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案之浪漫窒息

拓案之浪漫窒息

首页冒险解谜锹变剑RPG游戏更新时间:2024-05-09

蓦然,一个黑色塑料袋,紧紧地收割了我的头。

随着时间流逝,袋子里的呼吸越来越深重、潮湿,我开始拼命抽取生命中,最后的氧气。

【1】

我大口大口地喘。

脸上的塑料袋随着喘息的气流,一起一伏。

压着我的那个男人也在喘,只不过喘得分外快活。

分明是强奸,却谎称是爱情;分明是动物,却谎称是男人。

也正常,毕竟多数人都还有顾虑,知廉耻,会下意识地粉饰自己。

不像我那个爸,欠下无数赌债,还能意洋洋地逢人就说,他不怕,只要来一场地震,就能震死所有债主——那副耀武扬威的模样,分明是在故意说给债主们听。

这就是他的人生信条:你敢让我欠钱,我就敢让你闹心。

哈哈哈哈,奇葩不……等等,我听到什么了?

我用力的喘息,在黑蒙蒙的袋子里,一下一下地回荡成了妈妈呼唤我的声音:“安……安……”

这是大脑开始缺氧,幻视、幻听了吗?

朦胧中,妈妈穿着蓝底白点的睡袍,摸着我的头说:“记住,每次爸爸打妈妈的时候,带着弟弟躲起来就好。”

……

忽然,爸爸睁着猩红的眼,额暴青筋地冲我吼:“别说老子没教过你——要想不被坏孩子欺负,就去跟他们做朋友,做狗也行!总之别来烦我,老子累的很,你以为在外面傍富婆很轻松吗?!”

……

转头,弟弟抬起小手,摸着我青肿成缝的左眼,奶声奶气:“姐,我唱个歌给你听吧。白龙马,蹄儿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三徒弟,西天取经上大路,一走就是几万里……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什么刀山火海,什么陷阱诡计……”

这些声音反反复复,汇聚成一种很奇特的轰鸣声。

它一下一下地震动着我快要爆炸的肺和砰砰狂跳的心。

忽然,自下而上,涌来一股可怕的黑潮般的失禁感,像极了儿时经历的那次溺水……

不……不行……

我绷不住了。

如同溺毙前的人总会爆发出最后的扑腾,我近乎愤怒地一个膝盖顶,再接上几个窝心脚,不顾一切地踹开了身上那个男人。

狠狠地,我用力扯破塑料袋,探头坐起,大口大口敞开了呼吸。

“见鬼!这才刚刚开始几分钟?!白星画从窒息到死亡,根本就没有挣扎!你这样,案子还拓印个屁啊!”被我踹到床边的罗执 ,此刻正捂着肚子,一脸愤怒地看着我,看上去他疼的不轻,也气得不轻。

“见鬼的应该是我吧?!”我彻底爆发,将脖颈上的破塑料袋一把扯断,拥有氧气之后的我,势不可挡地疯批了:“这个命案的卷宗我翻过无数次,连噩梦都做了好几场!早就跟你说过,这案子有bug,根本就拓印不了!你不信,非要坚持。来来来,我给你10万,你TM给我来个没有反抗、没有挣扎的窒息!”

我不由分说,犹如暴走的母兽,一把将他拽倒在粉红色的床上,拿起旁边的枕头就往他脸上压。

罗执下意识地刚想反抗,瞬间又选择了躺平,真就一动不动了。

啥意思?这货还真不服气?

我有点小慌。可一松手的话10万块钱就得赔出去,这么一想,还得继续压。

时间滴滴答答,我越来越害怕。

挣扎啊!蠢货,你赶紧挣扎啊!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在曾经的凶*现场,再死一次人?

这新闻不要太爆炸。

我越想越怕,手抖的不行,就在我准备放弃松手的的刹那,罗执忽然开始难受地挣扎起来,男人的力气要比我想象的大,几乎是一把,就将我从床上掀到了地上。

我连滚带爬,捂着摔疼的部位,呲牙咧嘴。

他在床上一边恶狠狠地喘,一边看我。

我连忙抬手缩头:“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养过猫没,见过猫应激吧?我刚才那是……应激了……”

是的,我认怂。

毕竟罗执这个混蛋,是我老板。

【2】

我叫随安安,女,22岁,中专毕业后,一直混迹在横店影视城里做群演。每小时收入11元。

遇到罗执,是在片场。

这个身材不高,长了个歪鼻梁,一脸黑涩会凶残模样的男人,一抬手,就叫停了拍摄。

他要导演给自己介绍个能演死人的专业演员。

长期合作,按次结算,每死一次,酬金5万起步。

没等他话音落地,我就从扮妓女的那堆群演中嚷嚷着冲了出来:“金主大人,我!我!”

我一身花红柳绿,磕磕绊绊地想要扑向他。

罗执连忙推手拒止,警告我:“喂,你干什么?死远点啊!”

噢。我点头领会,立马抽过一把道具假刀,“插进”自己腹部,然后披头散发、踉踉跄跄,极为凄惨地倒在了远处的大门口,卒。

……

就这样,我成了罗执的御用死人。

【3】

罗执,28岁,钻石王老五。

绝对是我这辈子能够认识的最有钱的人,没有之一。

我百度过他的家族,资产众多,甚至还有一个赫赫有名的氪金游戏上市公司。

不是家族内定的继承人,从小就被富养 放养 开心就好。

由于金钱,很难为豪门子弟带来愉悦。因此,他们的爱好总是异于常人。

比如某某聪,就喜欢泡各种女网红,而罗执的爱好就更奇特了,他喜欢拓印真案。

直白讲,就是他喜欢扮演一些真实案件里的凶手。也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角色扮演。

他会花钱租下真实*人案中的凶宅或亲历抛尸现场,对应案件里的卷宗,包括各种照片、视频,分析并现场还原凶手的整个行凶过程,从中体会某种刺激和快感。

而我这个所谓的女友(成天泡在一起,总得给个名分,方便行事),跟他约会的唯一任务,就是扮演各种倒霉的名案受害者——不限男女老少。

每成功拓印一次案件,我这个“死人”就能得到5万元的微信转账。

尽管我自幼胆小,但架不住罗金主的钞票闪闪发光。

当然,罗金主的羊毛也并不好拔。

他要求我必须对每个案件的卷宗熟烂于心,要做笔记,且细致到每个细节。

我务必要从外貌到精神,甚至遇害时的恐惧感,都要与受害者达到最真实的契合度。

有时,确实好奇——罗执为什么能拿到那些加密的真实案件的电子卷宗?为什么能租到各种凶宅?

