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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黑风高，小山村里一片寂静，家家关门闭户，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一阵夜风刮过，卷得地上的沙石窸窣作响，村子里的狗似是察觉到什么，急促的犬吠猛然响起，此起彼伏，吵得整个村庄不得安宁，有的人家已经亮起了灯光。
紧接着，一户人家中发出了一声尖叫，女人惊慌失措的哭喊声惊醒了更多的人，人们匆忙披衣出门查看，才知道那户人家的孩子不见了。
女人披头散发，赤着双足，疯了一般要向村子外跑去，被她丈夫死死抱住，然后将她交给几名相熟的村妇，自己则匆匆拿上猎叉和火把，准备出村去找孩子。
刚才他和妻子从梦中惊醒，发现窗户大开，而躺在妻子身边的小儿子已经没了踪影，院子的地上还出现了一些可疑的爪印。
可怜那个孩子才几个月大，还是个不会走不会说的婴儿，怕是被山里的野兽给叼去了。
村子里的其他男人见此情景，连忙也拿上火把武器跟上，一行人闹闹哄哄地走到村口，却被人拦住了。
“别忘了老祖宗的规矩，日落之后不得进山！”
说话的老人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是一位很有威望的长者，他拄着拐杖，站在那里颤颤巍巍，似乎一阵风就能刮倒了，但所有人都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包括焦急的孩子父亲。
“老叔祖，幺儿不见了，我得去把他找回来。”孩子父亲上前一步恳求道。
老人叹气道：“秋生啊，叔祖知道你着急，可那么小的孩子真要落到野兽嘴里，已经是凶多吉少。”
“你又不是不知道，日落之后进山的人，都会死在山里，连尸骨都找不回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送死。”
幼子失踪，他想进山去寻，村里老人说“日落进山必死无疑”。
此话一出，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犹豫之色，秋生紧抿着唇，回身对着乡亲们抱了抱拳，说道：
“诸位的好意秋生心领了，只不过这山中凶险，幺儿是我的孩子，理当我去救，不应连累旁人，只求若我有个三长两短，请帮我照看一下孩子他娘。”
说罢他深深一拜，不顾老叔祖和其他人的劝阻，毅然孤身踏上了进山的路。
有跟他关系不错的汉子想要咬牙跟上去，却被自家的婆娘拽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秋生的那团火把光亮越行越远，直到隐入了浓墨一般的夜色中。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在心里认为，这个人大概是回不来了。
因为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靠着这座大山生活，要说这山中遍地是宝，一年四季进山都会有收获，让他们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但有一点，鸡鸣之后到日落之前这段时间可以随意进出山中，天黑之前必须离开，不然就会被困死在山里面。
据说这座山正好在阴世和阳间的交界之处，白日为阳，夜晚为阴，活人一旦入了阴世，可不就得变成鬼留下了。
正在赶路的秋生顾不得想这些，一想到小儿子可爱的脸庞和妻子绝望的哭声，他的脚步便更加义无反顾。
2
大山巍峨，在夜幕中静静耸立着，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四周死一般宁静，别说虫鸣鸟叫了，连风摇树叶的沙沙声都听不到。
唯有山巅之上亮着一星灯火，像是一只孤独的眼睛，默默俯视着这山中发生的一切。
如果有人循着光亮找过去，就会发现那是一座小小的古寺，而古寺中则只有一个僧人，此时正站在寺前的石阶上，沉静的双目中有掩不住的担忧。
他的年岁应当还不大，五官生得俊秀，若放到尘世间必然是一名翩翩公子，不知会让多少女子为之心折。
只可惜他宁愿在这深山里伴着青灯古佛，也不愿踏足红尘，徒惹一身情债。
僧人静立了片刻，又回到了寺内，他提着衣摆走上了佛殿旁边的高台，那里悬挂着一口大钟，钟身上镌刻着一圈圈的梵文，此时正如水波一般，一层一层荡漾着微弱的灵光。
