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其字其人
原创: 毛山莺 晚上八点 昨天
”
其字其人
平生所*最大的一桩骗人勾当是写字。我的字,非但推翻了“字如其人”的至理名言,还混淆了阳刚阴柔的性别特征,结果是无论见字见人后,都被认定为 “人非其人字非其字”, 我也因此将自己定义为 “不伦不类”之流。
“人非其人字非其字”那种不尴不尬的遭遇,随意盘点就能拎出来一大串。比如,我把文件送给领导审签,领导看了拟稿单上那些手工填写的条款,几乎每次都问:“这些字你写的?”我担心自己写错了什么,每次都理不直气不壮地回答说“是”。直到有个春节后第一天上班,领导到各处室“拜年”,他走到我办公桌旁,看着我的字说:“你的字写得比我们男人还男人”,我才恍然明白,领导审签文件时多次发问,是怀疑那样的字不可能出自女性之手。还记得读大学时,我向老师写过两封书信,是“老相识”,但第一次见面,他居然认为我是冒名顶替的,左看右瞧都不相信。我只得把学生证亮出来,他抚了抚眼镜吃惊地说:“看你写的字,我估摸着你的身高起码一米七十,哪能是这么一个小不点呢?”此后,我才知道,自己的字与人反差竟有如此天壤之别。 还有一次,我去县属学校巡考,同行的老师穿着时尚,自信十足,而我没有颜值没有口才,好长时间过去,我没有被别人正视一眼。可是,当我在签到单上填写相关信息后,他们对我的字发出啧啧声,开始对我刮目相看。我仿佛从一个被人嫌弃的丑小鸭,转眼间得到了白天鹅般的青睐。我第一次体会到书写的神奇。
看了我的字,不少人总要替我找到祖师爷。说像陈恭孝老师,姚发穗老师,郑家模老师,但又都不像。确实,陈老师的字柔和圆滑,有些飘逸;姚老师的字方正均称,像印刷一般;郑老师的字硬朗偏扁,笔锋且露且藏。我只是学写老师某个我认为好看的字,甚至是其中某字的偏旁部首。
如果我的字非得认祖归宗,那一定是属于我目不识丁的父亲和母亲。小时候在外求学,要向家人报平安或因断粮向父母要生活费,没有电话,没有手机,都靠写信传递信息。一般书信只送到村里唯一一家代销店,由收信人去取。听父亲说,每每去取信,都发现我的信被村人拿着对着亮光处传看,说信封正面的字在背面依然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农村多数人认为,写字力透纸背是好功夫。父亲因此为我感到骄傲,父亲肯定地说,写字就得有劲道。母亲不能识字断文,她用自己小时候从学“挑花”(在粗布上顺纹理绣花)中悟到的熟能生巧的道理,教育我们读书写字。记得四年级的一天,我告诉母亲老师让我去抄写学生品德评语,母亲很高兴,鼓励我积极为老师做事。母亲说,帮老师批作业、抄报告,等于借纸借墨练本领。多练,字一定越写越进步。后来,我帮助老师刻写钢板,复印讲义,与同学一起办黑板报,抄写粉笔字。至今,我右手的中指上有一个握笔留下的老茧,它成了我像是一个“读书人”的唯一证据。
看了我的字,还有不少人要议论属于什么体。记得读高中时,戚平岖老师在我作文本上写过一段批语,大概意思是说,看了我几篇作文,觉得我的字很遒劲,有点魏碑体的味道,但是,有几个字比如“我”“的”等字的写法,又似乎破坏了这种体的风格。戚老师还说,好好练练,将来我的字会在女中拔萃的。那时,我没有练过字帖,根本不知道魏碑体的样子是圆的还是长的,只是从“遒劲”两字中体悟出可能是方的。我的一位学长,也是我丈夫的好友,他直言不讳地谈论过我夫妻俩的字。他说,假如说我丈夫写字是艺人搞创作,那么,我写字就是工匠造房子。无论是沾了一丁点魏碑体的味道,还是如工匠造房子,不管这样的评价原意是褒是贬,我都认为是对我写字的最高嘉奖。因此,如果非要我说自己的字属于什么体,我只得模仿诗人用“无题”作题目,叫我的字体为“无体”。
我不懂笔迹学,不能从其字看其人。我估计对我写字评论的人,也不是什么笔迹学家、心理学家,他们只是从形体、性别方面出发,认为我的字与人反差太大。其实,字与人一样,既有形也有神。有的字以形神兼备自成一体,有的字遗貌取神独具一格。字与人不符,也许仅仅是形式上不对应而已。
“字如其人”的道理不是一推即倒的。一直以来,我一点一划写字,把每一个汉字都写成方块字。而我每写一个方块字时,都感觉到有一股刚直不阿的力量,随同墨汁一起汩汩地倾注笔端。
作者单位:衢州市教育局组织人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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