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青丘九尾神族唯一的女君,周清曼却爱上了一个凡人。
为跟在他身边,她从万妖敬仰的小殿下,变成了卑微可欺的侍妾。
为帮他登上帝位,她九尾断了八尾。
凡间有诗,愿得一人心,九死未悔。
周清曼甚至愿意为他褪去神格,只求和他朝朝暮暮,白头偕老。
可凡人登上帝位的那天,却改封她人为后,亲自剖开周清曼的心,挖出她的内丹:
“朕怎么可能爱上妖孽。”
——
大景四十三年初夏,皇帝驾崩,太子赵南宸继位。
封后大典时,皇后当众变成狐身,群臣惊骇!
深夜,冷宫。
废后周清曼趴在冰冷的地上,白皙娇柔的脚腕被铁链磨出深深的血痕,那铁锁上布满符文,灼烧得脚腕上的伤口无法愈合。
可折磨她的人却还是不愿意停手。
赵希禾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磕在地上,脚踩在她的伤口上。
“就你这样的妖孽,也配嫁给皇兄!?”
剧烈的痛从额尖、脚腕传来。
周清曼疼得闷哼一声:“南宸……”
她艰难抬起头,看着坐在龙椅上的人:“……我不是狐妖,我从来没有骗你。”
可龙椅上的赵南宸只是淡淡抬起眸子,薄唇轻启:“希禾,教训一个妖孽而已,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赵希禾走过去倚在他的手边,捂着嘴娇笑:“皇兄说的对。”
周清曼脚腕上的疼撕心裂肺,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她本是青丘九尾狐的小殿下。
外出游玩时意外被捕兽夹困住,恰逢大景太子赵南宸路过救了她。
周清曼对他一见钟情,等赵南宸长大后,下到凡间以侍妾的身份陪着他。
为了能让赵南宸登上帝位,她更是九尾断了八尾。
可……
“南宸……你信我,我真的不是狐妖,封后大典那天是有人故意害我……”
她哽咽着,声音都在发颤。
赵南宸眼里闪过一抹暗芒,轻轻挥了挥手:“希禾,你先回宫。”
赵希禾虽有不甘,但看周清曼已经没什么机会翻身,便施施然告退离开。
等她离开后。
周清曼挣扎着,一步一步爬到赵南宸身边。
她还存着幻想,觉得只要让赵南宸相信自己不是狐妖。
他们就能回到从前。
可指尖就要触碰到他的衣角时,猛然被烫了一下。
她瑟缩着收回手,抬眸就看见赵南宸腰间挂着能将狐族灼伤的符文!
这一瞬,周清曼心如刀绞。
她猛然想起从前,和赵南宸刚刚定情时。
也有人向他进言,说周清曼是妖,给了他符咒防身。
当符咒烫伤周清曼时,赵南宸毫不犹豫就将符咒丢掉。
他说:“清曼,不管你是什么,我对你的心始终如一,日月可鉴,我信你一定不会害我!”
过往温情像是刮骨刀,刀刀在周清曼的心上搅。
她抬头,双眸红到能滴血:“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个符文……是担忧我会伤害你吗?”
“你明知道,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赵南宸神色淡淡,转着手中扳指:“那又如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过,你若愿献上你的心头血,朕便愿意再信你一次。”
第2章
周清曼僵住,浑身发冷。
“你说什么?”
赵南宸却对她的恐惧悲伤置若罔闻:“当年朕受刺,剑没入心口,连太医都说朕活不成了,是你的心头血救了朕。”
“如今丞相病重,你的心头血也一定可以救他!”
他话里话外都是肱骨、朝堂。
好像丝毫没想过,周清曼将心头血取出来,要受多少苦,受多少痛。
何况,不是她不想帮。
而是这些年,她为赵南宸付出太多,修为折损得什么都没剩下。
青丘狐族的心头血难得,上千年才能凝成一滴。
如果给了赵南宸,她才是真正的命不久矣。
周清曼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僵硬的苦笑:“那……倘若我说,我不愿呢?”
