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36氪经授权发布。
没有了法律限制后，不仅玩家群体间出现了明显的“分裂感”与“模糊感”，游戏开发者之间也有着类似的困惑。
作者 | 陈彬
编辑 | 御寒
网易游戏《逆水寒》又被骂了，这次是因为被指“抄袭”。
5月18日，官博“逆水寒”宣布将推出两项新功能：一是“碧玉瓜”交易系统，周日上午买进新道具“碧玉瓜”后，下周六前能在自己或好友的庄园中卖掉以赚取差价；二是花卉杂交系统，将三种颜色的花错位种植浇水后，第二天有较大几率杂交出颜色不同的二代花朵。
图截自微博“逆水寒”
仅看描述，《逆水寒》新玩法与《集合啦！动物森友会》（简称《动森》）的“大头菜”与“花卉杂交”玩法几乎一模一样。《动森》的这两个玩法，又恰恰是其在社交媒体上话题度最高的内容。
一批微博上的《动森》玩家彻底炸了。
“网易你能要点脸么，狗屎。”拥有157万微博粉丝的游戏大V“NS新闻速报”率先发博“开团”。当天下午，“逆水寒”关键词直接冲上了微博热搜，大批愤怒的网友涌入，官博“逆水寒”干脆关闭了微博评论区。
图截自微博“NS新闻速报”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意见在此时却产生了分裂。
18日晚上，微博号“新浪游戏”发起了一个投票，话题是“借鉴游戏玩法是否算抄袭”。总计7.9万的投票中，“算”“不算”“看程度”这三个选项的票数比例相差无几，其中“不算”居然以2.9万票高居首位，以至于发起者“新浪游戏”都发博感叹没想到投票结果。
图截自微博“新浪游戏”
关于“游戏玩法抄袭”，历来是玩家间争论最多的话题，却鲜有一个权威性结论。这种舆情分裂产生的背后，根本原因是法律规定中，“游戏玩法”不存在“抄袭”的概念。
纵观国内近些年来判处的游戏侵权案件，判决理由大多是“美术素材一模一样”或者“游戏源代码抄袭”。
例如去年9月宣判的“《英雄血战》游戏侵权抄袭《王者荣耀》”案件中，双方争论就聚焦在游戏地图上，而不是玩法抄袭。游戏地图属于美术作品，法院认定《王者荣耀》游戏地图缩略图、场景地图具有独创性，因此受到法律保护。MOBA游戏《英雄血战》的开发商最终败诉，不得不终止该游戏的所有网络传播行为。
海外的法律也有着类似的规定。
曾经国内大火的桌游《三国*》，其基本游戏规则与美国西部牛仔主题桌游《Bang!》较为相似，一度被外界扣上了“抄袭”的帽子。可《Bang!》开发商向美国德州某法院发起诉讼之后，却等来了一纸败诉，判决理由就是“玩法不受版权保护”。
桌游《Bang!》
这种规定背后的逻辑其实也很简单，单纯是为了不限制创作自由。
“游戏玩法”的性质有点像艺术创作中的“母题”。在影视剧领域，《乡村爱情故事》和《泰坦尼克号》两者风格与观看体验截然不同，却都讲好了“爱情”这一母题。同理，在一个大玩法的基本框架下，也能诞生无数特色各异的作品。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以三款核心玩法类似的ARPG类（动作角色扮演）主机游戏为例：《尼尔：机械纪元》讲述了有意识的人工智能如何寻找人生意义，《只狼》中孤独忍者复仇的故事令人感慨，《异界锁链》以一种赛博朋克式的末日为游戏背景，没多少人会指责这三款游戏之间互相抄袭。
同样是ARPG玩法为核心的三款游戏
如果玩法本身有版权，每种玩法只能为版权者所有，全球游戏业界也不可能像今天一样百花齐放。
更何况目前市面上绝大多数玩法，也很难判断开创者是谁。谁是第一个开创RPG玩法的人？哪款游戏第一个使用了FPS（第一人称射击）玩法？难以考据，也没必要考据。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是合法行为，为何仍有争议呢？微博网友的一句类比概括得非常到位：“出轨也不违法，但并不代表它在道德上就是对的。”
许多玩家们并不反感“微创新”，他们嗤之以鼻的大多是“完全照搬”行为。