僧人看着钟身上只亮了一半的梵文，有些心浮气躁，但他很快低诵了几句佛经，平复了自己的心境，然后顾不得这高台上风寒露重，就地盘腿坐下，双手合十，对着大钟开始念经。
佛音阵阵，钟身上的梵文随之明灭呼应，那剩余梵文亮起的速度明显快了一点。
死寂的山中无声无息涌动着一股黑潮，如果此时从天空俯瞰，便会发现只有古寺所在的位置还没有被黑潮吞噬，像是一座被包围的孤岛，而寺中的那星灯火在茫茫黑夜中摇曳着，始终不曾熄灭。
秋生循着踪迹一路追过去，越看那野兽爪印的形状，他越心惊，因为他从未见过，所以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他的孩子偷走了。
他忽然便想到了那个传说，夜晚的山间不属于人世，而是妖魔鬼怪的天下，难道这个传说是真的？
秋生没有考虑太久，不管前路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要拼死一试，否则就此退缩的话，他下半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隐隐约约从前方传来，让他揪紧了心的同时，又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孩子还活着。
虽然秋生心急如焚，可黑夜茫茫，他的火把只能照亮周身三尺的范围，走得太快的话，很容易一脚踩空，所以他只好耐着性子赶路。
突然不知道哪里吹来一股强劲的山风，火把“噗”地一声熄灭了。
一瞬间秋生陷入眼盲状态，他心中一紧，全身汗毛竖起，同时耳朵捕捉到了破空之声，他连忙就地一滚，躲过了一次偷袭，只不过颈侧还是被刮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秋生摸了一下伤口，结果摸到了一手的濡湿，还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矮身紧靠住一侧的山壁，举起猎叉挡在身前，全神贯注地应对黑暗中的敌人。
因为眼睛看不见，他的耳朵变得格外敏锐，可以听到属于兽类的喘息，以及它们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声，听起来数量不少，分布在不同的方向，似乎都在盯着他蓄势待发。
秋生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觉得这次他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蓦然间，他一转头看到了半空中亮着一抹灯光，在漆黑的夜幕上闪烁如星，他愣了愣，想起这个灯光是哪里发出的了。
那是山顶的一个古寺，因为所在的位置险峻，从来没有人上去过，不过远远地可以看到那寺里是有人居住的。
而且每到破晓时分，还会有悠远的钟声在山间回荡，村民们每次听到钟声，便知道可以进山了。
人们都说那寺里住着老神仙，钟声一响，便能轮转阴阳，驱散邪祟。
一瞬间，秋生心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他如果能撑到钟声响起，那便能得救了。
3
秋生不知道的是，他的孩子其实已经被人救了，那人抱着这么一团软软的小东西，连路都不会走了，直向身边的人求助。
“师父师父，不如你来抱他吧，我不会啊！”
无常道人踢了踢脚下死去的一只妖兽，骂徒弟道：“你不会我就会了？你好歹都有媳妇儿了，迟早得生娃，就当提前练手了。”
长青一脸幽怨，他和隽晴天各一方，一年也见不了几次，上哪儿生娃去？再说两人都没考虑过这一点，不过现在想想，如果能有这么一个小家伙喊他“爹”，好像也挺不错的……
就在长青想入非非之际，忽觉怀中一热，手上顿时湿湿的，襁褓中的婴儿哇哇大哭起来。
要说这孩子也是个心大的，被那妖兽叼着，颠簸一路都没醒，后来被老道师徒救了，依旧睡得无知无觉，直到尿布湿了，这才开始哭。
长青的头皮一阵发麻，关于孩子的美好幻想瞬间破灭，看着被尿浸湿的衣襟欲哭无泪。
“师父……怎么办啊？”
老道默默挪开了两步，提醒道：“给他换尿布啊。”
长青一阵手忙脚乱，一紧张连自己会法术都忘了，端着哭不停的孩子在原地打转。
无常道人差点被徒弟蠢哭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指挥长青将孩子放到一块大石上，然后全程用法术给孩子保暖，抽出尿布清洗再烘干，最后垫回去，把襁褓裹好。
之前打死他们都想不到，学的这些法术有一天会用到给孩子换尿布上。
好容易弄好了，婴儿吮吸着手指安静下来，师徒俩并肩往石头上一瘫，感觉比捉妖打怪都累。
