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新登:千年文脉系圣园

古城新登:千年文脉系圣园

首页卡牌对战光启之堑更新时间:2024-05-08

新登中学校园内有条百米长廊,镶嵌着数十块明清时期的石碑。 (陈建恩/图)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这是1500多年前,南朝文学家吴均逆流行舟之际邂逅的富春江。如果那时,他在今天连接富阳、桐庐的窄溪大桥附近的渌渚江口,右转上溯十余里,还可以遇见一处山水环抱的盆地。山是绵亘浙江省西北部的天目山的余脉,水是渌渚江上游的葛溪和松溪。两溪从千山万壑中奔涌而来,一条自西北向东南,一条自北向南。汇合前,分别冲积形成的河谷里就坐落着吴均错过的新城。至于新城之美,当地人用两句诗概括:一朵莲花耸碧霄,二水襟带万山朝。“一朵莲花”形象地描摹了新登盆地中心突兀于地面的九个小山包。一带两千多米的城墙,围住山包,是为新城。

新城就是现在杭州市富阳区的新登镇。据方志记载,新城之名始于三国东吴黄武五年(226年)。斯时,孙权为征讨山越叛乱,割丹阳、吴郡、会稽三郡边鄙之地,设东安郡,置县新城。照说,这个初登中国历史舞台的亮相十分精彩。然而,接下来,新城的命运却犹如钟摆,徘徊不定。时而置县,管辖整个渌渚江流域;时而建镇,打理葛、松两溪汇合前的一部分。其间,还为了避五代后梁太祖朱温之父朱诚的庙讳,一度更名新登,寓意年谷丰登。民国三年(1914年),地名普查发现全国存在六个新城县,于是复称新登。1958年,新登结束断断续续维系了九百余载的县城身份,降格为镇,并入桐庐县。三年后,划归杭州富阳县。

时至今日,新登崛起为富阳区西部的中心。但行走在周边诸镇,我留意到当地居民仍然自称新登人,跟富阳在语言、民俗、饮食等存在区畛,对新登这方水土怀揣着认同和热爱。

从鸡鸣山俯瞰葛溪、松溪汇流处 (庞勉/图)

“松葛双清”出名士

深秋的早晨,薄雾轻浮,任教于新登中学的朋友驱车载我来到了镇外的双江村。在一片裸露鹅卵石的滩涂上,朋友告诉我,这里就是葛溪、松溪的汇合处——双江口,也是“东安八景”之一的“松葛双清”。兴许因为秋季水枯,两溪看上去相当平缓清浅,完全没有我预想的那般波涛翻滚。不过,此情此景,倒与清初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里的记述,很搭,“由渌渚而上至各溪港惟竹筏往来而已。”眼前所缺者,无非数张竹筏而已。

当地传说,双江口“浮有青白二气,兆出名士”。不知是天气使然还是运气欠佳,“青白二气”,我横竖没看见。“名士”,我在双江村里找到一位,他就是与李商隐、温庭筠并称“晚唐三才子”的罗隐。“今朝有酒今朝醉”“为谁辛苦为谁甜”,便出自他的手笔。

罗隐生于大和七年(833年),“龆年夙慧,稚齿能文”。26岁远赴长安赶考,本以为功名手到擒来。孰料,“生逢末世命偏消”,他考到45岁,竟“十上不第”。个中缘由,盖因他不肯苟合流俗,攀附权贵,“尤为公卿所恶”。一次,席间,面对歌伎云英的揶揄,罗隐无限辛酸地自嘲:“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事实上,罗隐著述颇丰,成就甚高,对当时及后世的影响巨大。鲁迅褒奖其文:“正是一塌糊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锋芒。”*晚年圈点过的罗隐诗作多达91首……1967年9月,谈到对干部任免的看法,*援引罗隐的诗句,不胜感慨:“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村后鸡鸣山上,罗隐借助熹微曙色早读的巨石犹在,而他亲手栽植的桂花树,已了无踪迹。讲述罗隐故事的明碑《鸡鸣山记》也辗转收藏在新登中学圣园碑林内。山下,现存的罗隐读书处,建于清道光元年(1821年),三开间,砖木结构,封火山墙。原系供奉土地神和五谷神的土谷祠,罗隐故宅圮废后,移祀于此。“土谷祠边闻鸡唱,休教残梦留枕上”。朋友讲,同时迁来的,还有三件存世千年的旧物——立在大门北侧的一峰太湖石和趴伏罗隐塑像脚边的两只石虎,它们也听见过当年的雄鸡报晓。

