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谎言茶楼
（一）
阿斌进加油站给车加油。眼镜哥说：“东灵、西玉、南化、北漆、中长江，这五个石种可以代表国内几百个石种。南大化和北沙漠漆珠光宝气，都有皇格和王公贵族气，符合盛世情结；东方灵璧石在大量的新老石种里依然能够突出十面埋伏、瘦皱漏透贯古今：西边的和田玉则是中国人骨子里的气质象征，孔子说了，‘君子温润如玉，无故玉不离身’；中间母亲河所产的奇石源远流长，跟西玉比，虽不以质胜。跟南化比，虽不以皮优。跟北漆比，虽不以形强。跟东灵比，虽不能听音，但长江石却能以纹胜四方奇石，石纹乃石文也，长江石胜在更能‘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可惜啊，南方石都柳州的红水河在她它产出大化、彩陶最辉煌的十年，恰好也是北方石都阿拉善左旗沙漠漆、戈壁玛瑙精粹叠出的时期，北帝南相，既生瑜何生亮。这黄金十年是以台湾石友为师的石文化圈，以宰相之才，在柳州安营扎寨，包装和发掘以大化石为首的红水河各类奇石，润之以似断似连的文化、鼓之以无中生有的营销，把柳宗元任柳州刺史期间在（与卫淮南石琴荐启）中第一次提炼出来的‘形、质、色、声’四大赏评要素，包装成‘色、质、形、纹、韵’的现代奇石鉴赏五字真言，只把柳侯的‘声’字悄悄换成了自己的‘纹’和‘韵’，毕竟现在石头这么宝贝，谁也舍不得敲打一顿比谁声音更好听嘛。这个时期，在塞外，在遥远的腾格里沙漠，在闭塞、落后、艰苦的骆驼之乡，在这个被仓央嘉措活佛赐福的蒙古秘境，除了‘东坡肉’和‘雏鸡’，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精绝极品被野蛮挖掘，暴殄天物？或者还趴在羊国的粪蛋里？这些流落凡间的戈壁石，从它们被发现，就已经错失了十年的文化浸染，没有留下故事。希望长江石不要步她的后尘。”
眼镜哥说：“为什么选北漆而不是北葡萄呢？因为葡萄玛瑙属于矿晶范畴，在奇石和矿晶共同组成的观赏石殿堂里，苏宏图神山就是那顶皇冠，而背萄玛瑙就是皇冠正中间那颗明珠！欣赏梵高的油画看照片不够；欣赏女人的裸体看视频不够；欣常葡萄玛瑙光看展品不够。一要去神山，下矿洞去一探究竟。但是神山是不开放的，因为储存了炸药，是边境禁区。而且，下矿洞有性命危险，哪个矿洞出事哪个老板倒霉，还要影响整个矿。现在各方面都规范了，赔钱都是小事，就怕死人。最开始无序开采的时候，有个青海回族工人，拿着一根不及5号电池那么大的8号雷管玩，觉得挺新奇的，左摸右看，结果失手掉落，发生摩擦爆炸，里面装的黑索金威力巨大，咚地一声，脑浆炸满了矿洞壁！”眼镜哥讲的这些事情，是跟开过矿的老板们喝茶聊天听到的真实秘闻。“有时候光有炸药也没用，大财有命。有一波人炸到一道宽石梁，怎么炸也炸不开，拖不起放弃了。结果后来的人一炮炸开，炸出了著名的百万大坑，里面一大窝子红葡萄玛瑙，要知道那时候的百万多值钱！咱们这次能够获准上神山矿，要感谢阿斌老弟的细致安排，他得完成相当繁琐的手续，才能请到这六天假接我们上山，石矿长和康站长已同意我们作为特殊人物进入矿区。”
阿斌上车告诉大家一个好消点，“CCTV2《寻宝》栏目的三名记者已经早我们几个小时从左旗去了神山，到我们也要进去的矿洞进行实地拍摄。这个矿洞是我朋友老潘的，前几天发现了玛瑙，裹着一层厚厚的白色高岭土，从已经露出的体量和珠子来看，很可能是近年来最漂亮的一个葡萄玛瑙矿。因为这是神山开矿以来第一次向外界开放真容，石矿长让发掘现场暂停，保留原貌，他亲自陪同央视记者进洞拍宝贝出世。”
听着眼镜哥、阿斌绘声绘色地介绍，丁总和苏会长掩饰不住兴奋，中蒙边境的神山葡萄玛瑙矿从不对外开放，山上无水无电、条件艰苦，远离现代文明的舒适，直到去年底才结束不通信的状态。能一探石界最神秘的神山，这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
神山探宝之旅开始了。从定远营直直北上，是一条渐渐远离现代文明与生活习惯之路。
（二）
车行两小时，丁总突然肚子痛，应该是喝多了酒伤了肠胃或者水土不服。俗话说“好汉子禁不住三泡稀”。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吃坏肚子跑肚拉稀，绞疼坠肚的滋味不好受，既要在一车人面前撑着形象保持风度，还要咬牙攒眉地暗使劲强忍，何况地理环境不熟又不好总是跟人打听服务站到了没，子弹已经顶到枪口了，却不能及时，或是随时随地解决，憋得难受啊。
