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朴子内篇三《对俗》

抱朴子内篇三《对俗》

首页角色扮演长生仙道更新时间:2024-05-09

【原文】

或人难曰:“人中之有老彭,犹木中之有松柏,禀之自然,何可学得乎?”抱朴子曰:“夫陶冶造化,莫灵於人。故达其浅者,则能役用万物,得其深者,则能长生久视。知上药之延年,故服其药以求仙。知龟鹤之遐寿,故效其道引以增年。且夫松柏枝叶,与众木则别。龟鹤体貌,与众虫则殊。至於彭老犹是人耳,非异类而寿独长者,由於得道,非自然也。众木不能法松柏,诸虫不能学龟鹤,是以短折耳。人有明哲,能修彭老之道,则可与之同功矣。若谓世无仙人乎,然前哲所记,近将千人,皆有姓字,及有施为本末,非虚言也。若谓彼皆特禀异气,然其相传皆有师奉服食,非生知也。若道术不可学得,则变易形貌,吞刀吐火,坐在立亡,兴云起雾,召致虫蛇,合聚鱼鳖,三十六石立化为水,消玉为台,溃金为浆,入渊不沾,蹴刃不伤,幻化之事,九百有馀,按而行之,无不皆效,何为独不肯信仙之可得乎!仙道迟成,多所禁忌。自无超世之志,强力之才,不能守之。其或颇好心疑,中道而废,便谓仙道长生,果不可得耳。仙经曰,服丹守一,与天相毕,还精胎息,延寿无极。此皆至道要言也。民间君子,犹内不负心,外不愧影,上不欺天,下不食言,岂况古之真人,宁当虚造空文,以必不可得之事,诳误将来,何所索乎!苟无其命,终不肯信,亦安可强令信哉!”

【译文】

有人责难道:“人类之中有彭祖,正好比树木中有松柏,他们秉承着天地的安排,怎么可能通过人为地学习得到呢?"抱朴子回答:"天地创造化育的万物中,没有什么比人类更机敏的了。所以,能达到道术的低境界的人就能役使万物,得到高深道术的人就能长生不死。他们懂得:最好的药物能够益寿延年,所以服用这些药物去追求仙境;他们知道:灵龟和仙鹤有长久的寿命,所以仿效它们的导引去增加年龄。再说松柏的枝叶同其他各种树木有着差别,龟鹤的体形与其他各类鸟兽全然不同。至于彭祖、那还是个人,并不是独自寿命久远的非人类,只是由于他们懂得了道术才长寿,而不是命中注定的。众多树木不能效法松柏,各类禽兽不能学习龟鹤,所以才短命夭折。但是人却有聪明理智,只要能够修炼彭祖、老子的道术,就可以像他们那样取得功效。如果说世间没有仙人,但先前的哲人所记载的就有将近一千人,而且都有姓氏字号,都有实际的施行方术的起始本末。并不是假话。如果认为他们都独自秉承奇特的运气,而据传说却都有老师供奉,而且服用丹药,并不是生下来就懂得的。如果说道术不能学到,那么改变形体、吞刀吐火、坐在立亡、兴云起雾、召致虫蛇、聚集鱼鳖,以及把三十六种石头顷刻间化为水浆,将玉石销溶成糖浆,使金属崩溃成浆液,潜入深渊而身体不沾湿,踏上刀刃却不受伤,变幻改形等类事,就有九百多种,依照这些法术来施行,没有不奏效的。那又为什么唯独不肯相信神仙是可以追求的呢!求仙之道修成迟缓,禁忌也很多,自然地,如果没有超越世人的志向,强有力的才能,就不能持之以恒。有的人很容易自我怀疑,半途而废,就认为求仙之道,长生不死,实际上是不能获得的。仙经说:'服用仙丹,守持专一,可以和上天一起完毕;补偿精蕴,胎儿般呼吸,延续寿命,无边无际。'这些都是最好的道理、首要的格言呵!民间有德行的人,尚且还能做到:对内,不辜负良心;对外,不愧对形体;对上,不欺骗老天;对下,不改变诺言。何况古代得道的高士,难道会凭空捏造假话,用一定不可能的事,欺骗后来的读者?那又追求什么呢!如果没有这种命运,始终不肯相信,又怎么能勉强使他们相信呢!”