现存的罗隐读书处,原来是一间土谷祠。 (庞勉/图)

光启三年(887年),漂零半生的罗隐投奔杭州,受到刺史的“爱重”。刺史何人?后来的吴越国王钱镠——写下“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温柔君主。就在这一年,润州(今江苏镇江)发生兵变,钱镠命新城人杜稜率东安都军进击。杜稜骁勇善战,连克常州、润州,荡平叛乱,将钱镠的势力扩展至太湖流域。同时,也“招惹”了急于抢夺地盘的庐州(今安徽合肥)刺史、后称吴王的杨行密。

四年后,针对杨行密屡屡犯境,钱镠责成已告老还乡的杜稜修建“罗城”——南宋学者胡三省解释:罗城,外大城也。子城,内小城也——习称东安城或杜稜城。这是目前有史可查的第二次筑城,第一次为“唐故城”。然而,文献对唐故城的记载,简短得像一条谜语,“旧城(指唐故城)在县东南三百步,周三百丈,唐徐敬业起兵时筑”。其余的真相,没入了光阴荏苒的河流,等待水落石出。

相较而言,罗隐《东安镇新筑罗城记》和南宋《咸淳临安志》,让我窥探到东安城更多的细节。东安城筑于大顺二年(891年)七月,翌年四月竣工。“蟠东矗西,离连坎接。隆者就之,洼者盈之。”“因山为城,周二千五百七十一步,高二丈三尺。”我大概换算了一下:东安城周长约4200米,高约7米。照此规模,东安城要比唐故城高大许多。为示庆祝,杜稜在城下召开“军民联欢会”,摆宴犒劳。

乾宁三年(896年),钱镠奉旨招讨他的老上级、在越州(今浙江绍兴)称帝的董昌。杨行密接到董昌的求援,分兵攻打苏州、新城,企图迫使钱镠回救。结果“楼橹翔空,矢石交迸”,杜稜“凭其城,毙敌将于城下者,其数盈千,濠塞堑堙。自是群寇不复有图南之意。”钱镠得以从容诛灭董昌,基本掌控两浙,形成割据。很多年后,杜稜已逝,其子杜建徽因功勋彪炳,官拜吴越国左丞相。每逢朝会,钱镠必曰:“此杜丞相,今日忝有一方,多其力也。”

靠朋友拨了几通电话,总算有人过来打开围挡,放我们踅身入内,参观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新发现的东安城遗迹。遗迹位于共和街南端,之前被水泥坡道覆盖。据我目测,清理出来的现场,约有一块篮球场大小。仔细观察,挖掘断面叠压着不同时期的残存:地表的明清城门、地下的宋代官道和唐末的东安城墙。朋友告诉我,这次发现,除了搞清楚东安城系青砖砌建以及南门位置外,重现的官道还印证《咸淳临安志》所言非虚,新城的确在北宋天禧五年(1021年)有过一次修缮。

城门外道路遗迹,鹅卵石铺就的“官道”通向城河。 (陈恒/图)

苏轼写就《山村五绝》

宋时,杭州与新城陆上主要有两条孔道相通:东路,沿钱塘江经富阳入境,变做官道;西路,经临安折入葛溪故道。苏轼担任杭州通判的三年,因为“下乡检查工作”,成了这两条路的常客。熙宁六年(1073年)初春,苏轼自东路前往新城,适逢微雨初霁,清风拂面,心情大爽,写下《新城道中》其一: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岭上晴云披絮帽,树头初日挂铜钲。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西崦人家应最乐,煮葵烧笋饷春耕。

西路返回杭州,借宿湘溪,想起白天险些迷途的情形,又写下《新城道中》其二:身世悠悠我此行,溪边委辔听溪声。散材畏见搜林斧,疲马思闻卷旆钲。细雨足时茶户喜,乱山深处长官清。人间歧路知多少?试向桑田问耦耕。

诗中的“长官”,即指沉静清介的新城县令晁君成。第二年,苏轼再到新城。晁县令的公子呈上诗文请教,苏轼读罢叹曰:“吾可以搁笔矣!”此子就是“苏门四学士”中最早拜师的晁之。数次“新城游”,苏轼注意到王安石变法在底层的“荒腔走板”,难抑愤懑,接连写下生平讽喻诗的巅峰之作《山村五绝》。其中“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岂是闻诏解忘味,尔来三月食无盐”等句,招致新党忌恨。五六年后,宋代首例文字狱“乌台诗案”发生,苏轼供认:除《山村五绝》外,其余文字,并无干涉时事。

