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爱了他11年,如今他娶妻,我瞎着双眼当街拦了轿子

故事:我爱了他11年,如今他娶妻,我瞎着双眼当街拦了轿子

首页冒险解谜恶魔执事与黑猫更新时间:2024-05-06

本故事已由作者:别衡,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此时此刻的韩尘,口袋里只有三枚铜板。

一碗面都不够。

他在衙门口的石狮子边上等着,张望着往来的行人,眼睛里也瞧见的都是茫茫然的影子。

本也是个校尉,没成想落到这个地步,苦笑一声。

“韩尘,抱歉,大人临时将我捉住问案,让你久等了。”

韩尘站起来,看着急匆匆从里面跑出来的小伙子,笑道:“没事。”

小伙子是此县的捕快,叫赵五一,小时候常跟着韩尘屁股后面玩骑马打仗,哥啊哥的叫着。后来韩尘参军做了校尉,他呢,在县府里某个捕快的小差,有时候想起那大哥,就跟想起天上明月一样。

实在没想到年初的时候韩尘忽然回来了,问他是不是打了胜仗荣归故里,他说不是,赵五一再问,他就不说了。行伍之人私自还家可是重罪,除非得胜还朝,有几日探亲假,可韩尘不愿意说,他也没办法。

日子过了大半年,韩尘越来越窘迫,他在落枫城里有没有别的相熟,只能来找赵五一,赵五一自然二话不说,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三两银子交给他,但还是多问了一句:“燕哥,你没事吧。”

“没事,钱我会还你的。”韩尘向他挥了挥手,“走了啊。”

借到钱之后,韩尘*第一件事是去澡堂子里泡了个澡,虽然行伍多年,但他最不能习惯的就是身上汗津津脏兮兮,还有血的味道。

洗了澡出来,轻松了些,就着街口吃了顿面条,接下来就要想接下来的事了。

“老板娘,最近哪儿招工吗?”

“最近啊……你还真问对人了,前些日子有一家招护院。”

“护院……哪一家啊?”

“西街苏家,外来户,同街坊不熟,是苏家一个管家婆闲聊时同人说的。”

“苏家。”韩尘琢磨了琢磨,数了铜钱放在桌上,也不拖延,就向那苏家去了。

在苏家外面敲门好一阵,也没人开,他刚转身要走,就见一个婆子提着包袱皮骂骂咧咧出来了。

“疯女人,看老婆子走了,谁还给你干活,坐在金子堆里,饿死你个睁眼瞎!钱倒是不客气,还以为人也是个大气的主,还真当有钱能使鬼推磨呢!老婆子偏偏不当个鬼!”

老婆子骂到口角生白沫,回头看见韩尘站在一侧,还愣了一下。

韩尘向她拱了拱手:“敢问,此处可是苏宅?”

“你干什么的?”老婆子打量他,眼睛上下的翻。

“听前街卖面的娘子说,这苏家招护院,于是来看看。”

“招是招的……”老婆子冷笑一声:“不过听我老婆子一句劝,这里头比龙潭虎穴还可怕,挺精神个小伙子,别被那妖精吸了精气,赶紧走吧,来这家做护院,不是瞎就是傻!”

说完也不理会韩尘,一路骂着去了。

韩尘自那门缝看进去,只见院子里铺着青石,一株百日红正开的热闹,在一丛一丛浓绿的芭蕉里,交缠一处,树下蹲着一只黑猫,见韩尘往里看,一双碧绿的眼睛也看向韩尘。

韩尘推开门,走了进去。

“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韩尘本想转身走了,但又总觉得没见着正主就离开不是他的个性,于是又往里走了两步。这时却见黑猫起身,向后面去了,韩尘于是跟上,绕过厅廊,发现后面是个湖,湖水边坐着一个沉墨长裙的女子,那黑猫走到女子身侧,女子将它揽过来,抱在怀里。

韩尘没靠太近,远远道:“敢问姑娘,此处可是苏宅?”