或难曰:“龟鹤长寿,盖世閒之空言耳,谁与二物终始相随而得知之也。”抱朴子曰:“苟得其要,则八极之外,如在指掌,百代之远,有若同时,不必在乎庭宇之左右,俟乎瞻视之所及,然後知之也。玉策记曰,千岁之龟,五色具焉,其额上两骨起似角,解人之言,浮於莲叶之上,或在丛蓍之下,其上时有白云蟠蛇。千岁之鹤,随时而鸣,能登於木,其未千载者,终不集於树上也,色纯白而脑尽成丹。如此则见,便可知也。然物之老者多智,率皆深藏邃处,故人少有见之耳。按玉策记及昌宇经,不但此二物之寿也。云千岁松树,四边披越,上杪不长,望而视之,有如偃盖,其中有物,或如青牛,或如青羊,或如青犬,或如青人,皆寿万岁。又云,蛇有无穷之寿,狝猴寿八百岁变为猿,猿寿五百岁变为玃。玃寿千岁。蟾蜍寿三千岁,骐驎寿二千岁。腾黄之马,吉光之兽,皆寿三千岁。千岁之鸟,万岁之禽,皆人面而鸟身,寿亦如其名。虎及鹿兔,皆寿千岁,寿满五百岁者,其毛色白。熊寿五百岁者,则能变化。狐狸豺狼,皆寿八百岁。满五百岁,则善变为人形。鼠寿三百岁,满百岁则色白,善凭人而卜,名曰仲,能知一年中吉凶及千里外事。如此比例,不可具载。但博识者触物能名,洽闻者理无所惑耳。何必常与龟鹤周旋,乃可知乎?苟不识物,则园中草木,田池禽兽,犹多不知,况乎巨异者哉?史记龟策传云:江淮閒居人为儿时,以龟枝床,至後老死,家人移床,而龟故生。此亦不减五六十岁也,不饮不食,如此之久而不死,其与凡物不同亦远矣,亦复何疑於千岁哉?仙经象龟之息,岂不有以乎?故太丘长颍川陈仲弓,笃论士也,撰异闻记云,其郡人张广定者,遭乱常避地,有一女年四岁,不能步涉,又不可担负,计弃之固当饿死,不欲令其骸骨之露,村口有古大冢,上巅先有穿穴,乃以器盛縋之,下此女於冢中,以数月许乾饭及水浆与之而舍去。候世平定,其间三年,广定乃得还乡里,欲收冢中所弃女骨,更殡埋之。广定往视,女故坐冢中,见其父母,犹识之甚喜。而父母犹初恐其鬼也,父下入就之,乃知其不死。问之从何得食,女言粮初尽时甚饥,见冢角有一物,伸颈吞气,试效之,转不复饥,日月为之,以至於今。父母去时所留衣被,自在冢中,不行往来,衣服不败,故不寒冻。广定乃索女所言物,乃是一大龟耳。女出食穀,初小腹痛呕逆,久许乃习,此又足以知龟有不死之法,及为道者效之,可与龟同年之验也。史迁与仲弓,皆非妄说者也。天下之虫鸟多矣,而古人独举斯二物者,明其独有异於众故也,睹一隅则可以悟之矣。”

