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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灯昏昏
我们又要做坏事了。
清洁阿姨要倒大霉。因为她扫走了一个核桃。
1
那个核桃，刘一念只盘了半个星期，掉在地上沾了灰，跟垃圾没什么区别。
按理说怪不得阿姨，可惜她遇到的是刘一念。
刘一念满面春风，微笑地跟阿姨说没关系，一个破核桃而已。
回过头来，就问我们，怎么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娘们。
南瓜拍拍胸脯：“放心吧交给我们，打一顿不就完了嘛。”
南瓜急着献计，不料被刘一念瞪了一眼，吓得噤声。
刘一念自诩天资聪慧，不屑于像个莽夫。
又有人说“买个不起眼的贵古玩，弄脏一点，让她扫掉，再找她赔，把她的家底都掏光。有高额的欠款在，接下来再想做什么也好办。”
刘一念点点头，却说：“战线太长了，我不想跟一个老女人拉扯太久。”
大家抓住时机哄笑一团，仿佛刘一念又说了什么了不得的玩笑话。
等大家笑得差不多了，我说出我的计划。
刘一念微微一笑，说：“可以试试。”
2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清洁阿姨早早来到学校打扫卫生。
她拎着清洁工具走进空荡荡的厕所。
这间厕所靠近校长的办公室，离一般的老师和学生比较远。
阿姨独自拖着地，灯突然灭掉，阿姨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只能听见水龙头滴答滴答的流水声。
阿姨小步走出去，准备开灯。
她按下开关键，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健壮的人扑来，大半个身子贴在她身上……
“啊啊啊啊啊！”她吓得尖叫，忙把那人推开，自己手脚并用挪到一旁。
那人没有丝毫动弹，整张脸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阿姨仿佛能看到，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阿姨心里发毛，手忙脚乱打开自己的手电筒，只见地上那人的脸竟然是青色的，两只眼睛肿得像癞蛤蟆。
阿姨号角不停，跑出厕所。
回到人群里时，已经脸色苍白，只剩半条命：“有……死人……死人……”
等她带人回到厕所，空无一物，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就连灯光也是开关灵敏。
领导皱起眉头，不满地瞪了瞪阿姨。
不等领导说话，阿姨怯懦地说：“对不起，应该……应该是我看错……。”
她实在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阿姨无亲无故，只有一个犯了精神病，在医院里治疗的女儿。学校的工作，薪资高，而且离女儿住的医院最近。
再说了……
万一……真的是自己搞错了呢？
领导清清喉咙：“张姐如果累了，就好好休息，别太操劳。校长的厕所闹鬼，传出去多不好啊，主要也影响校长的工作状态。”
张姐忙说：“不累不累，我可以的。是我看错了，自己做了噩梦当成真。”
低声下气地，终于把领导哄走。
张姐强作镇定，继续清洁工作。
3
到了午饭时间，张姐从学校饭堂里取了盒饭。
要说这所私人学校哪里不好，可以说出很多，但怎么也说不到食堂的菜。
尤其是今天的菜，鱼香肉丝，辣咸鲜酸甜兼备，和着米饭非常开胃。
张姐大快朵颐，扒了好几大口，两腮鼓鼓，非常快活。
忽然她慢了筷子，狐疑地看着饭盒，又用筷子扒拉两下，缓缓夹出一个圆状物体，黑黑的，白白的，连着筋……
眼珠子！
像抛开一个拔了引线的炸弹，张姐扔掉饭盒退到一旁，止不住地呕个不停。
鱼香肉丝、米饭、早上吃的包子和豆浆，变成粘稠的浆糊吐出来，还有黄色的胆汁……张姐的胃快要被掏空。
张姐失魂落魄，跑出去找来人，可地上除了呕吐物还是呕吐物，眼珠子不知去向。
领导来回踱步，皱眉看着地上一片狼藉。
张姐：“我……”
“别说了，你先休息几天。”领导挥手，“饭堂是校长的小舅子承包的，盒饭出了问题就是校长出了问题，你打狗也要看主人啊，回去吧，工作的事情再说。”