虽然好奇,但不敢问。

不过,能让肤浅的角色扮演呈现出厚重的事业感来,他这也算独一份了。

我们在三个月内,先后拓印了四起命案。

一个24岁的无动力翼装飞行爱好者,从2500米高空一跃而下,因伴飞拍摄员的手势问题,偏离预定路线,且没能打开降落伞而丧命;

一个中年妈妈因为太鸡娃太碎嘴,与老公发生争执,结果在家里意外踩空楼梯,滚落后脑出血死亡;

一个40多岁陷入三角恋的博士生导师,被鸡心螺意外毒死在了自己客厅的鱼缸前;甚至还有个32岁单身女,在与围城里的情人开心时误吸食物,堵住气管而亡,情人怕其婚外情曝光影响仕途,将单身女分尸后,用盐腌制成腊肉,放入皮箱藏匿。

你很难想象,不得不穿着翼装从2500米高空飞下时,面对狂风和大地时的那种眩晕和恐惧,以及,一动不动浑身被抹上大量食盐后,被装进皮箱时带来的呼吸困难和心跳加速所造成的极度痛苦。

罗执想拓印的这几起命案,尽管死者的死法不同,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全都是意外死亡。

一如眼下,我们正在拓印的这起独居护士窒息死亡案。

【4】

案子发生在三年前的春节前夕,一个省会城市三环内的小区里。

因为是个老破小,物业彻底摆烂,只在小区大门口安装了一个监控摄像头。

死者名叫白星画,21岁,护士。

独居在小区5楼的出租屋里,因为大年三十要上夜班,没打算回外省父母家过年。

她有个青梅竹马的男友,名叫戴牧开,医学在读博士,为了她,考到了这座城市最著名的医学院。

两人原本商量好了一起过年。

可年还没过,先出事了。

起因是白星画那百灵鸟似的甜美声音,即使隔着口罩,还是不可阻挡地拨动了VIP病房里一个煤二代的心房、心室和二尖瓣。

这个煤二代来自榆林,名叫贺伟,尽管有点大舌头,但家里有矿。

他喜欢上了白星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展开疯狂追求。

手段包括但不限于送各种昂贵的珠宝和奢侈品包包。

这个突然出现的竞争对手,使戴牧开疑神疑鬼,开始猜忌女友。

白星画也没惯着他,要求暂时分开,各自冷静。

因此,白星画遇害当晚,戴牧开并没有陪她在家。

他约了几个朋友,去酒吧买醉。

当得知自己醉醺醺被代驾开车送回住所时,白星画正在独居的卧室床上因窒息而死,他一低头,哭成了狗。

警察查看了白、戴、贺的三人微信聊天记录。

在白、戴二人爆发争吵后,白星画赌气通过了贺伟一天N次的微信好友请求。

接着,两人在微信上的聊天时间,开始越来越长。

案发当天,贺伟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登门拜访白星画,并声称为她精心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登门礼。

尽管借口蹩脚,白星画还是给他开了门。开门之后,自然不再需要微信聊天。

而男友戴牧开跟白星画的微信记录,止于案发三天前。

整体看,两人仍然处在相互指责的状态。

当一大早,护士长发现白星画没去上班,打电话也联系不上。随着白星画失联的时间越来越长,护士长渐感不妙,决定上门查看。

倒霉的出租屋房主是个疑神疑鬼的大妈,也怕小姑娘有啥意外闪失,果断开门。

果然,白星画赤身裸体死在了卧室床上,头上还罩着个加厚的黑色塑料袋。

结合整个电子卷宗,包括警察现场勘查记录和法医对尸体勘验后的完整报告书,可以确认以下几个事实:

白星画生前有性行为。

死亡时间在晚8点到晚10点之间。

她体内的“小蝌蚪”和床上的毛发,均属于煤二代贺伟。

她是活活窒息而死的,头上罩着塑料袋,床单虽有褶皱,但在正常范畴。

据其舒展的姿势、安详的表情、四肢肌肉和皮肤形态,可以确定,从窒息到死亡,她始终平静得如在梦中。

小区门口的监控显示,贺伟晚上7点50分开着豪车来到小区大门旁,将车停到路边,走入小区。晚上11点20分戴着口罩,急匆匆拉着个行李箱走出小区,开上车,疾驶了40公里,最后的监控镜头,捕捉到他的车经过徐家镇,开进了坐落在状王山半山腰上的状王村。

警察很快就在这座偏僻山村的村道旁,发现了他的那辆豪车。

车在,手机在,人没了。

至此,贺伟失踪、逃逸了整整三年。

据此,案件大致推断是:贺伟入室后精虫上脑实施强奸,过程中逼迫死者头罩塑料袋,想追求更大的刺激结果造成白星画意外死亡,贺伟惊恐之下,驱车逃逸。

毕竟,两人还没有确定关系,贺伟又是第一次登门,白星画愿意和他进行这种危险且变态性行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就整个卷宗里的证据来看,这推断没啥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拓印出白星画窒息死亡前的那个状态——平静舒展,没有挣扎?

