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吴德玉 荀超 曾洁 王一理
你永远可以相信老祖宗的审美，“泼天的富贵”如今也轮到了戏曲演员。
4月13日晚9点15分，江苏常州凤凰谷大剧院传来阵阵掌声、叫好声，为期一个月的川剧《梦回东坡》2024春季全国巡演圆满收官。
巧的是，同天晚上，在成都的四川大剧院，不断有观众送来花束、花篮，排队和越剧演员李云霄的人形立牌合影。陈丽君和李云霄，这对靠环境式越剧《新龙门客栈》爆红出圈的“顶流CP”，所到之处，均能享受流量明星的待遇——高声的尖叫、无数的镜头、抢眼的灯牌……越剧，这个有着“中国歌剧”美誉的地方剧种 ，一夜之间与亿万年轻人产生了链接，同时给正在寻找创新路径的传统戏剧提供了灵感参考。
有300多年历史的川剧，早就坐不住了，一直在寻找出圈方式。
一
川剧一点点，流量“亿点点” 。
朱铁雄
90后“国风变装”达人朱铁雄，2022年5月17日发布了一条包含川剧变脸喷火元素的视频，传播量达8816万次，点赞量329.5万次。2023年7月28日的成都大运会开幕式上，川剧变脸方阵最后一张脸谱居然是——“熊猫花花”。#花花也参加大运会开幕式了# 瞬间登上微博热搜，阅读量破亿。
短视频、国风达人、“猫粉”……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年轻人的心坎上。
但是，对川剧的认知不能仅停留在变脸上。传统川剧有着一套完备的表演体系，不只是变脸，还有吐火、滚灯、踢慧眼等众多精彩绝活，是当之无愧的文化瑰宝。
看脸的时代，川剧也在“变脸”。场景营造正在出圈，川剧也有自己的“Citywalk”！在小红书上搜“蜀园”，会有详细攻略。这是中国第一座以川剧艺术为主题的园林公园，占地100亩。品盖碗茶、看川剧，用时下最流行的露营方式，享受最时尚的古典文化。
成都川剧艺术中心
4月20日，百年“戏窝子” ——成都川剧艺术中心恢复演出，总建筑面积达到了22864平方米，相当于50多个篮球场。正红色、官式建筑……焕新后的川剧艺术中心成为闹市中的打卡地标；入夜，南来北往的游客，从融入川剧文化精粹的《川剧秀——传奇变脸》中体验成都的人文风采和市井生活。位于成都市指挥街的四川省川剧院，从外墙到石墩，从川剧雕像到川剧文创，川味十足。
氛围感拿捏住了，川剧人开始思考更多问题：成都演艺市场呈井喷之势，川剧如何借势飞扬？
2023年，伍佰演唱会成都站开票瞬间，15万人同时涌入售票平台；薛之谦演唱会成都站的3.5万张门票共有近110万观众参与抢票。
六千多个传统剧目和创作剧目，继承众多传奇故事剧，沿袭地方戏的大批历史演义剧……积淀丰厚的川剧宝藏，还没有被人完全看到。活在云端、“码”上就业的年轻人，需要一个说服他们走进戏园子的理由，就是川剧如何给他们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
二
上海“一台好戏”创始人、80后汉坤，其创始的“小酒馆戏剧”在上海场场爆满，对于团队如何做到100%的出票率，他透露秘诀：“我们没有对标任何一种剧场艺术，我们对标的是今天人的生活方式。” 如何把传统审美与现代生活，通过艺术的多样性，更有想象力地贯通、连接起来，是当务之急。
川剧人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正如“二度梅”得主陈智林所说，“ 今天的审美”与“昨天的传统”的契合，是传承、发展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根基。要在坚守传统的基础上，用今天的审美去拓宽传承、传播的途径，让戏曲更加雅俗共赏。
今年3月以来，川剧《梦回东坡》百人剧组从成都出发，沿着苏轼的足迹，为北京、上海、徐州、杭州、嘉兴、黄冈、苏州、常州等地的观众，送上视听盛宴。
《梦回东坡》剧照
