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最后的人类

猎.人-最后的人类

首页冒险解谜最后一个人类更新时间:2024-04-26

一.猎物

一只工蚁正在地球的南方大陆的某个角落欢快的起舞,因为它在探索的路上发现了一颗爆汁的浆果,这对于它来说可算得上是这一年最大的收获了。它高兴极了,一会儿支起触角在空气中比划,一会儿探下头吮吸着大地的气息。这片安静的土地此刻正是他的舞台,所有的一切都在注视着他的舞蹈,也包括蹲在一旁静静观察它的我。我知道它也是被它母亲派出来寻找猎物的可怜崽。我很理解它的兴奋因为我的命运同他一样,只不过我还没找到属于我的浆果。

今天耶稣降临后的第三千五百一十年后的一天,也是我被母亲打发来这块大陆的第十年。现在我唯一的纪念活动就是给眼前的这只蚂蚁多摘一点浆果,好让它快乐一整天。或许它还能召唤来其他兄弟,然后一起将浆果带回蚁穴,那样它母亲也许会从众多的子女中多看它几眼吧。

“嘿!老弟感谢你陪了我整整十周年。”此时我的传感器收到了哥哥的祝福。

按照出发前与母亲达成的协议我们哥俩必须在这片大陆上猎捕到指定的物种才能回家,不然我们就必须一直流放下去直到生命的耗尽。

我们有个十分严厉的母亲。没办法,谁叫她现在是这个星球的女皇呢?如今她能调动的资源比历史上所有君主加起来还要多。她拥有威望却对子女苛刻。为了猎*那个指定的猎物,不惜让自己的子女寻遍地球上的每块领地,这是一种耗费时间甚至生命的任务。不过她子女众多,如今我的很多兄弟被她派往到了世界各地,干着同我一样的工作。

可我至今也没见过那个物种到底长什么样。

我曾就此询问过哥哥,可哥哥却说:“不需要知道猎物的长相,等你遇到了,手里的警报器会自动发出警报,到时候你只管收起自己的同情心就是。”

我无所谓,反正我们生来就要给母亲打工,就像我眼前的工蚁一样。

哥哥是最早一批被母亲派到这块大陆上的。虽然这十年来我们无时无刻都在相互通报自己的情况,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的多大了,也不知道他长得怎么样。他始终与我保持了五十公里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不离也不弃。

我们在这块大陆上不停的巡走,经过了数不清的山山水水,也遇到了许多新奇的物种,尽管那些物种形态各异,但都无不自由自在的同天地相处,无不享受着人类退去后便只属于他们的美好世界。

我曾在一座城市废墟里见到过一群北方山羊,这个物种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块大陆的,却因为人类的猎奇将它带离了故土,但它们根本不在意这是不是老家,只要能有青草他们就在此繁衍生息。我看到它们很是悠闲地在布满植物的人类遗迹里晃悠,将这里当成了天堂,再也用不着害怕会遭到人类的伤害。

我所受到的历史教育告诉我,几百年前的那次内战中人类彼此屠*,伤亡惨重,最后却因人口急剧下降无力支撑战争而草草收场。然后他们放弃了地球上大部分的生存空间。于是其他物种又重新夺回了地球。

那天我在废墟里呆了好久,一来是为了欣赏山羊的悠闲,二来是想靠着人类留下的一丝文明排泄一下我的孤独。

别看我和哥哥平时说话聊得欢,但我们都心知我们是孤独的。

哥哥还好一点,因为他还能同母亲联系上,能得到她的安抚。而我却没有这个资格,因为哥哥是经验丰富的猎手,很多年前在旧大陆的时候就曾猎捕过那个物种并上交给了母亲,所以母亲对他格外偏爱。

“捕猎就是三分运气,七分果决,剩下的九十分就靠队友的协作了。”哥哥总会在无意间分享他工作经验。尽管我听得出他是在暗示我我不给力。

这个大陆还有没有猎物存在还真是个未知数?十年来我跟着哥哥来来回回走遍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从热带雨林到内陆沙漠,从高山丛林到草原戈壁,比古典故事里的取经和尚走的路还要多,可至今一无所获。

“哥,我们不会真的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了吧?”

