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里最不配为人的人是谁,朱曼娘必定能入榜,
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疯狂与执着,根本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明兰说了,就是潜在性的神经病),
而原著中,明兰与曼娘,只见过三次面,应该说,有过三次的接触,
第一次,是在登州余家,曼娘突然带着一双儿女找到了余家,口口声声地说要余嫣然给她们母子一条活路,余家老太太和余嫣然那里见过这种事,一老一少都只会哭,无奈之下,只能请偶然登门拜访的明兰出面对付曼娘;
余老夫人睁开一线眼睛,见是明兰,心里明白,却提不起力气,只艰难的喘着气道:“你便如我自己孙女一般,去…去给我那没本事的丫头撑个腰!”
明兰站到门口,看着台阶下的那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下跪何人?要我姐姐喝你的茶,总得报个名字吧!”
那女子轻轻抬起头来,见周围仆妇对明兰甚是恭敬,便以为这是余家二房的小姐,收住哭声道:“我,我叫曼娘,这是我的一双苦命的孩子!”
明兰表情温和,笑道:“纳妾不是主母喝杯茶的事,所谓家宅不宁祸起萧墙,便是寻常人家讨个妾室也要问清来历,何况宁远侯是名门望族帝都贵胄,若是我姐姐连你来历过往都不清楚,便随随便便喝了你这杯茶,岂不叫人笑话余家没体统?!”
语音清楚,条理明白,众人听了都点头称是,曼娘神色一怔,有些意外的看着明兰,这时丫鬟为明兰端来一个软墩子,明兰温文尔雅的坐下,微笑着问:“现在我替祖母和姐姐问你一二,问清楚了姐姐才好喝你的茶呀!不知你是想跪着回话,还是站着回话呢?”
见明兰这般派头,四周仆妇已经渐渐止住议论声,看着这母子三人笑话般,曼娘咬了咬牙,便站了起来,低声道:“但凭姑娘问话。”
一个丫鬟为明兰端来一个托盘,明兰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碗喝了口,和气地问:“不知你是否顾府中人?”曼娘低着头,闷闷道:“…不是。”
明兰心里暗笑,又问:“哦,那便是外头人家了,不知你家父母兄弟如何?做何营生?”
曼娘苍白的脸陡然间发青了一般,抖着嘴唇,断断续续道:“……我,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兄长,他自己做些小生意……”
“什么生意?”明兰紧紧追问,四周仆妇睁大了眼睛等着。
“在…漕运码头。”曼娘声音几乎轻的听不见了。
明兰正要说,码头搬运工倒也是个正当职业,忽然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俯身过来说了一句,明兰皱眉道:“那你与六喜班有什么干系?”
曼娘声如蚊啼:“我哥哥原先在那里打过杂。”
明兰恍然大悟,她就知道,顾二那种纨绔子弟能认识的外头女子不是青楼便是戏楼的,便为难道:“这可难办了!这我姐姐恐怕做不了主了,你不如自去求顾家?”
曼娘砰的一声又跪下了,泪水滚滚而下,连连磕头:“那顾家嫌弃我出身低,不肯接纳,我没有法子……只有求姑娘可怜可怜了,眼看着我这一双孩子大了,总得给他们入籍呀!”
明兰看着那两个孩子才三两岁,懵懂无知,心中微微怜悯,便试探道:“顾家纵算不认你,可这孩子还是会要的吧!只是怕得委屈你了。”
曼娘大是惊慌,叫道:“难道要拆散我们母子?瞧姑娘玉人一般的品貌,真是好狠的心肠!若离了我的孩儿,我,我还不如死了……”
说着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旁边仆妇急忙去拉着。
明兰心里开始冷笑了,口气渐渐转硬:“姑娘真是好算计,知道顾家人不容你,便要我姐姐来做个不孝的儿媳妇,这还没进门呢,便要先忤逆长辈了!”
曼娘目光闪烁,转而低头凄切地道:“姑娘行行好,就可怜可怜我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母子三人的性命就握在姑娘手中呀!将来我与姑娘的姐姐共侍一夫,定会恭敬顺从,唯令姐之命是从,我的这双孩儿就是令姐的孩儿……”
她话还没说完,里屋传来嫣然隐隐的哭声,余老夫人竭力喘着:“赶出去,赶出去!退亲!退亲!……”声音很低,外头听不见,只站在门口的明兰知觉了,便一下站起来,大声喝道:“住嘴!”
女孩子声音尖细,音量很高,蓦然让庭中众人呆了一呆,明兰一下站起来,走到台阶口,居高临下看着曼娘,冷声道:“什么共侍一夫?无媒无聘,我姐姐和顾家有什么相干,你再嘴里不干净,当心我掌你的嘴!”
曼娘呆住了,她想不到这个花朵般漂亮的小女孩暴怒起来这般骇人,前一刻还和气温文,后一刻就立刻翻脸不认人,心里有些怯了,随即看着周围这许多人,又鼓起勇气,高声道:“姑娘不叫我活,我们便都不活了!”