他们本来是追着吞天兽的踪迹来到这里。
白日里这座山灵气十足，山中长着成片的药草，各种山兽出没，是一处不折不扣的洞天福地，没想到天一黑就彻底变了模样，山林中毒瘴弥漫，到处乌漆墨黑，隐藏着伺机噬人的妖兽。
对于师徒俩来说，这些危险还不放在眼里，就是觉得这个地方很奇怪，便索性逗留在此，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顺便清理不长眼撞上来的妖兽。
结果就看到一只小妖兽嘴里叼着一个襁褓，里面赫然是一个人类的婴儿，长青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掌，击毙了妖兽，救下了婴儿。
“师父，我们该怎么把他送回爹娘那里？”长青抱着小婴儿，一脸的为难。
老道灌了几口酒，想了想道：“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等天亮去问问看吧。”
“还要等天亮？”长青要哭了，一会儿这个小祖宗再闹腾起来怎么办？
怕什么来什么，几个月大的婴儿尿了一泡肚子就饿了，吮手指又不解饿，于是他又扯着嗓子开始大哭，师徒俩头都大了。
无常道人看了一眼徒弟，长青幽幽说道：“师父，你如果敢让我给他去找奶喝，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老道摸了摸鼻子，这事对于长青来说，好像是有点太为难他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山巅之上的那抹灯光，说道：“那不如我们去那里碰碰运气吧。”
长青早就看见了，有些怀疑道：“那么高，里面住的是人吗？”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无常道人笑了笑说道，但下一刻他的笑容便消失了，鼻子一动，眉头皱了起来。
“是人血的味道。”长青也闻到了，与师父一同向一个方向望去。
4
黑暗中不停地有不知名的兽扑上来，它们有着异常锐利的爪子和牙齿，在秋生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不知道自己手中的猎叉还能坚持多久，完全是求生欲在支持着他不倒下去。
山顶上的那一点灯光那样遥远，渐渐地在他的视野里开始晃动模糊，他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这样也好，大概去了地府，他便能和幺儿团聚了。
手上的动作一松懈，便有一只兽突破了防线，直取他的咽喉，他颓然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秋生迟迟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剧痛，反而听到了几声野兽的惨嚎，然后便是有人说话的声音：
“咦？这人被这么多妖兽包围着，居然还没有死？”
接着是婴儿的哭声越来越近，另外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插进来道：
“打完没有？打完抱孩子！”
“师父，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让他不哭吗？我感觉我的头都快要炸了……”
“少废话，有本事你给他找奶吃去。”
秋生听着这两个人吵架的声音，还有孩子哭闹的声音，一时有些迷惘，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喂，兄弟，还活着没有？”一开始说话那人，用手拍了拍秋生的脸。
秋生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清眼前的人，因为这里实在太黑了，他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语无伦次道：“那个孩子……幺儿……是不是？”
长青无语地回头看向无常道人，“师父，他怎么回事啊？”
老道正笨拙地颠着怀里的婴儿，试图让他安静下来，听到徒弟说话就火大，却不得不压低声音道：
“他是凡人，被毒瘴迷了眼，所以看不到，你给他的眼睛加持一下净化的法术就行了，另外他估计和这个孩子有关系，赶紧问清楚！”
长青一听马上照做，顺带着给秋生处理了一下全身的伤口，这人挺让他佩服的，竟以肉体凡躯对抗了凶残的妖兽这么久。
