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这是连载《我的海棠我的秋》的姐妹篇——《天明有暖风》的第181章,希望大家喜欢
上集写到:
陈博没说话,温扬在镜子里看了妻子一眼。
钱明慧在后座上躺下,调整了一下安全带,后座的安全带是经过温扬改装的,特别长,绕过她的大肚子,不会勒得她难受。
“老师,我这人嘛脾气不好,性子火爆,容易走极端,不是最好的我不要。”
钱明慧轻言细语,她看着车子顶端,“但是老师,我有个长处,无论我怎样选择,选了后就我不会后悔。”
“所以老师,你别劝我了,这片战场,我真要退场了。”
1
此话一出,车内,手机里,都是一片寂静。
钱明慧微微抬头,看见了温扬震惊的眼神,她翘脚踢踢他的驾驶座后背,提醒他认真开车。
这一车,可是一家四口呢。
“钱明慧,你不会想要辞职去做个家庭妇女吧?”陈博在那边喃喃着。
钱明慧哈哈大笑,调皮着:“老师啊,家庭妇女有什么不好?你可别看不起家庭妇女哦!”
陈博迅速反驳:“你知道老师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你干嘛不让老婆出来工作?钱明慧腹诽。
陈博叹息:“我是觉得可惜,别人做全职主妇我都能接受,你做,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他连用两个太可惜了来表示惋惜,温扬眉头微蹙,偏了偏头,当自己听不见。
钱明慧芳心大悦,笑声清脆,这人啊,无论是谁,都爱听好听的,无一例外。
“不可惜,这有什么可惜的,人生嘛,总是一个阶段又一个阶段的,这个阶段结束,下个阶段开始。”
她的话比今天看见她的大肚子还让陈博惊讶,他彻底沉默下来,过了许久许久,才苦笑:“你真的变了很多,爱情这么有魔力?”
陈博不知道是在叹息还是在总结,“女人一旦掉进爱情,就真的智商下降,我以为你不一样,结果还是都一样。”
温扬睃了一眼内视镜,看见一抹冷笑很清晰从妻子的脸上滑过去,冷得彻骨。
她是想到了那个叫齐彩的师姐吧?如果没有齐彩当年陷入爱情智商下降,也许就不会有陈博的今天了。
温扬听见钱明慧声音是笑着的,但表情是讽刺的。
“好了老师,现在你和我谈什么都为时过早,我这孩子还没卸货呢,我可比不得你身体好,你看我,现在又困了,我要睡会儿,老师拜拜。”
她挂了电话,手机黑屏后,紧跟着了一声啐。
“我呸!”
2
温扬哭笑不得,刚“哎”了一声,钱明慧就又开口:“别劝我了,我是真的要辞职休息了。”
之前没想过辞职,想着捱一捱,扛一扛,等过了产假马上出山。
可这孕期八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翻天。
钱明慧以前从没觉得自己有多母爱泛滥,她甚至认为自己是看到小孩就绕道走的那种人,嫌吵嫌烦嫌琐碎。
可上个月产检时,她去楼上看哥哥,老钱在10楼神外做联合手术,她就也晃荡着上了神外。
她看到有对外国的年轻夫妇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来北京感谢方棠。
“说是几年前女孩得了双脑瘤,是方棠把她救下来的,他们要离开中国了,特地来北京道谢。”
那个女孩是异瞳,才四岁,漂亮得——就像天使下凡。
“我那天突然想:如果我的孩子这么漂亮,别说要我生一个了,生一打也是可以的。”钱明慧抒发着感想。
温扬轻咳一下,泼冷水下去:“这……不太可能,人家是外国小孩,我们基因不同……不过我们的孩子也不会难看,你那么好看。”
这马屁拍得差一点点就拍到马蹄子上了。
钱明慧忍不住乐,抬脚又踢了一下驾驶座后背,温扬配合哎呀一声,嘴角翘了翘。
那天回家后,钱明慧才意识到,这是自己*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孩子有了具象化的期待。
她的母性来得比较晚,之前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接受和妥协,还有理性的分析,甚至于是对温扬的舍不得。
爱是相互的,温扬做到了百分之无极限的好,她做不到自私的只顾自己的坏。
温扬从来不会告诉她,他回去是如何说服父母的,他放下还需要精心照顾的父亲,转而把她放在第一位。
那些温家父母给予的“自由”背后,是温扬做了多少工作。
她不细问,但明白,感动而且珍惜。
3
孕期的时间足够长,长到她能看到身体,情绪,心理一点点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越来越丑,脸又肿又胖,鼻子硕大无比,还有妊娠斑。
就连身上的体香,都不再是清爽怡人,而是带着股说不出的“油味”。
那不是只一句“母爱伟大”“所有女人都是这样的”就能安慰的,尤其是一向爱美到精致的钱明慧。
她气急败坏,伤心,失望,还有激素分泌失调后的歇斯底里,温扬全接住了,还表现良好。
女人*看老公,他做到了妥帖和体谅,不管后面怎样,这一刻,心都会是甜的,是甘愿的。
两个孩子也很乖,稳定后就一直很听话地成长。
一点点,一点点地,从开始到中期,从中期到后期,他们在她肚子里,种子一样落地,发芽,慢慢长大。
先是豆芽,然后慢慢长了尾巴,有心跳,有手,有脚。
等她也开始想:我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眉毛像谁?眼睛像谁?有没有他的笑容?有没有我的长睫毛?