汪曾祺曾评述川剧“川丑都有书卷气……往往是闲中作色，轻轻一笔，使人越想越好笑。”《梦回东坡》将川人的幽默诙谐运用到淋漓尽致。“七月的一天，正是擦黑擦黑的时候，霉铺烂扎的苏东坡和几个鬼眉鬼眼的朋友，坐船来到赤壁，到处麻麻杂杂，黑咕隆咚……”剧中的赤壁之行，被苏东坡的妻子王闰之用四川方言和俚语如此形容，喜感十足。为再现《念奴娇·赤壁怀古》，曹操、周瑜、诸葛亮与东坡跨时空相见；与东坡命运多舛相匹配的音乐布局层次丰富，大提琴、黄梅戏、琵琶，无所不用其极。《梦回东坡》，够拼。
追着看了三站的大二学生张馨文形容：“我非常喜欢《梦回东坡》整个卡司团队，这部戏让我领略到东坡先生‘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豁达。”
三
关于流量与“留量”，越剧表演艺术家、越剧《新龙门客栈》出品人茅威涛也在反思：“我们更应该去研究，这是一部真正意义上在观众群体中拥有较高评价的口碑作品，还是仅仅因为演员漂亮，以及坤生的独特魅力才留住了观众？如何才能维系更持久的热度？” [1]面对《新龙门客栈》爆火带来的“泼天的流量”，茅威涛希望年轻演员们能够理性、清醒地看待当下的这一切，因为“流量是一时的，但艺术是永恒的。”
当代社会的个体审美倾向与趣味判断也极易受“媒体暴露”情况的影响。传统文化经多元媒介扩散传播，可以抵达更为广泛的观众群体，由此在某种程度上打破原有的“审美茧房”。川剧的传承需要在新的环境中找准发展目标和方向，找到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突破和传播的更好方式和平台。
《新龙门客栈》和一系列越剧把开通官方账号当成标配，演出信息、演员行程、台前幕后，年轻观众想看的一切，都会“推”到面前。
在川剧界，如陈智林、陈巧茹、肖德美等众多“梅花奖”演员也都开通了短视频账号；不少90后、00后演员通过直播，试图打破观众对川剧的刻板印象。
四
已故文史大家冯其庸先生谈到中国戏曲时曾说过：“中国的戏曲如果灭亡了，中国的传统文化也就灭亡了一半或者三分之一；一个民族如果失去了传统文化，这个民族也就失去了它独立存在的精神基础。”
以鲜活的模样，还原老祖宗的审美，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一群95后青年川剧演员打造《离恨天·审》，将传统川剧做成小剧场；《伪装者》编剧张勇操刀，创作红色谍战传奇川剧《天衣无缝》；《草鞋县令》《梦回东坡》《烈火中永生》《花自飘零水自流》讲述四川故事……
以新鲜的血液，承续川剧的荣光，八方给力，青蓝相继。
守护川剧新芽，四川省川剧院坚持“以戏带人”的“师带徒”人才培养机制，仅2021年就传承了12个剧目，以剧传人，以戏带人。今年，成都市川剧研究院“川剧娃娃班”时隔12年再度招生，首批120人参加初试。
高校的力量也在介入：电子科大着力将“电子信息 ”的理念融于川剧的传承创新中，进而探索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扬光大的新路径。
2023年，四川省首届川剧汇演成功举办，为“蜀戏冠天下”的故事续写新篇章，绽放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新光彩。
纤纤不绝林薄成，涓涓不止江河生。
有了好戏，更需要营销；有了声浪，更需要市场化发展“生态圈”。
如何构建可持续发展生态？如何培养更多的年轻观众？如何形成一条完整产业链？这是摆在所有戏曲人面前的“同题思考”。
[1]大众日报《茅威涛谈爆款越剧：为什么我还有三个忧虑？》
图据C视觉和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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