有人又责诘道:"乌龟和仙鹤长寿,大盖是世人的空话吧!谁能与这两种动物自始至终地追随着,从而确认它们的长寿呢?"抱朴子说:"如果获得其中的要点,那么,在八方外极远之处,也如同在自己的指头手掌中;一百代以前遥远之事,也好似就发生在同一时代里;不必存在于庭院和屋檐旁边,等到视力所到达之处,这样才知道。《玉策记》说:活了一千岁的乌龟,各种颜色都具备了,它们的额头上双骨突起,好似兽角,懂得人的言语。飘浮在莲花的叶面上,时而隐藏于丛生的蓍草下,它们的上空时时有白云盘旋。活了一千岁的白鹤,随着时令而鸣叫,能够攀登树木,而那些还没到一千年的,始终不能聚集在树木上。长寿的白鹤颜色纯白色,头脑完全丹红。像这样就能显现在世人眼前,让他们知晓。但年老的动物富于智慧,一般都深深地隐藏着,所以人们很少有看见它们的。依据《玉策记》和《昌宇经》,不但是这龟鹤两种动物长寿,还说千年的松树,向四边散布开,上边不长树枝,远望过去,恰似偃伏的车盖,其中有某些动物,有的像青牛,有的像青羊,有的像青狗,有的像青人,都能长寿万年。又说:蛇有无穷的寿命。猕猴寿命满八百岁的变成猿猴,猿猴活五百岁的变成攫,攫则可以活一千年。蟾蜍可以活三千岁,麒麟可以活两千岁。腾黄这种马,吉光这种兽,都能活上三千年。'千岁鸟'、'万岁禽',都长着人的脸和鸟的身子,寿命也如像它们的姓名一样。老虎、鹿、兔子,都能活上一千年,那活满五百年的,它们的毛色是白色的。熊的寿命上五百岁的,就能变化了。狐狸豺狼,都能活八百岁,活满五百岁,就善于变作人形。老鼠能活三百岁,活满一百岁的,颜色就变白,善于依顺人意而预卜,名字叫做‘仲’,能够知道一年之中的吉凶,以及千里之外的事情。诸如此类的实例,不可能一一记载。只靠博闻强识的人碰到事物能够指出名字,广收泛览的人依据事理而不会迷惑罢了。何必常常用龟鹤来反复举例,这才能明知呢?如果不能辨识万物,那么,就是果园菜圃中的草木,野外河沼中的禽兽,都会有很多不认识,更何况那些与众不同的生物呢?《史记·龟策记》说:长江淮河之间的居民,有的从孩提时就用乌龟支撑床榻,直至后来衰老死亡。家里人移开床,乌龟却仍然活着。就算这样,这乌龟的寿命也不少于五六十年了,不饮水不进食,像这样长时间却不会死亡,可见它与一般动物的差异够大了,又怎么能怀疑它可以活到一千岁呢?仙经说的仿效乌龟呼吸,岂不是有道理的吗?而且,太丘长颖川的陈宴,是个评论准确的士子,他撰写的《异闻记》说:同郡人张广定,逢遇动乱,避开家园。有个女儿年龄才四岁,不能长途跋涉,又不能挑着或背着一同逃难。他盘算:抛弃她当然会让她饿死,又不忍心让她的尸骸暴露。在这个村子边有一个大古墓,顶上有一个掘穿的洞穴,张广定就用工具装着她吊了下去,把女孩放到墓底,又拿了几个月的干粮和饮用水给她,才割舍而去。等到动乱平定,其间已过了三年,张广定才得以返回故园。想去古墓收拾女儿的尸骨,重新殡葬。等他去到一看,女儿仍然安坐在墓穴中。她看到自己的父母,还能认出来,非常高兴。而父母开头还担心她是鬼魅。父亲下到墓穴,就近观察,才相信她没有死。问她从哪儿得到吃的。女儿说:刚断粮时很饿,后来看见坟墓角落有一种动物,在伸长了脖子吞咽空气,就试着仿效它,变得不再饥饿。就成日整月地吞咽空气,直到今天。父母离去时所留下的衣服被褥仍在坟墓中,因为不行走往来,衣服没有破蔽,所以不感到寒冷。张广定就寻找女儿所说的东西,原来是一只大乌龟。女儿出来后食用谷物,开头小腹疼痛、呕吐,很久才习惯。由此,又足以知道乌龟有长生不死的法术,追求道术的人仿效它,可以取得那同样延续年寿的效验。太史公司马迁和陈宴,都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天下的虫鱼禽兽很多,而古人之所以只举出这两种动物,是因为明知它们具有与众不同能力的缘故,而且,只举出龟鹤,就像看见一只屋角就可以悟出其它屋角一样,推测出其他的动物也能长寿来。”

  