“我叫苏镜,是这里的主人,你说这宅子是不是苏宅?”女子没有回身,但是说话声音又亮又脆,让韩尘有些不适应。韩尘正犹豫着要问一问护院的事,那自称苏镜的女子又道:“你长什么样子?”

“我长什么样子?”韩尘不明白,“就……很正常的样子吧。”

“靠近些。”

“啊?”

“你总不会让一个瞎子走到你边上去吧。”

黑猫喵呜了一声,从苏镜手中滑下,越上高墙,回看了他们一眼,消失了踪迹。

苏镜起身,一双眼睛看着虚空之处。

她真的是个瞎子。

韩尘走过去,苏镜伸出手,细细将他的脸摸过,眼狭长,鼻挺翘,唇薄,肤质紧而顺,微凉,似很好的脂玉,只是不知什么颜色,周身只有一点淡淡的水汽混合着轻微的汗液,夏天里难得洁净的味道。

“明日就搬来府中吧。”

苏镜放下手,摸到身侧一根桐木杖,敲着地面,就要离去。

韩尘被她弄的莫名其妙:“喂,我是来……”

“是来做护院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怎么知道?”

“有些身手,从过军,很穷,你说不是来做护院,那是来做什么,难不成来入赘做相公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韩尘皱眉,这女子有些过于凌厉了。

“我是个瞎子,但手指、鼻子和耳朵都很好使,或者说,非常好使,我能摸能听也能闻。一个月,五两,吃穿住用,都算府里的,帐我看不见,但是钱我有数,希望你是个有点良心的家伙,虽然在这个世道,良心也确实不值钱。”

苏镜点着盲杖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韩尘问道:“既然是护院,那你做什么,摸……?”

“摸你的脸?”苏镜笑了笑,贴着他的耳朵,“我不喜欢丑八怪。”

说完,她就走了,韩尘愕然,他当下决定她就是给自己每月十两银子,这活也不能干。

2

可第二天,他还是去了。

偌大的苏宅没有一个人,韩尘是在后院的小高楼上找到苏镜的,屋子里满是酒味儿,她的手边地上滚着七八个空酒壶。

而苏镜则坐在镜前,描眉画眼,她今日穿了一件素白的玉兰长裙,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回就道:“帮我把那支玉兰花雕的步摇找出来。”

韩尘走过去,见妆台上摆着许多钗环,皆都式样精美,光玉兰花模样的,就有四五支,他犹豫着,不知那一只是步摇。

苏镜问:“有问题吗?”

韩尘答:“何为步摇?”

“哦,家里没有女子啊。”

“……行伍多年,对这些不甚熟悉。”

“那你以后要熟悉起来,玉兰之上栖有蝴蝶,坠着三束琉璃珠子的,就是了。”

韩尘这时才看到那步摇被塞在盒子最里面,被一封信给遮住了,难怪她没摸到。

打扮停当,苏镜拿着盲杖起身,伸手捉住了韩尘的胳膊:“走吧。”

“去哪儿?”

“吃饭,昨夜张妈走了之后,我就水米未进了,不吃饭,难道要饿死吗?”

“我今日是来同你说,这护院我怕做不了,抱歉。”

“为什么?”

“……”韩尘思考了一阵,确实也没说出什么理由,总不能说你这个人太厉害。

苏镜道:“你很穷,我很有钱,你看得见,我看不见,你帮我看家护院,我付你钱,有问题吗?”

“院中只有你一个女子,这样不方便。”

苏镜手中一晃,竟多了一柄银制小刀,韩尘大惊:“你要做什么?”

