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卢姆先生继续沿着河行走。
有人发传单。上帝创世纪以后,出来那么多的宗教,仿佛人人都可以,欢迎人人参加。有利可图。耶稣知否?
莫莉曾经要马拉加葡萄干。想念西班牙。
代达勒斯的女儿,斯蒂汾的妹妹,在卖旧家俱。十五个兄弟姐妹,宗教规定不许堕胎,不许避孕。性对女人而言,就是生育和繁殖。怎么养活?上帝会给食物吗?就象当年犹太人出埃及,天降食物。
海鸥在觅食。一便士买两块班布里饼,全吃了。不够。海鸥不知谢。
看见船上卖裤子的广告,想到性病广告,想到妻的情人,假如他有淋病……如何?
不能想。不能想。一点钟了。度秒如年。
威士敦.希利公司没有用他的广告创意,现在的广告真是糟糕。
看到自行车商店,想到吉利根的死,1894年。十年前的事。米莉5岁,莫莉风情万种。
幸福。幸福。幸福。
遇见布林夫人。衣衫旧了,头丝散乱,这曾经讲究的妇人,只比莫莉大一岁。寒喧:莫莉。米莉。上午的葬礼。丈夫。收到明信片做噩梦的丈夫。皮尤福依太太痛了三天还没有生下孩子。午餐时间,空气里全是食物的味道:果酱松饼,果卷馅饼,仿甲鱼汤牛尾汤咖喱鸡汤。饥饿。
走过《爱尔兰时报》,去看应征信?算了。今天不看了。看过四十四封了。(玛莎是四十四分之一?)
每年生一个孩子?难产。政府应该有所作为。扩大产院,无痛生产,奖励金。死胎不算。
遇见一队午餐后的警察。想起张伯伦当年在三一学院接受学位,被骑警威风凛凛地追。不是学生,为什么单单自己被追?
那些支持爱尔兰自治的人,那些支持南非反抗英国殖民战争的人,那些成群结队喊口号的人,都去了哪里?
整城的人都消逝,整城的人都在出现。这些人,那些人,别人。时间的河流。
谁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天晚上。两星期前,星期日。满月。年轻月亮的光辉。她的脸庞。他的手指。不经间的触碰。以为他看不见。
看见了又如何。就那样了。
继续走。该吃午饭了。不是不饿,一阵恶心。是因为伯顿餐厅的环境,还是因为心上的人。走。换一家。去戴维·伯恩店里吃。
玻璃上两个苍蝇嗡嗡。难舍难分。葡萄酒弥散了山野里的光能。野蕨丛中,第一次缠绵的情欲。天空静寂,海湾丰腴。吻,被吻,都是爱。如今。。。
话不多的伯恩在身后议论纷纷。这以为是安静沉默的人。
岳弛的广告还没有说定。酬劳可已经派了用场。给莫莉买一条丝衬裙。要给玛莎回信。
带盲人青年过马路。又想起那夭折的小儿。可怜。可怕。
他过来了。快躲。快躲。两点了。
两点一过,安全了。
~~~我是雅弦与詹姆斯.乔伊斯的分割线~~~
水在不断地流,时时都在变动,
在我们经历的生命长河中。
因为生命就是一种流体。
各种各样的地点,都是可以做广告的。
我们的主食。
一天三先令,沿着街沟走,一条又一条的大街。
勉强糊口,面包加燕麦稀粥。
还是她两年前穿的那一身蓝哔叽连衣裙,
料面已经发白了。
已经过了它的鲜亮时期。
耳边飘着小绺头发。
陈旧的小绒帽:三颗老葡萄球,
使它还不致太使人难受。
带穷酸味的体面。
她原来对穿着是很讲究的。
嘴边出现了皱纹。
只比莫莉大一岁左右。
一个路过的女人瞥了她一眼。
看那眼中的神色吧。残酷的。
女人是不容人的。
知道别人会付账,吃得最香。
一点也不讲客套。
把那些杏子端过来吧,我说的是桃子。
那不太遥远的将来的一天。
自治的太阳从西北方升起。
一列列的电车交错驶过,
进来的,出去的,铿啷铿啷。
无用的言语。
一切照旧,日复一日的:
一队队的警察出来又进去;
电车开进来又开出去。
整城的人都在消逝,
又有整城的人在出现,在消逝:
又有别人出现,逝去。
房屋,一排排的房屋,街道,
铺了多少英里的路面,成堆的砖、石头。
易手。这个主人,那个主人。
他哥哥就是把人当卒子用。
让他们全都走上绝路。
不敢说他一句话。
用他的眼神就把人们镇住了。
那就是魅力:名气。
一些气体的球,一个个打着转,
相交、相超越。
同一个调子,永远不变。
气体:然后固体:
然后是世界,然后冷却:
然后成一个漂流的死壳,凝固的岩体,
就像那块椰子糖一样。
月亮。
一定是新月出来了,她说。
我相信是新月了。
我那时比现在幸福。
可那时候那人是我吗?
或者说,我现在是我吗?
那时我二十八。她二十三。
我们从隆巴德西街搬出来那时候,
情形发生了一些变化。
自从有过茹迪以后,
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了。
时间是没有办法找回来的。
好像用手抓水一样。
回去是没有用的。
无法避免的。
把一切都告诉我。
人人只顾自己,拼老命。
大口吞。大把塞。大口吞。
填料。
天主造食物,魔鬼造厨师。
一股热气掺着火辣的芥末味,
一下子扑在布卢姆先生的心头。
他抬起眼皮,和令人厌恶的时钟打了个照面儿。
两点。酒店的钟快五分。
时间在过去。针在挪动。两点。
还不到。
有劲头的葡萄酒咽下,颚间留下暖意。
勃艮第的葡萄,在榨酒器内挤碎。
是太阳的热能。似乎触及了一个秘密的回忆告诉我。
触及了他的感官,润湿了记起了。
我们藏在豪斯山头的野厥丛中,
下面是沉睡的海湾:
天空。静寂无声。天空。
海湾在狮子头那边是紫色的。
在德鲁姆莱克那边是绿色的。
在萨顿的方向又泛起了青黄色。
海底的田地,
隐隐发褐色的田埂上长着草,
湮没的城镇。
她的两只眼睛是花朵,
摘我吧,
心甘情愿的眼神。
她藏在野厥间,
发出温暖怀抱中的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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