秋生直觉身上的伤痛一轻，两只眼睛一阵清凉过后，他发现自己能看到东西了，虽然还是在黑夜里，看不太清楚，但也比刚才瞎了一般好多了。
然后他一眼便看到了无常道人怀中抱着的婴儿，激动地跑过去，抱过孩子看了又看，才喜极而泣地要下跪道谢。
他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是从天而降的神仙，救了他们父子俩。
男婴也哭累了，闻到父亲身上熟悉的气味，便抓着他的衣襟沉沉睡去，师徒两人的耳朵总算清净下来，长青觉得自己更该感谢一下秋生，帮他们师徒俩脱离了哄孩子的苦海。
5
秋生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以后，方注意到地上的妖兽尸体，当他看清楚它们的样子，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这些东西身形细长，似狼非狼，长相丑陋，口中的利齿闪着寒光，两只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竟是天生的瞎子。
“它们……究竟是什么？”秋生从小在山中长大，却从未见过这种生物。
“是一种妖兽，不过是那种等级很低的，擅长在夜间捕猎，没有眼睛，全凭灵敏的嗅觉寻找猎物。”无常道人当初曾斩*过十万妖兽，大大小小的几乎都见过。
“吃人？”秋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老道点点头，“在它们眼里，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是食物而已，不过这种妖兽一向谨慎，昼伏夜出，一般不会被人发现，也不知这是怎么了，疯了一样想往外蹿。”
秋生的脸色大变，“您是说它们想往山外跑？”
“怎么了？”
“我们的村子就在山下不远的地方，如果妖兽群冲出去，那村子就完了。”秋生的脸上一下子没有了血色。
师徒俩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他们察觉得有点晚，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不知多少妖兽奔山外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的钟声蓦然响起，在天地间回荡着，一声未尽，一声又起，层层叠叠，悠远绵长，仿佛撞击在人的心头上，令人神魂一震。
充斥在山间的黑潮迅速退去，奔腾的妖兽也纷纷停下脚步，调头随着黑潮一同撤退。
钟声一共响了七下，等到最后一下的余音平复，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一丝曙光，山中的一切又都恢复了宁静。
秋生回过神，对着山顶古寺深深一拜，喃喃道：“一定是寺里的老神仙显灵了，今日的钟声竟提前了不少。”
“你知道这钟声是怎么回事？”长青问道，他到现在耳朵还嗡嗡的，因为刚才的钟声太响了，别说妖兽，他都想捂着耳朵赶快跑。
秋生便把关于古寺钟声的传说，告诉了师徒两人。没过多久天色发亮，他怀中的男婴饿醒又哭起来，秋生只好向老道师徒表达了歉意，带着孩子先回村子去了。
无常道人望着在曙光中露出轮廓的古寺，喝了口酒道：“钟声驱魔？有意思，走，去看看是何方神圣。”
6
古寺在山顶的一个峭壁之上，寻常人攀爬不上去，但对于无常道人师徒来说，却不费吹灰之力。
寺院不大，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师徒俩找了一圈，才在挂着大钟的高台之上，看到了一个昏倒在地的僧人。
看他倒地的姿势，大概是撞钟的时候体力不支，才会晕了过去，长青自告奋勇上前去扶僧人，不料却在看清对方的脸后，惊讶得“咦”了一声。
“师父，你快来看，我怎么觉得他这么眼熟呢？”
无常道人凑过来瞧了瞧，也觉得眼熟，想了想便记起这人是谁了。
不就是那个迷倒万千少女的成君越嘛，他因为身中桃花咒，导致心爱女子惨死，心灰意冷之下放弃偌大家业，决定归隐山林，没想到竟是跑到这里做和尚来了。
成君越迷迷糊糊醒过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半晌回不了神，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被长青的大嗓门吼了两嗓子，他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知道确实遇到故人了。