苏镜露出个笑来,眼睛转向韩尘的方向,她虽然看不见,但是韩尘却能感觉到她似乎在看着自己。那柄银质的小刀似一只蝴蝶,在苏镜的手里上下翻飞,她笑的有些狡猾:“瞎之前,我是个郎中,给人开膛的那种,男人同女人,都开过,若是你想那女子无才便是德或者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来同我说话,可能你真的得重新换个说辞了。”

纵然没见过多少女子,但苏镜这样的恶女,韩尘以为当世也是罕见了。

3

苏镜不像个瞎子,至少韩尘觉得瞎子不是她这样的。

苏镜好吃,好穿,最好酒,手边从来不能少了酒瓶,一日有半日处于晕眩状态。她那只黑猫有时候出现,有时候失踪,她也全然不理会。

自有了韩尘随护之后,她更喜欢在城里逛了。落枫镇乃是一个边疆小城,因处在往来商道之上,颇为富庶繁华,除了汉人,还有各地胡人。

苏镜喜欢坐在高楼之上,听地下人说话、叫骂,甚至吵架。

韩尘不喜争斗,每次都只坐在一边,看顾苏镜不要出什么意外,二人还算不上熟悉,但是苏锦虽然嘴不饶人,但也真说不上刻薄,韩尘行事妥当认真,二人也没什么实在的矛盾。

这日苏镜正在高楼上听一个胡家女子唱曲,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韩尘一看,竟是半月不见的赵五一。

赵五一满头是汗,看见他就道:“哥,我找了你好几天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怎么了?”

赵五一环顾四周,见都是些往来商客,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苏镜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给那胡女鼓掌,漫不经心道:“去吧,晚上记得来接我。”

韩尘与赵五一绕到一个僻静地方,赵五一这才忙忙道:“哥,前线败了,武威将军被问了罪,里面有一项是……”

“是什么?”

“是他帐下校尉,叛营投敌。”

韩尘瞬间大怒:“胡说八道!”

“哥,你到底为什么回来?那个校尉说的是不是你!”

韩尘迟疑了一下,才道:“这事……你别问了。”

赵五一急道:“哥!逃营是重罪!”

“我不是逃营。”

“那到底怎么回事?武威将军器重你,去年你得了军功做了帐前校尉总领的事,满城都知道,怎么今年你就回来了?而且你家里头不是没钱,怎么就沦落到向我借钱过日子的地步了?”

韩尘不准备继续和他说下去了,撂下一句“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转身就要走。

赵五一在身后喊:“哥,做人不忘恩,你教我的!威武将军因为你要被押到京城送审,说不定就是掉脑袋的罪,你倒有闲心陪那个瞎婆娘吃酒玩闹,哥!你!你!你不是我哥!”

韩尘没有回头,站在原地捏了捏拳头,还是低着头走了。

晚上的时候苏镜坐在树下,她说她在晒月亮,韩尘心里有事,远远靠在栏杆上,月光撒了一地,百日红在夜里更深了许多。

过了一阵,苏镜问:“今天几日了。”

“六月十四。”

“哦,从这里去京城,多久路程?”

“两月。”

苏镜点点头:“行,今夜早些休息,明日买辆好马车,我们出发。”

“去哪儿?”对苏镜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法,韩尘也算熟悉了。

“京城。”

“京城?去京城做什么?”

“快活。”

韩尘皱眉。

苏镜道:“八月十五京城有灯会,我要去灯会。”

韩尘道:“城中也有,还有异域的杂技班子,也挺热闹的。”

苏镜抬眉:“我喜欢京城的灯会,有问题吗?”

4

马车上,苏镜依着软枕,玩着手里的银刀,闲闲道:“小哥哥,有心事?”

韩尘正襟危坐在对面:“你不必再多找个马车夫,我驾车就可以。”

“你是护院,保镖,随从,不是车夫。”

“这并不冲突。”

“我需要你陪我聊天啊。”苏镜忽然凑过来,手里的银刀压上韩尘的脸颊,银刀薄凉,她的眼睛朝向韩尘背后的墙壁,但是唇边噙的笑显然是在玩弄韩尘。

韩尘没心情同她玩,一反手,将刀从苏镜手里抽了出来,二人在车厢里你来我往几招,苏镜虽然会玩刀,但没有功夫,很快就被韩尘压在肘下。

苏镜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虚空,但是嘴角却牵着笑:“小哥哥,有心事同姐姐说嘛,不要这样暴力,不好。”

“没有心事。”韩尘将手一松,坐回座位上。

“最近又没钱了吧。”

“你怎么知道?”韩尘总觉这苏镜虽然看不见,但一定在别的地方生了一双眼睛,似乎就没有什么事瞒得过她。

苏镜笑了笑:“前阵子听说前线征战,伤了不少普通百姓,有一些幸存的,好像流落到附近的一些镇子去了,不过他们日子还不错,有人接济。”

韩尘没说话。

苏镜道:“嗯,你人,挺好的,有几分良心。”

韩尘反问:“那你呢?”