说着便抱起儿女往墙边冲去要碰头,立刻被周围的仆妇拦着,然后她嚎啕大哭不止,一双孩儿也被骇住了,连连尖叫啼哭,一时‘娘呀儿呀’叫声一片,混乱不堪。
这时奶母拉着管事妈妈终于到了,看着这般场景,立刻叫人退散,然后指挥两个粗壮的婆子把曼娘一左一右架了起来,曼娘惊慌着不敢再哭,明兰轻轻挥手,冷冷的看着她们,声音清亮缓慢:“你的出身虽低却也并无大过,安安分分的嫁个平头百姓也能平淡一生;可你明知自己出身难以被豪门望族接纳,明知顾府不容你,又为何要做人家外室,既做了这外室,便何必来这里哭哭啼啼要死要活!难不成当初你是被逼无奈而至如此境地?……哼哼,你叫我姐姐接纳你这不为顾府所容之人,陷我姐姐于不孝;你惊的余府上下鸡飞狗跳惹人指点,陷我姐姐于不义;你开口闭口主母妾室的,我姐姐清白的金玉一般的人儿,却无端被你坏了名声!——你与我姐姐非亲非故,你这么没头没脑地摸上门来,就让我姐姐不孝不义,还败坏清誉,我今日便是一顿巴掌把你打出去也不为过!”
明兰骂得头头是道,便是适才对曼娘心存怜悯的仆妇也都面露不屑,曼娘看情势倒转,又要开口争辩,明兰抢先开口:“现在你有两条路,一条,你自己好好出去,余府家人送你上回京的路,一条,你被堵住嘴巴绑住手脚,从后门抬着出去,丢上回京的车船!你自己选一样吧!”那管事妈妈甚为机灵,一听这话,立刻叫人去拿绳索绑带。
曼娘一张俏生生的脸转了好几个颜色,咬着下唇,婉转柔弱,可怜兮兮的看着明兰,又待说上两句:“姑娘,我……”
明兰再度打断她,睥睨着她,冷冷道:“你只需说好或不好!妈妈,绳索可备好了?”
后一句是对着管事妈妈说的,那妈妈立刻应声道:“早备好了!只能姑娘发话!”旁边几个粗壮婆子也蓄势待发,只能令下,便要动手。
曼娘眼睁睁的看着明兰,明兰毫不惧怕的看回去,长年目睹王氏母女与林姨娘母女切磋技艺,同台竞技,今日这点场面还真吓不住她。
两人目光对上良久,曼娘颓然无力,自己拉着两个孩子站起身,让仆妇拉了出去。
——节选自《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知否原著中,曼娘是一个连脸上表情都可以计算利用的人,她可以迅速地转换脸上的表情,让别人依然是她受了委屈,而且她身怀武艺,在第二次见明兰时,就差点用她的武艺害了明兰,
而那时候明兰已经嫁给了顾廷烨,而且怀了第一个孩子,而曼娘,打算把自己的儿子昌哥儿过继给顾廷烨的亡妻余嫣红(顾廷烨的第一任妻子,被曼娘害死的),让昌哥儿名正言顺地成为顾廷烨的嫡长子;
明兰去看下头的曼娘,却见曼娘也在看自己,她脸上颇有些惊讶,似是被自己刚才那番表现给煞到。看她带着轻视的神情,大约是在想,这么个没教养的丫头怎么哄住顾廷烨的呢,明兰很想替自己表白一下,其实她平常绝对是温良恭俭让的五好青年。
“夫人,”曼娘已低下头去,声音哀如空谷幽兰,回荡在屋中,“曼娘出身卑微,原不敢有甚奢望,只幼子可怜,无能无父。请夫人垂怜,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罢!”说着便跪下,连连磕头,又拉着昌哥儿也跪了。
这许多年的东奔西跑,她的容貌早已不复光鲜,只一把好嗓子还在。
明兰四下看看,深觉四周观众委实少了些,可惜了这般大腕的角儿,曼娘此番是媚眼做给了瞎子看,自己根本没有感动,反而肚腹开始一阵阵轻轻的抽痛。
“那年在登州见着夫人,曼娘有眼不知泰山,冲撞了夫人,请夫人勿要责怪!”她磕头愈发起劲,“那日听夫人替余家大小姐出头,哪知日后夫人会归了顾氏……”言下之意,暗指明兰行事不检,言行不一。
明兰一点都不气,只淡淡道:“我没你聪明,婚姻大事只知听长辈的。长辈叫嫁,我就嫁了,哪里知道这许多计较。姑娘高看我了。”
曼娘一窒,一时停了哭求。
“听你说话,有副好嗓子呀。”明兰忽道,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曼娘也没料到,愣了一下,反应迅速的哽咽道,“奴家命苦,自小四处讨生活。”
“看你唱功身段俱是上乘,只可惜托了女儿身,不能登台献艺。”明兰不听她表演,只微笑道,“听说你最爱唱的是《琉云翘传》?便是后来跟了侯爷,衣食无忧后,依旧时常在家里唱这支曲儿?一段段拆开了唱,尤其是那段‘探花郎雪夜追佳人,琉璃女泣血表心迹’,于无人时,你更是一字一句反复的唱。”
曼娘完全愣了,掌心微微发凉,这是她心底的隐事。
“咱们都是女子,你跟我说句老实话。”明兰满脸的笑容,一副熟稔的口气,“你可艳羡那琉璃夫人?”曼娘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话。
明兰替她回答,对着太夫人笑道,“我真是废话了,自是艳羡了,不然怎么脱了贱籍后,还日夜唱这曲子,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原是做什么行当的。”
曼娘脸色煞白,狠狠地咬着下唇。
毛氏兵法有云,要打自己的仗,不能让敌人牵着鼻子走。敌人想打平原仗,你就逼它打山地战,敌人想正面对决,你就游击扰敌。所以,曼娘想谈身世可怜,明兰就谈艺术追求,曼娘想拿儿子说事,她就绕开这个话题。
“高学士舍下一身锦衣荣华,抛却恩师和双亲的期许,众叛亲离也要娶了琉璃夫人,真是羡煞我等一干平庸女子了。”明兰玩味的看着曼娘,“观你行事,也不像那贪图舒适安逸的,携子几千里追随侯爷,是个有大志向的呀。莫非……”她笑了笑,“莫非你想效仿琉璃夫人,叫侯爷也不顾世人成见,明媒正娶了你?”
