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杂志记者/马琼
在日本,大大小小的神社里至今保留着抽签占卜的传统。随着媒体的发展,占卜走出神社,走进了电视、杂志和网络,与日本人的生活息息相关。
过去几十年,伴随着经济的起落,日本经历了好几波占卜热潮。近年来的经济低迷和不确定性增加,让占卜重新成为日本人寻求心理慰藉的通道。
生活的一部分
如今的日本社会,占卜形式多种多样,有当面鉴定的,有电话、邮件咨询的,也有查阅书籍、杂志的,还有使用移动App的,等等;用途也是各异,如恋爱咨询、探求事业运势、自身启发、娱乐等等。
在《朝日时代》所做的一项调查中,有人表示,“每天都会观看电视上播放的占星节目”,“每天穿衣时都会选择当天的幸运颜色”……
在提供占卜服务的日文网站上可以发现,如今占卜在人们的生活中基本扮演着两种角色:一种是提供烦恼咨询,另一种就是纯粹的娱乐。
2016年10月,日本移动社交软件LINE推出了一项服务——聊天占卜。用户与在LINE上注册认证成功的占卜师成为“朋友”后,就可以在“聊天室”里聊天了。聊天按时间长短,以“分”为单位计费,什么时候结束都可以。这项服务推出以来,月均用户超过1500万。
“以前,占卜都是以30~40岁的群体为主,而‘聊天占卜’中,25~30岁的女性占了多数。”LINE占卜团队经理川野边杰说,“与占卜师一对一的谈话形式需求很旺。”
提供占卜服务内容的Zappallas公司目前也在开发新的商业模式。该公司计划每年举办两次“占卜庆祝日”活动,2017年7月还首次推出了“占卜TV”。
2017年七夕时节(日本的七夕为每年的公历7月7日)举办的“占卜庆祝日”活动吸引了1.3万人到场,较1月份参与活动的人数增长了1.6倍。“目前我们想做的,就是让‘占卜庆祝日’这个概念深入人心,让大家都对这个活动有一个基本的认识。”Zappallas公司董事长兼社长玉置真理说,“对于那些认为自己与占卜无缘的人来说,要让他们觉得参与这个庆祝日活动就像去美容院、甜品店一样平常。”
“占卜TV”则是一个免费网络电视节目,会邀请一些文化人、占卜师前来对时下热点话题进行占卜,并为观众提供烦恼咨询。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流行的一些占卜语言,已经从“一针见血的断言”转变为让用户自己去体会的“教科书式表达”。用户需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去体会占卜语言字里行间的意思,寻求“治愈”。
心理慰藉
虽然占卜不是心理咨询,但很多人希望从中获得心理慰藉。
9月,《朝日时代》的一项主题为“为什么会选择占卜”的调查显示,男性选择占卜的理由主要包括“想让自己更加正能量一点”,“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时,想让占卜提供一些选择和可能性”,“想看看自己一直执念的东西到底是怎样的”,“作为建议可以听听”,“如果给出的建议不会带来糟糕的结果,就会选择相信并且执行”……
女性的理由则主要包括“想通过来自外部的意见或信息使自己重新振作”,“想让运气也眷顾一下自己”,“第三人说的话肯定会去冷静地思考”,“想听听占卜师给出的理智的建议”,“互相都是陌生人,可以随意咨询各种事情”,“想将其作为心情的助推器”,“为了重拾信心,只选择听那些喜欢听的”……
对不少日本人而言,在人生失意时,通常不愿意向朋友、同事倾诉。精神科医生兼作家春日武彦就是其中一位。两年前,父母刚去世,自己的著书也没有想象中大卖,那段时间很少接到约稿,加之年过六旬体力也在逐渐减弱,不愿向朋友倾诉的春日最终选择了占卜。“精神科医生去占卜,这算什么事?”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春日还是去了。
占卜师是一名看起来很普通的老阿姨。春日向其倾诉了自己事业上的失意,并坦言无法接受自己的人生。“感觉从懂事开始,就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说着,眼泪便夺眶而出。占卜师则是一脸轻松,“没事,想哭就哭出来吧!这就叫精神发泄。”