赵南宸脸色骤沉,漆黑的双眸蕴藏着风暴:“周清曼,别以为朕便奈何不了你。”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周清曼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仿佛被无数银针插得几乎要爆炸。
这皇位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她的赵南宸和之前判若两人?
明明之前,她受一点伤,赵南宸都会心疼不已。
哪怕已经贵为储君,也会亲自为她熬药烹汤……
难道就因为她是狐吗?
可赵南宸明明承诺过,他不在乎她是什么。
“陛下有令,即日起,将废后送往朱雀殿为奴!”
太监尖细的声音唤回周清曼的思绪。
她回过神,才想起朱雀殿里住着赵希禾,此去只怕会凶多吉少。
赵南宸就有这么恨她?
周清曼脸色苍白,被禁军拖着去了朱雀殿。
一入殿门。
赵希禾的侍女便捧出一盆子衣服,丢在周清曼眼前,趾高气扬地命令:“公主命令你,把这些脏衣服都洗了,一件也不准剩下。”
此刻天都没亮,周清曼便被侍女强按着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一件一件的洗赵希禾的衣服。
她本可以施法离开,或者击倒这些困住她的人。
可每次一捏住,锁链就骤然缩紧,狠狠锢住她的脚腕,像是要把她捏碎。
而这脚链,曾是她狐族的至宝。
是当年赵南宸领兵出征,周清曼不忍他在战场上受伤,赠与他的。
只是没想到。
当年的定情信物,如今变成了她困住自己的枷锁……
心口疼如刀剜。
她却只能用皂角一件件搓着衣服,眼睁睁看着白嫩的手通红到发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衣服终于搓完。
周清曼刚松口气。
又听侍女没好气的来喊:“洗完了,殿下命你去寝殿内伺候!”
周清曼抿了抿唇,拖着脚上沉重的铁链去寝殿。
不想一入门,就看见床榻上,赵希禾紧紧贴着一个男人,娇声问:“皇兄与那妖孽周旋多年,拿到心头血了吗?”
“希禾的心疾……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周清曼如遭雷击。
原来赵南宸要她的心头血,是为了赵希禾!
她胸膛剧烈起伏着,痛苦在里面乱窜。
两人亲昵的姿态,更是像针一样,狠狠刺进她的心口。
她想说服自己,赵南宸和赵希禾只是兄妹。
不想下一秒,就赵南宸低沉的声音传来:“听说她来自青丘,朕已经派人去寻了。”
“希禾别怕,就算是火烧青丘,朕都会治好你的心疾!”
第3章
‘火烧青丘’四个字像是重锤,狠狠砸在周清曼的心尖。
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结成冰。
青丘属于灵妖一族,这些年一直谨遵族训,认真修炼。
他们心思单纯从不闹事伤人,如果真的大肆围剿。
周清曼不敢想……
她按下心口的阵阵痛意,声音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赵南宸……”
语气里罕见的带了恳求:“……你放了我的族人,我答应把心头血给你,心甘情愿的给你。”
床榻上的赵南宸一愣,抬头朝着她看来。
四目相对。
赵南宸眸色沉沉,情绪在里面翻涌。
可周清曼却从那双眼里,看见了年少时的赵南宸。
周清曼少时溜出青丘,被捕兽夹所伤。
原本以为,人类都像姥姥说的那样,穷凶极恶,她死定了。
可赵南宸路过时,眼里却满是疼惜。
他说:“做人且身不由己,何必为难一只小狐狸,万物皆有灵,就当行善积德了。”
他不仅治好了她的伤,还放了她。
后来,赵南宸因为触怒先帝,被禁足东宫,身边亲信仆从都四散逃命。
只有周清曼化作狐身,来陪在他身边。
整整半个月的日日夜夜。
她与赵南宸同吃同住。
赵南宸曾抱着她,揉着她的爪子说过数次:“人为万灵之首,竟还不如一只狐狸有情。”
“若你是人就好了,就能常常陪伴在我身边。”
如若不是这句话,她也不会化作人身来凡间。
只是,那时的赵南宸善良、温和,与如今面前的冷漠帝王截然不同!