湘溪村内流淌的同名溪水,是葛溪上游的支流之一。中科院院士、新登中学校友周廷儒先生曾指出,“(湘溪)夏秋骤雨,两岸平涨,随盈随涸。”而今,那里是一处观光生态农业园区,以盛产竹笋、杨梅、葡萄闻名。湘溪两岸更是青山似黛,竹木如海。一阵风吹,数株银杏洒落遍地金黄。绕过荷塘,踱过小桥,十几步外,一座木头搭建的门楼赫然眼前,上书:苏东坡古道。门后,藤萝架、竹篱笆掩映着一段鹅卵石小路,光影斑驳……值得一提的是,湘溪村旧称尽忠里,乃南宋抗金名将姚兴的出生地。其战死和州(今安徽和县)后,对手海陵王完颜亮命人吊唁:“独领孤军将姓姚,一心忠孝为南朝;元戎若假征兵檄,未必将军死尉桥。”

湘溪村内保存的一段苏东坡古道 (新登中学供图/图)

为御倭寇“众筹”筑城

假使倭寇来袭,我深信范永龄定能成为姚兴那样的抗敌英雄。范永龄是明朝靖江(今江苏靖江)人,凭借国子监读书的贡生身份,出任新城知县。据说,从前新城有一口大钟,“悬而不鸣”。坊间传闻:若要寺钟鸣,须应邑令清。后“永龄至而钟鸣”。

那个时候,倭寇侵扰中国东南沿海至为猖獗。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夏天,53名倭寇“突犯会稽县,流劫杭州,突徽州歙县,至绩溪、旌德,屠掠过泾县,趋南陵,至芜湖。烧南岸,趋太平府,犯江宁镇,直趋南京。”横行八十余日,死伤官兵四五千人。朝野震惊,范永龄亦为此忧心忡忡:县城实在太过破烂,“年久倾圮,砖石无存,土淤平坦”,百姓尚可肆意出入,“况防守哉!”

斟酌再三,范永龄申请拨款筑城。上级回复:兵饷都缺,哪有钱。坐困愁城之际,范永龄蓦然想起一个新城人——远在500里外的松江知府方廉。

两年前,方廉走马上任之初,发现地处长江口的松江府属县上海,虽自元初置县,却没有半寸城墙,根本无险可守。倭寇一来,“官民屋庐,半为煨烬”。主张筑城的方廉,遇到了与范永龄同样的问题——没钱。好在上海富户多,方廉亲往劝募,“人人感悟,委输若流水”。方廉“食不甘味,衣不解带”,早晚巡行“版筑间,与吏民分工力”。只三个月,筑起高2.4丈、周围9里的城墙,环以长1500丈、宽6丈、深1.7丈的护城河,是为最早的上海城。次年,倭寇蜂拥又至,围城半月有余,“无所逞而退”。

接到方廉回信,范永龄大喜,采用上海筑城办法,在新城发起“众筹”:富人出钱,穷人出力,并拿出积余的公款。县内望族郎家、白家带头纳捐。其间,范永龄为鼓动乡民参与,还耍了个“花头精”,称“掘得古碣云,城当七百年”。意谓杜稜筑城时已预言七百年后重建。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秋,这座如今唤作“新登古城”的城池动工营造,四个月之后大功告成。“城高一丈六尺,垛高五尺,周际三里余。四向为门。门有楼,有额,东曰元始,南曰嘉会、西曰利遂、北曰贞成。”筑城的大石块呈长方形,采自附近山区,重达百余斤以上,石缝间用糯米粥、黄泥、石灰粘合,并嵌以铁片。是故,才有方廉在《筑城记》中的一叹:“坚厚久远数倍于昔”。重新疏通的护城河,引葛溪之水自西门左近而入,岔成南北两脉绕城一圈后,会于南门,排进葛溪。十七年后,退居桑梓的方廉为了照顾乡民进出,捐资在东门不远处增开“小东门”。新登古城“一城五门”的格局由此成型。

据我所知,这种格局,在中国古代城镇中并不多见。最出名的,要数因新安江水库蓄容而沉沦湖底的“狮城”——遂安古城。比较有意思的是,当年新登为新安江水库移民建造的安置房,就落址在城墙与护城河之间。不久前,安置房渐次拆除,人们惊讶地发现,自家的后墙和新登中学的城墙连起来,竟然是浙江省保存最为完整的古城墙之一。

古城墙上的新登中学 (陈建恩/图)