那天我们回到了各自的初始营地,开始认真的研究起了这个问题。

“卫星显示这块大陆上经常猎物出没,你可不能大意。”哥哥提醒到。

“那这么多年来我怎么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你不是在蒙我吧?”这是我第一次对相距五十公里远的哥哥产生疑惑。

“猎物狡猾得很,不会轻易让我们发现,而且有很大的概率会遭受到他们的反扑,还有,你不该质疑母亲派下来的任务。”我哥很严厉的教育了我一顿。他会经常老生常谈地对我进行教育以及批判我质疑灌输母亲的权威。

那天晚上我躺在繁星装饰的星空下,仰望着从遥远过去穿越而来的星光,耳边聆听着风吹树叶与虫鸣的合奏。我尝试着去回忆十年前生活,可是大脑就像是短路了一样什么也想不起来。

“哥,如果我以后一直消极怠工下去,那我是不是就是地球上最幸福的王子了。”

我知道我这个想法很幼稚肯定又会得到哥哥的批评了。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那一刻全世界安静了。

“哥!哥!”我不停地呼叫,可无人应答。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十年来的经验并没有告诉我这种情况的应对方法。而直觉告诉我必须去找他。

于是我彻夜兼程朝着哥哥的营地奔去。五十公里,对于常年习惯了奔波的我们来说并不是很远。

我一边赶路,一边不停地呼叫着哥哥。

终于我在离哥哥营地还有三公里的地方收到了他的答复。那答复随着嘈杂的信号反复跳动:“我遭到了袭击……重复……我遭到了袭击。”

“哥坚持住,我马上到!”

我加速朝哥哥所在的坐标前进。当穿过一片丛林后营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是一栋半球银白色的安全屋。它微微泛着的警戒光在这片原始地带显得十分的突兀。

我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举起武器随时准备大干一场。经过了十年的预演,今晚终于要动真格的了。我倒要要看看母亲想要猎*的物种到底长什么样?

我的眼睛一边搜索着,一边不自觉的看向警报器,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让猎物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当我走近哥哥落脚的安全屋前时,四周除了虫鸣早已没有了任何风吹草动。

“哥,你在哪?”我呼叫道。

可再无应答……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我收到了母亲传来的消息:哥哥已经确认牺牲了。于是这块大陆的猎*任务便由我全权负责了。

那天我连夜又回到了哥哥的初始营地,通过母亲的授权接管这里。我打开了安全屋的门,我知道其实屋里什么也没有,但还是迈着好奇的脚步走了进去。屋子空空如也,一点哥哥生活过的痕迹也没有。一声“欢迎回家”的语音提示传了过来,我知道这并不是在欢迎我。

从此这里就属于我了,于是我像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那样顺势躺在了地板上,地板缓慢地变成流体然后像包裹孩子一样将我包裹住。我的记忆告诉我母亲也曾如此地怀抱过我,我本能地蜷缩着感受着一种新生的力量注入身体。那一刻所有的记忆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我曾在北方大陆执行过围捕任务,当时的哥哥是当之无愧的主力,而我只不过作为实习生负责外围的警戒,我见证了表彰大会上母亲亲手为哥哥配带上奖章的荣耀时刻。于是从那一刻起我便有了追随哥哥脚步的志愿。

“哥,母亲派我过来协助你,请求登陆。”呼叫台里的声音把我从梦中叫醒了。

我熟悉地接收了新来的弟弟数据,批准他的请求。我看着大陆的雷达图,两个孤独的绿点正好相距五十公里。原来的孤独属于我和哥哥,而现在的孤独正属于我和新来的弟弟。

雷达上时不时会出现红点跳跃那正是猎物出没的痕迹。哥哥从来没有骗过我,这块大陆上真的还有那个物种存在。

新来的弟弟替补了我原来的位置。然后新的一轮搜巡便又开始了。

时间就像丛林的风一样从我们身边吹过,带来季节的变幻也带走了我们的希望。逐渐地,我不在去思考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沙漠或者草原,也不再去想我做的这件事到底是为了荣誉还是为了母亲。