周清曼的心仿佛被无形的石头堵得胀痛,下一刻就要爆炸。
赵南宸却满脸漠然,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丢在地上。
“你早如此,朕也不会派人前往青丘。”
周清曼捡起地上的匕首,双眸红的要滴下泪来。
“以往,姥姥总说人心易变,我不信……”
“如今才明白,何如薄幸锦衣郎。”
她哑声说着,将那匕首生生剜进心口,搅动到鲜血淋漓后,才凝出一滴心头血。
赵南宸看得双目一缩,当即站起身,垂在双侧的手握的发白。
赵希禾见他如此紧张,急切拉住他的手:“皇兄,你别忘了,她是妖孽!”
“她毁了你的封后大典,让你受群臣讥讽!”
“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的新骗术!”
“够了!”
赵南宸额上青筋暴起,眉眼间的冷意仿佛能*人。
赵希禾被他吓得一个瑟缩,看着周清曼的眼中闪过愤恨。
周清曼心口剧痛难忍,脸色苍白。
她掌心握着悬浮的心头血,虚弱地看着赵希禾:“可你却需要一个妖孽的血来救命。”
赵希禾脸色一变,正要说些什么。
可周清曼已经听不清。
说那句话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眼前一阵阵泛黑,她终于支撑不住,往地上倒去。
晕过去的最后一秒。
她好像听见赵南宸焦急地朝她奔来:“清曼!”
……
再有意识时,周清曼是被吵醒的。
她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赵南宸的龙榻上,入目满是明黄色。
赵南宸冷如寒冰的声音传来。
“怎么会*!朕不是一早就命你给她下避子药了吗?”
“想办法把孩子拿掉,妖物的孩子只会是另一个妖物!”
第4章
汹涌的痛意在心尖尖里乱撞。
周清曼的手无意识抚上小腹,不敢想象那里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生命。
而她的阿爹,却不欢迎她来到这个世上……
恍惚间,赵南宸已经站在床榻边,一双凤眸沉沉看着她。
殿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开口。
往日无话不谈的亲密爱人,如今竟也相看无言。
突然,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陛下,堕胎药来了。”
“端进来。”赵南宸沉声命令,声音却有一丝发颤。
周清曼敏锐的觉察到了,却揪紧了被子,不明白他在慌什么?
难道是也舍不得这个孩子吗?
她怀揣着一丝希望,含着泪求他:“南宸,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狐狸这件事,是我骗了你,可我们过往的情谊,难道都是假的吗?”
“你也曾拥着我,期许的说等我们有了孩子给她取什么名字……”
说着,她又想起自己刚化作人形入府陪着赵南宸的时候,赵南宸早早就亲自打造了一把长命锁,说是以后给他们的孩子。
保佑她未来锦衣玉食,平安喜乐。
周清曼凄凄簌簌:“难道,都是你骗我的吗?”
赵南宸冷峻的脸上闪过莫名的情绪,但最终只说:“那时,朕以为你是人。”
“自古以来,人妖殊途。”
短短一句话,就把他们之间的划的泾渭分明。
周清曼心里的期望碎裂,别过脸强硬拒绝:“我不喝,这是我的孩子,是未来青丘的继承人……”
可话还没说完,下颌就被赵南宸的大掌捏住。
铁钳般的手锢住她,接着端起太监手里的堕胎药就往里灌。
周清曼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
苦涩的药水就顺着咽喉进入肺腑,带起一股灼热的痛意。
接着,她便像是吞了刀子般,心肺都在疼。
一碗药灌完,周清曼如破布娃娃般倒在床上,心口的死寂化作泪珠,不断地往外淌。
赵南宸却冷眼旁观,用上好绢布擦了擦手。
边上的太医赶忙上前,为周清曼诊脉。
不想一搭脉,太医便惊慌跪下:“陛,陛下……”
“废后仍是喜脉,这孩子……打不掉!”