“不!”便是再日思夜想的念头,曼娘也直觉的否掉了,正想说‘小女子出身卑贱,如何敢有这个念头’,却又被明兰打断,只听她玩笑道,“你要小心哟,一样的话说多了,当心菩萨听见,就当真了。”
曼娘一咬唇,竟真说不出口了。一旁的太夫人听的瞠目,有心帮忙,却不知从哪里插嘴。
“这也没什么。”明兰忍着肚腹下坠的酸痛感,半调侃道,“人有上进之心,是好事。你不进侯府,不要安逸日子,只要侯爷这个人。正可见你有识人之明,知道侯爷是囊中之锥,他日必能破囊而出,远胜于那等狗眼看人低的!”
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瞥了太夫人一眼,直把人气了个仰倒。
曼娘不再说话,收敛了可怜模样,只沉着眼色,死盯着明兰。
“可到了到了,你还是没能成第二个琉璃夫人。”明兰不惧她的目光,越生气越好,只径自道,“你机关算尽,依旧没有名分,非但不能进门,连儿子都不能认祖归宗!”
“你——!”曼娘的喉咙窜出满含怒气委屈的一声。
“你可知这是为什么?”明兰抢道。
曼娘一双怒目只瞪着明兰,宛如一只蛰伏的雌兽,蓄势待发要扑上去。
“我来告诉你。”明兰也不再笑了,神色认真,“你最大的错处,就是没明白,真喜欢一个人,就该为他着想。”
“侯爷心里仰慕父亲甚矣,嘴里说的再狠,也想父子和睦;若琉璃夫人是你,她早就离开侯爷,绝不叫他们父子因你而不断争执生隙。侯爷想娶个贤惠的大家闺秀,若琉璃夫人是你,她早就扭头就走,绝不碍着侯爷的前程,而非如你,反去登州搅了亲事。侯爷想一双儿女平安康泰,若琉璃夫人是你,她定好好教养孩儿,让他们自立坚强的成人,而不是把稚龄女儿扔下,又拖着三四岁的儿子远走天涯。我问你一句,现如今昌哥儿识多少字了,读了多少书了?”
明兰语气平淡,却字字句句如针扎。
曼娘粗粗的喘着气,她半生筹谋,尽皆归于流水,如何不恨,齿缝里却迸不出一句话。她自小景仰琉璃夫人,处处想学她;她可以说明兰是富贵出身,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琉璃夫人当时的处境只有比自己更为艰难。
“从始至终,你只念着自己。不论侯爷愿不愿,你的儿女如何,你只依着自己的念头行事。你这样,也配和琉璃夫人相比?!”明兰刻意露出鄙夷神色,“有你这番死缠烂打的功夫,人家早在救助老弱贫苦无数,立起自己一番家业了!”