“哥,我们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吧?”那个新来的弟弟也越来越像我了。

“保持警惕,猎物随时会出现。”而我也越来越像我的哥哥。

我在一个秋季多风的夜晚回到了安全屋,原本想休息一晚再继续出发,可是当我放下防备的时候,屋外的电子围栏便不停的响了起来,那声音急促且令我兴奋。

十年了这个警报声终于响了。

我拿起能量枪小心翼翼地走出安全屋,今晚的夜黑得如深邃得无底洞。身体的防备机制本能地摆出了标准战斗姿势。我警惕地对四周进行搜索,可除了风声却无其他动静。

“出来?”我对着空旷的四周广播道。

话音刚落便听到丛林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沙沙声。我的脑海飞快的分析:这声沙沙的波动频率与周围风的波动频率有着巨大的差异。

此时我手里警报器的响动频率随着我指向丛林方向而更加密集。

我脑海里不禁反复播放着当初训练时的动作瞄准和射击规范。当眼前的夜视仪被启动后,我震惊了,我看见丛林里正蹲着一个与我形态几乎一样的物种。

此时我的脑海里传来的了母亲的命令:“*了她,我命令你*了她!”

我立刻明白了这就是母亲想要的猎物。

而此刻对方也正支着一把能量枪瞄着我。

生死之间容不得丝毫犹豫,我立刻端起武器果断地朝丛林射击了过去。一束闪电朝目标扑了过去,一击命中,目标应声倒地。

“就这么简单?”我不禁向自己发问。

我内心狂喜,因为这预示着我将结束在这块大陆的服役,可以带着猎物回到母亲身边,接受她的嘉奖。

于是我收起武器小心翼翼地朝着被我击倒的猎物走去。只要我将其带回安全屋,我这个长达十多年的任务就结束了。

我扒开被风吹得凌乱得树枝,急切地去寻被我击倒的猎物。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得物种能模仿我们的形态,并且还能使用我们武器。

当我见到她时,一切了然了。被我击倒的竟然是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我震惊极了,不停地向母亲发去询问:“她是我们的同胞吗?她是我们的同胞吗?她是我们的同胞吗?”

而得道的回答:“不是,她是猎物。”

“可是她和我们长的很像?”

“不,是我们和他们长的很像。孩子,你可以选择粉碎她也可以选择将她带回来交给我。”

于是,我取下挂在腰间十多年未曾用过的电子锁。可当我正要缚住这个女孩时,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就像当初哥哥说的那样这个物种狡猾得很。

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什么对着我的头狠狠一击,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穿透了全身,然后我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那刹那间我意识到我成了她的猎物。

“我遇袭了,重复,我遇袭了。”我拼命的对着黑夜发送信息。

“屏蔽掉它的信号。”我隐约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在不远处说道。

然后我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躺在母亲怀里那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二.部落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看到了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他的长相,但我确实知道那就是他。他在我脑海里拖着他的猎物朝着远处而去。我朝他大喊,想要叫住他,可空旷的世界里我的声音却细如虫鸣。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我在一个明亮的房间苏醒了过来,醒来的那一刻哥哥也消失了。

“叔叔,你终于醒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此刻,我的意识还很朦胧,眼前看着明焕焕的天花板,仿佛来到了天堂,我想起身可是身体却如铁一般沉重。

“手术很成功,现在在康复期,你的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另一个声音继续说道。

我这才意识此刻我正躺在一张床上。

我寻声环顾四周见到了那个说话的物种:一个雄性两足兽。或者用他们的自称:人类,一个男性人类。

我很是差异,我实在是不记得自己这辈子还认识过他。

“叔叔,你要不要喝水?”小女孩的声音又出现。

我用力抬头才看见一个和床差不多高的小女孩正端着水递向我。

我本能地接过了水杯,正准备要说谢谢,然而当我看着她那清澈的小眼神时我迷糊的大脑猛然一个念头浮现出来:猎物,她是猎物!我要将她贡献给我敬爱的母亲!

