。

我看着她的眼皮子微微动了一下,两边的眼珠在眼眶里晃荡了一个来回。可终究还是没有醒来。

我想起从前在江家的日子了,爹爹不喜欢我,祖母也不待见我,江家上下,几乎没有人能想起我这个忽然从扬州回来的庶女。

可我到底还是很高兴地活着,像看戏一样审视着江家的琐事,战战兢兢躲在夕颜斋里赏花看书。

偶尔也有江甫尘来我的院子里跟我斗嘴,凤兰躲在墙角偷笑,借着送点心的由头和我们打趣。

嫁到唐家的日子,比呆在江家更加复杂,从慕氏、玉娘,再到钱姨妈、温老爷,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因为这些勾心斗角,我没少和凤兰抱怨。日子久了,凤兰早已不是一个服侍人的女使,而是时刻护在我身边,与我同进退的姊妹。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了被子上,将绸缎面料的被子烫出一朵又一朵褐色的花。

抬头看着凤兰面如白纸的脸,惨淡得像落在妙隐轩屋檐上的雪。凤兰明明是躺在被子里,可手和脸却冰冰凉,呼吸倒是缓慢清浅。也是啊,生了病总要比平常虚弱些。

我忽然想起初次见到凤兰的时候,整日蹦蹦跳跳的像个兔子。虽说是我的随身侍女,很多时候却见不着人影,总爱和自己的小姐妹躲在厨房里说三道四,也正因如此,我从她的嘴里,听到了许多难得的消息。

“等你好起来了,我们就去那个什么庙上香,你不是说那个庙很灵么,你也去求个姻缘,觅个如意郎君吧……”

“姑娘,是……是松清庙……”

“对对,就是这个庙,只可惜这次去,我们再也见不到和寺僧攀谈的江甫尘了……”

我忽然停下来,赶紧振奋精神去看了一眼凤兰,她仍旧闭着眼睛,却勾着浅浅的笑意,原是能听到我说话的。我一时间喜极而泣,不禁伏在她的身上,抱着她抽抽嗒嗒哭起来。

凤兰这才慢慢睁开阑珊的眼睛,虚弱无力地说话,每说几个字,就要停顿好长一顿时间,然后再继续补充。

“姑娘,难为你还为我准备了嫁妆……可,凤兰没福气……”

“等我死了,劳烦姑娘替我再去一趟松清庙,跟菩萨说说……下辈子,能不能让我活得长久一些……”

“姑娘,侯爷是真心待你的人,你万不能再对他冷着性子。这世上……人跟人之间的缘分是很浅的……”

“我多想伺候你坐月子啊,府里的老手死了许多罢,新买进来的人多半不懂得规矩,我很不放心……”

说着说着,气息越来越微弱,以至于最后还说着什么,让人听不真切。

见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呼吸急促不均,我赶紧阻止道:“傻姑娘,这些话说得早了些,等你好了,再跟我好好说。”

凤兰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皱着眉,伸出手来揪住胸前的衣衫,表情狰狞地摇摇头,缓着气息说道:“我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姑娘好好活着,如今有孕,不值得为奴婢悲伤过度……”

“别,求你别说这样的话,我要你跟我一起好好活着。你知道的,我的小娘早就走了,爹爹也并不爱惜我这个庶出的女儿,若不是有你在身边扶持帮衬,我哪能撑得下去……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你别丢下我……”

我还想继续说,喉咙里却像是被人塞进去了一把棉花,只剩下两只眼睛呛出了眼泪,再难发出声音。

凤兰将揪住衣裳的手腾出来,伸在半空中,我心领神会地赶紧将自己的手附会了上去,冰块一样的手僵直生硬,像一把干枯湿冷的柴火再难燃起热烈的火苗。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一点闭上,冰冷的手渐渐失去了气力,我疑心她是去了,趴在她的胸口泣不成声,也终于听不见她微弱的气息。

葛乌畚折辱凤兰,见她死也不从,一只手掐着脖子,一只手就去撕扯她下半身的衣裳。以至于到死,凤兰的脖颈处,还留着一道深红色的痕迹。

我问唐知谦,凤兰除了被污了身子,可还有什么其他重伤。唐知谦对此只是轻叹一口气,将我揽在怀里,无奈地说:“心里的伤比身体的伤可怕多了,这丫头,十有八九是不想活了,送去的药一口都没有吃过,她的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听到这里,我又红着眼睛哭了起来。她这般固执,究竟是为了感怀名节,还是对我报复。