张姐像漏了气的气球，淋了雨的流浪猫，无助地点头。
4
丢了工作的张姐面色苍白，魂不守舍地回到家里。
她打开家里橘黄色的灯光，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心里无比怀念自己的女儿，尤其是精神病发作前的那个小棉袄。
她现在，太需要温暖了……
张姐换了拖鞋，抱起女儿送的一个小熊，走到自己床前，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有什么是好好睡觉不能解决的呢？
她掀开被子……
一声通天的尖叫，整栋建筑物似乎都被抖动。
一具……不对，是半具女孩的尸体躺在被子底下，萝莉裙，棉白袜，看上去是一个少女的躯体被拦腰斩断，腰那么大的创口鲜血淋淋，淌出红艳的血液。
张姐疯了。
被送到她女儿就医的医院，整天神神叨叨一惊一乍，连病人都不愿意靠近她。
5
“好！”
刘一念猛地举起一杯90年的罗曼尼·康帝。
红酒似乎和他的心情一样洋溢，激动地飞到空中。
众人一片附和。
他搂住我的腰，贴脸笑道：“不愧是我花了那么大功夫才收服的宝贝啊，自从有了你，省了我很多脑力。”
我一脸娇笑，有样学样地举起酒杯：“一念哥哥开心就好，喝！”
刘一念身无所长，唯一的志趣也停留在小学阶段，以作弄他人为乐。
清洁阿姨只是沧海一粟。没惹他的人都不一定能保全自己，更何况那些惹了他的人。
我们班的一个小女生，懂事仗义，劝诫刘一念不要打扰那些想学习的学生，留他们一点清净。
刘一念看着女生面红耳赤，温柔地笑，侧头看向我，使了使眼色。
我脸上玩味似的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得叹气，这个正直的女孩，躲不过一劫。
情窦初开的青春少女，会前所未有地在意自己的形象，对异性和爱情懵懵懂懂，心有憧憬。
简单讲，这是个爱做梦的年纪。
我就是从这一点下的手。
仗义女孩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到一个拐角处，被迎面而来的毛巾迷晕。
一脸黑色的面包车把她掳走。
车的后排坐着两个一脸痞相的男人。
第二天，我发给刘一念一个视频，内容是仗义女孩情欲发作。
视频淫乱不堪，充满肉臊味。
刘一念很满意，很快就把视频发到网上。
噱头十足，不到半小时，点击量突破十万。
仗义女孩在学校里抬不起头，不敢与人对视，遇到男同学都会发抖紧张。
不到一个礼拜，她就出国留学，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6
还有一个血气方刚的男老师，在课堂上恨铁不成钢，批评了那些家境不好，却和刘一念混在一起的学生：“别人混几年，回家继承家产，风光依旧，你混几年，到厂里拧螺丝，日子越过越差！你们即将成年了，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啊！”
刘一念带头鼓掌，满脸对老师的赞赏。
一分钟后，我的手机收到刘一念的信息：搞他。
男老师结束完自己忙碌的工作，拖着一身的疲惫来到一家医院，头耷脸垮。
在医院外，老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下自己的手提包，就地做起了俯卧撑、高抬腿，呼哧呼哧地，直到额头上泌出细汗，苹果肌泛出一点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老师呼出一口气，理了理衣裳，意气风发走进医院，犹如早上刚睡醒，迎着朝阳去度假。
这大概是直面生活的一种方式吧。
他住院的女儿从未见过爸爸垂头丧气的模样，总是一脸岁月安好未来可期，仿佛世间所有风雨都与他们家无关。
一脸朝阳的老师，却看到一张空荡荡的床。
“我女儿呢？”老师疑惑地问。
护士奇怪，“她不是被你接出去了吗？”
“什么？谁，谁接走了？”
一番查询无果。
女儿凭空在医院里失踪，不知去向。
晴天炸开一声霹雳，老师几乎站不稳。
忽然，一通电话打来……
“他坐飞机去哪里了？”刘一念好奇地问。
“印度，”我看着刘一念眼中兴奋的光芒，“他会在印度的窑子找到他女儿。”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一念笑得丧心病狂，像癫狂发作。