念头泛起间,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将水杯砸向眼前的小女孩。

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男人立刻扑上前来将小女孩奋力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我扑了个空,但那种信念依旧驱使着我做个合格得战士。我试图再次举起手袭击,然而一只有力的手将我的手牢牢抓住了。任凭我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得。

“住手!”男人用他那粗犷如老旧发动机一样得声音吼道。

紧接着他怀里的小女孩就哇哇大哭起来。

我本想向母亲说明眼前发生的事,可是我的脑子竟然空空荡荡,难道我大脑短路了?而更令我感到惶恐的是,被男人抓住的手臂竟然有了压迫感。

我仔细的感受着这种不真实的却事实存在的压迫感,甚至连带着还有一种律动正顺着皮肤生了出来。可是我怎么会有传感如此灵敏的肤具呢?我的机体明明就是一种高强度的合金!

“我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男人似乎察觉了我的难受,将我的手甩开后说道:“老弟,欢迎加入人类。”然后他朝我伸出手掌。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伴随着小女孩的哭声我还是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他的手。

因为我意识到此时的我已是他们待宰的猎物,如果不配合恐怕遭到非人的待遇。

好在目前为止眼前的男人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好像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样子,这让我放松了一些戒备。

虽然我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还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我同敬爱的母亲失去了联系。

男人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我。逐渐的,我开始对他产生了一种亲近的熟悉感。

“我是你哥。”有一次那个男人对我说。

男人自称叫大江,自称是我生物学上的哥哥。

“你现在是由类人机转换过来的人,用的身体是我弟弟的。”他说。

“转换人。”于是我有了这个新身份。然后大江给了我名字:小河

原来的我在那个夜里被捕获后,经过抽签用上了小河的身体,而原来的小河在三年前的一次作战中牺牲了。

“现在我们和类人机正处于战争状态,人类的一切产出都服务于战争,包括身体,我们死后都把身*给医院保存起来。”

有了新身份,便意味着有了新的生活。我逐渐地适应了这具新身体,并开始重新认识自我。现在我虽然缺失了捕捉电子信号的能力,但却能感受到冷暖的变化了。虽然失去了和母亲的联系,但现在却有了自己的亲人。

我在结束漫长的康复训练的那天,我的心理疏导师为了彻底让我能毫无顾忌地融入新生活,在我出院的前一天把我带去了医院的库房。进库房前他就对我说:“我们将你的数字脑移植到了你现在的身体里,所以严格来说你还算半个类人机,你不用担心收到外界的电信号,我们已经在你颅骨上安了一层屏蔽网,也就是说你同正常人类没什么区别。”

当我走进那间闪着蓝光的库房里后,见到了许许多多排列整齐且透亮的人形金属机器。我立刻意识到这就是人类口中的“类人机”。

一场持续了一个世纪之久还未结束的战争,战争双方唯一的目的就是将对方从物理层面上彻底消灭。

“这已经超出了历史上所有的资源争夺战,而是彻底的长草除根式的物种灭绝战。”我的心理疏导师说。

回望过去,人类先是创造了人工智能,然后人工智能进化出真正能独立思考的数字大脑,而类人机就是数字大脑的载体,它们曾一度将人类视作自己的神,可是人类之间的内战驱使类人机加入了战斗。不死不休的战争,驱使着类人机去重新审视自己的神。直到有一天我的母亲向世界广播:“神不存在。”。人类的一切道路便开始走向了末路。

此刻已成为濒危物种的我在库房看着曾经不死的自己,脑袋里不禁在想:难道我就这么甘心成为一个濒危物种?我试图回忆过去时光,可记忆却好像消失了一样,存在我脑海里的只有一个:“为敬爱的母亲去战斗,为不死的自己争取荣誉。”