那是个神奇的女子,种种才能也就不细说了,每次读记载琉璃夫人的札记,明兰就觉着像在看《天方夜谭》,忍不住严重怀疑这是后人添油加醋的神话。其实活到琉璃夫人那个份上,有没有那位高大学士死命相爱,已不很重要了,套一句政治课上的话,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并过的很快活。
曼娘双眼赤红,手指几乎把地毯抠出洞来,满心怨毒的瞪着明兰。
“自然了。”明兰最后补充,语气再度温和,甚至透着一股怜悯,“最最要紧的,是侯爷从来不像高大学士喜爱琉璃夫人那般喜爱过你。这便俱休矣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曼娘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一瞬,曼娘浑然不知自己在做甚,只疯了似的要扑上去,却叫丹橘带来的丫鬟们死死压住。旁边的小男孩已被吓坏了,瑟缩着发抖,曼娘嘴里犹自低低诅咒着,“你这**……”
明兰转头看着太夫人,凉凉道:“您还要叫她进门么?”太夫人旁观得异常震惊,嘴唇动了几动,没有说话。明兰再次转过头,见曼娘已渐渐喘匀了气,明兰道:“放开她罢。”
曼娘漠然地抬起头,满脸都泪痕,这次明兰相信她不是装的了。
明兰看着那瘦弱的小男孩,心中无不难过,忽柔声:“你若还有心,也该替这孩子好好打算打算。莫叫他跟着大人受苦了,我听说他身子一直不好。扪心自问,男人讨媳妇,是要相夫教子,你连个孩子都教养不好,哪个男子会敬重爱慕。”
曼娘低着头,喘着粗气,一阵阵的仿若雌兽在咆哮。
第三阵酸痛袭来,明兰深觉不好了,便巍巍颤的站起来,脸上现出痛楚神色,丹橘慌了,连声问着,明兰在她耳边低声道:“这疼的不对,大约是要生了。”
丹橘忍住惊慌,高声道:“来人,抬软辇子过来。”旁边的丫鬟立刻应声出去叫人,丹橘则扶着明兰小心的走过去。明兰忍出一口气:“没事,我走得动。”她的身体素质很好,不会这么脆弱,就是现代社会,要生产了也得先坐车到医院。
看明兰这幅模样,太夫人微微起疑,不知是昨日的狼来了剧情再现,还是真到了生产日子,她与向妈妈交换了眼神,犹自迟疑。
地上的曼娘咬了咬牙,忽的起了一阵狠意,一把抓过身边的儿子,抱着起来,看似往明兰身旁的柱子冲去,像是要撞头,嘴里还大喊着:“不叫我们娘儿俩活命,这便都不活了罢!”
屋内众人皆慌,丹橘和绿枝双双拦在明兰身前,还是小桃机灵,身手敏捷之下,使足力气斜里冲过去,一下撞在曼娘身上,生生把她撞倒在地上。
“来人!把这居心叵测的押起来!”向妈妈抢先道。
明兰看了她一眼,此时她肚腹发作起来,没功夫计较,只能先回去了。不过今日基本大获全胜,还是很令人愉快的,至于曼娘和昌哥儿,不该由她来处置,等顾廷烨吧。
——节选自《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明兰第二次对她说的话,本已经道明了所有的一切,但是曼娘却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她尽管被顾廷烨撵回了乡下过日子,但还是想方设法地回到京城,没料到一回到京城就被人扣住,
于是,明兰就和她有了第三次接触,
那时候,顾廷烨不在身边,而且还到处流言说他兵败身死,明兰也有了第二胎(事实上也是因为有流言说顾廷烨兵败,所以曼娘才冒险回的京),
来到一间偏僻的屋子,明兰抬脚进去,只见里头光秃秃的,只上首一把太师椅,旁设一几,余下再无任何摆设。崔妈妈领几个粗壮婆子侍立四周,恨恨瞪着屋中立着的母子。
明兰稳稳坐下,双臂轻搭扶手,笑笑道:“本想说‘别来无恙’,可今日一见,你比当初老了十岁不止。都说绵州水土养人,你怎么愈发不成样子了。”
曼娘缓缓抬起头,头发凌乱,容颜憔悴,加上刻意打扮粗陋的衣装,满身老态遮挡不住,她低低道:“咱们是下贱人,不比夫人尊贵,年轻美貌更胜往昔。”
明兰挑挑眉,侧头朝她身边的男孩道:“昌哥儿罢,你认识我么?”
那男孩约十岁模样,样子倒白净,就是骨架瘦弱,他双手紧拽母亲的袖子,低低垂头,闻言迅速抬下头,脸上满是戒备和憎恶,一触及明兰望下来的目光,赶紧再次低头。
明兰自没错过他眼中的神气,只轻轻叹气,道:“崔妈妈,叫人把昌哥儿送到西边厢房去吃点心,再叫蓉姐儿也过去,他们姐弟也多年未见了。”
不等那男孩挣扎反抗,两边四个健妇已一扑而上,两个扣住曼娘不让动,另两个一把抱起昌哥儿挟住,迅速走出门去。
明兰对曼娘笑笑道:“你放心,为着我自己,也不会叫哥儿在府里出事的;打发孩子出去,不过想和你好好说话罢了。”
曼娘心中不甘,却也知明兰说的是实话,便停了挣扎;这时两个掌刑婆子进了来,一个抬着把高脚椅,一个捧着一捆布条。
明兰轻拍掌三下,两个婆子迅速动手,另有几个健妇协力,或抱腿扳手,或压头抵腹,须臾便将曼娘牢牢捆在椅子上;随后众婆子鱼贯出去,屋里只留下崔妈妈和小桃绿枝三个。
曼娘的双臂,后背,乃至两腿都如被铁焊般固定在上,脚尖离地三寸,周身动弹不得,她哭叫道:“适才进来时,我们母子已被搜过了身,身上什么也没有,夫人还待如何?”