午后,朋友领我绕城而行。城墙正在维护,城外、护城河外几近于摊开的大工地,石块、砖瓦、管线比比皆是,路面坑坑洼洼,时断时续。

西门护城河外,我看到一片崭新的亭台楼阁,白墙黑瓦、翘角飞檐。细问之下,才知,是逐步复建的老街。老街在城外?我没有搜索到类似的记忆,这是头回见识。面对问号,朋友告诉我,主要原因有三:

其一,古城面积小。除县衙、孔庙和城隍殿,多是院落、菜地以及少量农田,住户大都世代务农,不擅经商。

其二,古城地势高。人员进出、货物搬运都不方便。乡民更愿意就近摆在西门外的空旷地段。

其三,古城水源少。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护城河能提供稳定的饮用水源,且西门是护城河的进水口,地势低,水质好。

老街,自西往东延伸的称直街,直街中段有一条折向南边的横街,总长不过千余米。很多年来,这个“丁”字街区既是古城的商业中心,也是四周乡镇物流、客流的重要集散地。以朋友提供的1937年的资料为例,老街陆续开设了316家商铺,同裕布庄、同春和南北货店、朱锦泰京货店、老大生南货店、庆福成百货店、徐家饭店、协大昌棉布店、仁昌典铺、久大布庄、大有米厂、朱霞和酱园、祥新馆酒楼、致和酱园、福裕和茧行等大店及合股创办的茧行、茶行、木行、鱼行、石灰行、山货行等。其中,徐家饭店历经三代,一度是老街最红火的馆子,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才关门歇业。徐家饭店创始人就是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新登中学校友徐玉兰的祖父。

在浙江,新登亦有“越剧之乡”的美誉。徐玉兰13岁登台献艺,漫漫艺术生涯里,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徐派唱腔。一曲“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可谓家喻户晓。徐玉兰晚年每次回乡指导新登中学的越剧社团,都不会忘记去老街走走,称上几十斤麻酥糖带到上海,那是她一生最为眷恋的味道。

从一块围挡的缺口进去,我们找到了徐玉兰故居--清末始建的一栋杭派民居,石库门简雅大气。可惜,疫情期间,木门紧闭。站在门前未及平整的小广场上,我看到古城墙的西南段已经修旧如旧、蜿蜒如蛇。

新登古城墙 (新登中学供图/图)

烽火连天倚碧沼

从朋友发来的数张古城地图的照片上,大致可以看出,自明万历到清道光再到民国,古城格局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按今天某行业的术语讲,就是,县衙所处的西南为政务区,城隍庙所处的东南为宗教活动区,学宫所处的东北为文教区。

县衙自不必说,县政府;城隍堪称城池的守护神。而学宫,就是附设官办学校的孔庙或称文庙。全国只有曲阜孔庙、北京孔庙和曲阜、衢州的孔府家庙专门祭祀孔子;其余的,既是祭孔之地,又是莘莘学子读书之所。很多年来,古城居民习惯了在县衙的板子声、谯楼的更鼓声和学宫的琅琅书声中,过着咸淡自知的日子……

图片为明代学宫时的建筑“明伦堂”,在上个世纪80年代这里是新登中学的雨亭图书室,后因白蚁危害,在90年代拆除。 (新登中学供图/图)

然而,当第一颗炸弹从天而降时,古城的安宁被炸得粉碎。这一次,倭寇真的来了,情况前所未有的糟糕。据不完全统计:从1938年4月29日到抗战胜利,日军空袭新登县境20次,其中轰炸古城12次,攻陷3次。

四十多年后,新登县立简易师范学校(即新登中学前身,以下称“新登简师”)首任校长乐培文回忆道:“1941年冬,正是烽火连天的抗日战争年代,我受浙西行署委派去新登县创办新登简师。”简师相当于现在的初中程度,是民国政府自1922年起推行的一种师范教育体制,学制4年,主要培养乡村小学师资。

临行前,乐培文邀好友、中共地下党员周朴农偕往,请他担任总务主任兼历史教员。周朴农年长乐培文8岁,同为宁波人。他是共青团江浙地区早期*之一;1931年,筹建中共历史上第一所安置烈士遗孤的“受难同志子弟学校”——上海(私立)普育小学;1936年9月到1938年春,在陕北延安学习、工作。返浙后,因一直被当局通缉,不得不化名周雨亭。

为避开日军轰炸,乐、周两人踏遍青山,最终选定了距离古城西南七里的碧沼寺,由新登县政府出面,借用寺院的佛殿、禅堂、僧房作为校舍。碧沼寺是一座始建于东晋的千年古刹,之后,屡有兴废。新师建校时,大雄宝殿、佛祖殿、涌翠堂、驯虎楼尚堪一用。有教员打趣:“在碧沼寺读书,有菩萨伴读,有雀鸟为邻。”