事后,春日回忆道,“我竟然会在一名陌生阿姨面前放声痛哭!这30年来,父母去世时我都没这样哭过。但很意外的是,哭完后的确感到很痛快。所以说,占卜从某种意义上说具有精神劝慰的效果。”
有的占卜师会给出一些具体的建议或提醒。有位占卜师曾提醒春日“小心夫妻关系危机”。虽然春日并没有感到危机,但在某天听妻子说到“如果有车子的话,生活会方便很多”时,他立即买了一辆小车,生活变得更加便利的同时,夫妻关系也改善很多。
“做一些平时不会去做的事情,会起到转换心情的效果,遇到困难时如果有人给出建议也会觉得很高兴。”春日说,“这就像医生如果给患者说‘吃了药也不一定管用’这样的话,那患者肯定会心里不舒服;但如果医生自信满满地说‘先把药吃了吧’,情况或许会大不一样。”
随着通过占卜获得精神慰藉的人越来越多,今后占卜有可能在日本的休闲、心理疾病治疗等领域催生出一些新的商业形态。
不确定时代的产物
过去几十年里,日本经历了几波占卜热潮。担任占卜杂志《我的生日》编辑与制作的田中诚子介绍说,“二战后首次占卜热潮出现在1961年,《易入门》成为当时的畅销书。上世纪70年代,女性杂志《安安》创刊,日本首个十二星座占卜连载出现。日本的占卜运动与媒体的发展紧密相连,也就是说,占卜作为一项‘服务内容’被广泛接受。”
日本第一生命经济研究所经济调查部首席经济学家永滨利廣指出,自石油危机、泡沫经济破灭以来,日本在经济衰退时就容易出现占卜热潮。现在,日本经济尚未恢复元气,占卜也可能再度勃兴。
自上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破灭至今,日本国内经济形势一直不明朗。经济不景气导致企业员工的薪资、奖金增长停滞,其间偶有经济数据好转,但日本的物价和薪资水平依然没有明显增长。
“这是一个对于企业和个人来说都不确定的时代。”日本大学商学部从事理论经济学研究的关谷喜三郎教授说,“较过去而言,经济预测越来越难。比如,设备投资的波动一直以来都是揭示经济循环周期的一项重要指标,19世纪的时候大约是10年一个周期,但是在以金融、服务业等第三产业为中心的当下,就没有类似循环规律了。”
庆应义塾大学的樫尾直树副教授说,“未来是不确定的,因此人们都会有不安全感。而且在多数情况下,仅凭一些看似合理的判断或许并不能解决问题。”因此,在作判断的时候,一些人就会借助占卜。
不要太把占卜当回事
在日本,有人揶揄说“大银行现在都流行用占卜来预测行情”。出乎意料的是,这种方式竟然受到顾客好评。日本有的银行表示,现在都把这些占卜资讯放在自己的网页上,一旦没及时更新,“全世界的顾客都会抱怨”。
虽然占卜已融入日本人生活的许多方面,但更多日本人认为,占卜可以作为一种娱乐形式偶尔拿来调剂一下生活,沉溺其中则不可取。
有日本网友表示,“占卜毕竟不是科学,我是完全不相信的。”
日本讲谈社出版过一本名为《不要相信占卜》的书籍,介绍占卜的理论破绽,揭露占卜界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并断言占卜“跟欺诈是一个性质”。
对此,日本作家、占卜师饭田也表示,“不要太把占卜的结果当回事,如果非要去占卜,也不应该把重点放在结果准不准上面,而是应该思考如何让占卜成为为未来理想生活提供秘诀的工具,但要注意的是,不能只听好听的。”
此外,据日本独立行政法人国民生活中心介绍,近年来,在日本与占卜网站相关的受害咨询呈增长态势。一类典型案件是,当人们用手机检索占卜信息时,会出现一些提供“免费”占卜的网站。一旦登录并使用,就会发现,只有第一次服务是免费的,接下来与占卜师的所有互动都被嵌入了收费程序,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诈取了高额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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