或难曰:“龟能土蛰,鹤能天飞,使人为须臾之蛰,有顷刻之飞,犹尚不能,其寿安可学乎?”抱朴子答曰:“虫之能蛰者多矣,鸟之能飞者饶矣,而独举龟鹤有长生之寿者,其所以不死者,不由蛰与飞也。是以真人但令学其道引以延年,法其食气以绝穀,不学其土蛰与天飞也。夫得道者,上能竦身於云霄,下能潜泳於川海。是以萧史偕翔凤以凌虚,琴高乘朱鲤於深渊,斯其验也。何但须臾之蛰,须刻之飞而已乎!龙蛇蛟螭,狙猥鼍蠡,皆能竟冬不食,不食之时,乃肥於食时也。莫得其法。且夫一致之善者,物多胜於人,不独龟鹤也。故太昊师蜘蛛而结网,金天据九鳸以正时,帝轩俟凤鸣以调律,唐尧观蓂荚以知月,归终知往,乾鹊知来,鱼伯识水旱之气,蜉蝣晓潜泉之地,白狼知殷家之兴,鸑鷟见周家之盛,龟鹤偏解导养,不足怪也。且仙经长生之道,有数百事,但有迟速烦要耳,不必皆法龟鹤也。上士用思遐邈,自然玄畅,难以愚俗之近情,而推神仙之远旨。”

有人发难:"乌龟能够在土中蛰伏,白鹤能够在天上飞翔,但让人哪怕只有片刻的蛰伏,仅仅瞬间的飞翔,尚且不可能,那么,它们的长寿又怎么可能学到呢?"抱朴子答道:"兽虫中能够蛰伏的很多,禽鸟中能够飞翔的也很多,人们却唯独举出龟鹤有长久延续的寿命,是因为它们之所以不会死亡,并不在能蛰伏和飞翔。所以,得道者只让人学习它们的导引来延长年龄,效法它们的食气去断绝谷食,并不学习它们在土中蛰伏和在天上飞舞。学得道术的人,向上,能够耸身于云霄间,往下,能够潜泳到江海里。所以,萧史伴随翱翔的凤凰去凌越虚空,琴高乘驾红色的鲤鱼去遨游深渊,这就是得道者的明证。岂只片刻的蛰伏,短暂的飞翔而已!苍龙、老蛇、蛟龙、螭龙,以及猿猴、刺猬、鳄鱼、螺蛳,都能够整个冬天不进食,而且不进食的时候,还比进食时还肥壮,但没有人能学到这些方法。而且有一技之长的动物,有很多超过了人类,不单是乌龟和白鹤。所以太昊以蜘蛛为师而编织网罟,金天依据九扇去校正时节,轩辕等候凤凰鸣叫去谐调音律,唐尧观察萁荚就知道月份。归终懂得离去,喜鹊知道归来,鱼伯能辨识湿润干燥的气息,虻蜉知晓潜伏地泉的地方,白狼知道殷王朝的兴旺,鸳鸯明察周王室的隆盛……。所以,乌龟、白鹤独自了解导引养生之术,并不足为奇。而且仙经记录使人长生不老的道术,有好几百种,只有迟缓、迅速、繁琐、简要的区别而已,不一定都要效法乌龟、白鹤。上等的道士用心远大,自然幽玄畅达,难以用愚笨世俗的浅近情志,去推测神仙的宏远意旨。”

  或曰,“我等不知今人长生之理,古人何独知之?”“此盖愚暗之局谈,非达者之用怀也。夫占天文之玄道,步七政之盈缩,论凌犯於既往,审崇替於将来,仰望云物之徵祥,俯定卦兆之休咎,运三棋以定行军之兴亡,推九符而得祸福之分野,乘除一算,以究鬼神之情状,错综六情,而处无端之善否。其根元可考也,形理可求也,而庸才近器,犹不能开学之奥治,至於朴素,徒锐思於糟粕,不能穷测其精微也。夫凿枘之粗伎,而轮扁有不传之妙;掇蜩之薄术,而亻区偻有入神之巧,在乎其人,由於至精也。况於神仙之道,旨意深远,求其根茎,良未易也。松乔之徒,虽得其效,未必测其所以然也,况凡人哉?其事可学,故古人记而垂之,以传识者耳。若心解意得,则可信而修之,其猜疑在胸,皆自其命,不当诘古人何以独晓此,而我何以独不知之意耶?吾今知仙之可得也,吾能休粮不食也,吾保流珠之可飞也,黄白之可求也,若责吾求其本理,则亦实复不知矣。世人若以思所能得谓之有,所不能及则谓之无,则天下之事亦鲜矣。故老子有言,以狸头之治鼠漏,以啄木之护龋齿,此亦可以类求者也。若蟹之化漆,麻之坏酒,此不可以理推者也。万殊纷然,何可以意极哉?设令抱危笃之疾,须良药之救,而不肯即服,须知神农岐伯所以用此草治此病本意之所由,则未免於愚也。”