瞬间,殿内众人皆满脸惊惧!
唯独只有周清曼,红着眼捂紧小腹:“阿娘对不起你……”
她的孩子是神族后裔,凡间的药自然打不掉。
但她会疼。
每想到赵南宸的态度动作,便心痛到难以忍受。
赵南宸脸色沉得可怕:“再去找寻其他办法,一定要把这个孽种毁掉。”
“不必了。”
周清曼强压着心口不舍,摸着小腹的手泛白:“我有办法让它消失,但……赵南宸,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以为,主动解决赵南宸的难题,他会开心。
赵南宸的脸色却越发冷峻:“只要不过分,朕都能答应。”
周清曼敛目,声音哑到仿佛泣血:“不会为难。”
“孩子消失,你就解开铁链,放我走吧。”
赵南宸顿时眉眼一沉,威严的气场压得在场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待你没了用处,朕自会放你走。”
他丢下这句,冷然转身离开。
殿内的人纷纷退去,只剩下一室空寂。
周清曼看着满身伤痕的自己苦笑。
她修为散尽,九尾丢了八尾,还能有什么用处?
不想第三天,禁军涌入寝殿,强行将周清曼架出宫门带到祭祀台时,她得到了答案。
大景北方起了山火,大火连绵不绝烧毁了许多家园。
此刻已经有了上万灾民。
百姓熙熙攘攘,在祭祀台下不断用烂菜石头砸向周清曼。
“一定是妖后带来灾祸!”
“大家快打!除妖积福!”
周清曼被捆在台上,脚下满是干柴。
小心翼翼护住腹部,看着台下百姓憎恶的神情。
身上的疼与心上汇为一处。
她曾在大旱时为这些百姓向龙王求雨,曾在瘟疫横行时,回青丘摘仙草救人。
可原来,她做那么多好事。
都抵不过她不是人……
周清曼心口痛如滴血,却偏偏无计可施,只听台下万千嘈杂声,在此刻汇成一句。
“烧死她,烧死妖后!”
接着,赵南宸薄凉的声音从最高台上传来,字字凌迟她的心。
“废后周氏,妖惑人间,今日朕替天行道,赐……焚刑。”
下一刻,得令的侍卫便上前,点燃了周清曼脚下的干柴——
第5章
烈火焚焚,火舌席卷而上。
自从决定来凡间和赵南宸在一起时,周清曼便不顾姥姥的阻拦,褪去了神格。
说愿意舍弃长生,只求和赵南宸做一对平凡夫妻,白头偕老。
如今,她已经是凡胎肉体。
炽热的温度灼伤她的肌肤,疼得她眼泪直掉。
可台下被她救过的百姓,仍在拍手叫好!
欢呼声像是万剑,一次次穿过她的心口。
周清曼看不清赵南宸的神色,但也不难猜到,他应当也是高兴的。
第一次。
周清曼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听姥姥的话,为了赵南宸离开青丘……
阵阵灼热和悔恨烧心。
她忍不住泪如雨下,缓缓闭上眼,等待死亡。
却不想下一秒,一滴水珠滴在脸上。
接着,一滴滴的水珠倾泻而下——下雨了!
周清曼难以置信的睁开眼,便看见脚下的火已经被大雨浇灭!
赵南宸匆匆迈步而来,漠然下令:“天降甘露,今日不宜*生,快把火撤下去!”