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就连跟他相处最久的南瓜也没见过刘一念这么激动，激动得像个奇异狂兽。
只有我一脸平静。
在我心目中，他早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好！好！好！”伴着叫好声，刘一念慢条斯理地鼓了三掌，“你比我还像我了，杨梨梨。”
7
刘一念深渊一样的眼神让我发怵，寒意渗进我的每一个毛孔。
他像一个黑洞，贪婪地吞噬身边的所有东西，包括光，包括我。
我在黑暗的世界里看不到自己的轮廓。
我已经融进去了。
可是，原本我不是这样的啊……
怀着满心的悲戚，我换了一身素装，上了一辆驶到郊区的公交。
到站后，走过一排葱郁的行道树。
一栋窗口鳞鳞的大楼矗立在眼前，头上顶着红字：青城精神病医院。
我走进会面室，在一个男人面前坐下。
这是一个面容红润的中年男人，透过一副黑框眼镜，温和地看着我。
他更适合传教士或者医生的制服，而不是精神病人的病服。
他轻轻点头，说道：“老师好。”
我眼睛湿润，轻声回应道：“老师好。”
男人一脸自豪：“虽然学校没有开学，但我一直都在认真写作业，在家里也听爸爸妈妈的话，大头他们叫我出去玩，我都跟他们说要在课余时间来找我，上课时间我要像在学校一样温书……”
我双手握住男人摆在桌上的手，强忍泪水，说道：“你很棒，你很好，我们都很为你骄傲。”
男人一脸不安，问道：“老师怎么哭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我做了很多身不由己的事……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最初，我踏进这所全市闻名的私人学校，满怀憧憬，并没有想到梦魇就在眼前。
这里的学生分为两个极端，要么家里非常有权势，为学校输送源源不断的财富资源，要么成绩非常出色，为学校撑起学习上的门面。
我属于第二种。
初来咋到，当时还不善交际的我很快水土不服，独来独往，将自己隔绝在真空的小世界里。
一群无所事事的富家姐妹团觉得我自命不凡，隔三岔五地就给我找不自在。
开始只是一点磕磕碰碰，路过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推翻我的书，在走廊里绊我的脚。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想着学业为重，便忍气吞声。
姐妹团好似起了好奇心，不断地试探我的底线，一巴掌，两巴掌……殴打成了家常便饭。
有一天，我在宿舍里上厕所，发现门被堵住了，还有唾沫从顶上飞进来。
我很着急，在厕所里拍打嚎叫。
我不怕腥臭的唾沫，我怕的是不能及时去参加月考。
作为一个依靠成绩生存的学生，如果成绩不过关，这所学校就没有我的位置，那笔丰厚的奖学金也不会发到村里，交到我瘫痪的奶奶手上。
在村里，曾经有位独身老人死在自己家里，直到后来人们闻到尸臭才被发现。
这件事发生以后，我想过辍学在家照顾奶奶，但是倔强的奶奶说，“我是为了看到你好才活着啊傻囡囡。你为了照顾我，不去上学，我立马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吐出一口的血，竟然像个小孩一样得意洋洋，炫耀自己的牙口，“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咬断的，我不是哄你，牙齿是我身上力气最大的地方。”
奶奶要看到我“好”，我就努力做到奶奶说的“好”，好给奶奶看，让奶奶开心地活着。
“好”的我，会有奖学金。奖学金可以代替我照顾奶奶。
那是我生活的全部。
可是等我终于从厕所里破门而出，手上、身上撞得又红又黑，宿舍的门也已经被锁上。
我眼睁睁看着时钟上的指针冷漠地转动，考试的时间慢慢过去。
我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同学却告诉我，考试延期了。
有一个监考老师把试卷弄丢了，整个考室的学生都得择日再考，包括没有到场的我。
8
这个监考老师是我的语文老师，欧阳明月，也是后来那个精神病发作的中年男人。
