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渴echo
有人说，地球的生命亦起源于无垠太空的无数种可能性。
在这个猜想里，是一块带着恰好携带着“生命之源”的陨石在天边的混沌中擦出了一片明媚，之后投入了海洋的怀抱，合着亿万年沧海桑田的调子，最终整个星球谱写了一片绿意盎然。诚然，如今看来人们对这理论中的“生命之源”如何熬过宇宙无氧真空且充满各种致命射线的绝对零度的质疑应该更有道理一些，但这似乎与西斯廷穹顶相得益彰的设定依然被敏锐而富于想象力的Maxis轻而易举地捕捉了去，并做成了当时看来已然十分惊艳的CG动画，用以为引导游戏《孢子》的宏大开场。
有时候在个人感情上真的很难接受，《孢子》这位当年伴随自己度过高校时光的“好兄弟”如今已是十多岁的老人了。犹记得在神州大地仍沉浸于北京奥运瞩目荣光的2008年，意气风发的《孢子》承载着“模拟狂魔”的期待于初秋姗姗来迟，随后便毫不掩饰自己超越时代的勃勃野心：这是一款模拟游戏，但它不再只拘泥于城市建造，生命模拟或是还原某些具体事物的习性或规律，它将真正由“水下第一个生命开始”，带着玩家走过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于蒙昧中捕捉稍纵即逝的文明火种，为其抱薪添柴，直到它光荣而恐怖的光彩照亮了整个星球，之后便宿命般地重返浩瀚星空，辗转于文明之间，或成为新的婆罗米修斯播撒生命与文明之种，或谱一曲湿婆之舞，成为虚空之间唯一的永生死神。
当然了，《孢子》的实际体验绝对没有我描述的这么中二夸张，游戏伊始，你需要创造一个可能还不如草履虫复杂的单细胞生命体，食肉或食素，擅攻或擅逃，都相当直白地表现在这生物长着张什么样的嘴。在这游戏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如此别具一格，且精细到自由调节每个骨节的捏“人”系统都将成为其最受好评的核心体验，可介于这一阶段捏人自由度着实不高，因此尽管我相信为数不少的玩家依然可以在重重限制下搭成一个个单细胞古神，但还是坚持认为把这游戏核心放在下一阶段进行讨论更有价值。
此时此刻，你需要做的只是用鼠标控制生物在平面地图上四处游弋，躲避其他捕食者的同时吃掉嘴边的肉块绿藻，咽下足够数量的食物后，生物便可获得肉眼可见的体型提升，以表明自己进入了进化的下一个阶段——没错，严格说来这就是高清亮丽版的大鱼吃小鱼，但在进化论的“干预”之下，似是天经地义的食物链已经发生了些许意料之外的变化：有的生物长出了坚硬的长刺，可以对捕食者反戈一击；有的生物长出了额外的鞭毛，可以在多数捕食者面前保持绝对的速度优势；而随着游戏的继续，这些生物更是会进化出喷嘴，脚蹼，毒囊等更神奇的器官，让捕猎行为变得更加困难甚至得不偿失。
然而正如赵忠祥老师强调过的那样，在生物演化的马拉松里，捕食者们同样享受着进化之力的恩典。它们或适应环境，或偶遇突变——在《孢子》中具体表现为玩家通过自己高超的捕猎技巧成功捕食到了某些带着特殊器官的生物，或是运气好到在围观大佬捕猎或自由探索时得到了新的器官卡片，之后便可控制生物择良辰吉日求偶交配，重新回到捏人界面，花去些点数将那些功能性器官活用于自己的子孙后代身上，从而大大降低其捕食难度，直到它在新的进化阶段遭遇了更奇葩的猎物，那就从头开始再想办法夺取与之相似或克制的其他DNA片段，为自己添个更酷炫的器官……就这样，几次循环下来，单细胞生物的体型和脑容量便会逐渐增大直至无以复加，差不多也是时候离开海洋，在陆地上开启自己的全新征程了。
于是在玩家主动点击右下角的进化按钮后，一组史诗般的进化图表将清晰地向玩家展现自己一路走来心酸欢乐与种种抉择，并趁玩家沉溺于感动之际不由分说地（根据生物食肉食素的综合状况）为其提供了一组数量相当有限专属器官作为游戏新阶段不可改变的开场选择——确实相当不讲道理，可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醒了我们，《孢子》不正经的画风之下仍是一款逻辑可以自洽的模拟游戏，温柔的食草动物再怎么发狠也绝不可能成为陆地上的捕食者，亦如奉和平圭臬的文明在之后不得不向大规模*伤性武器告别。
当然这同样也是后话了，这一阶段哪怕只是初始器官，其组合调整就够你在捏人界面忙活一阵子了，更别说随着游戏的继续，这世界上还有功能各异的其他海量器官卡片等候玩家捕获挖掘。不同于单细胞时代器官肉眼可见的功能性，此时游戏中各类器官在形态上明显更加写实，却也因此不得不开始向游戏性进行些许妥协：除抓取跳跃飞行滑翔等基本功能外，这些器官分别与四个战斗技能和四个社交技能绑定，前者可以帮助上岸生物在战斗中取得优势，捕食一定数量的同种生物后便可获得DNA点数和其独有的若干器官卡片；后者则可帮助玩家更好地与其他物种展开社交——具体说来便是模仿其歌唱舞蹈等动作与其建立良好关系，几次社交下来将其好感度升至最高也可以获得同样的奖励以备后用。
随着游戏的继续，主角种族的巢穴会逐渐迁至内陆深处，届时周遭潜在的敌人和盟友也会变得愈发强力，亦难以交流；不过也没关系，此时回到巢穴展开求偶，回到捏人界面后，玩家便可花去此前积攒的基因点数逐渐为子孙后代替换上更强力的器官，使其可以在这愈发凶险的世界更好地生存下去；而除此之外，随着DNA点数的逐渐累积，主角生物的血量和智力也会逐渐增高，最后甚至可以带着三名同种族或盟友种族的小伙伴一起结交朋友，消灭敌人，探索世界，或者闲得无聊向某些传奇生物发起挑战——据说其收益高得令人发指，但很可惜，通常选择以和为贵的我从未成功击*过它们，自然对其战斗收益和打法攻略一窍不通。