连着几日,我的眼睛都肿着消不下去,白天哭,夜里哭,一想到往后没人如影随形跟在我身后,也想哭。唐知谦拿我没办法,从外面搞了许多新鲜的小玩意,企图让我高兴。

我不想博了他的面子,只好让绮云照单全收,可到底还是高兴不起来。

绮云和从前的凤兰很像,做事莽撞,却又处处为我着想。一问她怎么知道我的喜好,她便说是凤兰姐姐交代的。

听闻,凤兰死前不论是清醒的时候,还是糊涂的时候,嘴里都在反复念叨一句话“我家姑娘要好好的……”

我吩咐绮云将凤兰的牌位请进了松清庙,又辗转找了最好的主持为她祈福。她总说我是个命苦之人,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同病相怜,世间福分寥寥。

她受得是生活的苦,我却要受尽一辈子良心的苦。

2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身子也愈发沉重,很多时候都要有人扶着,才能安心走上几步路。

唐知谦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我问了两句,他却始终以“没什么要紧事”来搪塞我,想来是怕我动了胎气。

大牛的嘴就不见得多牢靠了,他终日跟在唐知谦身后,侯爷的事情,他即便不知道十分,也能了解个七八分。

“哎呀,大娘子,你可放过我吧。上次,上次我瞒着侯爷把凤兰的事情告诉你,事后被侯爷罚了三百个深蹲,还克扣了月俸……”大牛面露愁容,两只手局促不安地在两边裤腿边晃荡。

我咳嗽了两声,又装作身子欠安的样子,佯装虚弱地问道:“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只怕今日是吃不下睡不着了,倘若动了胎气,侯爷也不会放过你。”

大牛把身子一扭,侧着身子斜着眼睛打量着我,埋怨道:“大娘子跟侯爷倒真是夫妇一心呢,两个人说的话都一模一样。侯爷也说,我要是在你面前露出马脚,也不会放过我。”

绮云站在我身后捂着嘴巴憋笑,看着大牛窘迫的样子,我有些许同情,可我知道,依照唐知谦和大牛的交情,他哪里真会对这个手足兄弟真下狠手。

我说:“那可就要你自己掂量了,究竟是侯爷的命令重要,还是我们娘俩儿一尸两命危险。”

大牛急了,慌忙说:“哎呀,大娘子可快别说晦气话。”见我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又嘀咕道:“这一对夫妻都什么人呐,光逮着我一个人祸害。”

“就……就是哇哇哇哇哇哇!”说完,他赶紧扭头就走。

“站住!你这含糊不清说的什么呀,好好说!”

我站起身,摸摸肚子,朗声喝斥道,“大牛,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整个候府,谁最大。把我惹生气了,可就不是三百个深蹲那么简单了。”

大牛瞬间转过身,急匆匆向前走了两句,带着哭腔撒娇道:“那,那侯爷若问起来,大娘子可不能说漏了嘴啊……”

我想了想,轻点了两下头。

“契丹进犯,侯爷和六皇子里应外合,将葛乌畚等人引进了宫城埋伏,这才一举歼灭。虽说是大功一件,可朝堂之上,却有人上奏官家,警惕功高盖主。昨日,官家竟然还在朝上试探,问侯爷可有意休妻另娶,芾容公主是不二人选。”

“那芾容公主泼辣任性,听闻侯爷勋贵勇猛,自然也有些爱慕之情。可,公主到底尊贵,自然不会入府为妾……官家这一招,不过是想借着这桩婚事牵制侯爷,免去了侯爷功盖海内的异心,又以此向天下彰显自己厚待功臣。”

大牛说了一大段话,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圣心难测,官家丝毫没有因为江甫尘的死而有所觉悟,他的心里自始至终不过只有权力。

侯府主母即将临盆,府中小厮却传话,侯爷被赐婚与公主联姻

“大娘子,你……你可别动气啊,侯爷绝对不会应承这桩婚事,眼下,他也是在想法子推脱。”大牛补充了这么一句,底气稍显不足,想来唐知谦对此事也没有多少把握。

绮云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当着大牛的面,直接开口说道:“官家当真是在过河拆桥,为了引契丹入陷阱,我们大娘子的性命险些都没了。如今事情安稳了,他倒是又防着别人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由着契丹人……”

“住口!”