把罗执踹到床边的我,做不到。把我踢下床的罗执,也没能做到。

罗执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眉间的褶皱开始深刻起来。

他不再看我,而是离床站起,专注地看着那张床。

床上,粉红色的被单被我俩刚才霍霍的一团糟。

罗执忽然抬头,看向我:“面对强奸,她或者不敢反抗。可面对窒息,下意识的挣扎,应该是人体本能的自我保护和条件反射。”

我欣慰地点点头,松了口气。

这次不太不成功,但总算可以结束了。

虽然,前面那四起命案,死者的死状要比这个案件惊悚的多,可反倒是这次,令我分外不适,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退意,以至于罗执不得不为这次的拓案加码到10万元。

10万,怎么看都比5万吉利。

所以,我决定一试。

【5】

1小时前,也就是晚上7点30分。

我走进了当年案发的小区。

单元楼的电梯里,两个大妈正在相互吐槽。

这个说,小区冬天的暖气烧跟没烧一样,冷得我家无毛猫都长毛了,巴拉巴拉……

那个说,这都多少年了,还过着冬天开空调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巴拉巴拉……

我看着电梯里的广告屏,开始回想这起案件的整个过程,每个细节。

一周的研读,在我脑海里早已形成了一张案件“积木图”。

拓案的基操,就是比照这图,将案件卷宗里给出的所有“积木”信息,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拼接起来,做到严丝合缝。

走出5楼电梯,我站在那间凶宅门前,确认房号之后,抬手摸向门旁的消防栓,摸了一手灰,还有罗执留给我的房门钥匙。

打开门,扑面一股久无人住的灰冷死气。漆黑一片。

伸手开灯。

面前,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户型。面积不到40平米。

大约是太久没人居住,我每踏入一步,都会冷得牙龈一咬。

必须去卧室看看。

走过去时,我下意识地哼起歌来:“白龙马,蹄儿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三徒弟……”

那啥……有点小紧张,适当哼哼歌,可以放松呼吸。

我推开卧室的门,开灯。

暖光,从天花板上那盏粉红色的花瓣灯里铺射而出。

让我看清了三年前的那个命案现场。

整个卧室大约只有10个平方,紧紧张张地放着衣柜,床头柜和梳妆台。跟当年卷宗照片上的基本一致,除了,没有尸体。

目光,最后落在那张铺着粉红色床单的床上。莫名的,我全身肌肉一紧,有些呼吸困难。

恍惚中,空置的床和一具头罩黑色塑料袋的赤裸女尸,不断地在我眼前,交替出现。

忽然,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我一个惊醒回过神来。

微信是罗执……不,是他扮演的煤二代“贺伟”发来的撩*问候。

大意就是他为了能充分表达自己胸腔血液中的满满爱慕,特意准备了一份很特殊的登门礼。

我拇指翻飞,很快就跟他在微信上完成了卷宗里记载的那些“既定”聊天内容。

之后,门铃叮咚。

我开门,将登门礼,不是,将“贺伟”放进屋来。

他脖子上吊着个风油精般的绿翡吊坠,差点绿瞎我的狗眼。

这“贺伟”虽是假货,可他脖子上那玩意儿,绝对价值不菲。

我问他要所谓的登门礼。

“贺伟”说,这个礼物必须在我的卧室里,才能彰显特别。

我们进入卧室,来到床边。他忽然将我推倒在床,一边说着非我不娶的疯言疯语,一边开始暴力拆解我身上的衣服。

看似他热血和精虫一起上涌,兴奋的整个脖颈都红了。

但其实他很克制。没有碰我最里面贴身的肉色秋衣和秋裤。

当初签订拓案合同时,还是罗执主动提出为我加上一条:拓案过程中,我身上的一切肉色衣裤,即为裸体。

倒在床上的我,用力推搡着他,说不要。

他激动得犹如一匹浴火的种马,喘息着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告诉我,有种窒息游戏,能让我体会到男女间最刺激的眩晕感。

接着,那个黑色加厚的塑料袋,兜头罩住了我如花似玉的脑袋。

【6】

是的,我们在拓案。

因为三年前,在这间屋里,一个黑色塑料袋,也同样套住了白星画的脑袋。

她没有挣扎,而是平静地接受了窒息和死亡。

犹如死在梦中——这是来自法医的专业结论。

毕竟,人体死亡前最后定格的骨骼和肌肉状态,不会说谎。

所以一开始,罗执并不接受我的失败。

直到他自己也把我踹到了床下。

没戏唱了,那就赶紧撤吧?

可罗执却开始在卧室中来回扫视、观察,一脸追根究底的模样。

我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身上越来越冷,这种诡异的感觉很不好。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白星画,她平静地躺在面前粉红色的床单上,赤裸着身体,面向我们,摆出了一道令人困惑的问题。

为什么?

她用自己的尸体问,问我们俩。

为什么我能做到,你们不行?

我忍不住一个寒战,有些腿软,扶着墙慢慢站起,开始苦口婆心地劝罗执,命案有很多,不行就换一个玩。

他没理我,用手机的电筒在卧室床下、墙角、窗户、床头柜柜顶和梳妆台等等各处,仔细勘查。

“给个凳子。”他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单和被褥,露出床板,然后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粉红色的花瓣灯。

看在钱的份上,我将梳妆台前的圆凳递给他,继续提醒:“咱就是个玩角色扮演的有钱人,别偏离兴趣,忘了初心好不好?”

罗执将圆凳放在床板上,试了试稳定性,踩了上去,目光在粉红色的花瓣灯上仔细搜寻。

我继续吐槽:“金主大人,咱这把年纪了,玩福尔摩斯是不是有点晚?为什么不考虑扮演霸道总裁爱上我系列?不需要逻辑,够虐就行。”

“帮我看看,这是什么。”他忽然打断我的话,自粉红色的花瓣灯顶部,小心地捏起个什么,转身,递给下方的我。

我看着手心里,他放上去的那一小坨灰蒙蒙的玩意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是嫌弃地蹭了蹭它。

蹭掉灰,露出了一片跟花瓣灯非常接近的粉红。

“是什么?”罗执跳下凳子。

我搓了搓那片粉红,又扯了扯它。

“有弹性,避孕套的碎片?”罗执凑过来问。

我把那片软塌塌的粉色提溜起来,冲着卧室顶灯,照了照:“有弹性,但褶皱明显,是那种撑开后,很难回弹到原始状态的人工乳胶。不具备避孕套的延展性。”

“所以是?”他问。

“气球的碎片。”我漫不经心地拽了拽手里的那片粉红,说。

罗执的眼神瞬间专注起来,像在思考什么:“粉红色的气球?”

