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夏天?对有些人来说,夏天实在是难熬。晾衣绳上永远晾不*衣服,时不时来偷袭的蚊虫,炎热与潮湿像两只扼住喉咙的巨手,让每一口喘息都要耗掉好大精力。
关于对夏天的看法,美国当代诗人乔丽·格雷厄姆会给出不同的答案。诗人都是捕捉含混模糊的敏锐猎手,但乔丽有所不同,她更愿意抛开种种社会热点议题,将视野投放于自然万物之中。乔丽的诗句或热情洋溢,或冷静克制,而全部归属于比当下更长久的时间范畴。今天带来乔丽·格雷厄姆的六首诗歌,让我们从这些诗句中逃离暑热的侵袭。
《众多未来》
[美]乔丽·格雷厄姆 著
金雯 译
文景丨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
2020-5
(点击封面购买此书)
乔丽·格雷厄姆诗六首
(下文摘自《众多未来》)
田纳西的六月
暑热寻找万物的缺憾
且喜爱缺憾。
没有什么重于其灵魂,
没有什么比其中的身体更被土地紧锁。
夏日的萱草一夜间破蕊,我们的草坪
荒芜,冒出快乐的假象,又复归荒芜。想象
你的头脑漫无逻辑四处游荡,
你的身体如河岸倾颓。
在暑热中,没有哪个世界过得
比邻国更为丰饶;
暑热中,不断削减自身的压力亦即
永远延迟
抵达的压力。哦
让暑热触抚你。
门廊的灯光很亮——身体的小小外壳——
吊床轻快地晃着越过它的边界
外面,有热蕨圃,萤火虫图案的薄纱
肥硕的烟草叶棚——
蛐蛐在热气中钻出空隙又将之填满。
冲进黑暗再回来
回到目盲的飞蛾环绕的地方
在枯骨般的白色房子和散架的攀藤之间来回。
没有什么会抓住你。
没有什么会松开你。
我们称之为盛放——
你的灵魂脱壳,而你一如既往。
***
鹅群
(1977 年,肯塔基,默里城)
今天晾衣服的时候,我又看到它们了,如一串符号
急迫而不失优雅,
向着一个目标逐渐缩拢。
好几天都有鹅群飞过。我们就住在它们底下
就像在时间,或者一个几乎完美的标题下面。
有时候我能感到它们与我相关。
就在身边最近的地方,
几根晾衣绳之间,
蜘蛛重蹈鹅群恪守的路线,
一遍遍重复,没有尽头,也无所成就:
世间万物仍然分崩离析,
距离无法愈合,
只有编织赋予世界更深厚的质地,历史和地方
都无能为力。
而蜘蛛凭借它们微小的恐惧
不断捆绑
把晾衣绳和挂钩相连,又与屋檐和风轮花丛相连
好似这些东西任何时候都可能散架
再也无法
恢复原初的意义。假如蜘蛛得逞,
在可见世界周围编织起巨大的铁丝网,
我们是进去还是出来?我走回屋子。
身体总是给头脑一种感觉
让它觉得缺少了什么,一种骨子里的贫困,如下坠时
感觉不到正在经过一个世界,
不觉得我们可以随时到达
另一个。相反,真实世界
冲你走来,穿过你的身体,
似乎把你当作一个终点
你知道你没这么重要,但避不开真实。而这种挣扎的间歇
总有鹅群进进出出,
蜘蛛往复逡巡,
令人震惊的延迟不断发生,勾勒日常生活的面貌。
***
头脑
雨水缓缓奏起序幕,
每一滴都粉身碎骨
却并不打搅
随后的雨滴,简直是在描述
永不停息,以切分韵律跃动的
头脑。有点像
蜂鸟
以为翅膀
就是心脏,燕子
以为地平线
不过是它们抬起
又放下的
线条。它们在寻找
什么?白杨树,
有时前进有时后退,
不论如何都会矮上
一截,不过仍然挺立,
准备好
变成
一番想象。城市
吸引街道上的头脑,
街道的交汇处给头脑
施加驱力
路口总有点什么
却不属于任何人。头脑被推着穿过
世界所有静止
的地方,好比引力贯穿
它所倚重的事物。
树叶紧紧贴在
11 月泥土潮湿的
表面,不讨人喜欢
直至脱胎换骨,好似身处
一个解不开的巨大谜团,
直至边界开始消融
软化。看吧,
眼前的图景清晰起来
头脑碎成一块块
才更容易进入大地,
却因此变得更加丰厚。
***
祈祷
俯身于码头边的铁栏,我望着水中的米诺鱼,成千上万,在水中
转动,每条鱼都是微小的肌肉,但同时,因为没有
办法创造水流,以它们的集体行动(转身,重新
向内折卷,
一致地从它们的统一体中出来又回去)将自身变成
一道可见的湍流,对水流的上卷和下行没有丝毫作用
不能增加其重量,也不能撼动丝毫
码头边终于到来的船只激起的尾流,它们在那里
遇到了很深的阻力,看似冲入自身的
水花(水是有层次的),一股真实的水流但几乎
不可见,进入可见的(米诺鱼)箭矢般的
运动,迫使变化发生——