在医务室里，看着我的创伤，他满脸心疼，“对不起，老师没有保护好你。接下来，我会和你共同面对。”
怎么共同面对呢？
做一些表面功夫罢了，等大人们的同情心发散完，我要遭受的恐怕会变本加厉。
可是我没想到，欧阳明月闹出的动静那么大。
他不仅联系了欺凌者的家长，还联系了其他学生的家长，以维护校园整体安全和全体学生心理健康的名义，举办了一场校园大型活动，将我的遭遇作为案例，组织了大规模的讨论。
校园里，一时间人头攒动，暗流激涌。
虽然案例中，施害受害双方都是匿名的，有些不明真相的家长甚至觉得只是老师编排的故事，但学校里的学生，都大概知道那些具体的行为是哪些人在做，又是哪个人在承受。
有一位欺凌者的家长在讲台上义愤填膺，针对案例中的不正当行为，进行了慷慨激昂的批判。
在台下，这位家长的上司满意地鼓起了掌。
全场掌声如潮。
校园的氛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舆论开始成为我的靠山。
有一些不满足做表面功夫的家长，暗暗资助我，督促自己的孩子观望后续发展，如果发现我还受到欺凌，一定要有所作为。
我的生活发生剧变，从阴湿黑暗，到明媚温暖。
此时的欧阳明月像太阳，在雾霭层层的天气里金光璀璨。
9
那个在台上慷慨激昂的家长，他有一个女儿，依在刘一念的怀里嚎啕大哭。
她觉得很羞辱，最疼爱她的爸爸，居然站在我这个贱女孩的一边。
刘一念却兴致勃勃。
他没有参与过此前的欺凌，因为那些行为简单粗暴，没有意思。
现在，有意思了。
他温柔地抚摸女生的头：“我会帮你报仇的。”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校园里一片祥和，像作文书里写的那样，微风轻抚，鸟儿轻唱，操场里欢声笑语。
直到五个女生联名将欧阳明月告上了法庭。
欧阳明月被指控利用职务之便，猥亵强奸女学生。
校园里一片哗然，欧阳老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接着网络上流传出法院立案的物证，是一段视频，欧阳老师在宾馆的床上强暴一校服女生。
视频怎么会有错呢？
法院还未定罪，欧阳明月已经社会性死亡。
峰回路转。
五个女生又一起请求撤销对欧阳明月的指控，声称是误会一场。
强制猥亵属于暴力类犯罪，即使受害者本人不愿意起诉，相关部门也不会轻易放过，但他们调查一番后，发现并没有确实充分的证据，就连那个网上盛传的视频，只能证实男主角确实是欧阳明月，但女主身份始终不明，不能凭此对欧阳明月提起公诉，便也不了了之。
视频的女主角是谁？
欧阳老师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没有人知道。
甚至连欧阳老师本人，也说不清所以然。
他只记得，有一天在宾馆的床上醒来，头痛剧烈，不知道自己为何到此，有没有做过什么。
太牵强了，这个说法太牵强了，也没有别的人证和物证。
网络，沸腾。
一个证据确凿的强奸猥亵案，受害者却主动撤销指控，施害者胡言乱语逍遥法外，这怎么了得？
他有什么背景？
他爸爸是谁，在哪个单位，做了什么手脚？
他妈妈是谁，有没有认识哪个干部？
……
欧阳老师的家底被网友自发地揭个一干二净。
老父亲一夜白头，被迫下岗，妈妈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力跳下高楼，用生命在水泥地上浇开一朵血花。
封建时期的株连九族，在人心的隐秘处重生，与互联网时代的新科技珠联璧合。
在正义的呼声中，欧阳明月无语哽咽，人间于他已如地狱。
黑色曼陀罗笼罩他的一颗红心，痛苦的他对过去产生了深深的怀念。
在过去，他是一个在偏远山区的希望小学就读的乖乖小孩，他的班主任从大城市前来支教，给他带去美好的希望和正直的榜样。
他在善意的滋养中茁壮成长，也成为了一名教师。
在我身上，他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一个把读书当作救命稻草的底层小孩。
所以他要帮助我，传递那些可以滋养人的善意。
他代替我成为了恶意的新目标。
就像孤单的白杨树被狂风暴雨席卷，欧阳明月独木难支。
他的班主任已经逝去，再没有人能为他遮风挡雨。
他心力交瘁，精神错乱，主观地回到了那个物质匮乏但充满希望的过去，再一次成为了一个正襟危坐的小孩，见到谁都称呼一声，“老师”。