“有可能白星画买过粉红色的气球,然后爆炸,碎片飞溅到了顶灯上。女孩子都喜欢粉红,看她的床单和灯就知道了,”我耸耸肩:“浪漫的颜色。”

罗执想了想,缓缓抬起头:“我……见过。”

“什么?”我莫名其妙。

他迅速掏出手机,打开一个文件包,输入密码后进入,点开了里面的一段视频。

我认得这个视频文件。

这是案件电子卷宗里,案发当天,小区大门前的一段监控视频资料。

罗执用手指滑动了一下进度条,不一会儿,找到了。

他放给我看。

在晚上8点23分的时候,有个身穿黄色工装,戴着摩托头盔的跑腿小哥,拽着一大把熙熙攘攘、漂浮在半空中的粉红色气球,急匆匆进入小区。

“看到了吗?”罗执问。

“你想说什么?”

“气球*人。”他声音低沉着说。

【7】

我看着他,不明觉厉。

罗执抬头,环视着整个卧室的空间,说:“让我们推翻之前卷宗里所有的假设,忘掉那个黑色塑料袋。想象一下,在这间卧室的天花板上,飘满粉红色的氦气球……”

“氦气球?不应该是氢气球吗?”我问。

“氦气是惰性气体,比氢气更安全。早在10多年前,我们国家就将大部分派对、庆祝典礼和儿童使用的漂浮气球改成了氦气球。”罗执很耐心地解释。

“哦。”我点头,拿起手机百度“氦”。

罗执看着天花板,继续专注于自己的推理:“它们漂浮在卧室的天花板上,然后,开始不断炸裂,溢出的氦气很快挤占了这狭小房间里的空气,由于无毒无味无色,氦气被白星画毫无察觉的地吸进肺里。”

罗执的目光从天花板上落下,落在粉红色的床单上,凝住:“由于氦气很轻,不容易被人体呼出,因此,很快占据了她的肺部空间,以物理方式阻断了氧气的进入,造成血氧含量急剧下降,由于呼吸反射是由人体内一定量的二氧化碳所驱动,对缺氧并不敏感。所以,白星画在陷入缺氧窒息时,才没有挣扎,入睡一样平静地死在了床上。”

我收起手机上介绍氦的百度百科,看向罗执:“可卧室里飘着那么多的气球,是什么,能让它们在较短时间内,不断爆炸?别告诉我,是白星画自己拿针戳爆的。”

罗执显然还没有答案,拿过我手上那一小片的粉红,默不作声地看。

我环顾四下,抱了抱肩,心说这房子是真TM的冷。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我猛然抬头:“是温度!”

我一指卧室墙上的那台壁挂式空调:“刚才有两个大妈在电梯里吐槽,这小区的供暖一直很差。所以,案发当天,白星画在家等贺伟,她肯定会开着空调取暖。”

“确实,一室一厅的小户型,一台空调就够用了。”罗执点头。

“所以,卧室温度会高过客厅,客厅的温度会高过室外。如果,跑腿小哥将那么大一束粉红色的氦气球送进白星画的房里,这些气球从很冷的屋外忽然进入很温暖的卧室,会怎么样?”我问。

“热胀冷缩,它们会自爆。”罗执说出了我想说的答案,并立刻顺着这一思路继续分析:“北方冬夜的室外,基本都在0摄氏度以下,而室内空调的最高30摄氏度,氦只有一个原子,分子之间作用力小,碰撞频繁,热能很容易在氦分子之间传递。事实上,气温相差4-5摄氏度,氦气球的膨胀幅度都会很大。较大的温差,加剧了氦的分子运动。而那些氦气球,如果还很充盈饱满的话,那么,自爆破裂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我点点头,拿起手机再次百度搜索。

在“氦气夺人性命”的浏览条目下,出现了2015年美国14岁男孩在家中用氦气自*;2018年中国深圳,一名女子在参加公司活动时,为模仿卡通人物的声音主动吸入氦气,却当场晕倒,导致缺氧窒息死亡的案例。

“这么看,有可能是个意外事故。可问题又来了。”我看向床:“和白星画在一起的贺伟,为什么没死?白星画的体内有他留下的‘小蝌蚪’,可他,却活着离开了。”

“他走之后,气球才爆炸的?”罗执皱眉。

“不可能。警察赶到现场时,没有在屋里看到任何气球碎片,如果我们前面的所有假设成立,那些气球爆裂后的残片,都去哪儿了?”我捏着手里那一小片的粉红色,问。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事后,收走了它们。”

“是谁?贺伟?他和白星画一同置身在充满氦气的房间里,却能不受影响,有条不紊地清理掉所有气球残骸,然后离开?”我挠挠头,觉得脑细胞正在加速燃烧:“逻辑不通啊。难道,另有他人?”

“还记得,贺伟从小区出来时的画面吗?”罗执忽然问。

我想了想:“他戴着口罩,胸前挂着那枚风油精瓶子一样的绿色翡翠吊坠,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

罗执未置可否,低头,在手机上将那段视频调了出来。

监控镜头里,贺伟拽着行李箱,于夜色中走到小区门外,然后,摁了一下车钥匙。

他的豪车在不远处的路边亮起,他快速地走了上前去,打开后备箱,将行李箱有些费劲地提起来,放了进去。然后,驾车离开。

“那行李箱的分量,看上去,不轻啊。”我眯起眼。

“是的,那可不是一堆破碎的气球,应有的重量。”罗执的神情,似乎因为想到了什么,而变得有些明亮、生动:“再仔细看看,还能看出什么?”