明兰淡淡道:“没什么。不过怕你练得铜头铁骨功,回头磕起头来,将我家地砖磕坏了。”
曼娘知明兰意指当年那事,不窒了下,哀哀哭道:“…夫人,上回是我错了,都怪我糊涂,听信了太夫人的花言巧语,居然敢冲撞夫人。事后想起来,夫人那会儿怀着身孕,若是有个什么不好,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她说的涕泪横流,动情之处,只恨不能磕上几个响头,叫额头出些血丝才好。
明兰面无表情,打断她道:“我说你省点儿力气,哭的再楚楚可怜,我会吃你这套么?往事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外头守着的婆子,俱离此屋十步开外,而屋内只我们几人。”
她指了指崔妈妈几个,戏谑道:“便是我叫她们说你在屋里光着身子跳舞,她们也会说的。是以……”她笑笑,“咱们摊开来说说话罢,出了这屋,你尽可以赖个干净。”
曼娘收起眼泪,慢慢敛去眼中水汽,冷硬道,“好,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母子甫进了京城麒麟门,就叫拿下;夫人真是好手段,连差役也能随意差遣。”
明兰微微而笑:“你弄错了两件事。其一,那不是寻常的差役,而是守城的卫戍;其二,我哪儿差的动呀,那是侯爷临出门前,特意嘱咐刘正杰大人的。”
曼娘倏然变了脸色,颤抖道:“…你是说,二郎他,他叫人捉拿我的…?”
“当初侯爷说过,倘若你再敢闹毛病,便要不客气了;你却不肯信。”明兰看她那副痴情且不敢置信的模样十分腻味。
“不过你也是个能耐的。前方消息传至不过数日,你就得了信,随即日夜赶路进京……你当日被侯爷送回绵州时,应是在京中留了通风报信的人罢。”一边哭天抢地被解送出去,一边居然还能预先留下耳目,这等本事胆识,明兰确有几分佩服。
曼娘冷冷道:“夫人别忙着夸奴家了,乡下地界上怕也少不了夫人的耳目罢。”
明兰笑道:“你又错了。的确有人时常来报你们母子的情形,不过不是我吩咐叫盯的,而是侯爷的意思。报信的人比你早到几日,其后我按侯爷的吩咐告与刘大人,再其后……”
“再其后,城门口便有官兵等着我们母子了。”曼娘冷笑,瞬即又道,“现在夫人打算怎么发落我们母子?”
明兰一挑眉:“又又错了,该是我问你上京来有何贵干才是?”
曼娘仰起脖子大笑,直笑得脖颈上青筋暴起,毕了才冷声道:“还是夫妻呢!二郎在前边生死未卜,你却好端端的坐在这儿!二郎待你何等好,你到底有心肝没有!”
明兰用心想了想,道:“那我该当如何?”
曼娘大声道:“这还用我说?赶紧去官场上寻些助力,看着能否救二郎性命;再或者打听西北可有熟识之人;还有……进宫面圣,披发跣足,求看在二郎往日功绩上,千万赦免了这回兵败呀!”
明兰再也忍不住,捂嘴大笑,直笑的腰也直不起来,:“你还把戏文里教的当真了?!还披发跣足,文姬救夫么?!”
好半天才止住,她笑着喘道:“其一,如今大军倾巢而出,哪里还有旁的军队?难道请刘大人将拱卫京师的卫戍带去西北不成?其二,西北重镇,军国大事,轻易连文官也打听不得,何况我一个妇道人家?别是没祸惹祸罢!其三,迄今为止,圣上并未有任何旨意下来,连御史都未开口,我求哪门子的情!”
曼娘被她笑的脸色铁青,咬着牙槽疼,尖利道:“夫人水晶心肝,聪明绝顶;可也不及我对二郎一片痴心,方寸大乱!”
“痴心?别逗了,你当侯爷预备怎么发落你?”
曼娘脸色骤变:“他,他……”
明兰静静道:“当初侯爷说过,你再敢来啰嗦,此生都不叫你在见昌哥儿了?”
曼娘尖叫:“你休想分开我们母子!”
“不是我,侯爷根本不打算叫我脏了手。”明兰缓缓摇头,“照侯爷的意思,刘大人一拿住你们,即刻将昌哥儿送走,择一厚道殷实人家抚养。是我叫刘大人送你们过来,叫蓉姐儿再见亲弟弟一面。”
“…那…我呢?”曼娘怔怔的。
明兰冷漠道:“还瞧不出来么?若侯爷有心,你们母子哪里离得了绵州?可侯爷只叫人看顾昌哥儿周全,于你,从不曾阻拦分毫,这是为何?侯爷压根不在乎你做什么!待送走昌哥儿,你爱死哪儿死哪儿去!”咦?这算钓鱼执法么。
曼娘拼命摇头,嚎啕大哭,连声道:“二郎不会这么待我的!不会的!不会的……”直至此时她才怕起来,哭了半天,忽抬头直勾勾盯着明兰,哀声求着,“夫人,都是我糊涂蠢笨,不知好歹,求夫人把昌哥儿领进府里罢!夫人待蓉姐儿这么好,也能好好教养他的!”