绮云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口里不住地求饶:“大娘子恕罪,奴婢……是奴婢没脑子。”

大牛瞧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绮云,又看了看冷若冰霜的我,求情道:“伴君如伴虎,侯爷也是无奈得很。绮云都知道是非曲直,官家也并非就是糊涂……”

我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绮云,冷着调子唤她起来。倒不是怪罪她口出狂言,大约是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怕她招来不必要的祸害。

大牛悻悻地退了下去,嘴里嘀咕着:“这下子,没有六百个深蹲是过不去这一劫了……”

唐知谦照旧会在每天晚上来妙隐轩中歇息,他很怕夜里一个不小心踢到我的肚子,因此只是蜷缩在日间小憩的老榆木罗汉榻上。

我对他说,只要绮云在屋内伺候便足以,但他只是审视打量了一下这个丫头,摇摇头很不放心。

如此,他像个贴身侍卫似的,每夜守在我身边。

唐知谦嬉笑着告诉我街上的趣事,我心里明白,如今他被朝中诸事恼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关心市井中的玩笑,有很多事情都是他绞尽脑汁编出来逗我的。

什么东街李家的牛跑了,过了些日子带回家一大一小两头牛。又是什么西边程府里的公子瞒着父母养了外室,不学无术的样子和自己年轻时候很像。

“芾容公主……怎么样?”

我有些明知故问,从前跟着唐知谦进宫领赏,曾经急匆匆和她见过一面,活泼得像是一只骄傲的金丝雀,两颊红红,嘴角上扬,眼睛里藏着揉碎了的银河。

唐知谦没想到我突然这么问,很吃惊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扭过头望着屋外大牛的人影,气呼呼地喊道:“明日,我定要去告诉那个李家的人,牛要是总乱跑不守规矩,索性宰了!”

门外的人影在烛光中颤抖一阵,紧跟着听到兵器“咣”一声掉落在地的声音,又听到大牛慌忙战战兢兢把刀捡起来,踱着步子往廊前躲了几步,以至于门上再也看不到朦胧的影子。

我到底还是出卖了大牛,想到这里,我觉得歉疚得很,硬着头皮说道:“你也别怪他,是我逼他说的。无论如何,这件事总要解决,总也这么瞒着我可不行。”

“你如今怀着身孕,我怎么能让你忧心。”

“官家也知道我怀着孕,这个节骨眼,都能逼着你休妻,你的为难我是晓得的。你不对我说,又想不出法子解决,总有拖不下去的时候。”

唐知谦大约是没想到我这么镇定,心疼地注视着我,我头一次见他的眼里有这么多无奈。

从前,好像不管是什么事情,他总能从容面对,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总能沉住气告诉我不要怕。又或者说是,这天底下的事情,总归会船到桥头自然直。

如今,他却不敢再说这话了。若是不答应官家的话,那便是应了朝中流言唐侯或有异心,抗旨不从;可若是答应了官家的话,那他便要抛弃糟糠之妻,担上一个抛妻弃子,攀龙附凤的骂名。

进也不是,退也不能,唐知谦从没像今天这样为难。

其实,对于休妻这件事,我心底虽有几分不甘心的怒气,却也没觉得有多难过。大概是如今我已经是一个要做母亲的人了,比起候府大娘子的名声和地位,肚子的这个时不时会踹上一脚的孩子更加弥足珍贵。

可心里,却总忍不住一阵阵涩涩发苦。

唐知谦对我的情谊,若是真的情比金坚,中间横亘着多少个公主也无济于事。

“那芾容公主,我见过的,倒也不是个坏人,若是侯爷……”

唐知谦打断我的话,紧跟着反驳道:“这天下的好女子多得是,难不成我都要娶进侯府做我的娘子?”

“你不喜欢芾容公主?”