拿过他的手机,我将这段视频来回看了两遍:“他好像,不太清楚自己的车停放在了哪里。先往左边摁了一下车钥匙,然后又往右边摁了一下,在看到车灯亮起之后,才走了过去。”

“对,”罗执肯定了我的发现:“从7点50分到11点20分离开,中间只隔了不到4个小时,他居然忘了自己把车停在了哪一边。”

“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因为白星画的死,慌了心神。”我不以为然。

“继续看这里。他启动车,准备从路边的停车位上开出来的时候,打了转向灯。”罗执继续让给我看。

“有问题?”

“有问题。”罗执的嘴角,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原本的歪鼻梁使他的嘴巴看上去更歪,笑意也变得更坏。

【8】

“什么问题?”我觉得自己大脑CPU被直接干烧了。

“通常,每名司机都有自己的开车习惯。比如我,就算在地下车库,转弯时还是会下意识的打亮转向灯。”罗执一边说,一边在手机里,找到7点50分这个时间段,小区门口不远处,来自路边一家超市门口的户外监控视频:“这里,你看到了什么?”

“贺伟很丝滑熟练地将车停在了路边……往车位上停的时候,没打转向灯。”我仔细看完,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对,”罗执点头:“他没打转向灯,说明平时开车比较随意,至少在出入车位的时候,没有打转向灯的意识。可你看他离开小区时,步履急切,可开出车位时却谨慎地打起了转向灯,速度也很慢,反差有点大吧?”

“你是说,开车离开的那个人,不是贺伟?”我对自己的推测不敢确信,求证般地看向罗执:“那么贺伟人呢?难道是和白星画,死在一起了?然后……被那个伪装成他的人装进了行李箱?”

“先假定这个可能。让我们再从头梳理一下。”罗执重新走回到出租房的大门口,看着一进门的客厅,说:“一大把粉红色的氦气球,被白星画接进了屋里。由于卧室的床单和顶灯都是粉红色,相互映衬之下,必然能营造出更加浪漫的氛围,因此,几乎不需要思考,她将所有的粉红色气球都放飞到了卧室的天花板上。”

我陪着他一起走到卧室门口。脑海里跟着播放出可能的案发轨迹:“从卷宗上记录的两人微信聊天记录来看,尽管贺伟登门拜访的借口很蹩脚,可白星画却同意了,这是在她和男友的吵架冷静期,居然不避嫌,不怕坐实男友的猜测。说明,她已经有所意动,甚至有了决断。当然,她也想借机测试一下,贺伟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同时,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个相貌平平,比自己大了11岁,说话还有点大舌头的煤二代。”

“显然,贺伟的诚意打动了她。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逐渐开始从暧昧,到耳鬓厮磨,再到床上双向奔赴,深入交流,这期间,卧室天花板上的那些粉红色气球,因为温差开始纷纷自爆,可天雷勾地火的两个人根本就顾不上这些,甚至,有可能还觉得爆炸的气球带来了放鞭炮的欢乐感,气氛渲染下,两人会更加激情兴奋。”罗执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粉红色花瓣灯:“在这个过程中,有个气球爆炸后产生的碎片,就在那时,飞崩到了灯顶上。”

“为了保证空调取暖的质量,这个不足40平米的小户型房间,必然门窗紧闭。”我忍不住接口,觉得好像确实找对了方向,整个思维脉络跟随着罗执延展开来,越来越清晰:“而10平方米的卧室,空间更小,更不流通。白星画和贺伟在床上,需要很大的耗氧量,气球不断自爆后溢出的氦气,令床上的两个人很快就在不知不觉中,窒息死亡了。”

罗执专注地在卧室里来回走动,手上还附以动作,加以模仿:“之后,有个人,趁着夜色潜入房中,他很谨慎地戴上手套,把贺伟的尸体和卧室里所有气球的残骸都装进了行李箱。接着,他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借用贺伟的手,将指纹留在上面,再套住白星画的脑袋,制造出贺伟入室强奸,不慎误*白星画,然后驾车逃离的一系列假象。”

他说到这儿,再次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灯:“然而,他百密一疏。由于那一小块粉红色气球残片,近乎完美地与顶灯上的粉红色花瓣相融合,因此他没有发现,警察也没有。如果不是因为落灰,凸现出了它的轮廓,我也不会发现。”

我点点头,将卷宗里给出的相关信息结合起来:“这个人的身高胖瘦跟贺伟差不多。他穿上贺伟的一身行头,戴上口罩,扮成是贺伟,在夜色中开着他的豪车,用了1小时20分钟,开到40多公里外偏远的徐家镇状王村,大概率是为了抛尸。”

罗执抱臂胸前,看向窗外,目光像在凝视遥远的某处:“深夜0点40分,状王村村口的监控拍下了他将车开进村道的最后影像。他在村道旁下车,将手机留在车上,徒步带着行李箱,彻底消失了。警察在状王山周围百里,掘地三尺,拉网排查,也没能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等等,有个疑问。”我忍不住打断他:“如果是氦气球爆炸,导致滚床单的两个人窒息,那也不过是个意外死亡事件。那个人,为什么要把贺伟的尸体和气球残骸全部带走,煞费苦心地扮演贺伟出逃,并伪造命案现场?动机是什么?”