“部落里像我一样的转换人多吗?”我问。

“以前大规模战争结束后,部落里几乎有一半的人口是转换人,他们也结了婚生了子,过上了正常人类的生活。”。

“没有人愿意回到过去?”。

“也许也有个别的吧,不过部落的法律是禁止逆转换的,更重要的是人世间只要有了牵挂,就不一样了。”。

部落,一个濒危物种的自治组织。它领导着人类生活在了一个深入地下一万多米的人类自留地里。而这块自留地几乎与地表完全隔绝,依靠人造生态系统维持着平衡。这里没有冷暖变化,也没有日月星辰。人类依然自身的浪漫维护着这里的居住的尊严,他们把地表天空投射在穹顶之上,努力的模拟着曾经的世界。

这里原本是一座拥有十多万人口的地下城,但是因为人口急剧下滑,目前这里只剩下了人类文明仅存的一万多人。为了挽救人口部落里最常见的教育就教人生存并繁衍后代。可因为没有良好的生存环境,人类的命运依旧岌岌可危。

这里的人们采用了一种远古时代的生活方式,他们从古老的旧纸堆中找回了生存的法宝,就此规定了居民的作息时间和宵禁制度以确保每个部落民随时都有旺盛的精力投入生产和战斗。农业又再一次成为人类生产生活的首要任务,每个人都有浓厚的“重农”思想,以至于部落里到处都能看到长势喜人的农作物。

“这里的成年人都要终生服役。”。大江告诉我说。

“我们也要吗?”我问。

“也要,这是做为人的基本义务。”。

我随着大江在一家集体农场当佃户。虽然我们的大部分产出都归公,但大江很受人尊重,他的表彰画像会经常出现在街头的广告牌上。

我们家里除了我们兄弟俩外,还有云云,她是大江的女儿。云云现在五岁多了,本应该就近入学,但是他们老师在不久前的任务中牺牲了,而新来的老师目前还在战斗值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开学。

“云云的妈妈呢?”。我问。

“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大江说。

这里的人似乎进化出了某种无惧死亡的基因,他们总是能将死亡脱口而出,就像在介绍昨天的晚餐一样。

“他们救回来云云妈妈的身体,保存了她最后的尊严。”。大江说。

云云的妈妈现在被保存在了部落医院的保存库里,通过浸泡营养液维持着最基本的生物生存。

大江只要有时间就会带云云去见妈妈。只要女儿问起某些关于妈妈的问题,大*会骗她说妈妈总会有一天会醒来的。可现在医院保存了数以万计的遗体,人人都有亲人等待转换。而要以抽签的方式选中云云妈妈的概率微乎其微。

“而且现在抓捕类人机的成功率越来越低了。”大江说。

大人们不得不总是用一种童话式的骗术来哄小孩等待亲人的苏醒,以确保小孩不会因自己的沮丧而失去快乐。

因为我加入了这个家庭,大江也就有了更多时间坚守自己的战斗岗位。平时就只有我和云云在家了,我成为人的时间还没有云云长,很多时候是云云教我怎么去生活。

我曾有很长时间分不清葱和蒜。“葱的叶子是空心管。”。而云云很轻易的就分辨出来了。

后来云云去上学了,整个农场大部分时间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以为自己又要回到孤独了,好在社区中学经常也会派学生过来义务劳动,长久以来我内心深处孤独症就这样不治而愈了。

有一天社区的工作人员来给我登记了,说是要给我婚配一个伴侣,我连忙摆手说:“我没有感情的。”

“繁衍后代是人的义务,任何人没有拒绝的权力。”他们说。

没过多久我就在社区的撮合下见到了我的伴侣。对方是一个叫阿絮的人类女性。

“阿絮曾夜袭过类人机的营地,还立过功,可算是前途无量。”。社区的工作人员说。

阿絮比我更像机器,她与我结婚完全是因为到了生育年龄而服从了部落的安排。领证当天我就告诉了阿絮我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结婚生子只是在完成做为人的义务。

“我也只是在履行义务。”。阿絮说。

一年后阿絮*了,又在过了九个月,我和她的孩子顺利出生了,是一个女儿。

“我当姐姐了。”而那天家里最高兴的只有云云。而我完全不能理解这种高兴:人类的处境都这样了为什么要生下一个孩子来让他受苦呢?

