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奥涅金
「当我阅读《暮光之城》的时候,我觉得这本书压根就不该出版。」
这是罗伯特·帕丁森的一句名言,而他正是凭借《暮光之城》走红的现象级明星。这位桀骜不驯的前吸血鬼,对于这部成名作的多次吐槽,完全可以做成集锦视频。
随着帕丁森出演的《信条》于近日上映,他的角色与表演再次引发了热议。当然,如今的他,与《暮光之城》里那个面无表情的爱德华已经大不一样了。
《信条》(2020)
在《信条》中,他扮演了无名主角(约翰·大卫·华盛顿饰)的助手。在这场逆转时间的游戏中,他似乎比华盛顿知道得更多。而在这类把玩时间的作品里,这类更具知情权的角色,是更难饰演的,因为他们已经看穿了一切,却又不能言明一切。
对于二刷的观众来说,那场帕丁森初见华盛顿的戏,一定被赋予了更丰富的含义。在帕丁森的眼神时,糅合着「第一次」与「第N次」见面的感受。他用颓废却笃定的气质,精确地诠释了这种分裂性的设定。
当他在影片的最后回首,望向主角、也望向观众的时候,这个角色的层次感一时间展露了出来。主角与他扮演尼尔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情感关系,甚至德比茨基所饰演的女主角凯特,在他们面前也黯然失色。
不过,尼尔与帕丁森近年来诠释的角色相比,诺兰这座叙事迷宫中的工具人,已经算是非常容易了。
对他来说,二十一世纪的最初十年,早已经被《暮光之城》所定义。但在2010年代,他合作过的导演,完全足以构成一组当代电影作者序列:沃纳·赫尔佐格(《沙漠女王》)、大卫·柯南伯格(《大都会》、《星图》)、詹姆士·格雷(《迷失Z城》)、萨弗迪兄弟(《好时光》)、克莱尔·德尼(《太空生活》)……
《大都会》(2012)
他曾在接受一次采访时说,「在《暮光之城》之后,我拍的第一部电影是《大都会》。自那时起,我拍的每一部电影,都是我真正想做的东西。」
当然,也正是《暮光之城》,让他获得了这么做的资本——甚至正因为他的参演,萨弗迪兄弟才拿到了《好时光》的投资。但帕丁森也只是完成了许多人的梦想罢了:赚到足够的钱,然后再也不做那些讨厌的工作。
《暮光之城》(2008)
然而,他演过的角色并不会消失。我们只有纵观他的作品序列,才能看到一个更为完整的「罗伯特·帕丁森」,才能看到他的演员人格渐趋完整的过程。
如果说得极端一点,这其实也是「偶像」变成「演员」的过程。这两种身份都可以用来定义「明星」,但前者代表着工业商品、*替身、趋同的欢愉,后者代表着艺术创作、意识分裂、丰富的感受。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明星制乃至电影业运作的重要因素。
帕丁森将《暮光之城》看作是自己的黑历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那种惊人的文化影响力,也是他参与推动的东西。
《暮光之城》(2008)
诚如《明星》的作者理查德·戴尔所言,「他们创造出来的商品,里里外外都是通过他们的身体与心智转化而来,但这一切最后却变成了他们无法控制的事物」。
这种无法控制的事物,也包括了偶像的责任、满足观众特定需求的义务。但是,在悠久的明星史中,反叛者也不在少数。无论是玛丽莲·梦露争取更好角色的积极反叛,还是朱迪·加兰抨击好莱坞体制的消极反叛,都让她们获得了更强烈的个体性。
《暮光之城》(2008)
有趣的是,这种反叛反而让她们的明星形象更加丰富。矛盾而分裂的意识,会强化明星演员的魅力,毕竟让意识分裂,本身就是演员的工作。她们的反叛创造了「真实的表演者」这个迷人的悖论——她作假戏,却又是个真人。
罗伯特·帕丁森无疑是一个当代的例子,但他的反叛没有那么决绝。对他来说,消极的应对与琐碎的抱怨就已经足够了。
《暮光之城》(2008)
他曾经坦言,自己在保持身材这方面,并不像其他演员那么积极。他提及自己拍摄《暮光之城》的经历:「有一次他们让我把衬衫脱掉……然后他们又让我穿上了」。
帕丁森甚至会将自己的粉丝选作抱怨对象。他过去在西班牙拍戏的时候,曾有一位影迷长期地跟踪着他。有一天,他实在百无聊赖,便邀请她共进晚餐。在此期间,他始终在向她抱怨自己演员生活中的一切。后来,这位影迷再也没来找过他。
《暮光之城》(2008)
但是,罗伯特·帕丁森至少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是十分积极的——探索不同的角色。毕竟,他的目标并不是提供走红网络的喜剧轶事,而是成为一位优秀的演员。
他已经用作品证明,自己不再仅仅只是苍白的吸血鬼。他在那些作者导演的作品中,化身成了抢劫犯、太空人与退伍士兵。
《太空生活》(2018)
对他来说,似乎不存在什么表演禁区。正像他本人所说的那样「我很想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拥有一个『舒适区』。也许有吧,比如这样一个角色: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英国男人,沉溺于自我厌恶与怀疑之中……」
在新锐导演罗伯特·艾格斯的《灯塔》中,他饰演了一位满面胡茬的灯塔管理员。这部黑白影片采用了极简的布景与较近的景别,演员的面部表情成为了传达戏剧性信息的关键。通过影片中那个名为托马斯的沉闷角色,帕丁森展露了自己传达微表情的艺术。