“我?”苏镜重新拿起手里的银刀,一点一点顺着刀锋摩挲,不妨手指就滚出一滴血珠,莹润得好似一颗红珊瑚。

韩尘急忙过去,将刀从她手里拿下:“胡闹!”

“我是个坏人,特别坏,你想不到的坏。”苏镜将手指从他手掌里抽出来,塞进嘴巴里吮吸了一口,含着指尖笑道:“出去吧,我困了,睡会儿,柜子里还有一些金子,需要的话,就拿去吧。”

“……多谢……”

苏镜闭上了眼睛,好似没听见。

韩尘坐在马车一侧,马车驶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他方才的情绪有些不好,多少是迁怒在了苏镜身上,他向来自控力很高,从不会这样待人。

只因这路也是威武将军被押到京城的必经之路,他不知是已经错过了,还是他们还没到。

夜宿张家口,苏镜一手点着盲杖,一手抓着韩尘走进客栈,因着天晚,客栈里没什么好吃的,但是苏镜口挑,葱姜蒜一律不吃,韩尘只得借了厨房给她煮素面吃。

等将面端出去,就见两个差役,押着一个身披锁链的人走了进来。

韩尘手中的碗一颤,面汤撒了出去,烫地他险些丢掉了碗。

5

苏镜喜欢高处,住客栈,也要了最高的一个房间,此时夜深人静,她赤着足,将自己悬在高窗上,冷风吹过,脸上好像有凉凉的小手抚摸。玉堂春被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吞着,也凉凉地滑过喉头。

楼下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全部落入了她的耳朵。

一个,是那个被她折腾了两月有余的护院韩尘。

一个,是那个听说因为打了败仗被押送回京送审的将军。

“将军……”

“这位少爷,我并不认识你。”

“将军!”

“滚。”

“将军,你到现在都不觉得当时错了吗?”

“我说,滚。”

“将军!”

韩尘跪了下去,接着似乎被那将军踢中了肩头,锁链哗啦一声,苏镜心里没来由地痛快了一下。

一壶酒喝尽,又开了一壶,没喝三口,韩尘上了楼,回到房间,看苏镜那样悬着,似乎一闪眼就会摔下去,急忙过去道:“你下来,上面危险。”

“危险吗?这世上哪里不危险啊!”她有些醉了。

韩尘无奈:“君子不立于危墙。”

苏镜挥舞着酒瓶:“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因为挥舞地有些过头,一晃果然要摔下来,韩尘过去将她接住,苏镜顺势就揽住了他的脖根。韩尘此生从未如此靠近过一个女人,寥寥几次,全给了苏镜,但是苏镜这个人太硬,他也并没有生出什么旖旎柔软的情愫。

苏镜被他放在床上,却不肯入睡,将酒壶递过去,笑道:“难受了,就喝点。”

韩尘皱眉:“我不难受。”

苏镜笑:“对我,你有什么好瞒的,我不过是一个闲人,外人,我不在乎你痛苦不痛苦,将心里的苦说出来,对你好。一个你敬仰了很多年的人,但是呢,他做了一些让你非常不认同的事情,现在他遭了难,虽然与你无关,但是你自己没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你呢,有良心,有良心的人,过的艰难,不如没有,没心没肺,就没苦恼。”

“我宁可苦恼,也不会失了良心。”

“所以啊,你无药可救!”

韩尘恼了:“你!”