“掩盖,他一定是想要掩盖什么。”罗执面沉似水。

“换个思路,白星画和贺伟都死在了屋里,之后,谁还能打开这间房门?”我敛住心神,自问自答:“只有出租屋的房主大妈和戴牧开。作为白星画青梅竹马的男友,他一定会有房间钥匙。那个开车的人,无论是走路姿态还是身形骨架,都明显是个男人。胖大妈可以排除。”

我低头翻看了一下自己手机里的加密卷宗,找到戴牧开的资料信息,点开看了看,继续说:“而戴牧开的身高与身形,跟贺伟差不多。如果是气球*人,时间就不是问题,两人死亡时,他不在场。他从酒吧回到家,然后,在11点多装扮个快递小哥进入小区和这间房。”

“快递小哥?”罗执疑惑。

“头盔,口罩,统一的服装,有这一身装备和夜色的掩护,谁还能看清他是谁?”我反问。

“可所有这些,都只是推测,如果始终找不到贺伟的尸体,那么在案件卷宗里,他就永远只能是,失踪在逃。”罗执凝视着我。

我立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连忙摆手:“那就失踪在逃呗,警察都找不到,咱就更别提了。”

我想开溜。

“状王村离这里也不远。只有40公里。”罗执一脸认真。

“打住,我跟你签的合同只有拓案装死人,没有爬山找死人。拜拜您呐!”我转身就走。

“10万。”罗执站在一旁,看着我:“帮我找到他的尸体。”

价格公道。

可我讨厌山——在唯一的弟弟从山上纵身一跃,摔成肉泥之后。

于是我冷笑:“你真以为,钱是万能的?”

“20万。”他加码。

我的冷笑有点僵硬。

“30万。”他壕无人性。

“sir,什么时候出发?”我挺胸,英姿勃发。

【8】

状王村在状王山的半山腰上。

整个村缺水,但好在并不缺盐。全村扶贫致富的主要手段是腌制腊肉。

肉是猪肉,来自山下有水库的另一个村。

那个村的村民集体养猪、翻肠子。

以上这些,是我在案件卷宗里找到的信息。开车到了村里,四处问询,结果跑了大半天,得到的,还是这些信息。

就很尴尬。

我脚疼得厉害,在路边找个石头坐下,有气无力地问罗执:“按说,他开车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必定是为了处理贺伟的尸体,抛尸在山林间是最省事的办法,可当年,警察把这附近百里的山林田间,全都仔细搜查过,没找到任何线索。那有没有可能,贺伟的尸体如同那个被腌制成腊肉的32岁单身女,在这村里的某户村民家里,被分尸腌制了?”

罗执像看个傻瓜一样地看着我,问:“你觉得是人手和猪蹄子长的像,还是人头跟猪头长的一样?作为职业警察,不可能在挨家挨户的拉网式排查中忽略腌肉作坊里的任何细节。”

“那么,究竟有什么,是被我们共同忽略掉的呢?”我叹气,揉了揉太阳穴。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好挣的钱。

“已经过去了三年,即便是有什么,如今也很难查问出来了。”罗执看着面前,草木凋敝的深冬大山,说:“假设那个人就是戴牧开,这一路,可以抛尸的山郊野外有很多,可为什么,他非要选择状王村?大城市的医学博士生,和一座偏僻的山村。会有什么联系?”

“这村里的人,都说没见过他。更没有村民是他的亲戚,或者朋友。对他而言,这里本应是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可他却那么的胸有成竹……”罗执沉思片刻,忽然转头看向我:“我们还是不够,了解他。”

“所以,干嘛这么深情地看着我?”我暗知不好,避远了问。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接近他。了解他。”罗执低头,拿出手机。

“切,尽管我貌美如花,可作为良家妇女……”我优雅起身,准备拒绝走人。

却听自己手机里叮咚一响,看了看,是罗执转给了我15万块钱。

“30万,先预支一半给你。”他说。

我立刻点了接收。在金钱面前犹豫一秒,都是对金钱的侮辱。

至于罗执为什么会对这个案子如此上心,谁知道呢?

但肯定不是爱好,那么简单。

【9】

一个月后。

我的进展如下:被一个认识戴牧开的拐弯抹角的远房亲戚带着,连续参加了几次饭局,我在酒桌上跟戴牧开搭了几句话,趁机要到他的微信,关注了他的微博。

偶然在微信上聊几句,但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他不苟言笑,是个学究型青年。完美主义者。

餐巾纸用了之后,仍会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手边。

吃的骨碟,不会滴上任何汤汁。

指甲剪得很短,很干净。

生活极端自律。衣着一丝不苟。我们认识在酒桌上,但他却滴酒不沾。不吸烟,不近女色。

一个月,连他的皮毛都撸不到。

微信朋友圈,空白。微博也是数年前的几篇医学学术探讨。

完美到乏味。

我忽然就能理解白星画了。贺伟那种疯狂的追求,永远不会在戴牧开的身上出现。

没有激情的爱,很难说,算不算爱。

罗执和我站在状王村的村口。他听我絮叨着所知不多的内容。没有打断我。

似乎对我的进展,还很满意。

随后,他告诉我。这一个月,他也没闲着,去了趟戴牧开的老家,从侧面了解了一下他的家庭。

戴牧开来自单亲家庭,他随母姓。

他的母亲是北大博士,首都一所高级别科研院所的副院长,化学系博导,很强势。

由于他父亲不争不抢的性格,不肯溜须拍马,从而错失了一些很重要的升迁机会,母亲因此恨铁不成钢,逢人就骂父亲是废物,最后忍无可忍地离婚了。

在母亲的严厉教育下,戴牧开事事力求完美。

因为,他母亲的口头禅是:没本事的人,才会被人抛弃。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抬头,与罗执相视一眼。

动机!这就是他的动机!

戴牧开发现青梅竹马的女友,想抛弃他,投入煤二代的怀抱。他当然生气,但更多的是害怕。害怕母亲发现,他被白星画给抛弃了!

白星画和贺伟,赤身裸体地幽会滚床单,因为意外,死在了一起。

这对他而言,是巨大的耻辱。

他不想成为母亲最鄙视的那种人,一个被人抛弃的废物!

戴牧开只好将两具尸体分开,假扮贺伟,将白星画的死,引向他强奸并*害白星画后逃逸。

动机有了。

但依旧找不到贺伟的尸体。

【10】

我们俩,站在状王村的村路口。

像两个被拐的孩子,一脸茫然。

“一个来自城市的高级知识分子,有什么原因,会跟这么个偏远的山村产生联系?”罗执很困惑。

我看着天,想:“爬山旅游?这地方,呃,还是算了吧。”

摇摇头,我开始无聊地刷手机。

刷了一会儿,随手点开戴牧开的微信。

明知他朋友圈里啥也没有。

我冲着他的微信头像,叹了口气。

头像是辆越野车。

“那啥,我不懂车哈,这辆车的车身上,贴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我给罗执递上去看。

罗执把图放到最大。

这是一个标识,像是个铲锹和一个圆圈。

问问度娘。

罗执打开百度,搜索关键字。找了一会儿,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那是中国户外探险联盟的标志。

探险?