“用不着我教他。当初你不是说,没了儿子就去死么?现下却又肯了。”明兰淡淡看着她,嘴角挑起一抹轻嘲,“看来这几年,你教得昌哥儿极好。”
教他仇恨,教他报复,教他跟顾廷烨时时提及生母,教他怎么跟嫡出弟弟们‘相处’。
曼娘眼神瑟缩一下,很快又是一脸哀恸:“没了亲娘在身边,好歹要在爹跟前呀!他是老实的孩子,将来孝敬夫人……”
“昌哥儿是断断不能进府归宗的。”明兰道,“这是侯爷的原话。”
曼娘满眼怨毒,低低嘶吼:“你这刁毒之人,全是胡说!一定是你撺掇挑拨,二郎怎会对我们母子这么心狠!”
明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道:“你以为当初侯爷为何想领昌哥儿进府?因那时尚无人知侯爷要娶谁,昌哥儿又小,想来你还不及教儿子些什么。待孩子进府慢慢教化,兴许还有救——可叫你一口否了不是。后来侯爷与我说,有你这种娘教着,旁的也就罢了,想你不至于会害亲生儿子,却绝不能放心昌哥儿与我所生孩儿一道了。所谓防不胜防,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曼娘像被狠狠扎了一刀在心口,脸色惨白如素,嘴里喃喃着‘我不信我不信,是你特特来气我的,二郎一定还念着我们母子’云云。
明兰也不讥笑,看着曼娘自欺欺人,半响才低沉道:“今日,我多回事,叫你再为昌哥儿选条路罢。”叹口气,“只要你答应,此生此世不离开绵州,再不纠缠作耗,我就去求侯爷,将昌哥儿送到常家去教养。”
曼娘愣愣地抬起头:“……常嬷嬷?”
明兰点点头:“几日前,我跟常嬷嬷说了,她说,与其叫素不相识的人来抚养昌哥儿,还不如她来养,横竖燕姐儿已嫁了人,年哥儿又忙着日夜读书,她老来闲暇,岂不正好。”
好一个厚道的老人,不忍心孩子受罪,明兰心中轻叹,接着道:“常嬷嬷的为人,你也清楚,再正道没有的了;且看她教养出来的孙儿何等上进,昌哥儿将来必能有出息。”
曼娘半响才道:“倘若我食言了呢?”
明兰眨了下眼睛,微笑道:“老天作证,只要你应下了,我就不会叫你食言。”
曼娘心头一紧,看着明兰温和的笑脸,无端生出一股寒意——她知道这话中意思,一旦自己答应了,就会被立刻被押回绵州,依宁远侯府的势力,只消跟地方官吏提点几句,自己便如坐牢一般,永生不能离开那山沟沟半步了。
明兰看曼娘面上阴晴不定,似是心中交战颇剧,笑道:“怎么样?可想好了。”
曼娘不屑的啐了一口,冷哼道:“你舌灿莲花,我却不信你!我要见二郎,他一定不会负了我们母子的!”
明兰微微失望,叹道:“昌哥儿……唉,罢了,他是你生的,还是依侯爷的意思罢。”
她缓缓站起,扶着小桃离去,再也不愿看这自私凉薄的女人一眼。
回到房里,只见团哥儿盘着肉肉的小胖腿,苦苦扯着一副锃亮黄铜打的九连环,见母亲回来,立刻丢下九连环,摇晃着从炕上站起来,奶声奶气的张开手臂——“…娘…”
这次没喊错,明兰满心柔软温暖,揽着儿子抱了好一会儿,眼看小胖子有攀着母亲往上爬的迹象,崔妈妈赶紧过去抱开他。
明兰躺坐在炕上,含笑看着小胖子在柔软的垫子上翻来滚去,疯顽得累了,便四肢一摊,挺着小肚皮呼呼睡去。
明兰望着儿子甜甜的睡颜,莫名伤感——其实,将昌哥儿送去那无人知晓的地方,由可靠人家抚养,也许更保险些;再说了,抚养孩童何等耗费心力,真叫常嬷嬷替顾家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她也于心不忍。唉,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找麻烦呢。
只是……这世上,并非所有女子都有资格为人母的。
——节选自《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明兰给她的第二次选择,目的也许是不忍心看着昌哥儿就这样被他娘白白耽误了一生,只可惜曼娘还是没能从昌哥儿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她先是哄骗她哥哥带着人去抢走了昌哥儿(搭上了哥哥的一条命),接着就是不远万里带着昌哥儿远赴西北寻找顾廷烨,结果好不容易找到了顾廷烨,昌哥儿却经不住长途跋涉生生被病死(自己也疯了),
曼娘又被关回屋里,开始嚎哭着要见儿子,大夫奉命来告诉她,说昌哥儿正用人参片吊着命,就在这几日了。曼娘不信,说侯爷要骗去她的儿子,满嘴诅咒叫骂,几日都不歇;骂累了,开始哀哀哭求,不停的哭,每天哭,哭得好像嗓子冒血了,哭的满院的人都快疯了……
终于侯爷又得空回来了一趟,叫放出曼娘来见。
曼娘前面说了些什么,谢昂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她瞪着血红的眼睛,蓬头散发,状如疯癫:“二郎,难道你真的对我没有半分情义了么?”