苏镜将酒壶抛过去,韩尘伸手接过,苏镜轻笑一声,裹着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缩到床里面去了。

韩尘看了一眼,出去倒了茶,以防她半夜要喝,一时无事,他也不想睡,拉开凳子,坐了下来,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还有半瓶,饮了一口,微微凉。

他也不知苏镜是不是睡着了,也许是喝了两口,有些晕,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恩,待我若亲子,我也将他当父亲。”

“犬戎把那一群老百姓赶到我们眼前的时候,我们本来能救的,但是我没想到犬戎没提起刀,他反而亲自弯弓射死了四个百姓,他说这叫破釜沉舟,我觉得这事不对,我们打仗,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赢,我挡百姓面前,他就拿箭对我,不过最后没能下的了手,后来我被扰乱军心给拿了,该斩的,他放了我条生路,让我走了。”

“现在他被抓了,听说有一条罪名是部下叛营投敌,说的应该是我,别的我不知道,但这件事,是栽赃,这也不对。”

韩尘絮絮叨叨说着,苏镜那里起了微微的鼾声,半瓶酒下肚,韩尘也平静了,关上门,走了出去。

暗夜里,苏镜睁开眼,白日和黑夜对一个瞎子来说没什么区别,但苏镜却在这个夜里,一直睁着眼睛,似乎想要看清点什么东西。

她又想起了妆盒里的那封信。

6

到了京城,苏镜先去成衣铺。

一边张罗着给自己选衣裳,一边让老板给韩尘也挑一身。

韩尘道:“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生了一张俊脸,长了一个好身条,不穿衫,辜负老天的厚爱,我今日还要带你去个好地方呢。”

苏镜在铜镜前转了一圈,问道:“好看吗?”

“好看。”

“告诉我,有多好看。”

“裙子是……海棠花的颜色,红的,坠着银铃,嗯……你的头发很长很黑,金丝编成了辫子,挺……挺贵的……”

苏镜被他的描述逗笑了,又问:“脸呢?好看吗?”

“好看,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看不见。”

“……你的……你别为难了我好吗,你很好看,我见过女子不多,像你这样又凶又好看的,真没有。”韩尘总算说完了,长长出了一口气。

“算是个诚实的人吧,你穿什么颜色?我摸摸……”

韩尘无奈,换了老板递过来的新衣,一身簇蓝的锦锻劲装,整个人被衬得英武挺拔。苏镜摸着,细细摸,一边的老板看着,让韩尘忍不住有些脸红,捉了她的手道:“别摸了。”

“我在摸什么颜色呢!”

“疯话,颜色如何摸得出来。”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苏镜笑着,声音里跳着小小的骄傲,韩尘一时也不知道她是知道了,还是随意念句诗。

韩尘没来过京城,此时恰值中秋,街上满是行人,一丛一丛各色的花灯将整个城市带进了欢喜的氛围,而花灯直接偶尔伸出的桂花枝条,则嫩嫩地开着几朵黄花。

苏镜抓着韩尘在走,韩尘不知道她去哪儿,直走到一户高门人家外,匾额之上写着“李国公府”,府门口挂着红灯,地上铺着红毯,红色喜字贴了满街,爆竹碎了满地,热闹极了。

苏镜站在门外,似在犹豫什么,一阵吹打自大路上传来,韩尘扭头一看,见是娶亲的队伍回来了。

高头大马上坐着新郎官,是个很清秀的公子,身后跟着两队执事,举着喜庆牌子,四队吹打,呜尔瓦拉,十分吵人。

韩尘低声道:“我们挡着迎亲队了。”

“哦……”苏镜皱了皱眉头,但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爱了他11年,如今他娶妻,我瞎着双眼当街拦了轿子。

迎亲队伍自然也看到了这奇怪的二人,有人上来要赶,新郎官却挥了挥手,自马上跳了下来,走过来。

“阿镜,你回来了。”

苏镜没有说话,韩尘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以她的口舌,怎会如此安静,难不成是抢亲?韩尘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这确实也是苏镜能做出来的事。

苏镜转过身,直面着那新郎官,新郎官看着她空茫的眼睛,面上露出些半是担忧半是紧张的神情。

苏镜道:“恭喜了。”

“……谢谢。”

“我自边疆来这里,一路上都在想,在弄死自己之前,我该如何将你这亲事闹出个有趣的花样来。”

新郎官面色一紧,韩尘也是一愣。

弄死自己?她到底玩什么?