他表情冷然,但手指却紧握在一起。
周清曼看穿他的紧张,却已经无心探究,那紧张背后,究竟是爱是恨……
皇城冷宫。
周清曼又被赵南宸送了回来,囚禁在这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赵南宸和赵希禾一连多天都没再来折磨她,反而还差了女医为她上药,熬煮安胎药。
女医来时,外头好似一片欢庆。
快乐活力的氛围衬的冷宫中越发枯寂。
周清曼忍不住哑着嗓子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女医被吓了一跳。
半晌后,见周清曼真的只是问问,才哆嗦着回答:“陛,陛下下旨选秀,普天同庆……”
选秀。
周清曼扯了扯唇角,美艳苍白的脸上苦楚蔓延。
曾几何时,东宫也曾选秀。
彼时,赵南宸还是太子。
他不受先帝宠爱,一直谨慎着不去惹先帝不悦。
但让东宫选秀的旨意一下,他为了周清曼,当即进宫,冒着大雪跪在先帝寝殿前。
“父皇,儿臣已有心悦之人,此生只她一人足矣,绝不会再另娶他人,请父皇收回成命!”
先帝大发雷霆,先罚他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三天,又杖责五十。
最后,赵南宸被抬回东宫。
周清曼见他只剩一息尚存,毫不犹豫断尾救他。
此刻再想起往日种种,竟然已恍如隔世……
周清曼闭上双眸,忍着不让泪落下。
偏偏这时,门口传来通报:“陛下驾到!”
周清曼听着脚步声渐近,熟悉的龙涎香在身边停下:“好些了吗?孩子……还好不好?”
赵南宸声音温柔,关怀的语调更像是回到了从前。
周清曼几乎是死死攥紧手,才强逼着自己不沉溺进去。
她沉沉埋着头,不肯睁开双眸看他一眼。
赵南宸看着她身上的伤口,眸色中闪过一抹难言的情绪,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去触碰。
“皇兄!”
赵希禾的声音陡然从外面传来。
赵南宸迅速收回手,脸色自然回头看去:“希禾,你怎么到这来了?”
赵希禾进门,扫了眼床上不知死活的周清曼,接着抱住赵南宸的胳膊。
“当然是来看着妖孽的孩子有没有保住,好给我们孩子做新的药奴!”
第6章
往日朝朝暮暮,温情厚爱都瞬间坍塌。
什么愿得一人心,永不负卿的誓言也都在此刻燃烧成灰烬!
周清曼的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了。
甚至连赵南宸和赵希禾何时离开都不知晓。
明明心头血早就被挖走了,她此刻却仍旧有种心脏空荡荡的痛感。
以至于连女医送进来的饭都吃不下。
一连数日。
周清曼迅速瘦弱,形容枯槁。
女医急的团团转,端着药哄她:“你……多少吃一点啊,这都是陛下特意嘱咐的,让你好好温养身体。”
周清曼的心已经死了,抬手便将眼前的碗挥开:“究竟是温养我的身体,还是为了他的赵希禾?”
女医拿她没办法,正着急。
赵希禾的侍女带着人进来,匆匆架起周清曼去了朱雀殿。
朱雀殿内,宫灯通明。
周清曼拖着沉重的铁链进门。
就赵希禾坐在床榻上,光洁的双腿垂在床边颐指气使:“来的正好,过来给本公主洗脚。”
周清曼淡淡看着她,没动。
赵希禾火冒三丈,清纯的脸瞬间扭曲在一起:“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压过来!”
周围的侍女太监赶忙上前,将周清曼按着跪在赵希禾面前。
可周清曼哪怕虚弱的跪着,周身气度也依旧慑人。
赵希禾越发恼火:“你还高高在上些什么?还以为自己是皇兄宠爱的皇后吗?”
说着,便抬腿,踩住周清曼的脸。
狠狠将周清曼的头,踩入洗脚盆中。
洗脚水没过鼻子时,周清曼麻木的心,还是止不住的抽痛。
没出青丘前。
她姥姥最疼爱的外甥女,是万妖敬仰,无比尊贵的小殿下。
若是让姥姥知道,堂堂青丘神族后裔,如今落魄到被人踩在脚下,不知该有多愤怒又难过。
想到这,周清曼周身猛的爆发出一股力。
按着她的太监宫女陡然被震开,赵希禾也被震的飞了出去。
周清曼忍着脚踝被快要被铁链锢碎的疼,站起身看着满脸惊骇的赵希禾。
“他爱不爱我,我已经不在乎了。”
“但你和赵南宸乱伦生子,上天必定会对你们的孩子降下惩罚。”
说着,她满脸痛色抚上小腹:“而且我已经小产,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赵希禾听着,脸上的恐惧又变为愤恨。
正要开口,便看见赵南宸从门口进来,死死攥住沈清曼的手:“你说什么!?”