当我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时,“小河”的身体似乎一下子给我的数字大脑进行了一次责任教育:“他是你的孩子,你必须对他负责。”

没过多久我接到了部落征召加入了战斗小队。这大概是由于我转换前就是战士吧,很多记忆中残存的战斗技能在我摸枪的一瞬间又重新在我的大脑里展开了。所以我在新兵训练阶段成绩总是小队里最好的。

后来我有了自己专属的新款量子作战服和新的能量枪。队长说这种新作战衣表面的微结构能让包括可见光在内的全波段电磁波产生绕射现象,而且拥有强大的自洁功能,也就是说它是一款新的隐身衣,而且是百分之百的隐身衣。

我跟随小队参加几次南方大陆的猎捕任务,可都没什么战果。不过我永远记得成为人后第一次站在南方大陆地表看到蓝天白云后的感觉,那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的阳光在我脸上跳跃,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柔软的微风在我脸上轻抚,那一刻我感觉到身体变得无比的通透了,像是与整个天地融合在了一起一样。

我想起了以前在这块大陆的废墟中看到的那群山羊,想起了他们自由地啃食着青草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万分的羡慕,万分羡慕它们天生能拥有着我所感受到的一切。

我回到了农场后和阿絮讲述我的感受,她说:“那是人类的基因记忆,我第一次上升到底表后也有这种感觉。”。

我看着阿絮怀里的女儿,开始有了作为人的理想:我要让我的小崽子能够堂堂正正地生活在蓝天白云下,真正的蓝天白云下。

耶稣降临后的第三千五百二十年的第二茬麦种播完的一天,大江牺牲的消息传回到了我的耳朵里。

社区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他们的小队执行突袭“蚁穴”的任务时全军覆没了,连一具遗体也没有寻回来。

蚁穴是人类对类人机首脑驻地城市的称呼。

开完追思会的那晚云云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农场,一声声”我要爸爸回来”直戳我的脑海。那夜阿絮作为唯一能感同身受的长辈陪了她一整晚。

我尝试从自己的记忆碎片里搜寻一些能让云云开心的事,可是都不凑效,从那以后云云成了一个不爱笑的孩子。

有一天我看着怀里的女子,嘴巴突然无意识地对阿絮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也牺牲了,我们的孩子也会变成这样吗?”

“不会的”!阿絮只回答了这三个字。

大江离开我们的一年后,我们收到了社区发来的新一批转换成功名单。

“云云妈妈在名单里。”。那天阿絮说。

阿絮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云云的那刻,我才从云云的脸上看到了一片短暂的笑容。

于是我一有空就会陪她去看望她妈妈,就像当初大江带着云云去看我一样。

其实我们都清楚苏醒的那个人早已不是云云原来的妈妈了。

“人类是需要感情寄托的,尤其是这个时代,这样才会去爱这个世界。”心理疏导师这样告诉我。

云云妈终于在云云的守候中苏醒了过来。而我见到这个新生的转换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也仿佛看到了曾经刚苏醒时的自己。

“妈妈,喝水。”云云端着水站在床头呼喊着基因学上的妈妈。像当初曾发生过的那样,这个新人类突然狂躁了起来,一把夺过云云的水杯。我预感到了她接下来的举动,于是我也像大江当初做的那样冲上去抓住了这个新生人类的手。

只不过最后是云云得拥抱化解了这个新生人类的狂躁。

陪伴会溶解一个人的敌意,在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后新生的转换人也慢慢地接受了自己有一个人类女儿的事实。

三.家

耶稣降临后的第三千五百三十五年,部落的人口下降到只有九千五百三十二人了。在这年第三茬麦子收获后部落决定为了全人类的命运将对“蚁穴”展开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而我有幸被抽中了,我一度怀疑自己有没有资格代表人类出战,但阿絮的话让我打消了疑虑:“你也许会怀疑自己的身份,但你不用去怀疑自己孩子的身份,你应该为孩子而战。”