别遗传到不好的,请给我个健康,活泼,可爱的孩子,天下独一无二。
所有的病痛灾难我来,所有的幸福美满给他,祈愿世界和平,喜乐平安。
这时候的钱明慧,已经变成了一个做好所有准备的准妈妈。
“有些东西,不经历不知道,尤其是*,生子,当妈妈。”
“我现在明白凌晗说的那句话了:无数次后悔,可再多想一次,还是不后悔。”
钱明慧叹了口气,停了一下,姗姗来迟一般想起,夸了一下温扬:“当然,这和你的表现很不错也是有关系的,保持啊,别掉线。”
温扬失笑,摇了摇头。
母爱无论如何泛滥总是有实际问题的,钱明慧担心的不是钱,而是时间。
4
媒体行业本身强度极大,竞争压力是那种“少白头”“斑秃”水平线以上的,这几个月,她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走神,瞌睡,心慌,心悸,开会常常集中不了精神,说话中途去厕所,都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
以前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现在每次表面镇定,但心跳都会快很多,血压忽高忽低。
不能加班,一到点不要人催,自己就想睡,困到想就地躺下。
“所以曲总和张晔会这样对我,我一点都不奇怪,是我自己担不起市场总监这个工作,跟不上这种竞争压力和节奏了,会被淘汰,是迟早的。”
钱明慧淡淡的,“总有前浪推后浪,总会死在沙滩上,辉煌过,也就没什么不平衡了。”
“虽然好像和你认识后每一件事都超出了计划,但能换个你,也不亏。”
温扬有些难过,他想说几句,想说没事的,以后还能起来的,只要产假过了就好了……
可这话,他和钱明慧都知道,是会好起来,但脚下的这片海,已经不复当年。
“我退场吧,在还能保留住体面,还能让人记着一点好的时候退下,以后山不转水转,等想再战的时候,也能有漂亮的出场。”
人脉都还在,不轻易和任何人绝交,距离是距离,交情是交情。
犹如这次时隔两年后的帮忙,陈博给足了旧徒弟面子,之前甩人离开的事大家都不提,掠过去以后,还会再见,客客气气,山水有相逢。
曲津和张晔也因为这件事对她重新热情了好几分,稀不稀罕另说,钱明慧里外都有光。
“就这个时候走,不管曲津给我多少补偿,他既不会不舍得给,我也不会不好意思收,大家都好看。”
来公司一年半,帮公司渡过了最大的危机,薪水比合同上的多了许多,宾主尽欢,该散了。
温扬心里猛抽了一下:“对不起,老婆。”
“你有啥对不起的,”钱明慧轻笑一声,她侧了侧身,把手伸过去,放在两个前座中间。
温扬回手过去,和她十指交握,攥了一下再松开。
他听见钱明慧在身后说话,从容自信。
“更何况,我这不过是中场休息,人生的下半场,一定会更精彩的。”
5
时间倒回到两天前,英国伦敦。
夜色凄凉,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把整个屋子照得半明半暗,混混沌沌。
是冬天了吗?怎么这般冷?