她其实早已哭哑了,偏还捏着尖细嗓子,仿佛在台上唱戏般,拿腔作调,语意婉转,配上砂石般嘶哑粗糙的声音,竟如鬼魅般阴森——彼时西辽城里懊热不堪,可听见那句话,谢昂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侯爷第一次对着曼娘露出表情,那么反感,那么倦怠,甚至带了几分匪夷所思:“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很早很早起,我就厌憎你了。”
他叹了口气,“我是真的,对你早就没情分了。为什么无论我说多少遍,你总也不肯信。”
粗莽了小半辈子的谢昂,头一回听出这两句话下的深深的无奈。
曼娘傻呆呆的像抽空了精气,只余一具空壳,也不再哭闹。几日后,昌哥儿过世,火化前,侯爷让曼娘去看一眼。
公孙先生也是早识曼娘的,与旁人不同,他初见曼娘就十分厌恶,于是当场讥讽道:“这孩子本就不甚健壮,还被你硬带着千里奔波,忍饥挨饿,病又不得及时医治,白白拖死了一条小命,都是你这好母亲的功劳!”
对着儿子的尸首,曼娘痴痴笑着,忽然满嘴胡说八道起来,半说半唱,又时哭时笑,旁人也听不清楚,只知道她抱着儿子尸首,直说要回家。
明兰指尖微颤,午后温暖的阳光似乎突然冰凉一片,好像小时听聊斋里的故事,妖异诡秘的鬼怪,从地底下潮湿的土壤,酝酿出可怖的阴冷。
她颤声道:“曼娘,她…她疯了…?”
谢昂点点头,忽想起隔着屏风主母瞧不见,赶紧出声:“没错。公孙先生和几位大夫也都这么说。”
说到这里,他也是唏嘘不已。
他是正经的良家出身,家有薄产。父亲早亡后,寡母宠溺得厉害,纵得他每日在市井中胡闹,顽劣不堪。十五岁时闯下大祸,险险没命,被顾廷烨救下后,开始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每日扎马步,吊砖块,练习刀枪棍棒,还要写字读书——顾廷烨从不客气,那阵子他没少挨揍,终长成了今日叫寡母骄傲欣慰的谢昂。
顾廷烨于他,可谓半师半主,他既畏又敬。
当初他还暗暗羡慕过,想这位顾大哥就是有福气,哪怕流落江湖,也有红颜知己相随,可这一路看来,却是愈发心惊害怕——这哪是红颜知己,简直是索命债主!
有件事,他谁也没告诉。
那时有个羞涩的邻家女孩,扎着红艳艳的头绳,模样秀气,暗中恋慕着顾廷烨,常来送些衣服鞋帽,车三娘觉着她人品不错,既然顾廷烨死活不喜曼娘,便想等那趟买卖回来,把这姑娘说给他为妾,好日常伺候。
曼娘得知此事后,没露半分不悦,反拼命善待那女孩,自责不讨顾廷烨喜欢,把那女孩感动当曼娘如亲姐。某日深夜,那女孩不知何故跑去一条僻静巷子,被三五个恶徒欺侮了。
女孩次日就投湖自尽了,红色的头绳漂在水面上,良久才下去。
顾廷烨回来后,没人提起这件事。
很久之后,谢昂才意外得知真相——是曼娘诓那女孩深夜出去的。
——节选自《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多年前,我看过一出叫做《雪花神剑》的电视剧,对剧中的大反派聂小凤深表同情,认为罗玄的始乱终弃辜负了她的一生(师徒恋的鼻祖剧),
后来我还写了篇文章发表到网上,说这部电视剧三观不正(我的头条号上就有),抛妻弃子还能说成是对的,但是很多网友并不这么想,他们纷纷发表意见说是罗玄一早看出聂小凤别有用心才抛弃她的。。。虽然这种说法我不敢苟同,在我的三观里,依然觉得罗玄的做法很不妥,姑且不管聂小凤如何,罗玄太过绝情却是板上钉钉的,
只是想深一层,网友的这种观点也不无道理,聂小凤的悲剧,罗玄需要负很大的责任,但是说到底,问题还是出在聂小凤身上,她骨子里面的自私与疯狂,让自己一步一步地沦为*人魔头,也间接地害了两个女儿,
聂小凤在勾引罗玄时她就明确地表示不在乎其他的,可是事后却一再反悔。。。平心而论,以聂小凤的智商,她会想不明白,身为武林名宿的罗玄,竟然和自己的徒弟搞出这种事,只会身败名裂,沦为笑柄吗?她勾引自己的师父罗玄,到底是出于情义还是某种计算,这一点罗玄也好,聂小凤也好,都心知肚明。。。。更重要的是,聂小凤明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到两个孩子,而她还是做了,后面她的两个女儿不认她,还处处跟她作对,很大程度上,就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聂小凤的悲剧更在于,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罗玄,罗玄也也不需要她的了解