《灯塔》(2019)
而在拍摄《太空生活》之间,克莱尔·德尼曾感到有些担心,她害怕那个来自《暮光之城》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让片中的角色无法得到精确的诠释。但事实证明,剃过寸头、进入状态的帕丁森,与他其他作品里的角色已经截然不同。他与朱丽叶·比诺什一起,完成了甚为困难的表演任务:麻木而苦涩的性爱戏。
《太空生活》(2018)
优秀的演员在处理复杂的作品时,既是彻底地沉溺在另一个灵魂之中,又不会失去自己的灵魂。他不是去「模仿」编剧与导演创作的角色,而是依凭自己的经验、情感与想象力,「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色。
从这个角度来说,表演是一种趋向于直觉、感性而非分析、理解的艺术,而帕丁森时刻展现出这种天赋。他曾这么评价《灯塔》的创作过程:「如果无法从头脑层面理解这个剧本,那么我就会试着用身体来理解它」。
《灯塔》(2019)
罗伯特·帕丁森并不是剧中角色的载体,与之相反,这些角色是他展露自我的方式。正因如此,每当他扮演一个足够深刻的角色,观众们就会更为接近真实的帕丁森。
诚如比诺什所言,「每次我见到罗伯特,我总是觉得与他和亲近。这与相处的时间无关。我看到了他的孤独,他需要交谈、需要分享自己的体验。」而当我们看到《太空生活》中那个帕丁森的角色时,我们也与比诺什共享着同样的感受。
我们甚至可以说,他也在饰演不同角色的过程中,悄然完成了自己的成长。
这种成长首先当然是外形层面的。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面容精致至极的小生,我们在《信条》中就足以发现,胡茬与细纹在他的面庞上变得越来越明显。年轻时的他曾被戏称为「五方」脸,而如今他似乎显得瘦削了些。
有趣的是,在他与「甜茶」蒂莫西·柴勒梅德合作的《兰开斯特之王》中,我们看到了新千年两代红星的对照。这位「九五」后的、红遍半边天的柴勒梅德,或许就像是过去那个的「八五」后的帕丁森——无可挑剔的容颜、超凡脱俗的气质。
《兰开斯特之王》(2019)
他们代表着十年前与十年后的审美趣味,代表着不同时期最具吸引力的少年形象。同样是出世,曾经的帕丁森如同挟带着邪雾,而柴勒梅德则像是一阵透明的风。但无论像雾、像雨还是像风,都仅仅只是一场与「真实」无涉的幻梦。
《兰开斯特之王》(2019)
当你看到凭借某部作品震撼世界的新星时,你或许只是目睹了一部悬置的神话。但如果这位演员在成名之后,仍愿意探索更广阔的世界,你就有机会结识一个真正的「人」。
对于帕丁森来说,成长也意味着「成型」。曾经吸血鬼式的颓丧气质,如今仅仅只是他那丰富人格的一重剖面。他已在心中培育出自己的智性,在身上披上了玩世不恭的斗篷。他在《信条》中的角色,也从某一个维度展露了他完满的形象。尼尔与帕丁森本人一样,体验过往昔的一切,但终究也只是回首一笑。
值得一提的是,与帕丁森共同合作《暮光之城》的克里斯汀·斯图尔特,似乎也通过类似的过程,探索着更为丰富的自我。
《暮光之城》(2008)
近年来,她已经出演了伍迪·艾伦的《咖啡公社》、李安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以及奥利维耶·阿萨亚斯的多部作品。在那部获得戛纳最佳导演的《私人采购员》中,她那冰冷又略带神经质的表演,设定了整部影片的基座。
《私人采购员》(2016)
对于那些存在于梦幻中的流行偶像来说,「一尘不染」是至关重要的特质。那些狂热爱好者的重要工作,就是为他们暴露出来的缺陷寻找借口。
帕丁森与斯图尔特参演这些角色的过程,正是他们「染上尘灰」的过程。任何真实之中都飞扬着土屑,任何深刻的角色,也注定联结着某种黑白之间的灰度。
《咖啡公社》(2016)
无论是易烊千玺在《少年的你》中的惊艳表演,还是鹿晗在《穿越火线》中放下偶像包袱的角色,都可以算是一种类似的尝试。虽然与上述的两位演员相比,他们仍处在道路的起点,但我们已经看到了某种具有标识性的形象。
《少年的你》(2019)
对于已经打破藩篱的演员来说,「未来」被赋予了一种不同的意义。我们不再期待希望在他们未来的作品里,看到一个完美的、既定的形象,我们期待的是某些超越期待的东西。
当华纳在去年宣布,罗伯特·帕丁森将会成为新一代的蝙蝠侠时,我们不会去想帕丁森「是否适合」,我们会揣测的是,他究竟会成为「什么样」的蝙蝠侠。一个不爱健身、肌肉没那么发达的蝙蝠侠?一个满腹牢*,吊儿郎当的蝙蝠侠?
或许他自己也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毕竟,这是一个用身体而非大脑来表演的创作者。就像马特·里夫斯所说的那样,他就像一条变色龙。对于他来说,蝙蝠侠只是其中的一种颜色,一种展露可能性的方式。
2019年,《卫报》的记者在采访帕丁森时问道,假如所有最坏的情况都发生了,假设你始终没法找到蝙蝠侠的感觉,你会怎么办?他想了想,然后仰头咯咯笑道,「那就拍个色情片吧,但得是艺术色情片。」
罗伯特·帕丁森,你得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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