丁总多么盼望在太阳暴晒，无遮挡无起伏的戈壁滩上，出现一个马桶。
丁总要阿斌再开几十公里，终于到了所谓服务站——两条壕沟，有条穿路的过水涵洞。原来这就是阿斌所说的“下一个服务站”！只不过是可以避开过往的大型工程车和去外蒙古拉煤的大货车。但一路下来，还就只是这个地方不是一览无余的平沙戈壁。眼镜哥说：“在所有过戈壁的人看来，在哪里方便都应该不成问题。”
苏会长笑丁总，“谢天谢地，终于找到发泄释放的‘靶场’，可以‘有的放矢’了。唉，箭在弦上，是不得不发呀！”于是丁总在此给当地的鼠类留下一份新鲜、冒着热气的美味，蹲在涵洞里出恭，泉滴矢落砰然有声，穿堂小风嗖着屁股，完事拾起一块戈壁石揩揩出口，感觉回到了和硕特建旗的年代，人成了羊。
戈壁滩上一只羊的头，没有腐烂的皮毛暴露在烈日下，阿斌抽着烟说，“估计是渴死的，沙漠里有很多，神山上更加艰苦。”
继续北上。十二点多到了有加油设施的诺尔公，见到餐厅、顾客和熟悉的食品，感觉又回到了人间。搭他们顺路车的一对不知名的父子，小孩子在车上吐了几回，一下地就到处跑着玩去了。众人请这对父子一起吃中饭，加茶水时，水已出碱味，咸而重。丁总不由得哼起了《边疆的泉水清又甜》，阿斌笑了，说：“咱们这里没有李谷一，只有德德玛。”然后给大家上了碗大猪蹄，说：“山上我雇的工人有两个是青海回族，请的蒙古族厨师也不会去买猪肉，平常我想吃猪肉只能途经这里时吃上一餐。”
（三）
继续北上。路旁的高压电线杆依然陪伴着公路，直到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它们的影子。远处出现一颗叫迎客松的山榆，孤立在年降水量不足两百毫米的戈壁滩上，阿斌说前几年银川园林局出三万要把树挖走，结果牧场主人没同意。一身轻松的丁总却在想，如果再咬牙忍一忍，把那泡“软塌塌的布丁”忍到现在，将它“贡献给”老树做“底肥”岂不更好？
经过正建设大型通关口岸的乌力吉，不久就到苏宏图。这里是俗称的五团，距离泡泡玉的产地不远。泡泡玉碎料没有观赏价值，作为“阿拉盖玉雕”的材料正在被政府、企业、玉雕行业、民间论坛等各界联手推广。采矿权是阿斌一个朋友的，阿斌在里面投了点小股份。他曾选了些矿料亲自送到广东四会雕过一批把件，销得还不错，但是因为质地脆、雕工贵、易磕碰，就放弃了继续大规模推进。眼镜哥则用泡泡玉、黄龙玉、大湾玉，在桂林磨了几条圆珠子手串做比较。
阿斌在苏宏图小商店买了点洗涤剂，准备在起沙尘暴时提前涂抹在迎风面，保护车漆。这里大的沙尘暴铺天盖地、不见天日的黄风，蚕豆大小的沙粒，被风卷起，拍打撞击在汽车身上，噼里啪啦的听着就像在燃放的鞭炮，小的沙尘暴过后，汽车也可以被刮一层漆。苏宏图再往北三十公里就是中蒙边境。神山葡萄玛瑙矿上的必要和最低补给，由苏宏图提供，例如柴油发电机用油。山上的生活用水则从部队一口几百米深的井里抽出，每天有车送上山。神山上现在住着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人。
再往前走就不再是公路，一排电线是去年底中国移动建设的无人值守转载塔专线，神山矿蹭此福利可以用手机了。山上看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是部队卫星转载车开进来做的直播信号传输。颠簸二十公里后，深山赫然跃入眼帘！
山有峰峦之别。形势峻拔者谓之峰，形势圆转者谓之峦。水注川者溪，泉通川者谷。悬石者岩，两山夹水者涧，夹路者壑，峭壁者山崖，有穴者岫，圆形者峦。神山是一座寂寞的孤峰，无溪谷岩涧壑崖岫，小几百米高，也不长草木，山腰一座敖包，拉出几条挂满经文的彩带，在蓝天白云下猎猎飞扬，祭台上有几只羊头。神山底下和四周常年累月的挖洞，不断造成山体滑坡。
葡萄玛瑙是神山带血的骨头，神山像病了的女王，皇冠蒙尘。这就是眼镜哥心中观赏石殿堂的皇冠，眼镜哥心中隐隐作痛，说想上去看看。阿斌不知从哪骑来两轮摩托，带他上去了。夕阳西下，眼镜哥向神山许愿：“愿神山保一方平安，光芒永远点燃石友们的追求、智慧与幸福之灯。”四周低伏的褐色峰峦，绵延到天边。
下期预告：《赏明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