《逆水寒》赶在《动森》仍有不俗话题度的今天，在游戏中加入比较相似的玩法，遭到一部分玩家指责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不是，抄全套？你哪怕周五卖周六买，或者搞种子培育呢？至于一模一样吗？”一位微博网友在相关新闻底下评论道，该评论收获了上千个点赞。
争论不休/图截自微博“新浪游戏”评论区
面对指责，也有不少《逆水寒》玩家在微博上表达了反对，“之前《逆水寒》就可以种植物，这次更新增加一些，就得被贴上一模一样标签吗？”“意思是任天堂用了的玩法，谁都不准再玩了？奇葩。”
但似乎谁都没法说服谁。
微博网友整理的“洗地语录”
“玩法的创新还是借鉴抄袭，中间有些灰色地带不好判定。当没有人指责说极其像某个游戏的时候，可以认为是一种创新。”独立游戏制作人睡神告诉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但有很多（游戏），一眼就能看出它是复制的哪个游戏。”
睡神的作品大多是注重玩法创新的休闲向手游，在圈子内备受好评，可惜叫好不叫座。因此，一些换皮游戏公司就盯上了他。
玩家评分为10分满分的“睡神飞工作室”
“抄我们游戏的人非常多，市面上能找到的就有几十个。”但面对这种行业现状，睡神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创新真的很难，即使我自认为比较擅长玩法创新，但这六年多也做废了60来个DEMO（样品）。”
对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互联网公司来说，这种“创新效率”几乎是完全无法接受的。但对真正在做原创的游戏人来说，日子有时就不太好过了。
2018年2月，睡神在游戏社区TapTap上架了新开发的游戏《猫多米诺：打脸的艺术》测试版，玩家评分高达9.7分，远高于站内大多数游戏。但令他没想到是，不到一个月时间，竟有数家公司直接照搬了游戏系统，抢先申请了游戏版号。
睡神研发的《猫多米诺》/截自TapTap
最“懒惰”的一家公司，直接将游戏命名为《狗多米诺》，游戏内也只是简单将“猫”的美术素材换成了“狗”而已，生怕玩家不知道原型是谁。
此时，睡神的版号却迟迟下不来。根据法律的规定，只有拿到版号的游戏，才享受著作权的保护。“等版号等了一年半都还没有消息，做这个游戏的美术和程序都离职了。等版号进入审核状态时，游戏已经登录不了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我们放弃了开发维护，版号申请也放弃了，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挂掉了。”睡神回忆说。
这大概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了
图截自微博“央视财经”
可即便玩家再怎么抗议，依旧有人愿意为那些有争议的作品买单。
“在我看来，最大的影响其实是让许多本来怀着一丝创新想法的人，放弃了这条路。因为他们会看到这条路太难了，还是去借鉴换皮抄袭比较稳妥，然后就是恶性循环。”睡神说。
很显然，保护那些真正在做创新的游戏人，纯靠行业自律远远不够。
作为一名注重玩法创新的独立游戏开发者，睡神认为应当给玩法首创者提供一个短暂的保护期，比如一年，这样既一定程度上保护了玩法创新，又不会影响这个类别的后续发展。
但许多中小型游戏公司来说，“保护玩法创新”似乎还不是最要紧的议题，毕竟“游戏能否上线”这件事，都足以令他们折腾许久。
不论如何，对许多《逆水寒》玩家来说，似乎早已不在意这些争议。微博上搜索“逆水寒”关键词，发现人们早已沉浸在讨论“520情侣时装有多美”的氛围中，唯独“NS新闻速报”的那句“网易你能要点脸么”，还挂在搜索页面前列，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至于这背后的原因，别问，问就是倒逼行业精品化。
前任天堂社长山内溥谈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