这话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分明看到唐知谦狠狠白了我一眼。

唐知谦沉了沉声音,有些失望,说道:“她不过跟我一样,是个可怜人。宫中的人都说,官家最疼爱这个小公主,什么好的东西,都往公主府里送。可若真是疼爱,又怎么舍得让自己女儿沦为巩固皇权的傀儡,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

唐知谦伸出手,在我的肚子上轻轻抚摸,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随着手掌的游走而逐渐温柔,像是喝了一盏温热的清茶,一股子暖流跟随着他的手从左到右,依上而下。

唐知谦又道:“唐家戎马一生为了天下太平,我秉承使命出生入死,可到头来,官家仍旧不全信我。说到底,我也不过只能做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臣子对君王,当真只有惟命是从。”

这一瞬间,我觉得唐知谦好生可怜。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唐知谦的桀骜和自大都写在脸上,眼里皆是凛冽和不羁。

自打袭爵后,那点凛冽之气便日复一日逐渐黯淡下去,冰冷的盔甲上承担的是唐家列祖列宗的荣辱,盔甲下隐藏的是少年玩世不恭的潇洒。

我发现,其实我从来都不懂他,从前我觉得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用在我身上的心思,和对待勾栏瓦舍中的女子一样廉价。他的城府那样深,从脸色到行动,我全然猜不中半分,这让我觉得很可怕,不能亲近。

可我却忘了,他也不过是个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新晋侯爷,如今府里的太平,都是他咬着牙用深重的城府和不露声色的言听计从换来的。

他的无助,他的心酸,他的梦和爱,我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

我从来都是自私地想着要天上的星星,却从未低头望望身边想方设法寻我开心的萤火虫。

从前,我想不起凤兰的好,如今,再想起唐知谦的好,又是这样迟。

3

自打我*起,从不见江家人来探望,即便是差人问候,扳着手指头数一数,也不过两次。如今,眼见临盆,爹爹倒是亲自来了,脸上堆满了笑意。

可他到底不是为了我的安危而来,也半分不是记挂我肚子里的外孙。

爹爹将茶盏推出去一些,又赶紧站起身关上了门,趁着唐知谦不在屋里的这些时间,终于急不可耐地开口央求:“好女儿,如今官家和唐侯之间剑拔弩张,你这相公是个性子倔犟的,死活不应承官家的赐婚要求,这样下去,官家是要问罪的。”

我猜到了几分爹爹的心思,寒着心,不敢置信地问道:“就算是问罪,官家也是问唐知谦的罪,爹爹不必这么担心江家的安危。”

“怎么能不叫我担心,若是你一直占着唐家主母的位置,公主又绝不会做妾,到时候,官家不还是唯我是问。”

我以为爹爹因为小娘的出身,多年来才对我不予理睬,又以为他是因为担负着江家一门老小的生计,才不得不将我嫁出去。

我怒而反笑,用手指着自己反问道:“爹爹说是我霸占着侯府主母的位置?爹爹是忘了吗,是谁把我送进来做这主母的?这天下,竟有你这样做父亲的,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你!你若没有我的筹谋,凭你的身份,又怎么能享受如今的富贵。可这富贵,究竟是到头了。你到底还是姓江的,不能不顾江家的安危。”

见我不理不睬,爹爹索性“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拱着手继续说道:“这天下,哪有子女只顾自己享乐的,不都是要为娘家谋算?如今,我又不是要你去死,不过是放下这些繁华,回到扬州过安稳日子……”

“这和让我去死有什么区别!我小娘被你送到扬州,至死都没能见上你一面。如今,你又要把我送走,你就不怕遭报应吗!”被休掉的女人会遭受怎样的冷眼,他江森当真是想得简单了。

我拼尽了全力吼出了声音,与此同时,一阵阵腹痛袭来,钻心的疼痛从肚子蔓延到胸口,顷刻间只觉得双腿浑然无力,看着爹爹仍旧在说些什么,却已经听不清楚。

“快!叫稳婆!快去叫稳婆,烧水!快去烧水!”

“侯爷呢,快去找人叫侯爷回来!”

“江老爷,您别站在这里啊,快些去外头等着。放心吧,大娘子定会安然无恙。”

……

整个人在庞大的疼痛中又逐渐清醒过来,满头大汗看着门外,等候一个熟悉的背影。

“大娘子,千万保持一些气力,已经叫人去请稳婆了。”

我想不起和爹爹的争吵了,眼下只有一阵紧跟着一阵的疼痛将我吞噬。

我看到屋顶透出来的朱红色蔓延成一片鲜艳的红,铺成了女人生孩子时走鬼门关的路。起初,我还在喊着叫着,到后来,仍旧不见稳婆来,我也逐渐没了气力再叫。

“稳婆人呢,人呢!怎么还不来!”

