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转莹
在现实主义儿童作家邓西所创作的长篇小说中,常常可看到一个海岛少年踽踽前行的身影。从2021年《鲸歌岛的夏天》到2023年《栗树鸭的天空》《追海》,这三部长篇小说像是“海洋书写三部曲”,以海岛开发、村庄搬迁、海鸟保护等作为关键词,喷薄出邓西对海岛少年成长治愈问题的独特思考。
《栗树鸭的天空》 作者:邓西 版本:中国少年儿童 新闻出版总社 时间:2023年8月
十二岁少年叙述者,既是其儿童文学定位的叙事策略,也是以孩童经验回应时代变迁的镜像。家庭变故、生离死别是叙事少年精神苦痛的根源,他们生命意识的觉醒尤其深刻。《鲸歌岛的夏天》中小盛在父母婚姻危机阶段,随父亲到老家鲸歌岛过暑假,《栗树鸭的天空》中子信在父母离异后寄宿在大鱼岛姥爷家,《追海》中凝珠与奶奶旅行追随母亲的足迹,都以不同方式开启海岛治愈之旅。生离死别是海岛少年所面临的残酷现实,这对生者构成极大的精神冲击。邓西不遮蔽残酷,而以写实手法溯源。《栗树鸭的天空》中莫海带着对去世哥哥的愧疚而间接失去孩子与家庭,而后透过与忘年交子信回顾哥哥莫海洋偷偷捕鱼而丧生的过程,实现了情感治愈。
《鲸歌岛的夏天》中小盛追查奶奶自*的原因,了解到为保护红脚鲣鸟而间接造成的误会最终夺去了奶奶的生命,造成爷爷终生的愧疚,成为横亘在爷爷与挚友符阿公及与儿子之间的屏障。《追海》中凝珠从对母亲失联的死亡假想中,与奶奶开启追随妈妈足迹的旅行,加深了对于死亡的认知。
生态环境保护是海岛文学的热点,也是邓西海岛系列作品的主题结晶。海岛自然风物在邓西笔下成为人物精神生活的重要意象,它们是莫海“秘密基地”里藏匿的珍稀海鸟的羽毛,是鲸歌岛上的红脚鲣鸟,是野鸭子岛上的丛林。而海岛所遭遇的生态环境破坏,与竭尽全力保护海岛的岛民构成了内部张力。耕种大海的技艺葬于大海,象征着耕海生产方式生命力的坍塌。海岛村庄搬迁、岛民生存环境变迁、传统岛民所面临的故乡远逝,构成了强烈的情感震颤。栗树鸭最终以一种海洋符号取代丧生的哥哥,成立海鸟繁殖保护区无声地回应了生态环境保护的议题,再次响起的鲸歌则像一曲逝去的挽歌在回荡。
生活环境的变化是童年的社会性建构方式。海岛是治愈少年的故乡,是老一辈渔民回望的理想之地。不同代际对开发海岛的过程表现出对生态环境与经济发展关系的不同认识。小盛的父亲、子信的母亲、莫海的父亲以及再向上追溯一代人都有着渔民的血统,而这种血统在下一代身上只能成为一种遥远的回望。城市生活经验迫使回乡少年回到渔村的传统生活环境,激活了血液中的海洋因子,与不同代际的人物在时空交错中实现童年的相互治愈。
与童年和解,是治愈成年人童年创伤的方式。正如莫海对于哥哥的亏欠感使他长期无法回归正常生活,而中年莫海最终与童年莫海握手言和,卸下失去亲人的精神之重,不再是独守野鸭子岛的“怪人”,而是在同意搬迁后获得海鸟繁殖研究基地工作的圆满。作者投下来的这道光不仅是她对莫海治愈童年的期待,更是她对海岛未来的预设。
海岛真切的蓝色基底充满了浪漫主义想象。而“残忍”的作家邓西似乎更愿意将被现代经济社会物化的大鱼岛、鲸歌岛的真相呈现给读者,像那回不去的村庄一样,成为一种情感符号。海岛少年的治愈之旅是这“三部曲”的副歌,而其中附和的旋律又重叠着一个个“引路人”的童年创伤。从鲸歌岛、大鱼岛到幽鸣岛,邓西笔下的蓝色越来越浅,而海岛的潮湿与雨过天晴后的阳光,涤荡、治愈了青涩少年的亲情与友情,也隔空治愈了少年的“引路人”。
在经济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潮流滚滚向前的进程中,孤独而固执的小岛与每个怯于走出海岛的岛民一样,与每个尚未捕捉到海岛伤痛的少年一样,都迎面接受着成长的拉扯与阵痛。而海岛像是一座指引人类诗意栖息的灯塔,穿过现代城市文明的薄雾,发出悠远而温柔的亮光,召唤着每一个少年的归来,安放着每个逝去的人的灵魂。(曹转莹)
来源: 海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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