有人说:"我们都不能知晓现在的人们长生不老的道理,为什么唯独古人知道呢?"抱朴子答:"这也许算是愚味者的拘泥言论,而不是通达者所具有的明智胸怀。占卜天象那玄妙的道理,推算日月星辰的长短,评价往日冲犯的征兆,审测将来灭亡的迹象,仰望云气的吉祥兆头,俯看卦象的有利无利,运筹三棋就定夺了行军的成败,推导九符就得出分野的祸福。乘除法一运算,就深知鬼魅神仙的情况;分析综合各种情感,就了解无头无尾的事情的优劣。它们的根本起始是可以考核的,外形道理也是能够深求的。但是,平庸的才能,浅近的本领,尚且不能开启学业的奥秘和治学的方法,从而达到返朴归真,而只是在糟粕中锐意研求,不能透彻地考测学问的精深微妙。就是凿孔、装榫这类粗笨的技能,轮扁还有着不可言传的妙艺;捕捉蝉蜩之类浅薄的方法,伛偻尚且有着出神入化的巧伎。可见道术的深浅取决于学习的人,在于他们是否高度的精通。何况对于求仙的道术,意趣深邃而渺远,要寻求到根本,实在不容易。赤松子、王子乔的门徒,虽然得到仙道的效用,却未必测度到之所以会有此效用的原因,更何况那些平凡之辈呢?仙道可以学成,所以古人记载并流传下来,传授给那些有辨识能力的人。如果心里理解了,意旨获得了,就可以相信并修炼。但猜疑留存于胸的人,都是本源于命运,他们不应该诘责古人凭什么独自懂得仙道,而自己为什么偏偏不了解这种旨意。我现在明知仙道是可以求得的,我能够停止粮食而不吃,我能确保元汞可以在体内飞升,我能认定黄金、白银是可以炼制的,但如果要我说出那根本的道理,那么就连我也不太明白。世俗之人如果认为自己思索所能获得的道理才算是有,所不能考虑到的就算是无,那么,天下的事理也就太少了!而,老子有句名言:如果用狸猫的头颅治疗鼠窦病,用啄木鸟去保护龋齿病,如果说这些还可以依据事类来推求的话,那么螃蟹能腐化生漆,麻类能毁坏酒浆,这类情况就不能用事理来推求了。万物杂乱无章,哪里可以用主观意志去推测至尽呢?假如有人患了危重的疾病,急待良药的抢救,却不肯马上服用,一定要明白神农、歧伯之所以要用这种草药治疗这种病的本来意图是怎样产生的,就未免太愚笨了!”

  或曰:“生死有命,修短素定,非彼药物,所能损益。夫指既斩而连之,不可续也;血既洒而吞之,无所益也。岂况服彼异类之松柏,以延短促之年命,甚不然也。”抱朴子曰:“若夫此论,必须同类,乃能为益,然则既斩之指,已洒之血,本自一体,非为殊族,何以既斩之而不可续,已洒之而不中服乎!余数见人以蛇衔膏连已斩之指,桑豆易鸡鸭之足,异物之益,不可诬也。若子言不恃他物,则宜捣肉冶骨,以为金疮之药,煎皮熬发,以治秃鬓之疾耶?夫水土不与百卉同体,而百卉仰之以植焉。五穀非生人之类,而生人须之以为命焉。脂非火种,水非鱼属,然脂竭则火灭,水竭则鱼死,伐木而寄生枯,芟草而兔丝萎,川蟹不归而蛣败,桑树见断而蠹殄,触类而长之,斯可悟矣。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为之不朽。盐滷沾於肌髓,则脯腊为之不烂,况於以宜身益命之物,纳之於己,何怪其令人长生乎?”