“朕不是令人好好温养着吗?怎么会小产。”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冷厉英俊一如从前。
周清曼被拽得一个踉跄,抬眸看他时却只觉得陌生。
她别过眼,抽出被他握到发红的手腕,面不改色地说慌:“父母不期许她来到世上,她自然会离开。”
赵南宸深邃的眸子里涌上滔天怒意:“你不愿生下朕的孩子?”
周清曼抿唇,“不愿”却像石子般卡在喉间,迟迟说不出口。
很久以前,她也曾无数次憧憬和赵南宸有个孩子。
期望着等孩子降世,她便悄悄告知赵南宸,她是狐族,青丘神裔。
往后,他们的孩子会成为狐族和人族共同的王。
可终究,事与愿违……
周清曼强忍着心口绞痛,轻轻吐出那两个字:“不愿。”
闻言,赵南宸陡然笑了。
他抬手钳住周清曼的细颈,声音冷酷如地狱阎罗。
“孩子做不成药奴,那便拿你的内丹来抵罢!”
第7章
周清曼从来不知道,言语也能伤人至此。
心口,五脏六腑,都紧紧蜷缩在一起,痛到窒息。
她想说些什么,但声音像是被什么拿走了,哑口无言。
此刻,她才深深切切意识到。
情字见能血封喉!
赵南宸修长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洁白脆弱的脖颈:“你不是想走吗?把内丹留下,朕就放你走。”
周清曼嘴唇嗫嚅,泪水从干涩的眼里夺眶而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氲湿赵南宸手背的那刻,他冷如薄冰的眼底也有一丝龟裂。
偏偏这时,赵希禾捂住心口爬起来,踉跄着走到赵南宸身边:“皇兄,不能放过她,她刚刚诅咒我们的孩子,说他必遭天谴。”
她捂住自己的小腹,哭的梨花带雨:“可怜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要遭受这样的苦楚。”
“我这个当娘的,不如和她一起去了。”
说着,赵希禾就要往柱子上撞。
赵南宸脸色微变,忙松开周清曼:“希禾!”
跟在他身后的大太监赶紧一边喊一边拦:“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死了吗?还不赶紧拦着公主!”
一群太监婢女慌张爬起来,死死拦着赵希禾。
拉扯间,赵希禾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赵南宸当即沉着脸上前,确认赵希禾只是惊厥,脸色才缓和。
周清曼把他所有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在意,担忧,爱护。
这些情绪,曾经也一比一复刻在她的身上,只是没想到转身又给了别人。
人心原来真的如此易变……
沉痛间,赵南宸威严的声音传来:“传闻妖族内丹能活死人,你若愿意救希禾一命,也算是你人性未泯……”
“我不会给的。”
周清曼打断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无论是孩子,还是内丹,我一样也不会给。”
“我也不稀罕做人,负心薄幸,见异思迁。”
“我曾以为你是不同的,现在看来,你与那些凡夫俗子也没什么两样。”
她每说一句,赵南宸的脸色便更沉一分。
到最后,屋内已经溢满*气。
赵南宸的眉梢眼角都是怒意,从怀里拿出一把精美的匕首,逼近周清曼的心脏:“你没了内丹,还能再修炼,但朕只有这一个妹妹。”
周清曼已经虚弱到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让那寒芒越来越近。
刀尖没入心口时,她脑子里闪过许多过往。
初见时,赵南宸救她,温柔替她疗伤。
陪伴时,赵南宸宠她,亲自为她做各种狐狸玩物。
定情时,赵南宸爱她,说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如今,那些甜蜜温情,都被赵南宸这一刀捅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如今,周清曼只怕不够痛,自己才还会贪恋过去情谊。