我们对视一眼。又搜了一下,搜出这个探险联盟的论坛。才知道,这联盟里的人,远的有赴北极,登珠峰,近的就是去往废弃的防空洞和各种山林古墓……

忽然,我的心因接近了某个真相而狂跳起来。

“山里,可能有古墓,有山洞。”我抬起头,看着罗执,轻声说:“有没有可能,戴牧开曾经加入过这个探险联盟,到这座山里探过险,并发现了什么山洞或者墓穴,因此,他才会第一时间想到这里抛尸?”

罗执看着我,第一次,用赞许的目光。

我下巴一抬,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

通过这个中国户外探险联盟的论坛网站,我们虽然费了点劲,但还是找到了当初跟戴牧开结伴一起,前往状王山探险的几个探险爱好者。

他们证实,五年前,他们一队人确实在状王山半山腰附近,找到过一个废弃塌陷的古墓。

进去探了一半,因为有塌方风险,就没再深入。

古墓在山坳的一片密林草藤中,由于位置确实隐蔽,当年的警察并没能找到这个地方。

罗执的金钱,再次发挥作用,他邀请那几个探险爱好者,带着我们俩,再探那座古墓。

果然,在古墓半塌方的深穴中,我们的手电筒,照到了一个行李箱。

打开箱子,入眼就是一副完整蜷缩的白骨和大量粉红色的气球残骸。

终于,找到了。

【11】

DNA是个好东西。

它证明,贺伟确实死在了三年前。

由于抛尸现场古墓内的现场保护的非常完整,包括戴牧开的脚印,以及,行李箱尸体上找到的属于他的两根头发。

箱子里,还找到了那枚绿色的翡翠吊坠,以及,贺伟将一套价值千万的豪宅赠与白星画的赠与合同。

难怪白星画会同意跟他在床上做进一步“交流”。

面对证据,戴牧开很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移尸、抛尸的行为。

动机嘛,确实如我们所猜想的那样——害怕自己被女友抛弃后,被强势的母亲嘲笑与责骂。

他供述,自己跟白星画吵架后,其实内心也很痛苦。

在白星画死亡当晚,他和朋友在酒吧买醉,喝了几杯,不太舒服,让代驾把他开车送回家后,可又半天睡不着。

思来想去,觉得也确实是自己太敏感,于是想跟女友道歉。

就扮成一个快递小哥,想以给她送外卖的形象,将自己送上门,逗她开心,给个惊喜。

没想到怎么按门铃都没人开,他只好自己掏出钥匙。

进屋后震惊地发现,女友和贺伟赤裸着身体彼此交缠在床上,但两人都已死亡。

地上,全是粉红色的气球碎片。

作为医学博士的他,立刻就判断出了他们的死亡原因,连忙开窗通风,然后,为了掩盖白星画与贺伟的事情,不得不伪造现场,再扮成贺伟的样子,一步步地完成移尸和抛尸。

将装着尸体的行李箱抛进那个隐蔽古墓之后,他连夜步行下山,为了避免被查,一直步行到很远的镇上,才拦停了一辆出租车,返回城里。

最终,法院依据《刑法》第三百零二条,以盗窃尸体罪,处以戴牧开两年有期徒刑。

看到这个结果,我没啥别的想法,就惦记着另外15万罗金主啥时能转给我。

可走出法庭后的罗执,却一脸闷闷不乐。

问他咋啦。

他说就在法庭宣读判决书时,戴牧开居然看着他,故意且嘲弄般地笑了一下。

我说有些人,总喜欢用笑来掩盖绝望。

罗执却郁闷地摇了摇头:“不,我很确定,那是一个赤裸裸的嘲笑。他在嘲笑我。在我顺藤摸瓜,找到贺伟的尸体,将他绳之以法之后,他居然,明晃晃地给了我一个嘲笑。为什么?”

我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个人,已经走火入魔了。

“难道,这并不是一场意外?”罗执在我身后喃喃自语,继续推理:“如果那些气球,是戴牧开特意安排……”

“已经三年了。警察至今都没有查出来那些气球究竟是谁买,谁送的。更无法判定,买气球的人是蓄意谋*。”我叹口气:“推理是手段,但不能作为证据。想想看,如果真是戴牧开的预谋,他既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能确定,贺伟第一次登门就会真的跟白星画滚到上床去?至于门窗紧闭、开空调取暖、气球爆炸等等这些,都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少了任何一个条件他们都不会窒息死亡。何况,他进门准备伪造现场前,又凭什么笃定,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罗执忽然一把拽住我:“你刚才说,千里眼,顺风耳?如果白星画的房子里,有监控设备……”

“你清楚,她的房子里并没有。”我打个哈欠,准备撤退。这几天噩梦缠身,现在曲终人散,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有个事,我一直没想明白。”罗执用手机打开卷宗里的电子照片给我看:“还记得你曾递给我的那个梳妆台前的圆凳吗?”

“记得。你踩着它,去查找卧室的顶灯。”

“这是白星画死亡现场的一张照片,你看,她卧室梳妆台的圆凳,当时没有放在地上,而是凳腿向上,被倒放在梳妆台上。如果她是在扫地或者拾东西,只需要把凳子移开。为什么,要倒立在梳妆台上?”

“谁说扫地的时候就不能把凳子倒立在桌面上?过去,我们在学校打扫卫生,都是这么*好不好?”

罗执的眉宇,霍然开朗:“对,她是在打扫卫生,但没有自己动手,而是……机器人!扫地机器人!为了能让机器人扫到梳妆台里面,她会提前把圆凳倒放在梳妆台上!”

