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卡帕设计的布里翁陵园(Brion Tomb)
“我的大限到来之时,请用这些词汇给我盖棺论定,因为我本是一个取道希腊到威尼斯的拜占庭人。”
——卡洛·斯卡帕
文字:Laura May Todd
摄影:Maciek Jeżyk
卡洛·斯卡帕(Carlo Scarpa)1906年出生于意大利威尼斯,他以高度敏感的建筑风格闻名于世,将当时的现代主义与传统的威尼斯风格融为一体。
卡洛·斯卡帕(Carlo Scarpa),1906年6月2日-1978年11月28日,图源:维基百科
斯卡帕生前并不是很有名,大部分作品都在家乡威尼托大区。如今他被看作是建筑师中的建筑师,一个话不多、充满创意、手艺精湛的人。他的艺术遗产等待着后人去发现。
他的最后一件,也许是最受尊崇的作品,坐落在威尼斯和高耸的多洛米蒂山脉(Dolomites)之间的宁静乡间。
布里翁陵园(Brion Tomb)是布里翁韦加(Brionvega)电子公司创始人奥诺里娜·布里翁(Onorina Brion)和朱塞皮·布里翁(Giuseppe Brion)最后的安息之地。
1968年,奥诺里娜在朱塞皮去世以后,委托斯卡帕设计陵园。斯卡帕花了十年时间一点点发展和完善陵园,直到完工。
卡洛·斯卡帕,图源:stampaedesign
当我向一位建筑师朋友提到要去看布里翁陵园时,他告诉我他第一次去参观的时候,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所震撼。
他只能用“司汤达综合征”来形容那种感觉,症状包括头晕眼花、泪流满面,是人在面对美到极致的事物时的反应。
斯卡帕设想中的布里翁陵园,半是堡垒半是城市公园,附近圣维托迪阿尔蒂沃莱镇的居民会经常来光顾。他要建一座大型综合建筑,人们可以在这里野餐和玩耍,让这个城市的逝者在这里“招待”活着的人们。
整座建筑以L形将陵园的北部和东部围起来,这是一系列独立但相互关联的建筑,有入口、静思亭、碑拱石及小教堂,有大片的草丛及起缓冲作用的水景,外面用土墙围起,与农民的田地隔开。
布里翁陵园宏伟的入口具有古希腊建筑风格,这种风格的建筑中最有名的是雅典卫城的入口—公元前5世纪由著名政治家伯里克利下令修建,山门由6根多立克柱子支撑,与里面帕特农神庙的8根柱子呼应。
通过公共墓地,就到了布里翁陵园的入口。两个互相锁住的圆圈切入混凝土墙,象征着强有力的布里翁联合会。右边,沿一条小路,可以到静思亭。亭子坐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这座带顶的木结构建筑由细细的柱子支撑,对面是水塘外坡上的草坪。这里,锁住的圆圈再次以切掉一半的形式出现,并列在一起,装饰着布里翁夫妇两人墓前的碑拱石。
图片来源:divisare,© ÅKE E:SON LINDMAN
碑拱石是一种多层的拱门,因早期烈士的地下墓穴而得名。斯卡帕根据威尼斯人行天桥的形状设计了这里的碑拱石。柔和的曲线下,镶嵌着乌木和象牙的两座墓碑彼此微微向对方倾斜,似乎在抵抗看不见的力量。石头下面的玻璃砖透出微光,仿佛被搅动的水面。旁边是倾斜的檐篷,遮在家族其他成员的陵墓上方。
从那里可以看到小教堂,一个半淹没在水中的废墟,从池塘中露出来。站在这里能将整个陵园尽收眼底:高耸的阶梯状的屋顶,镶嵌着圆圈的墙,数不清的小小的门像斑点一样点缀在外墙上,水面反射的光线从门洞里透进来,给厚重的混凝土注入活力。原本生硬的灰色建筑在各个细节上都经过精心处理,整体呈现出柔和的效果。灰墙外,橘黄色的锦鲤在荷叶下游弋嬉戏,拖拉机隆隆驶过。
斯卡帕家乡的影子在陵园的设计中随处可见:亮晶晶的穆拉诺(Murano)马赛克,精美的黄铜铸件,迷宫般的小路和深不见底的小巷。在这泥土和混凝土组成的空间里,水仍然是贯穿一切的灵魂。狭窄的水道像麦田怪圈般切入地面,让各个部分有了交流,正如威尼斯的水路。
我徘徊在这里,想着也只有在这样一个城市长大的人,才会发展出这样的逻辑和艺术,创造出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作品——太美了。
影响着整个设计的并不只有威尼斯,你还能在其中看到粗野主义(Brutalism)的影子,闻到巴洛克式的气味。但这里没有哥特式的四叶草形状和威尼斯式的拜占庭长廊。斯卡帕参考的是更广阔的世界范围内的丧葬文化和建筑。
图片来源:divisare,© ÅKE E:SON LINDMAN
阶梯状的复杂墙面和延伸的拐角让人想起古代阿兹特克人(Aztecs)的纪念碑,那些直角使每个立面随云朵的移动而变化,在每个季节甚至每个小时投下不同的阴影。
斯卡帕受日本文化的影响是有据可查的,这种影响也清晰地展现在墙壁上。用石膏和黄铜模仿的日式屏风,让人想起日本茶园水面上的石板小路……
走在这里的每一步都被精心设计过,让参观者渐入佳境。
实际上,斯卡帕的生命结束在日本。
1978年在仙台旅行期间,他失足从水泥楼梯上摔下,成了被意外和暴力终结生命的建筑师之一。布里翁陵园当时已经基本完工,但还在进行最后的调整和修改。他自认为布里翁陵园是他一生中最杰出的作品。
布里翁陵园展示了斯卡帕所有的才华,这里融合了所有影响过他的建筑风格、近乎神秘的建筑理念,还有一位艺术家一生的积淀和奉献。
这是最后的杰作,他自己也被埋葬在这里。据说他是以骑士的礼仪下葬的:被亚麻布包裹着,直直地站在墓碑下面,墓碑上刻着他的名字。
他在为自己最后的作品站岗。
※ 本文节选自《谷物14:标准之外的人生》,出特别注明外文中图片均来自本书,日本通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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