这是在伦敦?……不,这是在老家呢,煤矿的老房子,外表黑黢黢,红砖都落了层黑灰。
凌晗被细碎的说话声惊醒,她下床往外看。
夜有种奇异的寂静,静得让人寒毛直竖,需要克制再克制,才能抑制住全身的抖。
月光像水银一样铺在地上,她顺着说话声往外走。
小小的,陈旧的客厅中间,爷爷奶奶坐在电视机前,背对着她在聊天。
凌晗站在门口,突然发现自己矮了一截,目光平视,竟然还没有电视机高。
“养不起啰,课本要钱,铅笔要钱,孩子长得太快了,那么能吃……”爷爷轻声说:“我这把老骨头拿去卖吧,卖掉看能不能换几个钱。”
他们连灯都没开,坐在客厅里,一边说一边叹气,爷爷还在咳嗽。
奶奶说:“你不值钱,我今天下午去大街上捡塑料瓶,和一个老头子打架,他很凶地推了我一下,膝盖都跌疼了,但我抢到了那么大那么大的一个纸箱子,卖了七毛钱。”
奶奶比划了一下箱子的大小,又安慰老伴,“再坚持一下吧,等晗晗上初中就好了,上初中她就能做点工,拿点工钱了。”
凌晗站在两个老人家背后,想说奶奶我还可以少吃点,再少吃点,别把我送人。
但她说不出口,只是呆呆站着,然后慢慢走回房间,爬上床。
“养不起啰,真养不起啰。”爷爷的声音穿过门缝透进来,家里乌云压顶,沉甸甸的,一片愁云惨雾。
凌晗躲在被子里,咬着手指头,泪水涟涟。
6
场景转换,那是个白天快天黑了的下午。
她放学回家,在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子猪骨头汤的香气,太好闻了,她的口水顺着嘴角飞快地往下滴,没来得及擦,全滴到手背上。
“凌晗!”和她分手的钱明慧去开对面的门,回头看见她口水滴答,哈哈大笑,笑弯了腰。
她羞愧极了,钱明慧又说,“来来来,我妈做了肉骨头汤,过来吃,快点。”
凌晗想说不吃,我家里有饭呢,但没忍住,小狗似的跟着去了对面,勾着头伸着脖子,馋到了极点。
钱明衍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两个妹妹一脸笑。
家里的格局都是一样的,是那种老房子的两居室,钱家有个男孩住客厅,是厅长。
钱明衍端出一碗汤:“我妈说给你们两个馋猫留的,一人一碗,不要抢。”
太香了,她迫不及待地赶紧伸手去接。
钱哥哥比她高了好多,汤碗有点烫,她没端稳,碗掉在了地上,瓷片和热汤飞溅到了脚边,烫伤了小腿。
还有一块大骨头落在了地上,好香啊!
她失望地啜泣了起来,蹲在了地上,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伤心,眼泪滴滴答往地上流,怎么都停不住。
…… ……
“嘀!嘀!嘀!”尖锐的报警声响起,凌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肩膀摔得疼了一下,她霎那间清醒了,从地上爬起来。
她不在老家,不在童年,她又做噩梦了!
有警报声,急救中心那边在喊人……
用了几秒恢复正常,她这是在伦敦国王学院医院呢,连国内都不是。
有人直接按掉了墙上的报警器,还嫌弃地“嘁”了一声:“吵死了,半夜惊魂呢。”
这人说完后转身看到了凌晗,是叶行。
“怎么回事?”凌晗重新戴帽子,医生休息室陆陆续续也有人出来。
“急救中心,连环车祸,伤者五分钟后送到,货车相撞,伤者人数七人,请求支援……”
叶行在看大屏幕,上面已经更新了实时状态,滚动放着,动作很快。
“走,我们过去。”
凌晗答应声,两人飞快出了侧门上车,今天的轮夜是她和叶行,刚换了班,叶行让她先睡,这还没睡多久呢。
肝脏中心离急诊中心有五六分钟车程,凌晗刚上车就被叶行问了句。
“怎么脸色那么难看?睡着了没有?”叶行扫她眼,“还是很久没值夜班,被着催魂铃吓死了?”
他打趣,说的是英文,车子里其它护士医生都在善意地笑。
凌晗揉了一下脸,让自己放松,露出个如常的笑脸。
她是睡了一觉,噩梦不断,像连环套一样,跌入一个又一个轮回。
梦里都是疼痛的碎片,清晰得就像刚发生一样,而实际上,她已经在异国他乡,离家乡离祖国千万里。
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已经整个,彻底地碎掉了,可是她还要活着。
不但要活,还要活得越来越漂亮。
(第181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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