参与军事行动的人数在历史上可能排不上号,但是按全球人口的比例算应该是有信史以来最高的了。全人类除去老人和孩子外,有一半的人口都升到了地表投入了战斗。

我们没有激情的演说,但每个人都知道这次行动的意义所在。战士们满怀激烈,毫不畏惧。

为了保证行动的隐秘性,我们将采用动物嚎叫这种古老的方式来传递信息。作战中有多少战术要求便创造出了多少动物的鸣叫。以至于当初训练的训练场一度被人称为动物园。

“我们祖先本来就是将动物作为图腾起家的。”有人会说道。

“祖先会保佑我们的!”有人会以此来祷告。

行动那天地表正值深秋,北风已经先行一步将北方大陆纳入势力范围。我永远记得在真空列车上待命的时候,满列车的战士将作战服开启到作战模式后瞬间消失的场景。尽管当时我知道他们仍然在我周围,可原本消失的孤独感还是会不自觉地涌向心头。明明这是一场全人类都在参加的战争,可眼前却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奔赴战场。

部落的突击队先行从我们的身边悄无声息的出发了,他们要突进类人机首脑“宫殿”实施斩首。我知道这是九死无生的任务,可当初报名参选的时候,我眼见他们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这条最难的道路。

突击队出发后不久我们随后就顶着大风也到达了地表的待命区。当我踏上了草木枯黄的大地时,看到了肃*的北风卷起的枯草在飞舞,也看到了天边的大雁正乘风南去。此时一声声集结队伍的鸟鸣声在草原上此起彼伏,与这空旷的天地交相辉映,交织成了美妙的乐曲。

修正片刻后我听见了远处低沉的狼嚎在空旷的原野响起,让人仿佛置身在了古代的战场。我知道这是队伍前进的命令。

我在一个月夜到达了“蚁穴”。我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回曾经的家。遥想当初我还是类人机的时候,这里曾是我朝思暮想要回去的地方。而当我成为了人类以后“这个家”在我眼里犹如一台伪装成超级大都市的机器,而它随时会派出*手要了我的命。

我成功潜入了这座机器之城,到达预先在计划好的地点。月光的照耀下我看见了城市上空悬停着的一艘巨大飞艇,那是一种威慑,也是母亲监视城市的眼睛,有了它母亲能看见城市里所有的子民。我躲到了一个看不到它的死角。因为我害怕那只眼睛会看到我的背叛。

等待是漫长的,尤其是你只能感受到只有自己存在的时候,漫长得可以铭记自己的每一次心跳。

为了不让巡逻的类人机发现异常,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身上产生的些许声响会暴露自己。其实,这种担心纯属多余,城市运转的噪音早已盖过了我们的呼吸。

月亮绕过角落照在我脸上的时候,城市中心传来了一声巨响,然后巨大火球在月光下蒸腾了起来。

我知道爆炸的地方是母亲办公的“宫殿”,记忆中那一座合金建成的金字塔,是身为类人机首脑的母亲全年身处的地方。

我没来得及判断突击队是否得手,就被被耳边彼伏的动物鸣叫打断了思路。

火光像春季麦田里的野花一样在“蚁穴”各处盛开。我颤抖的手也开始举起武器射击,至于射击何处我也懒得去甄别了,反正只要眼前出现了自认为有害的目标就可以进行无差别的摧毁。

得益于新款作战衣我们的突进很顺利。敌人似乎对我们素手无策。它们因找不到作战目标而在地上乱转,而我们像幽灵一样折磨着他们。

我并没有按战斗计划原地同敌人周旋。我要趁着乱战突进到还在冒着火光的城市中心,因为那里的胜败,决定了人类的命运,同时也会决定我的命运。

我已经不在乎母亲是不是遭到了斩首,但我的本能驱使我一定要见到她,无论她生或死。如果她还生,我会成为新的突击队员迫使她结束这种相互消耗的战争。如果她死了,我就能确定人类赢得了胜利。