当无常道人问起他为何会在这里，还有那钟声的秘密时，成君越长叹一声，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当初他一心想找一个与世隔绝之地隐居，辗转过很多地方都不满意，直到来了这座山，看到了这个山顶上的古寺。
那时寺中有一个老和尚，已经老得白眉毛白胡子快拖地了，老和尚见到成君越丝毫没有意外，反而微微一笑，说等了他好久了。
原来老和尚是这座山的守山人，他告诉成君越，在那山谷深处有一道又大又深的裂缝，每到夜晚便会释放出黑潮，里面夹杂着从地底下爬出的妖兽。
而他的职责便是将这些不好的东西封印在山中，不让它们跑出去为害人间。
那口大钟不知是哪位高人所造，上面的铭文有镇魔之效，每当黎明时分敲响，便会震慑黑潮和妖兽退回裂缝，整整一个白天都会太平无事。
只不过效力只能持续到日落时分，然后镇魔钟需要休眠一晚，积攒灵力，等待下一次敲响。
山的四周设有独特的结界，与镇魔钟息息相关，可以将黑潮和妖兽困在一定范围内，对于其他生灵则不会有影响，甚至察觉不到。
这个古寺很有意思，每一任守山人只能有一个，而当他大限将至之时，接替者便如同被命运召唤，自己出现在古寺中，所以老和尚才会对成君越说等他好久了。
而成君越在古寺中住了一段时间，熟悉了作为守山人该做的事之后，也神奇地接受了这个命运的安排。
在他成功敲响了镇魔钟的第二天，老和尚含笑圆寂，成君越按照他的遗愿，将他火化安葬，然后开始了在山顶古寺独居的生活，这些年来他过得很平静，几乎已经将前尘过往全部放下了。
7
或许对于成君越来说，这也算最好的结局，无常道人感慨过后，心中又有了许多疑问，便对成君越问道：
“既然有结界，那为何有妖兽跑到村子里，还偷了一个孩子回来？还有刚才，如果不是钟声及时敲响，恐怕黑潮和妖兽都要蔓延出山了。”
成君越露出一抹苦笑，“这正是我要说的，本来山里这种日夜平衡的状态保持了很多年了，一直没什么问题。”
“可最近不知裂缝那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妖兽们变得十分狂躁，镇魔钟需要消耗的法力越来越大，以至于补充起来越来越缓慢，也就导致了结界的不稳定。”
“昨夜我已经预知到事情要失控，所以不惜搭上了自身的全部灵力，才得以提前敲响镇魔钟。”
看来问题的关键都在那个神秘的裂缝里。
老道也没耽搁，问清楚了裂缝所在的大概位置，便带着徒弟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查看。
长青在路上还问无常道人：“师父，您觉得那个裂缝会是什么？”
无常道人沉思道：“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地下潜藏的浊气成为了祸患，毕竟这是创世之时便遗留下来的难题，泫镜师父和月芜师父，再加上我，都没能把它彻底解决了。”
“那会不会很难搞？”长青忧心忡忡。
老道瞥了徒弟一眼，“怕什么？能被镇魔钟圈起来，估计也成不了大气候，我现在是担心那吞天兽在其中作乱，如果被它吞掉了裂缝里的浊气，那咱们要抓它可就更难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达了山谷的一个隐秘之处。
这里地势复杂，怪石嶙峋，一靠近便阴风阵阵，而在乱石之后，地面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像是一张黑色的巨口，等待着吞食猎物。
长青上前望了望，裂缝中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他挠挠头道：“师父，我们要下去吗？看着有些毛毛的。”
老道缓缓摇头道：“不用。”
“那我们怎么找吞天兽……呃，师父你在干什么？”长青话说了一半，却看到无常道人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挽袖子，不由得噎了一下问道。
“引吞天兽出来啊。”老道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在自己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长青简直要晕了，他这个神经病师父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有二话不说给自己放血的吗？