她抬起发颤的手,握住赵南宸所持的刀,在自己的胸口狠狠搅动。
洁白无瑕的内丹被剖出,晕过去的最后一刻。
周清曼迎着赵南宸震惊的目光,忍着蚀骨的痛轻轻启唇:“缘起时,我曾欠你一命,如今,这颗内丹给你……”
“往后你我情断义绝,再无瓜葛。”
第8章
晕过去之后,周清曼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青丘草长莺飞,桃花十里。
她悠闲躺在树下,冲着姥姥撒娇:“术法难学,姥姥,我不想成神,我只想一直陪在姥姥身边……”
姥姥轻轻揉了揉她的狐狸毛,笑她孩子气。
可好梦由来最易醒。
她还没能抱到姥姥,心口便传来一阵钝痛。
睁开眼,便看见一片残砖破瓦,她仍在冷宫之中,青丘远在千里之外……
脚上铁索犹在,依旧禁锢得她寸步难行。
周清曼捂住空荡荡的心口,艰难抬起头看向家乡的方向,却只望到高高的宫墙……
悔恨和怨恨化作漫天潮水,一点点没过她的肺腑。
悲痛的情绪牵连的腹部传来胎动。
她垂眸,抬起毫无血色的手揉了揉孩子:“如今阿娘没了内丹,已经没法保护你了……”
孩子像是知道了什么,乖乖沉寂下去不动了,连那小小的心跳都微弱下去……
周清曼心如刀绞,眼眶湿润却掉不出任何泪。
可她没了妖丹,自身都难保,别说孩子……
这时,赵南宸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好些了吗?”
他神态自若,仿佛那些伤害都不曾发生过,又像极了之前那个温和如玉的少年郎。
但那玄色龙袍,腰间别着的符咒,无一不在提醒周清曼。1
那个爱她的赵南宸早死了。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只是大景的帝王。
周清曼无视他,不想浪费口舌。
赵南宸竟然没生气,许久后,才再次开口:“朕曾承诺过你,拿到内丹就放你走……”
周清曼空寂的双眸终于有了反应,声音嘶哑:“你骗我许多次。”
骗她说会永远爱只她一人。
骗她说只做她一个人的夫君。
骗她不管她是什么,都不会在乎。
赵南宸脸色骤冷,仿佛凝出水来:“你也骗过朕。”
周清曼抿唇,别视线不想看他。
赵南宸漆黑的眸中闪过复杂,喉结滚了滚却什么都没说,俯身去解她脚腕上的铁链。
叮——
重获自由的那瞬,周清曼只觉得不真实。
数年纠葛,仿佛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她只想回家。
赵南宸好像看出她的想法。
从腰间扯下一枚玉佩,轻轻摩挲过后递了过去:“拿着这个,不会有人拦你。”
“只是你……身上有伤,最好还是让家人来接。”
说完这句,他又深深看了周清曼一眼。
只一眼,周清曼却感受到浓烈的爱意,和无尽的不舍。
可她没回望。
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拖着满身的伤踉跄往皇城外,青丘的方向走。
哪怕脚踝上的伤口尽数裂开,鲜血淌了一路也没停下。
背后。
赵南宸的视线一直晦涩地紧紧盯着她。
可哪怕到出了皇城,周清曼都没回过头,一次都没有。
她没了法力,只能一直走,直到筋疲力尽,双眸越来越模糊。
才看见青丘的山,就在面前。
就在快要晕过去那瞬,一道熟悉温和的身体在耳边响起。
“囡囡!”
周清曼鼻头一酸,挣扎着抬眸,便看见姥姥——青丘女君一身素衣站在那里。
悔恨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她泪如雨下,冲上前:“姥姥……对不起,我,我不该不听您的话。”
可就在她快要抱到姥姥时。
身后陡然传来一道让人战栗的男声。
“清曼,多谢你带我找到了青丘的入口。”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