时至今日我仍拿不准这应该算是制作组极力推崇的拟真，还是游戏设计上无关痛痒的缺陷，由于此阶段DNA点数获取途径十分有限，累积状况将不可避免地让游戏难度逐渐增高，因此想保证自己体验相对流畅的玩家不得不放弃中庸之道，利用有限的点数将自己战斗或社交水平提升到极限；而当玩家终于获得了足够的基因点数可以兼顾战斗和社交时，该阶段游戏便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了。虽说游戏允许玩家在主动点击进化按钮前继续在这世界自由探索，但介于此时主角已无成长空间，几次体验下来我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想要点击进化按钮让游戏继续下去。
于是转瞬之间，巢穴变成了聚落，主角成为了酋长，而玩家则成了高高在上的神明，以标准即时战略的游戏的视角和操作方法命令捧起了文明火花的原始人，指引他们收集食物，建造建筑，哺育后代，驯服野兽，甚至可以为自己的先祖报仇，用长矛弓箭将曾不可一世的传奇生物赶尽*绝。此时此刻，喜怒无常的自然万物已可为我所用，进化的伟力同样让位于给了文明的火种，于是玩家此时唯一的威胁便成了同样掌握了文明之力的其他几个部落了。
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一阵阵原始械斗之后，胜者（一般是玩家）便可“乘人之危”摧毁其酋长大厅，用这夭折文明的不幸装点图腾柱上的一片狰狞；而若您不愿如此暴力地摧残文明之火，亦可在花童的簇拥下将礼物果篮送去对方部落，大搞音乐PARTY加深彼此的信任，最后继续用图腾柱记录这超越种族的伟大友谊……无论是武力征服还是相互理解，当五段图腾柱记录下玩家部落的秉性后，新的时代便随着科技的爆发陡然降临，于是聚落直接跨过了千年沧桑一跃成了人丁兴旺的城市，酋长自然也就成了不必亲自上阵的市长，而在开始的一段时间里，玩家则降级成了美学设计总监，需要设计出，嗯，至少符合玩家自己审美的房屋建筑和各种载具，方能让这阶段游戏继续下去。
相比于被DNA点数掣肘的进化阶段，这时候的玩家可以真正为想象力插上火箭，创造些独一无二的艺术精品；可若你不愿在设计上浪费时间，亦可随便选个官方
设计直接开始游戏。此时正值工业革命，几个大国为争夺全球的香料资源冲突不断，大打出手。于是玩家便又成了传统即时战略游戏的指挥官，采集资源，修建建筑，生产载具，征服敌人，一套下来似乎是乏善可陈，但在此过程中你还需要注意经济建筑和娱乐建筑的比例和摆放，需要自己设计载具平衡其速度和火力， 且由于此阶段的《孢子》创造性也相当写实地采用了球形地图作为大国博弈的战场，于是考虑到无论如何穷兵黩武都必将招致四方来攻，玩家将不得不找些长期或临时的盟友，方能度过艰难的成长阶段。
凭心而论，这些亮点虽说为添了几分模拟经营游戏的乐趣，但整部作品也洋溢着浅尝辄止的粗糙感，闹着玩式的宣告着自己绝不是一款合格的RTS；可介于《孢子》从未标榜自己是款RTS，我想就算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也只能尽快征服全球，将游戏时间线迅速推进到星际旅行时代。于是在设计了星球第一款成熟的宇宙飞船后，玩家也将返璞归真的重新扮演一个具体的，舰长的角色，穿行于随机生成的百万级别的星辰之间，为家园寻找并建立合适的殖民地，并保证其始终处于宜居状态；或是游走于文明之间跑商挣钱，下船探索古老遗迹揭示古老世界的秘密，更多时候是在单调的背景中体验宇宙的黑暗与孤独，足以让不少玩家浅尝辄止后关掉游戏，择日重来。
没错，至少在重新体验的一番后，我认为《孢子》其实并不是一款成功的作品，它的游戏体验逐渐逐渐下行，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被强行粘合在一起的大杂烩和试验品，虽说有着Maxi不乏严谨的奇思妙想穿插其间，但以此对抗游戏整体粗糙的割裂感仿佛是是用创可贴对抗骨折般荒诞不经；可另一方面……《孢子》难道没有实现Maxis的宏伟构想，还原生命的演化和文明发展的大体过程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只是我们对游戏某个我们更感兴趣的阶段不可避免地有了些过高的要求罢了。而这恰恰不是，也不该是《孢子》的任务，这款明显带着些实验意味的游戏已经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为这类游戏构建起了相当不错的基础框架，只是随着Maxis被EA解散，《孢子》已经很难拥有继承自己衣钵的“后代”，来为这框架填充更多细节了。
这样看来，还是把《孢子》留给记忆吧，这不是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的答案，却依然是个斜体加粗的42，骄傲地徜徉在宇宙尽头的餐厅，随时准备给愿意记住它的人们讲一段伟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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