有人说:"人的生死有一定的命运,寿命的长短本来就是早规定好的,并不是哪一种药物所能减年增寿的。就像手指头断了以后再想接上,也不可能再接续了;鲜血已经抛洒以后还吞咽,也没有什么补益了。更何况服食那些与人类不同的松柏,去延长短促的生命,太不合情理了!"抱朴子说:"像这样说来,那么就一定要同类的事物,才能够带来益处啦。既然如此,那么已经断绝的手指,已经抛洒的鲜血,本来属于同一躯体,并不是不同的种类,为什么断了以后就不可接续,洒了以后就不能服用呢?我多次看到过人用蛇衔草接连已经断离的手指,用桑虫治愈鸡、鸭的脚。可见,不同的物类能相互补益,并不是捏造出来的。如果像您所说,人们不依恃其他物类,那么岂不是应该捣碎肉膏、炼冶骨胳,把它们作为治疗金疮的药物;煎煮皮肤、熬制头发,去治疗秃头的疾病吗?水土并不与百花属同一物体,但百花仰恃它们而培植;五谷并不属于活人一类,但活人却必须要它们来维持生命;油脂并不属于火一类,水液并不属于鱼一类,但油脂干竭,烈火就会熄灭,水液干竭,游鱼就会死去。吹断树木,寄生就会干枯;割断青草,兔丝就会颓萎。小蟹不归来,结就会毁绝;桑树被砍断,蛀虫就会灭亡。触类而旁通,就可以领悟其间道理了。黄金玉石如果放在人的九窍里,那么死人就因此而不会腐烂;盐巴咸卤如果浸透了骨肉,那么干肉就为此不会溃烂,何况凭着适宜养生、增益年寿的药物,被自己所接纳的效果呢?又何必奇怪它们能令人长生不老呢!”

  或难曰:“神仙方书,似是而非,将必好事者妄所造作,未必出黄老之手,经松乔之目也。”抱朴子曰:“若如雅论,宜不验也,今试其小者,莫不效焉。余数见人以方诸求水於夕月,阳燧引火於朝日,隐形以沦於无象,易貌以成於异物,结巾投地而兔走,针缀丹带而蛇行,瓜果结实於须臾,龙鱼瀺灂於盘盂,皆如说焉。按汉书栾太初见武帝,试令斗棋,棋自相触。而後汉书又载魏尚能坐在立亡,张楷能兴云起雾,皆良史所记,信而有徵,而此术事,皆在神仙之部,其非妄作可知矣。小既有验,则长生之道,何独不然乎!”

有人诘难道:"神仙方术之书,似是而非,一定是爱生事的人胡乱编造出来的,不一定出自于黄帝、老子的手笔,经由过赤松子、王子乔的阅览。”抱朴子答:“如果像您的这种高论,那么这些书应该是没有效果的,但是,既使是现在试验那些小方术,也没有不奏效的呀!我曾多次看见人们用大蛤在月夜里求水,用铜镜在朝阳下引火;隐匿身体,让自已潜藏于无形,改变容貌,让人类成为其他物种;将佩巾打结后扔在地上,就化作兔子奔跑,用针线缝制红带子,就变成老蛇爬行;瓜菜水果在片刻间结果,蛟龙游鱼在盘子中游动,……。这些事实都正像书中所说的那样。依照《汉书》,栾太最初谒见汉武帝,武帝曾试着让他使两颗棋子相斗,棋子就自己互相撞击。而且,《后汉书》又记载着:魏尚能坐时存形,站立无影;张楷能兴云起雾。这些都是很好的史官所记载的事,可靠而且有证据,况且这类方术故事都收录在神仙分部之中,它们不是胡编乱造是可以明晓的。小方术既然可以验证,那么长生不老的道术,为什么偏偏不是可以验证的呢?”

  或曰:“审其神仙可以学致,翻然凌霄,背俗弃世,烝尝之礼,莫之修奉,先鬼有知,其不饿乎!”抱朴子曰:“盖闻身体不伤,谓之终孝,况得仙道,长生久视,天地相毕,过於受全归完,不亦远乎?果能登虚蹑景,云轝霓盖,餐朝霞之沆瀣,吸玄黄之醇精,饮则玉醴金浆,食则翠芝朱英,居则瑶堂瑰室,行则逍遥太清。先鬼有知,将蒙我荣,或可以翼亮五帝,或可以监御百灵,位可以不求而自致,膳可以咀茹华璚,势可以总摄罗酆,威可以叱吒梁成,诚如其道,罔识其妙,亦无饿之者。得道之高,莫过伯阳。伯阳有子名宗,仕魏为将军,有功封於段干。然则今之学仙者,自可皆有子弟,以承祭祀,祭祀之事,何缘便绝!”