这是自由。这是信仰的力量。没有人得其
所欲。你再也不是原来的你。所谓愿望
是想要变得纯洁。你得到的注定会变化。随着每一个闪光的时刻
递增,无限在其中穿行,
当然,还有遗忘,某事的余震
在海面上滑过。在这里,手中捧着沙子,让它在
风中筛落,我向里张望说拿着,这是
我存起来的,拿着,快。假如我正在
聆听呢?听着,我没有在说什么话。我不过是
做了一点事。我无法选择词语。我有离开的自由。
我当然回不来了。回不到这里,永远不能。
是一个鬼魂在我唇上摆出姿势。这里:永不。
***
沉默 / 中
我试着将谎言留在脑海。
我口是心非的一刻。
我被迫做的事。因为真相
不允许我们诉说。
它的归属是沉默,
沉默会在飞行中停留的扶壁,它的运动
总是远离源头:也是留给
逝去的动作,为了织就一个
人为的蜘蛛网状物,它能熠熠发光,
却仍然好似露天空气,纯粹的光,
在自己的句式中捕捉必要的牺牲。
啊不管是什么牺牲。为了琢磨乐曲
我今天长时间紧张地凝视着一只咏唱的小鸟,
我手掌般大小,离我几英寸的距离,看上去
挺胸昂首想要将什么留住,正是这东西
使得
风更强劲地吹拂它的身体——望着
它飞起并转动在阳光下变得沉郁的银色鸟喙
猛地甩头向后——并不是要释放任何
东西,只是想雕塑,然后再身边的
谛听之域
坚实地放下
一部分内心:没有可见的
穿行:没有内在的纠结和释放:
没有从内心抵达外在的通道——一个机制
由弦、骨、虚空之
穴构成——没有内在非物质的颤抖,时间变成物质——
然后朝向 [ 经由古老不可见的机制 ] 一种表达,
以及一切悲壮的上行运动——
接着它与尚未被歌颂的一切向上漂浮
自此消弭——接着
就是背叛(进入早晨清澈的空气)
将幸福的源头扭曲为单纯(被歌颂)的幸福。
尽管两者之间,在沉默爆发
之处,有一种萦绕不散、几乎是充满忏悔的
犹疑,一种
吸入,裸露的,在炫目的释放之前
让不自由之物进入貌似自由之境,它看上去
可以四处流浪,近处的(机器)过度运行
变成真实的自由之物。就这样挨到最后的星星被数清?
就这样再加上头脑坚持不懈的回归与回归?
运动与回归相悖。这是不确定性的
消亡。这支降落在聆听者眼睛的歌,
寻找着缺乏意义的被创造物光鲜的最小值。
在这清晨的光芒中。物质以其巨大 / 粗壮 / 令人尊敬的持有力
将所有流动收纳。隔壁的玫瑰在流动。
向它们探出的手里也有血液流动。
***
选自《宗教改革日记》
我至今一直信任的智慧是懦弱,临场逃脱者。
我没有撒谎。撒谎与我无关,
我将我自己拱手送出,好比一条沉船,
一堆焚烧的废墟,海洋可以取其所应得,山峰也能。
我的喉咙是一座敞开的坟墓。我藏起自己的脸。
我将一切减弱为小写字体。
我将段落划去。
我已经极其严苛地修剪清理。
地点被省略了。
不确定的解读被沉默地插入。
缩略语被沉默地扩展。
指涉上帝的“他”可以大写
或者不。
(此刻哭泣着说)给我看
此刻哭泣着说(出了什么事)
在一棵奇异的树里 树由原子构成 原子是由
太少 多一些 不奇怪
给我玻璃一般的成熟
在失败中给我玻璃一般的成熟
给我那颗在自然底部产下一枚问题的原子
发送消息 腾出地盘
制造形式事件 行走
回头
将一切削减为小写字母 已经削减一切
划去段落 已经沉默地插入
有没有一个名字?
玻璃般的成熟
在失败中
出生、成长
你呢?
(回去)(需要更多)
已经亲身经历 使其成为可能
恐惧 悲悼 羞耻 废墟 相信我
解释 被赐予
解释 诞生于
缺失是沉重的负担 对上帝来说
我在询问
未被看见的未被看见 珍宝未被察觉
除非你做一番比较 珍宝可能会丢失
啊亲爱的 我在询问
更多的原子,更多的日子,麻雀的叽喳声,普遍之物的噪音
但现在这里比里面更冷
原子仍在原地 自然底部
而我们因此可以建筑于无限的微笑之上
“正是它引发了不朽与永生”
(不朽是因为已经最大限度减少)
(逃离广场,被浪费的广场,安全的广场,绝望的广场)
“头脑迅速适应所有痛苦之外的万物”
已经削弱,已经修剪,已经腾空,已经省略
让 缩略语 沉默地 扩展
出于什么目的
解释 要求被关注
解释 尚未被看见
《把自己作为方法——与项飙谈话》
(独家签名版)
现已在单向空间首发现货上市
一本我们时代的对话录
《走出孤岛:水手计划特辑(单读 24)》
现已上市
走出狭隘,走出孤岛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