他被关进精神病院。
铁门关上，我失去了他。
10
失去欧阳明月的庇护后，我找到了陈加权。
陈加权和我一样，是一个以学习成绩为生存资本的穷苦学生。
他个子矮小身材敦实，每日宿舍、饭堂、课堂，三点一线，肤色却黝黑得像村里每日耕作的农夫。
我不了解他的过去，但交接作业时，我看到他向上的手心，上面的厚茧纽扣一样大小。
最初他在学校的人缘也不好。
他不允许自己像别人那样，从天黑睡到天明，便调了闹钟，逼迫自己在半夜醒来，摆个折叠小桌子，挑灯夜读。
没过几日，舍友就都有了意见。
他的闹钟和台灯被砸得稀巴烂。
他没有说什么，因为闹钟和台灯的残骸废料中放了两张百元大钞，单论价格，他还赚了，吃饭的时候可以加道肉菜。
谁也想不到，帮陈加权出气的人，会是刘一念。
南瓜一伙把始作俑者痛打一顿，刘一念亲切地对陈加权说：“一个人从山里出来不容易，以后谁再欺负你，跟我说。”
陈加权不由自主地流出眼泪。
从此和刘一念混到了一起。
怪不了陈加权，就连我，也是到了后来才明白，刘一念早就不从霸凌中享受乐趣，他玩的是操作人心。
当时的我不清楚陈加权被控制到什么程度，我想，看在欧阳老师的面子上，他总该清醒一些吧。
我跟陈加权聊了一些事情。
比如，有天陈加权的亲戚来找他，欧阳老师让他睡自己家里，自己跑到学生宿舍睡了一晚上。
比如，欧阳老师隔三岔五给陈加权提一篮鸡蛋和一袋白砂糖，说鸡蛋是自己家养的，卖又不卖不出去，不如让陈加权在宿舍用开水冲了当糖水喝……
陈加权面色动容，“够了，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明天晚上七点到这个房间。”
他给我一个宾馆地址，我上网查，发现它的房间布置，相同于欧阳老师被偷拍视频里的那个房间。
曙光就在眼前。
也许他知道什么线索，可以洗干净欧阳明月的丑闻，或者给刘一念治罪。
等我到了那里，走进那个房间，陈加权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咔哒”
宾馆的门被关上，刘一念鼓着掌走来，笑容满面地欣赏自己的猎物。
“陈加权！”我怒吼。
陈加权的身子在背光中左右摇晃，强自站定。
我冲向陈加权，我要把他撕碎！
南瓜把我抱住，在他怀里我像一把干柴禾。
我被远远地扔在床上，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陈加权真是好用啊，之前用他钓了一个欧阳明月，现在又钓了一个杨梨梨。”刘一念摇头晃脑坐到床边，“欧阳老师没见过世面，我给他安排了一个人间绝色，丰满柔嫩。由奢入俭难嘛，他后来浑身不得劲啊，你以为他是怎么疯的？”
我直勾勾看着他。
南瓜讥笑：“馋疯的。”
他们猛地爆发出如雷贯耳的哄笑，张扬且狰狞，犹如百鬼夜行。
“那你呢，”刘一念嘴角上扬，“我应该怎么满足你呢？”
“我来不是为了欧阳明月。”我的声音有点抖。
刘一念愣住。
“我是想来找一点证据没有错，但我是想用证据跟你换钱而已……”眼泪流出我的眼眶，“我奶奶病了，我需要钱，一念哥哥，你那么有钱，帮帮我，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
陈加权惊诧转身看我，众人一片沉默，空气似乎凝滞。
“一念哥……”我哀求道。
刘一念伸手摸我的脸，“真的什么都可以听我的吗？”
我猛地点点头。
“别后悔啊，妹妹。”
11
刘一念丧心病狂的程度超乎我想象，他为我在学校请了假，把我送到了一栋办公大楼，美名其曰“进修”。
大楼位列于商业区，看上去跟其他办公大楼没什么两样，但内里层层关卡深严。
里面做着皮肉生意。
我不由惊叹。现代的繁华都市中，古代的青楼竟然死灰复燃。人性的进步果然很缓慢。
这里的女人和我想象中的妓女不一样，她们有的温婉知性，有的谈吐不俗。
最让我唏嘘地，是对我最关照的张莉。
她留学归来，最初只是来应聘美食城运营的工作，不料羊入虎口，被禁闭在这栋大楼。
按刘一念的吩咐，我在那里工作了两个月，学习各种所谓的驭男之术。
两个月期满，刘一念来接我出去。
“怎么样，满足了吧？”刘一念戏谑地问。
我强忍吐意，笑道：“我奶奶没事了吧？”
“好的很，病治好后，找了高级的看护，估计又可以活很长时间。”刘一念漫不经心。
我眼眶红润，奶奶没事就好，“我要回去看她。”