有人说:"我知道了神仙可以学成,只是翻飞着凌越霄汉,背弃世人,那么祭祀的礼仪就没有谁修习尊奉了,死去的祖先的鬼魂难道不会饥饿吗?"抱朴子说:"我听说,身体不受损伤就叫做最笃厚的孝道,更何况仙人之道,长生不老,与天地相始终,要超越那普通人完整的一生不是很遥远的吗?如果我能够身登虚空,脚踏日光,以云彩作车,霓虹为盖,咀嚼朝霞的气息,吮吸天地的精华。饮用玉石的溶液,黄金的琼浆,吃进翠绿的灵芝,大红的鲜花。论住所,在琼瑶堂室享受;说行走,在太清境界中逍遥。祖先的鬼魂如果能知晓,必将因为我而感到荣耀。有些得道者可以辅助光大三皇五帝,有的可以监临驾驭各种神灵。说地位,可以不追求而自己来到;谈食物,可以品尝华美的盛宴;论权势,可以统管鬼都;评威风,可以叱咤梁成。如果真的达到了仙道,尽管难于尽识其间奥妙,那也不会使祖宗挨饿的。得道者的境界之高,没有谁超过老聃的,老聃有个儿子名叫宗,在魏国出仕当了将军,有了功勋被策封在段干。既然如此,那么而今学习仙道的人,本来都可以拥有子弟来承继祭祀。祭祀的事务,怎么会断绝呢!"

  或曰:“得道之士,呼吸之术既备,服食之要又该,掩耳而闻千里,闭目而见将来,或委华驷而辔蛟龙,或弃神州而宅蓬瀛,或迟回於流俗,逍遥於人间,不便绝迹以造玄虚,其所尚则同,其逝止或异,何也?”抱朴子答曰:“闻之先师云,仙人或昇天,或住地,要於俱长生,去留各从其所好耳。又服还丹金液之法,若且欲留在世间者,但服半剂而录其半。若後求昇天,便尽服之。不死之事已定,无复奄忽之虑。正复且游地上,或入名山,亦何所复忧乎?彭祖言,天上多尊官大神,新仙者位卑,所奉事者非一,但更劳苦,故不足役役於登天,而止人间八百馀年也。又云,古之得仙者,或身生羽翼,变化飞行,失人之本,更受异形,有似雀之为蛤,雉之为蜃,非人道也。人道当食甘旨,服轻暖,通阴阳,处官秩,耳目聪明,骨节坚强,颜色悦怿,老而不衰,延年久视,出处任意,寒温风湿不能伤,鬼神众精不能犯,五兵百毒不能中,忧喜毁誉不为累,乃为贵耳。若委弃妻子,独处山泽,邈然断绝人理,块然与木石为邻,不足多也。昔安期先生龙眉甯公修羊公阴长生,皆服金液半剂者也。其止世间,或近千年,然後去耳。笃而论之,求长生者,正惜今日之所欲耳,本不汲汲於昇虚,以飞腾为胜於地上也。若幸可止家而不死者,亦何必求於速登天乎?若得仙无复住理者,复一事耳。彭祖之言,为附人情者也。”