可不等他们二人说什么,苏镜又道:“可真的到了,我忽然又不想了,何必呢。”

新郎官轻轻松了一口气,低声又道了一句:“多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苏镜轻笑一声,“韩尘,我瞎了,看不到新娘子什么样子,你替我去看一眼。”

新郎官当下便着急了:“阿镜!这不可!”

韩尘也皱眉,人家的新娘子,他一个男子,怎好这时去掀盖头。

韩尘低声对苏镜道:“你若是诚心恭贺,道喜就好。”

“我爱他许多年了,从九岁到二十岁,现在只是想看看,他最终娶的女子什么模样,有问题吗?”

新郎官终于怒了:“阿镜,你不要闹了,当年是你自己要走的,我……”

苏镜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韩尘见场面快要不可收拾,正想着如何将苏镜带走,一个小婢女走了过来,向三人微微欠身,道:“我家姑娘问,是不是苏镜姑娘到了。”

苏镜没有答话,小婢女又道:“我家姑娘说,苏镜姑娘医术卓绝,曾经还救过我们家老爷的性命,她心中一直感激,却没有机会,苏姑娘来恭贺她,她高兴地很,实在顾不上新娘子的礼了,想请姑娘去花轿边见一见。”

一番话说完,苏镜本没有表情的脸忽而笑了,她转向新郎的方向:“你娶的妻子,好,很好,祝贺了,百年好合。”

说罢她几乎逃一样,抓着韩尘就要走,却不料那婢女又扬声道:“我家姑娘还说,苏姑娘当年同人比试医术,说输了的就自毁双目,姑娘虽然输了,但也信守承诺,我家姑娘佩服的很,说苏姑娘输的体面,输的大气,是个响当当的巾帼英雄。”

苏镜回身,甩了那婢女一巴掌。

原本已经平复的场面,竟然又起了波澜。

苏镜浑身颤抖着,韩尘将她护在身后,对那婢女说:“既然是自己的大喜的日子,还是珍惜一些为好,不用一时痛快,毁了自己未来的日子,老了想起来,没来由,会讨厌自己的。”

婢女一时语塞,她的主人没有教她如何应答这样的话。

韩尘说罢,又转身向新郎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7

夜里,苏镜扯着韩尘要去青楼,韩尘惦记着她说要弄死自己,几次开口问,都被她打断了。

她选了楼里十二女孩,说是一年十二花,给他补齐了。

至于她自己,正要摸一个俊秀些的青年陪她时,被韩尘当场将她的手给拍掉了。

“你喜欢他吗?”

“不啊。”

“那你这样是为何?”

“寻欢作乐啊?这个很难看出来吗?你又不是瞎子!”

韩尘无奈,苏镜又道:“我这是为你好,世上最妙之事就是情爱之事,尝遍痴狂,饮尽苍莽,有时候你想他,很想,于是就好像有了他,爱了他,你就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有时候你恨他,恨到咬牙切齿,又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卑微的人,一在天一在地,比饮酒,还要畅快呢!你没试过吧!”

韩尘看着她拥着那少年,身侧一群美貌的女子花团锦簇,看着热闹极了。

苏镜晃了一会儿,又要跳舞,央着韩尘去给他寻一套胡姬舞娘的衣衫,韩尘不允,苏镜便缠绕在他身上,非要。韩尘看她常常在这狂乱之中,许早就猜出她大概有一些难过之事,只是今日见了那男子,大略猜一猜,怕是与这情有关。

苏镜换上一身舞女的衣衫,石榴裙裾,缀着金珠银铃,叮叮当当。

韩尘寻了一只羯鼓,向她道:“你跳吧,我替你打鼓。”

“你还会这个呢?”