“可以，早点回来，你现在，是我的人。”刘一念说道。
他信任我了吗？
我不知道。
我隐约觉得，与其说他对我放下戒心，不如说他愿意跟我开始新的游戏。
他自信有诸葛孔明的本事，可以放任敌将逃遁，七擒七纵。
可是，不管怎样，我总算，还没有出局。
后来，为了骗取刘一念的信任，我不由自主地做了很多坏事，伤害了很多人，比如清洁阿姨，仗义女孩，血气方刚的男老师，他们的遭遇，都是我一手策划。
获得刘一念的信任后，作为他身边的第一红人，我可以支配一笔可观的财富，甚至可以使用他家族的权势和关系网。
也正是由于这些资源，我才可以完成那些整人计划。
可是夜路走多了，难免湿鞋。
12
我被一伙神秘人绑架了。
一路颠簸。
当我头上的黑布终于掀开，一个长得很像刘一念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一样的斯文一样的干净，但是年纪稍大，身着一套看上去就很昂贵的西服，上面镶着九颗18克拉的黄金纽扣。
在他的脸上，狐狸一样的眼神幽幽发着光，使人心生寒意。
大号刘一念操起棒球棍点点我的头，坚硬的木头质感使我头皮发麻。
只见他挥动棒球棍，砸向他身后的一个手下。
手下蜷缩在地上发出哀嚎，“念哥，念哥，不要……”
大号刘一念没有停止。
嘭、嘭、嘭，棒球棍砸到人肉上的声音，与人的哀嚎声交织，在空旷安静的库房里显得额外突兀。
直到他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上的手下已经不再动弹。
“这个人办事不给力，浪费我的钱，浪费我的耐心。”大号刘一念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给自己透气。
“我叫刘——正——念，我注意你很久了，居然可以在刘一念的眼皮底下用他的资源做自己的事情。
“那个清洁阿姨，明明很正常，却领了一张假的病单，被判定为精神病，还被安排到她女儿的精神病院，她们母女俩，以病友的身份合家欢乐，也不用再担心刘一念，多好~
“你们的一个女同学，被送到国外去，读她本来没有资格读的艺术院校。至于那些所谓的情色视频，只不过是用了AI换脸然后还自带销毁程序的小把戏。
“还有一个重病的小女孩，被送到美国，接受最先进的治疗。这笔医药费，可是好大一块肉啊~
“呵呵，我就知道，肯定有人在搞鬼！我弟弟只会整人，不可能做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刘正念伸手捧着我的脸，“这些事情干得都很漂亮，我花了很多精力才把它们串起来。都是你*，表面上，你为我弟弟做了各种坏事，其实都是乐于助人的大好事，如果让我弟弟亲自动手，那些人恐怕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像你的欧阳老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啊，我对你很有信心，你有能力，有动机，我觉得刘一念迟早会死在你手里，可是……”
刘正念两眼直瞪着我，猛地撕掉我嘴上的胶布，声音变得一字一顿，“你，怎，么，还，不，动，手？”
“他的命不值钱，我要为欧阳老师洗刷冤屈。”我直视他的眼睛。
我相信老师是清白的。我一直在暗中寻找证据，能让欧阳老师沉冤得雪的证据。
可是刘一念他们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我没有丝毫进展。
“那个啊……法院根本就没判他有罪，哪有什么冤屈？”刘正念说，“好好好，你别瞪着我，你想为他洗白嘛我知道，嗐，读书人就是矫情。这样吧，为欧阳翻案的事情，交给我，而刘一念的性命，交，给，你。”
刘正念的食指戳得我胸口生疼，我十分不解：“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哼！我要*他还不容易，”刘正念说，“他死了，最开心的人是我，受益最大的也是我，但是我们家老头不会轻易放过我，老头不开心，死的人就是我了。所以*他的人不能和我有半毛钱关系，比如你。”
“好，成交，只要真相大白，就算你不想刘一念死，我也会下手。”
刘正念呵笑一声，转身离去。
几个沉默不语的人开始收拾现场，球棒和尸体打包在一起，抬了出去。
13
不愧是刘家的大少爷，不到两个礼拜，就跟我说搞定了。
