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Tumblr在12月17日就彻底不存在了。”这则愤怒的用户评论缘起于社交平台Tumblr“壮士断腕”的新决定。12月3日，全球最大的轻博客网站Tumblr（中文名Tumblr，粉丝称“汤不热”）宣布全面禁止用户发布成人内容，对平台中现存的违规内容有针对性地清除。得知这项决定后Tumblr的用户“炸了锅”，36万人发起请愿要求网站撤回这项决定。
▲Tumblr的用户修改应用LOGO嘲讽新禁令。
Buzzfeed等媒体认为，Tumblr的新规定代表着互联网文化的更新换代。社交平台的氛围和重要性已经与10年前大不相同，推行新的规定看似势在必行——改革的代价当然不低。这碗“汤”，要如何在改变之后重新“热”起来？
根据Tumblr执行总裁Jeff D’Onofrio的公开信，平台将在12月17日之后全面禁止一切“展现真实人体生育器官和女性重点隐私部位”的内容，类型涵盖图片、动图、视频和外部链接。而与哺乳、生育、健康医疗（包括乳房切除手术和性别转换手术）等有关的内容则会被保留。与政治观点或新闻有关的文字材料和绘画、雕塑中的裸体也不会被删除。D’Onofrio在公开信中写道，这条新规定“能为社区用户提供更积极、更能自在表达自我的空间”。
这条详细的规定，特别是女性不得裸露胸部的要求引起网友批评。《邪恶力量》男演员Misha Collins在推特上贴出一张拿口红涂抹过的胸部照片，问道：“Tumblr说未来禁止女性露出胸部，那想必我的胸（在这种打扮下）也不能露出了吧。”
▲Misha Collins拿口红涂抹身体，抗议Tumblr严苛的新内容规定。
在《财富》杂志等媒体看来，Tumblr突然出手监管内容也许是为了尽快在苹果应用商店重新上架。11月16日，Tumblr从苹果iOS应用商店中消失，直到整改公开信发出后的三天仍未恢复上架。公司在新闻稿中承认应用下架与发现用户传播违法儿童色情内容有关。iOS市场是Tumblr重要的客户来源，不能在应用商店出现将严重损害平台的利润。
尽管之前也有社交平台自行出手清理违法内容，但Tumblr的严厉打击依然让用户吃惊。与脸书、Instagram和Snapchat等平台相比，成立于2007年的Tumblr有更年轻、观点更多元也更小众的用户群体。创始人David Karp成立Tumblr时年仅20岁，他“穿连帽衫的年轻大学生”形象吸引了一批同样年轻的粉丝入驻，Tumblr也因此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形象。
根据CNN统计，目前平台每个月在美国有2130万活跃用户，其中包括不少尺度颇大的艺术家、摄影师、影视作品粉丝群和LGBTQ群体。在发展初期，这碗“汤”靠的正是多元和宽容的社区文化。推特重文字，脸书又不够私密。但在这里，The Verge 记者Lux Apltraum形容Tumblr营造的是一种“生意放前面，派对藏后方”的运营模式。随意前往浏览的用户看到的是没有任何成人内容的干净主页，但知道去哪儿找什么的用户，往往能找到“小秘密”。“NSFW”（Not Safe For Work，不适合在工作场合打开）的内容逐渐成了Tumblr社区文化中的重要部分。
▲“没了，都没了。”Tumblr用户修改网站页面的按键表达愤怒。
2013年，雅虎以11亿美元价格收购Tumblr。同年平台首次出手清理了20万个“内容不合适”的账号。收购完成后的几个月，Tumblr上线了侦测系统，当用户发表裸露身体的内容时在页面上打出提示标语。2016年，美国电信公司Verizon收购雅虎的部分资产，Tumblr被Verizon子公司Oath收下，随后更推出了“安全模式”，能在应用中屏蔽成人内容。但在12月的最新规定出台前，Tumblr一直是主流社交平台中对成人内容最宽容的那个。
公开信发出之后，Tumblr开始用人工智能工具扫描平台中的成人内容。但“AI鉴黄师”的效率引人担忧，不少人在推特上反映自己的无辜帖子被系统当成了“NSFW”内容。未烤熟的鸡肉、戴安全帽的卡通蝎子和卡通角色加菲猫通通被当作色情内容。一名用户在推特上抱怨，她贴出一张手指因为患病而翘起来的照片却被Tumblr当成色情内容删除。“这太蠢了。”
▲贴出一张手指照片的用户@Iggydyn在推特上质疑“哪里有成人内容？”
“要教会计算机‘睁开眼睛’不简单。”科技媒体Wired评论称，Tumblr的AI鉴别技术并没有很好地服务于网站。色情内容没有固定模式，Tumblr使用的机器学习模型不完全了解成人内容的特点，却被迫开始处理一些没有绝对对错答案的问题。这不仅效率低下，而且伤害了用户的感情——谁愿意看到自己发表记录日常生活的帖子被系统屏蔽呢。不少Tumblr的用户失望地涌向推特，《纽约时报》称这些用户是“弃船而逃”。
▲用户@falseknees的绘画作品被Tumblr系统标记为“敏感”。
互联网“变天”了？在Vice看来，Tumblr为了重新回到苹果应用商店不惜封禁所有成人内容，这种行为让苹果获得了更多垄断的权力，绝不是一件好事。“苹果将Tumblr塞进自己造好的花园房子中，在那里，性是坏的、不健康的。那里的一切都需要按照苹果的意思来。”
“凭着庞大的销量、严格的规则和垄断性的地位，苹果应用商店有其他互联网应用商店没有的权力。Tumblr的安卓应用从未在谷歌Google Play商店中消失。”2010年，乔布斯曾在一封邮件中表态绝不容忍色情内容在iOS平台中出现：“想下载色情内容的人可以去买安卓手机。”由于苹果对iOS生态系统的绝对控制，对色情和成人内容宽容的主流应用越来越少。Facebook和Instagram都高度重视色情内容，采取人力和科技两种手段定位删除。
▲苹果应用商店对色情内容审核极为严格。
“Tumblr的成人内容禁令是旧互联网时代开始终结的标志。”Buzzfeed记者Katie Notopoulos评价称，“我们正处在旧互联网时代大步革新的浪潮中。到了2020年的某个时刻，人们可能会突然醒悟我们的个人历史都‘断代’了——因为抵制Facebook，我们的大学照片不见了；因为没有了Myspace，我们过去的朋友也断了联系。”
今年4月，照片储存公司SmugMug买下Flickr，随后缩减用户免费储存容量，删除了大量照片。Facebook打击假新闻，推特上有特朗普，Snapchat里都是动物滤镜，Instagram自有一套“网红美学套路”。今天的人们打开手机，却发现再也没有一个私密、宽容、自由的社区，让他们像过去那样讨论各种“非主流”的话题。
▲靠Instagram走红的“网红”穿衣打扮、身材风格类似。
“数字生活现在是我们真实生活中的一部分。Tumblr上的文化也是真正的文化。当我们失去它，我们失去的是整个社区、友谊、交流、笑话和留给下一代的文物。也许身为网民的我们应该明白互联网不会永存——你75岁的时候还会发推特吗？也许不会。但删掉那些帖子，也许意味着我们与过去告别的速度更快了。”
图片来源：Twitter、Tumblr、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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