无常道人淡淡地一眼扫过去，“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长青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一脸诚恳地说道：“怎么会呢，师父最英明！”
老道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原本该坑这个傻徒弟放血的，谁让他一时心软。
殷红的热血滴进了裂缝，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常道人也舍不得多滴，意思意思就把伤口愈合起来，但他血的威力不是盖的，裂缝深处隐隐起了*动。
“来了！”老道低喝一声，扯着长青退后几步。
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仿佛一道闪电，从裂缝中疾射而出，落地之后才露出了真容。
长青指着那东西吃惊道：“它，它怎么变这么大了！”
无常道人也有点讶异，只见上次见到时，不过是手掌大小的吞天兽，此时已经长到了一只熊那么大，模样也从软萌可爱变成了一脸凶狠，头上的金毛覆盖了半个脑袋。
听慕星落说过，吞天兽头上的金毛是代表它成熟的程度，它吞吃的能量越多，金毛便越多，等到它全身都变成了金色，那便无人可挡，真能吞天而食了。
“孽畜受死！”老道废话不多说，上去就是往死里招呼，长青紧随师父步伐，师徒俩一进一退，配合得十分默契。
吞天兽在地下正吃得痛快，被人打扰十分不开心。
但老道的血对于它诱惑极大，它那个只会吃的脑袋都知道，只要吞了这个人，它就能变强百倍千倍，所以它才没有第一时间逃走，而是想要搏一搏。
吞天兽擅长的是速度，而且它的牙齿中藏有奇毒，一旦被它咬到，那对方就会全身麻痹，任凭它吸食。
这些多亏慕星落提醒过，所以师徒两人都很小心，尽量用法宝和灵符远程和吞天兽打斗，既困住它防止它逃走，又不能让它近身。
吞天兽没过多久就醒悟过来自己还不是对手，它变得焦躁起来，左突右冲想要回到裂缝里去。
无常道人哪肯让它得逞，就这么硬拖着，想要等它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一举将其拿下。
可让他没有料到的一幕发生了，眼见逃脱无望的吞天兽忽然停止了挣扎，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体像皮球一样迅速涨大，周身萦绕的能量疯狂搅动，形成一个小型的风暴圈。
长青一头雾水，纳闷道：“这家伙要作什么妖？”
老道骂了一声，拽上徒弟就跑，“它是要自爆！慕星落怎么没告诉我它还有这一招！”
即便他反应够快，拉着长青一路狂奔，可还是被身后爆发的气流冲击到了，一声巨响之后，山谷中尘土漫天，遮蔽了阳光，师徒俩灰头土脸，呸呸吐着嘴里的沙子。
幸好没人看到，要不他俩的老脸都丢尽了。
等尘埃落定，两人返回去一看，那一大片的乱石堆都炸平了，地上的裂缝被泥沙碎石填埋了半截，而吞天兽没了踪影，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粉身碎骨了。
尾声
因为这件事太丢人，师徒两人把自己捯饬干净，回到古寺之后，心照不宣地都闭口不提过程。
只告诉成君越，那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他只要还依照之前的做法，按时敲钟就行了。
至于那个裂缝，老道不打算处理，主要是没了吞天兽，不管是黑潮还是妖兽都威胁不大，在镇魔钟的可控范围内，与其费力气去清除，不如让成君越继续履行这个职责。
与成君越告别后，无常道人带着长青再次上路，关于吞天兽的去向，他心中总觉得不踏实，所以还得去找慕星落仔细问问。
成君越此后又在古寺中守了多年，直到有一天，一个身手灵活的少年爬上了山顶，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就是传说中的老神仙？听我爹说，我小时候差点被妖怪叼走吃了，是你敲响神钟，救了我们。”
少年是偷偷爬上来找神仙的，他自小擅长攀爬峭壁，比猿猴还要灵巧，父母曾严厉禁止，可架不住他就是喜欢，从他知道古寺的传说以来，一直筹划着这一天。
成君越怔了怔，看着面前目光澄澈的少年，他忽然像当年那个老和尚一般，慢慢笑了，看来他的接班人找到了。（原标题：《无常道人Ⅱ之古寺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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