有人说:"学得仙道的士人,呼吸吐纳的法术既已学完,服食丹药的要诀又已齐备,捂上耳朵就能听到千里之外,闭上眼睛,也能预见将来。有的人抛弃华美的车辆,去驾驭蛟龙的舆銮;有的人离去神州的大地,去居住在蓬莱、瀛州的仙岛。有的人却在世俗中徘徊,在人世间逍遥,不马上断绝足迹,到达玄远的虚空。他们所崇尚的目标都是共同的,但是有的离开人寰,有的留止世间,并不相同,这是为什么呢?”抱朴子回答道:“我从老师那儿听说:仙人有的升入天庭,有的居住大地,主要共同点都是长生不死,至于离去或留住各自任随他们的喜好。另外,服食‘还丹金液’的,如果想姑且留止人间,就只服用一半剂量,留下另外一半。如果以后追求升天,就完全服光。长生不死的事业已经奠定,不会再有死亡的忧虑,只是姑且在地上游历,或者潜入名山,又有什么可以忧患的呢?彭祖说:天上有很多尊贵的官员,威重的神仙,而新得道的仙人地位卑下,所供奉服役的事不止一项,因为只是更加辛劳苦楚,所以不值得忙忙碌碌地去升登天界,而停留在人间八百多年。又说:古代的学得仙道者,有的身上长出羽毛翅膀,变化飞行,失去人的本质,有的更变成与人不同的东西,有如雀子变为大蚌,野鸡化为蛤蜊,完全不是人的正道。人的正道应当饮食甘浆美食,穿着轻衣暖裘,男女正常地交媾,身处官爵高位;耳聪目明,骨节坚强,容颜恬愉,年迈却不衰朽,延年益寿;出仕或退隐都随自己的意愿;寒冷、温暖、厉风、潮湿之气都不能使他受伤,鬼怪、神灵,各种妖精都不能侵犯他,各种兵器,万般毒药不会危害他,忧愁、喜悦、诋毁、称誉不会连累他。这才是可贵的呵!如果遗弃妻子儿女,独自幽居深山湖畔,远远地与人的本性隔绝,孤独地和树木顽石作邻居,这并不值得称道呵!昔日安期先生,龙眉宁公,修羊公,阴长生等人,都是些服食黄金溶液一半剂量的人。他们留住人间,有的将近一千年,然后才离去。确切地说:追求长生不死的人只是珍惜现实的*罢了,本来并不会急急忙忙地去追求升入虚空,认为飞升天庭比在大地上强。如果有幸可以停留在家中而长生不死,又何必要急切地追求升入天空中呢?至于如果得到仙道却没有留住人间条件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彭祖以上所说,是为了迎合人们情理的话呵!"

  或问曰:“为道者当先立功德,审然否?”抱朴子答曰:“有之。按玉钤经中篇云,立功为上,除过次之。为道者以救人危使免祸,护人疾病,令不枉死,为上功也。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若德行不修,而但务方术,皆不得长生也。行恶事大者,司命夺纪,小过夺算,随所犯轻重,故所夺有多少也。凡人之受命得寿,自有本数,数本多者,则纪算难尽而迟死,若所禀本少,而所犯者多,则纪算速尽而早死。又云,人欲地仙,当立三百善;欲天仙,立千二百善。若有千一百九十九善,而忽复中行一恶,则尽失前善,乃当复更起善数耳。故善不在大,恶不在小也。虽不作恶事,而口及所行之事,及责求布施之报,便复失此一事之善,但不尽失耳。又云,积善事未满,虽服仙药,亦无益也。若不服仙药,并行好事,虽未便得仙,亦可无卒死之祸矣。吾更疑彭祖之辈,善功未足,故不能昇天耳。”

有人问道:"追求仙道的人应当首先树立道德勋业,不知道对不对?"抱朴子回答说:"有这种说法。依照《玉铃经·中篇》所说,建立德业功勋最好,免除过错的就次一等了。修炼道术的人把救人于危难,使人避免灾祸,在疾病面前保护人们,使他们不白白地死去等,当作最好的功德。想要追求仙道的人,首先应当用忠、孝、和、顺、仁、信作为根本。如果品德行为不加修养,只是努力学习方术,就不能长生不老。干邪恶事情干得大的,司命神会扣夺他一纪三百天寿命,干得小的,会扣夺一算三天年岁,伴随所犯过错的轻重,所扣去的寿命也有多有少。凡间之人接受命运、获得寿诞,本来有一定的数量。数量本多的,纪算就难以渡尽,要很晚才死,如果所禀受的本来就少,而所犯的过错又多,那么纪算就会迅速过尽而早年天折。又说:人如果想当地仙,就应该做好三百件好事;想做天仙,就做好一千二百件好事。如果有了一千一百九十九件善事,却突然在其间干了一件坏事,那么就会完全丧失从前所有的好事,又应该重新开始积累做好事的数量。所以,做好事不在其大,做坏事不在其小。虽然不干坏事,却亲口谈及所*好事,以及索求干好事的回报,就会丧失这一次事情的善果,只是不会完全丧失罢了。又说:积累善事不满一定的数目,尽管是服食成仙的药物,也没有好处。如果不服食成仙药物,只是不断地干好事,虽然不会马上成仙,但也可以没有暴死的祸患。我进而怀疑到彭祖这些人,是由于善事的功德还没够,所以不能升入天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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