“从军的时候,同老兵学的。”

雪白的赤足踩在一方小小的小圆毯上,足尖点地连转了十几个圈,金钏响,玉环鸣。

高台边,蓝衣男子拿起羯鼓,敲了一声,舞娘白臂一弯向他致意,只是并不看他,眼中只是虚空空一片,鼓声如集雨,舞娘的脚步与羯鼓声相互应和。

舞娘忽然悬空跃起,在半空中连着旋了五个圈,然后长臂舒展开,似一朵艳红的石榴花开,引得叫好声无数。一时间,鼓声乐声铃铛声,将整个屋子挤的满满当当。

韩尘看着她痛痛快快地跳,一身的孤寂似乎都跳开了,心中也安慰了几分。

晚上韩尘背着苏镜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苏镜跳累了,断断续续哼着一只小调:“怕黄昏不觉又黄昏,不消魂怎地不消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哼了一阵,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倒是韩尘,竟然不自觉顺着她的调子,在空荡的街道上,哼这同一首曲:“断肠人忆断肠人。”

次日清晨,韩尘醒来,去苏镜房里,苏镜恹恹躺在床上发呆,听见是韩尘进来,低声道:“你出去吧,我累了,想再睡会儿。”

“吃点东西再睡。”

“你那个将军如何了?”

韩尘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惦记这事,想了想,道:“收监候审,我朝待武将素来严苛,怕是凶多吉少。”

“你能做什么吗?需要钱吗?我有很多,都给你。”

“做不了什么,不过……”韩尘顿了顿,“他的罪名里有一条是帐下校尉叛营投敌,这是假的,我想等你的事情安稳下来,就去大理寺敲鼓。”

“傻子。”苏镜轻笑了一声,“你去敲了鼓,你自己也就被抓了。”

“若是此事不做,我这辈子,也没法堂堂正正的活。”

“你这个人……呵……去做你愿意做的吧,桌上的印章是我行医时用来写方子的,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我救过一半,也不知有没有用处,送你了,我累了,你出去吧,我睡会儿。”

韩尘见桌上果然放着一方小印,还有两个木盒,是苏镜平日里放钱的盒子。韩尘看床上的苏镜转过身去,对着里墙,转身掩上了门。但没走两步,心中又多少有些忐忑,等他再推门进去,就见苏镜手里的银刀正向她自己的心口插过去,韩尘断喝:“你做什么!”

苏镜似乎被他吓到,手顿了顿,韩尘当即两个大步冲过去,就攥紧了苏镜的手腕,苏镜大恼:“你放开!”

“你疯了吗?”

“我早就疯了,你难道看不出来!”

苏镜手里的刀滑到另一只没有被韩尘控制的手上,向自己的咽喉又割了过去,韩尘直将她压在床上,把银刀抢了下来。

苏镜道:“韩尘,我是个郎中,我不需要刀子,我也知道怎么*死你,别逼我。”

韩尘道:“苏镜,我是个兵,我不怕死。”

“你不可能看我一辈子,我不想活了行不行!”

韩尘气急败坏,骂道:“怎么了,就非死不可!”

苏镜也破口大骂:“你为了你心里头那点良心可以去大理寺送死,我怎么不能啊?我青梅竹马了十几年的人,说是要和我白头偕老的人,说是要和我一生一世的人!他去找别人百年好合了!我是个瞎子,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早就毁了!我本来是个行医济世的郎中!我的手能救人,但是为了一个愚蠢透顶的赌局,我毁掉了自己的眼睛!我是个蠢材!我后悔!我成了疯子!现在呢,现在我就是个疯子!”

“你怎么就一无是处,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当过瞎子!喝酒、玩乐,唱歌,跳舞,你耽误什么了?”

“我看不见,你看的见我快活,我自己看不见!我不疯,我不玩,我活不下去!我是个一无是处的瞎子!傻瓜!滚啊!”苏镜的眼角滚下泪来,“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无人可怨,我是我自己的错,我现在要把这个错纠正过来,结束它,不行吗?”