我听到大牛在院子里嘶吼,又听到绮云站在我床边深深浅浅地抽搭。我心下想着,这丫头到底比不上凤兰稳重,我不过是生孩子,又不是要死了,哭什么呢,多不吉利。

我开始想念凤兰,如果她还在,她一定是一边指挥屋子里的丫头们做事,该烧水的烧水,该拿剪刀的拿剪刀,一边又极力安慰我不要害怕。

可她到底是先我一步走了。

又过了一阵子,我听到院子里的大牛也在哭,一边哭一边吩咐人再去多叫一些稳婆,总有一个能按时赶过来。我真的已经没力气了,我喊不出半点声音,下半身的疼痛随着天色愈来愈暗,而逐渐变得模糊。

这个时候,爹爹是否还在门外焦急地等待,我不知道,因为我没听见他的声音像大牛一样歇斯底里。我觉得他一定是回江府里去了,又或者是出门帮着找唐知谦了。

唐知谦怎么突然就被召进宫了,他始终不答应这门赐婚,官家会不会恼凶成怒将他关押啊。

可我现在好想见他,我还没跟他说,我不在乎主母的位置,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扬州是个很美的地方。比起汴京的繁荣,那里的与世无争更让我惦念。

我不是不想回扬州,我只是放不下刚出世的孩儿。

屋里的烛光很亮,晃得我眼睛睁不开,绮云哽咽着在我耳边说:“大娘子,你不要睡啊,侯爷回来了,稳婆也快来了……”

我分明一点都不想睡,我强撑着让自己生出更多的气力,我多想保全我肚中的孩儿,好让他替我留在世间陪伴着唐知谦。

“鸢儿,求你别离开我,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我听到唐知谦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恍惚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怀里。

我的手,此刻大概也是冰冷枯硬的吧,我是不是要死了,因为凤兰死之前的手就是这样,看不到一点血色,慢慢僵直在空气里,难以变换出灵动的手势。

“鸢儿,官家答应了,我不做侯爷了,我带你回扬州可好……”

我很想告诉唐知谦,我原谅他了,从他知道我喜欢吃云片糕,就傻傻地不停往妙隐轩里送云片糕开始,我便对他没了半分脾气。又或者再早一点,洞房花烛的夜里,他带着牛头马面的面具故意吓唬我开始……

可我不敢说喜欢,我自始至终都不曾向他表露一分爱意,我很怕他像爹爹对待小娘一样,把我抛弃在某个凌乱苍凉的小城里。

好累,即便只是耷拉着眼皮子,也能感觉到眼皮上被施加了越来越多的石头,使得它一步步往下坠。

“我的好姑娘,不是叫你好好的么……”

我好像听到凤兰的声音,只有她会这么喊我。她还说要将那些嫁妆通通留给我肚子的孩儿,可她怎么就知道我肚子里怀着的就一定是女娃娃呢。

脑海里闪过松清庙的主持说的话,他说人一生挂碍太多,免不了反受其累。

如今,我终于明白他的话了。

我有些埋怨小娘,她生前只顾着教我良善和慈悲,还来不及告诉我步步为营。我终究落得跟小娘一样的境地,满怀遗憾。

小娘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倘若我变成了天上星,我也要把自己揉碎了洒进唐知谦的眼睛里。我已经很久不见他笑了,好怀念那个洞房花烛的晚上啊……

若有来生,我不要做什么大娘子了,也不要做什么豪门贵府家的小姐,生得一个平常人家,种三两蔬菜,养几只云鸭,也挺好的。

若有来生,我不要处处记挂旁人了,明明自己过得不如意,偏偏还看不得世间疾苦。优柔寡断,处处留情,最后没落得半分好处。

人生来就是自私的,爹爹是这样,官家也是这样。我也应该是这样,所以我一点也不愿意芾容公主嫁进来,即便她是那样好。

也不知道我的孩儿是否安然无恙,只觉得我的身体轻飘飘的失去了知觉,最后只听到唐知谦在拼命地喊“保大!保大!”

唐知谦,他跟我一样可怜,从前唐家上下没人喜欢他,做了侯爷后,将一条命吊在腰带上保家卫国,到头来还是要受尽猜忌和防备。

我死了后,芾容公主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嫁进侯府,会对他更好些吧。

不想了,太累了……

若有来世,我倒也不奢望活得多长久,只求能让我要做个潇洒的人,快意恩仇一杯酒。

(全文完。)(原标题:《庶嫁:遗憾(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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