在周朴农的建议下,新登简师秉承“抗大”(即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的风范。除规定课程外,还把公民课、童子军课改成政治时事课、战时军事体育课;增设劳动课,养猪种菜,改善生活。师生每天早晨五时起床,穿上草鞋,背上背包,行军一小时;课余,用山间竹石制作手工,拿去集市义卖,捐给国家……尽管时局艰危,山河疮痍,但这座古老的寺院里仍闪动着一张张青春的面庞。

很快,日军的扫荡开始,碧沼寺也嗅到了越来越浓的火药味。1942年,一个春天的夜晚,新师被迫走上“西迁”之路——暂避四十多里外的胥口镇平畈村普家坞,两周后又连夜向二百余里外的昌化县赤石镇(今属杭州市临安区河桥镇)转移。

很多年过去了,根艺美术家徐荧还记得那个细雨濛濛的深夜。行至分水县印渚埠(现为桐庐分水江水库)时,队伍分两拨,年老的先生、体弱的学生乘舟溯分水江而上,余众走山路。14岁的他被乐培文打着灯笼从人群中找出来,安排坐船。“我们水陆分进。在船上我可以隐约地看到远处沿山晃动着的疏稀灯火”。

是年7月,学校迁龙门乡五凤郎家(今属万市镇)。次年2月,迁湘源乡福光寺(今属新登镇湘主村)。1944年9月,再迁碧沼寺。

如今,碧沼寺静静地待在渌渚镇杨袁村的一处山坳里。准确地说,它已是周围种满碧绿蔬菜的废墟。如果朋友不指点的话,我肯定会错过那块半边露出破墙的石碑。碑上字体模糊难辨,只有碑额稍大的“观音囗”字样告诉我,这里曾经是一座恢宏的寺院,曾经来过一群桃李芬芳的少年。

新登中学圣园小黄山 (陈建恩/图)

学宫文脉依旧在

1948年1月,辗转六地办学的新师终于“回到”它最应该回到的地方——学宫。可是,古城包括老街在内的诸多建筑要么化为灰烬,要么面目全非。直至一年后,更名新登中学的校园,还是“一派凄凉与寒伧,到处残垣碎瓦,遍地蓬蒿没膝”。

毕竟,那已经是一个新旧鼎革、百废待兴的时代,人人充满期待与憧憬。热情高涨的师生自己动手清理学宫遗址、重建校园。朋友告诉我,学校与古城墙一体的风貌就是从那时逐步形成。城垣蜿蜒,其中约400米就是新登中学的围墙。

穿过一段陈列着数对明代石像生的台阶,在校园一处叫小黄山的山丘上,一片树木浓荫下,我看到两方竖立于草庐的石碑。右边的《左副都御史方廉神道碑》,铭刻浙江布政使奉万历皇帝圣旨祭奠方廉之文;左边的是方廉亲撰的回顾自己中进士前后的《观音堂记碑》。细读碑文,我才明白,早在明嘉靖己亥岁(1539年),学宫就迁来小黄山脚下即新登中学现址,距今已有480多个年头。小黄山东麓有条百米长廊,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数十块容颜沧桑的石碑。

《观音堂记碑》 (新登中学供图/图)

极为可贵的是,在新登解放之前,师生发现了学宫茅房里的新四军将士遗骸,冒着风险,将他们安葬在校内隐秘的地点,直到1966年被民政部门迁走。如今那里辟出一隅为新登战役遗址公园,公园不大,却芳草萋萋……

古城复兴工程正如火如荼进行之中。据介绍,地方政府正在对这座围合度近85%、修筑工艺独特的山城进行修复保护,城墙修复贯通,城河疏浚更新。而在松葛二水的交汇处,青白二气升腾的地方,将出现巨大的人工湖。

三五年后,这里是怎样的美景呢?古城墙头,人们登高远眺,吟赏烟霞;护城河里,好友携酒泛舟,潇洒人生;贤明湖上,游人畅想怀抱,指点江山………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我感受到了新登人的幸福。还有,必不可少的,是古老的圣园琅琅的书声和叮咚的琴声。

圣园雪景 (陈建恩/图)

傍晚,小黄山脚下的操场打开了灯光,校园顿时喧闹。朋友和我来到综合楼前的泮池。这是旧时学子拜谒孔庙的必经之地。一位白衣少年抱着篮球走过身边,“老师好!”我颔首回礼,是的,青春正好。

庞勉

查看全文
大家还看了
也许喜欢
更多游戏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