韩尘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她道:“苏镜,你听我说,你是个非常好的人,你直接,简单,你心地很好,你很聪明,你眼睛看不见,但是你能闻得到,摸得到,听得到,你是我见最勇敢,最独一无二的人,你相信我,你的日子还很长,这世间还有好些事,没有你,那些事都会变得无聊,你相信我。”

韩尘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也许是苏镜确实太过不同,他所说的,都是心中想的,苏镜的眼睛滚下泪来,她似乎都不相信自己还会哭,眼泪好似一道泉水,从她眼睛里,流到身下,濡湿了床榻,好像也濡湿她早就陷入癫狂的心。

韩尘松了手,将她扶起来,找出她所有的首饰、衣衫,道:“今日是中秋,不是来看花灯吗,我陪你去。”

“我又看不见。”苏镜坐在椅子上,镜子里的人素着脸,空着眼,满是疲惫。

韩尘想了想:“那我们不看灯,带你去做个别的事!”

“干什么?”

韩尘没说,给她寻来一身精*红色马装,等她换好,就带着她出去了。

8

坐在马身上的时候,苏镜还有些没想到:“你带我,骑马?”

“对啊。”

“这马什么颜色。”

“红色,大红色,赤艳艳的红,和太阳一样。”

“真漂亮。”苏镜弯起嘴角,八月的风吹过她的发丝,心里忽然就畅快了,苏镜双腿一夹,抓起缰绳,扬声呵了一声:“驾!”

那红马就飞了出去。

韩尘一惊,他本是想着自己带她骑的,当下也顾不上,牵过一匹黑马,就追了上去。

风掠过苏镜的头发,和红色的衣衫全部吹鼓了起来,她越骑越快,韩尘好容易才追上:“你慢些!”

“有你在,怕什么!”

“我本是要和你一起的,你怎么自己跑了!”

“你不是说,我是个了不得的瞎子吗?”

韩尘看她神采飞扬的模样,也笑道:“好,了不起的瞎子,我给你引路!”

二人策马并驾,一红一黑,在秋日枯黄的草原上,风驰电掣,如同最烈的风,最烈的酒,胸中纵有再多块垒,也被吹散了,浇透了。

躺在草地里,草和土地的味道让人觉得又安心又平静。

苏镜道:“当年,我为了那个赌局和人赌掉了一双眼睛,他对我就很失望了,但他其实是个好人,我了解他,是我自己要走的,我受不了别人同情我,照顾我。”

韩尘笑道:“这样啊,幸好。”

苏镜不明白:“怎么就幸好了?”

韩尘道:“若是他抛弃了你,辜负了你,你可怜兮兮,我又要去替你出头,这件事,挺没劲的。”

苏镜笑了,笑的停不下来,越想越觉得好笑,大雁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天冷了,有伙伴一起,还挺好的。

韩尘去大理寺那日,苏镜对他道:“你去吧,做你觉得正确的事,无论如何结果,都不必担心,纵然你被判了死罪,我也能把你捞出来。”

韩尘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是个了不起的瞎子啊,你忘了。”

韩尘知道苏镜,她想做什么,没人能管,就像他想做什么,也没人能管。

威武将军终究还是没有因为韩尘,而被轻判,轻敌、贪进、不顾百姓性命,一条条一件件都是大罪,但是也因为韩尘,他终归洗掉了判敌的嫌疑。

问斩那日,韩尘在街口,给他长叩首,将军叹息一声,拱手还了礼。

韩尘则因无故逃营,被判了刺配充军,重新回去边疆,押解他的人也都了解缘故,并未对他有所苛责,还因为他行事坦荡,颇有倾佩。

只是一路上,有个盲眼姑娘骑着一匹红马跟在他们身后,这就让几位大哥不太明白了。

“哎,韩大哥,那个姑娘是看不见吧。”

“对啊。”

“那她怎么骑马?”

“她听得见,也闻的见。”

差役瞪大了眼睛:“神啊!”

等韩尘吃完了面,差役又问:“那她跟着我们做什么?”

韩尘道:“你去问她啊?”

差役憨厚一笑:“不敢。”

“为什么不敢?”

“嘿嘿,她太好看了。”

韩尘忍不住也乐了,是很好看啊,不,是最好看。

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原标题:《盲镜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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