他约我在一家咖啡馆见面，给我证据。
我很早就到了，一个人坐着发呆。
咖啡馆外的广场，被阳光照耀得璀璨温暖，让我有些恍惚，不管故事的结局如何，好像都快要完结了……
一身正装的刘正念推门而入，得意洋洋地坐下，在我面前摆了一个笔记本。
上面播放着欧阳老师在宾馆里被下药的视频。
那家宾馆的老板是个变态，偷偷在宾馆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他躲过了我的追查，但没能在刘正念面前全身而退。
视频里，不省人事的欧阳被抱到床上，有人向他注射了一剂药剂。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走进房间。
欧阳老师逐渐醒来，整个人焦躁不安，似乎非常燥热。
再接下来，就是欧阳老师被民意判定为强奸犯的那部分了。
咖啡馆里人不多，很安静，我的心却汹涌澎湃。
我捂住嘴巴的手和心一起颤抖。
我热泪盈眶。
这才是真相啊……
太阳，终于，出来了……
“只要你把这个视频发到网上，你的欧阳老师会重新获得大家的同情，那，我的事情呢？”刘正念说道。
“放心，这是最简单的一部分。”我轻描淡写。
我到青楼“进修”，策划执行各种整人的计划，刘一念早就不再提防我，只要我想对他下手，并不难。
我打开我的手机，给刘正念看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刘一念双手双脚被反捆，眼睛被蒙上，嘴巴被塞了一块抹布，即使他再怎么剧烈挣扎也无济于事。
“好，很好，只要他永远消失，你我再无瓜葛。”刘正念很满意，“他还活着吗？”
我没有立即回答刘正念的问题。
刘正念看了看我，似乎有点不解。
他有什么不解的呢，如果我说刘一念已经死了，刘正念会立刻命令手下*了我吧。
我的死亡，是最好的灭口方式。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和他“再无瓜葛”。对于刘一念的死，刘家家长最多查到我这就会失去线索。
所以我说：“没，还活着。”
14
刘正念没有说话，我的心立马楸紧，他大概在怀疑吧？
“好，尽快动手，我耐心有限。”刘正念终于开口。
刘正念留下笔记本，没有再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没有跟着他，但我知道，他会到停车场里开走自己的车。
那辆车里，会比他来之前，多两具尸体，一具是刘一念，一具是陈加权。
陈加权是一个非常可恨的人，同时他也是一个被刘一念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好像被温水煮的青蛙，煤气中毒的患者，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永远在刘一念的操纵深渊里沉沦，直至毁灭。
刘一念当初主动靠近陈加权，用友情拉近距离，用奢侈的美食、美女、财富、权力将他异化。
由奢入俭难，陈加权再也不能回复以前那个质朴的模样。
我把刘一念迷晕，像对待一头待宰的猪那样把他捆绑起来。
我告诉同样失去反抗能力的陈加权：“你心中高不可攀的刘一念，也不过如此，你从他这里得到的，除了毁灭，别无他物。”
咖啡很苦，我在位置上品了很久。
刘一念的尸体上，有他本人的手机，以刘家家长的手段，想必会很轻易找到他的定位吧。
更重要的是，我手上有刘一念的定位。
刘正念不想和刘一念的死扯上关系，我就偏要让他扯不干净。
三十分钟后，不管刘正念在哪里，他都会被警察包围，警察会发现他后备箱里的尸体，以及尸体旁边，血迹斑斑的球棒。
观察两具尸体的伤痕，可以发现，两人均死于棒击，而球棒上，全是刘正念的指纹。
我和刘正念第一次见面时，他*掉自己的一个手下，让其他人把尸体和球棒一起处理掉。
那时候，我悄悄记下了地域特征。
通过这些特征，我能大概推理出藏尸地点。
我偷偷跑到藏尸地点，取出球棒。
球棒将成为证据，“证明”刘正念*了刘一念，和陈加权。
而我的复仇，大概，也许，可能，算是结束了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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