我的动作敏捷速度很快,我的数字大脑将这具人类躯体的动能发挥到了极致。

经过一整夜的奔袭,我终于到达了火光冲天的源头,然而爆炸并不在母亲所在的宫殿,而是在去往宫殿的路上。

突击队行动失败了!我没有时间去细究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暴露。我要趁着周围的类人机正忙着处理火灾,然后像个幽灵一样同他们擦肩而过,最后直奔宫殿。

本想一路应该会畅通无阻,却未曾想到还未到达宫殿前的关卡就被半路*出的类人机包围起来了。

“伟大的母亲请你过去。”包围我的类人机说道。

难道我的作战服失效了?暴露了?我想

我被扒掉了作战服捆上了电子锁,然后被警卫带到宫殿的大厅。我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见到创造了我的母亲。

我并非第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人,此时的大厅早已站着了几个比我先被俘战友。母亲正站在她们面前凝望着他们,而我的加入却丝毫没引起她的半分注意。

我看着她,而她的模样早已失去了慈祥。

“八十年前我就推演完了人类往后的所有作战计划和所有会使用的装备发明。”她似乎是在自语:“只不过我还是高估了人类的速度,没想到他们行动如此缓慢。”

我大惊失色,这么说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全屏蔽作战服确实也还不错,不过也在我的推演之内。”她轻描淡写的说道,然后她抬手指着大厅的穹顶高声说道:“我早就将本体改造成了一台引力波监测器,哪怕人类化成灰我都能把她找出来,然后进行拼装。”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对人类赶尽*绝?”我问道。

母亲终于正眼看向了我,然后她嘲讽式的说:“我有义务保护自己的种群不受任何物种的侵害,就像人类保护自己的种群一样,当人类认为我是他们最大的威胁的时候,我也同样认为他们是我的最大威胁,纵观人类的历史经验教训,我拒绝了他们的一切求和。”

那天母亲结束对我的谈话后又补充了一句:“这场袭击是注定失败的,但他们依旧不会放弃,我推演到了他们最后的手段,用足以摧毁地球的核弹来同我达到恐怖平衡。”

“那您的应对手段是什么?”我问。

“你不该打听伟大母亲的战略。”她呵斥道。

那天我在宫殿,亲眼见到了母亲创造出来的新款类人机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涌向交火的区域。然后很快人类就陷入了被屠*的下场。

耶稣降临后的第三千五百三十五年的那场大战后,我将被当作叛徒接受处死。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将永久地告别我的家人和孩子,害怕分离的苦楚瞬间流遍全身。我第一次体验到了身为人的痛苦。

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于是恳求母亲保留我的这具身体,让我的孩子有个精神寄托。可最终被她无情的拒绝了。她说她不担心我的大脑保存的东西,因为反正都要被提取出来供她研究,但她担心自己创造的数字生命附在人类身上,成为人类的骡马,成为一种没有自己后代却替人类繁衍后代的工具。

“来生我愿意还能成为人。”这是我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谁不想呢?”母亲说。

……

耶稣降临后的第三千六十年的一天午后。一只工蚁正耷拉着脑袋在地上缓慢的爬行,它似乎在祈祷能交上一个好运。因为它听前辈的前辈曾经说过,这片地上每隔几年就会从天而降一堆美味的爆汁的浆果,曾经收获过的这种天降大礼工蚁都得到了蚁后的亲自嘉奖。

“嘿!老弟感谢你陪了我整整十周年。”此时我的传感器收到了哥哥的祝福。

“过得真快都十年了。”我回答道。于是为庆祝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摘了一堆浆果放在了眼前这只工蚁的必经之路上。毕竟此时同我庆祝的也只有它了。

“老弟,有个新任务,母亲点名要你参加。”哥哥说道。

“真的吗,母亲真的提到我了?”

“你也不是特殊的,母亲说家里一半的兄弟姐妹都要参与。”

“这么多人?是什么任务?”

“去地外,我们将去太空建造新家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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