也正如朱曼娘和顾廷烨那样,以朱曼娘的智商,她应该明白,那样才是对顾廷烨好的,那样才是对两个孩子好的,可是她却偏偏选择对谁都不好的那一条路上走(也许她认为对自己好)。。。。结果就是顾廷烨厌恶她,亲生女儿蓉姐儿觉得她不可理喻,亲生儿子昌哥儿被她活活累死。。。。作为女人如何先不说,作为母亲,一味只为自己打算,这一点来看,朱曼娘就很让人齿寒了,
最后说说曼娘,这个人物也受到了大家的热烈讨论,高楼N栋,有赞成,也有非议。
我坦诚这个人物的灵感原型主要来自两个文学人物,一个是‘戏如人生’的程蝶衣,一个是‘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的袭人。
看《霸王别姬》时我还很小,但被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一下震撼住了,很奇怪的,连看《简爱》都不完全理解其中感情的我,却能理解程蝶衣的过分‘入戏’。
当一个人把自己所有的感情,热情,才华,时间甚至思想,都完完全全倾入到一件事上,其结果必然是导致几近疯癫的狂热,排山倒海,百死不回。
程蝶衣爱的其实不是段小楼,而是戏中的那个‘力拔山河气盖世’的西楚霸王。
曼娘爱的也不是顾廷烨,而是她从小做的一个梦,一个她倾注了全部人生热情的理想,任何一个能满足她愿望的贵介公子都能成为她的男主角。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差别在于程蝶衣只伤害自己,而曼娘不但伤害自己,还伤害别人,包括无辜的人,甚至她自己的亲人。
再说袭人。
曹公写人,全用白描写法,既使用各种技巧把这个人的言行举止进行细致的描述,却不做明确的评判和论述。简单地说,就是‘这个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我已写清楚了,这个人是好是坏,看家自己评断罢’。
结果就是,一千个读者眼中,就有一千个王熙凤,贾宝云,林妹妹,薛宝钗……
袭人无疑是个好女孩,待人温柔和顺,待主子尽心体贴,做事周到妥帖。可是,她到底算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丫头呢?这里有一个‘利益一致性’问题。
紫鹃几乎是公认的红楼第一好丫头,对林妹妹那叫一个真心真意,既是诤友,又是姊妹但她的本质利益和林妹妹基本是一致,所以她的好,可说是顺流行舟。
但当主仆的利益不一致时呢?袭人就遇到了这个悲催问题。
先不说袭人在晴雯被逐事件中是否真有责任,这一直是个公说公有理的问题,但是在薛林问题上呢?宝玉喜欢林妹妹,袭人再清楚不过了,但她依然毫不犹豫地倒向薛宝钗。
袭人当然会自我辩解‘林姑娘不是贤内助,宝姑娘才对宝二爷真正有帮助’云云,但事实真相就是,她立意要做姨娘,那么大妇是否好相处就十分重要了。
相比林妹妹的率xing使小 性 子,宝姐姐对袭人的刻意结交,相比林妹妹的忧郁难缠,宝姐姐的和善大度——直接决定了袭人的态度,然后态度转化为各种有意无意的行动,甚至在王夫人跟前的种种作为。
不能说袭人多么错,只是她对宝玉所谓的‘真心真意’呢?宝玉的爱情,宝玉的心意,对袭人来说,绝没有她自己重要。
曼娘也是如此。
她口口声声爱顾廷烨爱的地老天荒生死相随,但以她的聪明,难道会察觉不出来顾廷烨真正的愿望是能获得老父的认可,按照老父的期望过上正统的受人肯定生活,有门当户对温柔明理的妻子,有合法合理的儿女?
曼娘当然知道,但这不符合她的利益。在自己的利益面前,顾廷烨的愿望和悲苦,算什么?
当然,曼娘也会像袭人一样自我辩解,‘二郎在那家里只有委屈,我是为了他好,只有离开顾府和我双宿双栖,才是二郎最好的前程,和我在一起,他将来一定会快活的’。
可惜,曼娘忘了问顾廷烨是否爱她,是否愿意和她‘双 宿 双 栖’。
琉璃夫人和高大学士是有真挚感情的,真正超脱世俗眼光的爱情,轰轰烈烈,舍生忘死,他们也曾一度妥协于现实,但因为有这么一股强烈到无法停息的爱情作为推动力,无论时间和空间都无法阻止,他们最终能够破除一切在一起。
曼娘穷尽一生心力,付出了无数代价,安排了一出满以为可以满堂彩的大戏,每个细节都反复推敲,每个桥段都精心准备。可惜,男主角拒绝出演。
——节选自《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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