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门特笔下的奇幻世界

作者：星河

对于我国大多数读者来说，了解美国著名科幻作家哈尔•克莱门特，都是从他的代表作长篇科幻小说《重力使命》开始的。《重力使命》被称为“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科幻小说之一”，但自2006年在国内出版之后，克莱门特便再无其他作品被译成中文引进。日前，克莱门特的短篇小说集《宇航服防尘指南》在国内出版。如果说长篇的《重力使命》是一道主菜大餐，那么这册选集中的中短篇，不妨算作精美的佐餐小菜。

对于“非技术型科幻”或“软科幻”来说，往往利用情节、心理变化、人物性格来推动故事发展。作为一名“硬科幻”作家，克莱门特更重视科学根据，作品往往具有技术指标。他力求信息详实可靠，作品中包括行星化学、生物系统、进化论、地理学、天气系统等各种学科知识，并利用这些知识来营造独特的外星环境，创立这种环境下的独特物种，创造一个奇特且符合宇宙物理定律的世界。

短篇小说集《宇航服防尘指南》中的各个篇目，便将这种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例如，《非常识》详细介绍了外星动物的习性，令读者和主角一同构想出反击的方式；《技术错误》中，地球人修理外星飞船，作品用大量篇幅介绍了与修理相关的过程，专业手法和名词纷至沓来。

在克莱门特的作品中，故事的发展是通过技术细节的表达完成的。作者不去追究事件发生的初始缘由，却将此后的进展交代得一清二楚，逻辑清晰，条理分明。而这样的叙事方式，更符合我们平素对事物的认知——先有异常状况发生，再有抽丝剥茧般的逐点勘察。

在故事的发展中，克莱门特始终与读者并肩前行，以完全相同的视角，让读者与主人公从同一起跑线出发，共同探索未知、寻求答案，如同侦探在追踪案情真相一般。比如《技术错误》，故事开始于一艘突然出现却没有理由出现的飞船，随后全体船员对它进行彻底拆解，整个过程如同破案。只不过，侦探需要解决的是罪行问题，克莱门特笔下的主人公所要解决的是技术问题。而侦破工具，是宇宙间的自然规律。再如，在《答案》中，主人公试图用机械论来解释人类的思考与精神问题，这导致故事中出现了两条并行的画面场景——一边在电脑空间里搏斗厮*，一边在现实世界中追逐逃逸。

克莱门特还喜欢描述极端状态下的生命，不过与寻常的逻辑相不同，他更喜欢把生命作为一种修饰，而把极端状态作为修饰的对象。作品中，人物设定只是为了包装他所迷恋的科技，所以表现出来的，往往是自省式的扪心自问，而非人与人之间的正常交流——这也是克莱门特作品的显著特点之一。即便是有限交流，大多数情况下也只是一种形式，而且这种与常规格格不入的交流方式，甚至延及与异种生命的沟通当中。比如在《非常识》中，被同伴背叛的主人公，为了重新夺回飞船控制权，千方百计地利用外星生命，却毫无交流。在《坚持到底》中，人类与异种生命的交流也颇为潦草。

除此，《宇航服防尘指南》还是一套教人解决问题的指南：解决各种存在的或不存在的问题。例如，《阻碍》教人面对会“读心术”的外星人时，该如何巧妙地说谎；《隆起》教人如何利用工程学和心理学，对绑架自己的匪徒进行心理暗示，并从太空空间站逃脱。

克莱门特是一个相当顽固的机械论者。在他的科幻小说中，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起承转合，故事构造者只是在向读者展现所有的细节，就如同被修表匠拆解开来的钟表，所有细微零件在读者眼前纤毫毕现。而猝然而至的结局，需要读者在脑海中回溯和综合所有的繁杂线索，自己去梳理出那条异常清晰的脉络。在克莱门特的心目中，过程往往重于结果。

（作者系科幻小说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