我愕然。

“事发当晚,戴牧开伪造好现场,扮成贺伟的模样拽着行李箱,提着扫地机器人离开房间,把那台扫地机器人扔进了小区的垃圾桶,因为一大早,会有保洁把它当成垃圾运走。”罗执抬头,看向灰蒙蒙的深冬天际。

我犹疑地问:“你是说,那台机器人,就是他的千里眼和顺风耳?”

罗执点点头:“三年前,高档的扫地机器人已经有视频和巡航、对话功能。戴牧开为白星画买了个扫地机器人,美其名曰是为了让她少做家务,其实,是想监视她。尤其是在贺伟疯狂追求她之后,戴牧开寝食难安,每天,都会通过扫地机器人的视频悄悄观察她的起居生活。在与白星画发生争吵,眼看无法挽回之后,他就决定要在案发那天,用气球*了她。没想到,那天贺伟登堂入室,他在手机上利用机器人远程看到了白星画和贺伟在客厅的互动,随后,还通过机器人的巡航功能,去往卧室,查看那些气球是否爆炸,两人在卧室中是否已经死亡。确定之后,他乔装打扮成快递小哥,入室移尸,制造假象,为了不暴露机器人,他甚至非常细心地戴着手套,将白星画手机上的机器人APP彻底删掉。”

罗执一口气说完,扭头看我。

我目瞪口呆若木鸡:“厉害,就凭一个圆凳,你就推理出了这么多?”

罗执苦笑,点上一支华子,深吸一口,烟雾从歪鼻梁中徐徐喷出,像个采纳天地灵气,却修仙未果的狼:“又能如何?你说的对,推理是手段,不是证据。”

“话说,三年前的智能扫地机器人居然都这么强大了?你用过?”我随口问。

“我大哥的公司,主要研发全屋智能家居,当然也包括扫地机器人。他给了我三款机型,逼着我试用。”他随口答。

……

果然,我们不是一个维度上的人类。


【12】

三个月后,我戴着口罩,用遮瑕粉小心地遮住眼角的有些肿胀的淤青,去探视戴牧开。

我将罗执关于他蓄意谋*白星画和贺伟的推理,从头到尾说给他听。

边说,边留意他的微表情。

戴牧开穿着囚服,坐在玻璃隔断的对面,很平静地听着。

听完,他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怜悯地看着我,以恬淡的语气,自顾自地说。

其实,你们何必纠结所谓的真相?

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

不会人人有因果,事事有答案。

地球上,每天都会有数十万人失踪,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像从未来过。

又有谁,会为这些人去找寻真相?

弱者,根本不配得到尊重和解释。

就像你,明明成绩在全年级排名前三,可你的父亲为了让你早点进入社会赚钱,硬逼着你去读中专。

就像你弟弟,明明能就读自己心仪的大学,却被你的父亲偷改高考志愿,理由仅仅是为了将来好就业。你弟弟绝望之下,跳崖自*。

就像你母亲,明明当初嫁给了爱情,婚后却被丈夫天天家暴,逼出双重人格,之后,被你父亲送进精神病院,年复一年地忍受药物和电击治疗的折磨。

这些年,你拼命赚钱,可还是填不满你父亲滥赌的无底洞。

不甘心吗?

想救赎吗?

*了他,你就能作为监护人,把母亲接出精神病院,你们都能重获新生。

不用惊讶。

饭局上,你第一次来找我攀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带着目的而来。

所以我也私下调查了你。

我敢肯定,你脸上,那些被遮盖住的淤青,是你父亲的拳头,留下的。

他像个吸血鬼,总是习惯性地榨取你的血汗,不给,就只能挨打。

今天你来看我。其实内心,早就认定了白星画的死是一场谋*,而我,就是凶手。

你坐在这里,听一个连青梅竹马的女友都敢*的凶手说这么多,只是想从我这里,找到一个*掉至亲的理由。或者说,你希望得到来自于我的一些启示和鼓励。

当然,去做吧,随安安。

当你被人*的丢盔卸甲,走投无路的时候,不要忘了,你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反*。

如果,你的*人计划还不够缜密,那就别急,跟着罗执再拓印一些真案,在学习中去积累、总结和谋划。

你很聪明。

这次,我没能做到逍遥法外。

但或许,你能。

我震惊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戴牧开似乎很享受我此刻的表情,非常礼貌地站起身,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忽然开口,叫住他。

他站住,接着缓缓回身。

我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是故意的,故意通过自己的微信头像,展示那辆越野车。”

“哦?继续。”他像个考官,审视着我。

“以你的智商,你的谨慎,怎么可能会忽略那辆车上的标识?你发现我们在调查你,所以,故意把我们引向抛尸的古墓,期待着我们能发现它。”我的声音,有些寒颤。

“是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禁不住微笑,问得文质彬彬。

“因为,”我浑身发冷,那种极度不适的感觉,又来了:“你想让自己,以盗窃尸体罪被抓。”

“动机?”他继续盘问,一脸专注。

我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地回答:“你的母亲在家中太强势、太霸道,不但充满了负能量,还要求全家人跟着一起承受。只要开口,就是评头论足的不满和苛责,如同一个情感的吸血鬼,在榨取所有人的活力。原本在感情上,你还有白星画可以依赖和分担,可她却要弃你而去。你没有勇气一个人去面对母亲那些疯狂、恶毒、令人崩溃的训斥和指责,就只能躲进监狱。”

“有道理,”他缓缓点头,像个儒雅的学究:“但不充分。”

我看着他,语气忽然犀利起来:“是的,并不充分,因为你两年后就会出狱。那时,你依然得面对她,不是吗?所以,应该很快,这个世界上,还会再死一个人。一个跟你很亲,很近的人。而入狱,无疑是洗脱自己*人嫌疑的最好办法。”

戴牧开目光深沉地看着我,看了片刻,忽然笑了:“我说过,但不介意再说一次。你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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