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老妻今天起得特别早。
她穿好衣服，轻手轻脚来到阳台，推开那茶色的铝合金窗户，一股浓浓的丁香花的芳香扑面而来，她将双臂使劲地伸出窗外，深深地吸了几口这丁香花特有的浓郁香味，眉宇间自然地流露出一种对生活的满足感。老妻虽然已经六十岁了，可满脸红晕，风采依旧，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她有严重的心脏病。从阳台望出去对面不远处是湍急的松花江，隔江是美丽的太阳岛，郑绪岚的那首歌使它闻名全国，其实那里只有几块石头，几片绿荫而已。站在四楼可以清楚地看到江水不时翻起的闪着银光的朵朵浪花。几只游艇在宽阔的江面上来回地全速行驶着。江沿满眼尽是早起晨练的人。
老妻拿起一只这座城市里已很少见的竹筐轻手轻脚来到卧室，刘爱全睡得正香，只是满脸愁相，几滴口水悬在嘴角，嘴里不时地嘟囔无人能听懂的梦话。老妻附身擦了擦那粘粘的口水，又把被子朝他身下掖了掖，然后缓缓地退出了房间。老妻叹了口气：“人啊，什么时候才能知足呢？”
头天晚上，老妻就打电话通知了在外单过的独苗儿子刘刚，要他五月节晚饭早点回家来吃，这也是老妻一家多年养成的习惯。
早市上人来人往，小贩子们的叫卖声悠长而洪亮。
按理说这季节正是蔬菜水果匮乏的断档时期，可是由于搞活开放，全国能吃的东西这里却是一应俱全，人们吃上这些可口东西实在应该感谢党的好政策!
此时，老妻的筐已装得满满的了。她挎着竹筐在人流中吃力地挤着，透过人流的缝隙不时看看这个问问那个，还要和那些常见面的小贩子打招呼。
不一会儿，老妻随着人流来到鱼市。
几个鱼贩主动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大娘买鱼吧，这可是今早刚打上来的开江鱼，来两条吧？”
老妻笑而不答，心里骂道：“竟胡扯，都什么季节了还开江鱼呢！”
在一个瘦高鱼贩子跟前老妻蹲了下来，她拿过秤杆碰了碰鱼盆里的鱼，不温不火地说道：“你不是江北开养鱼池的吴三吗？谁不知道你家有好几个养鱼池，你能起早贪黑到江里去打鱼。”
被唤做吴三的鱼贩子看着老妻使劲地眨着那双比鱼眼大不了多少的眼睛，一脸迷惑。
看着他那滑稽相，老妻说道：“你忘了吧，去年八月节我和我们老刘到你家养鱼池去钓鱼，你爸给我们做了一顿鱼宴。!”
听到这里，吴三恍然大悟。他用满是鱼腥味的大手一拍脑门“呵呵”笑了起来：“刘处……噢，刘婶，看我这狗脑袋，一天到晚忙得脚打后脑勺，对了，我寻思一会儿到家送两条鱼留着过节，又怕去早了你们没起床。”
说到这儿，吴三随手拿出塑料袋递给老妻又说道：“刘婶，你看这两条大的，眼珠还直转悠呢，就是放在水里养几天也照样不死，我是特意给你们准备的。你来了，正好带回去。”
话说完，两条鱼也麻利地被装进塑料袋里。
盛情难却，老妻一手提着鱼一手从袋里摸出十元钱递了过来说道：“小吴啊，多少就这些了。”
“刘婶，这哪行啊，收你的钱，回家让我爸知道，他都能把我踹进鱼池里”。吴三一脸苦相。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走了。”老妻不由分说提着鱼漫悠悠地朝街口走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吴三小声嘀咕道：“干啥不要，别说十块钱，就是五块钱我都要呀！”
紧挨吴三的另一个鱼贩子冲他戏虐道：“吴三，你真他妈的有两下子，把两条半死不活的鱼送给你婶！”
客厅的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由于有儿媳大容的帮忙，晚饭很快就做好了。离刘爱全下班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老妻和儿媳并排坐在沙发上唠着家常嗑，两人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笑声。从两人那毫无掩饰的笑声里可以充分感觉到婆媳的关系十分融洽。
大容和刘刚两人都在市物资贸易公司上班，大容是公司的会计，刘刚是公司的业务经理。两人郎才女貌，在公司里是公认的模范夫妻。
刘刚曾是哈某大学经济系的高材生，而且相貌堂堂。当初大学毕业时校方一再鼓励他到国外一所大学继续深造，可刘刚是个孝子，他考虑到母亲的身体状况而放弃了这个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美差。刚到物资贸易公司时，他默默无闻，但在前几年对俄易货贸易中，刘刚的才能得以发挥，几笔生意下来，公司获得巨大利润。同时在俄罗斯和东欧各国有了一大批稳定的客户。在国内许多公司也蜂涌而上，搞起对俄易货贸易时，刘刚所在的公司已经搞起了江海联运贸易。由于成绩卓越，刘刚被提拔为该公司最年轻的业务经理，同年又被市里评为十大杰出青年。
刘刚和大容是初高中同学，而且还是一直同桌。初中毕业时俩人就在各自的内心深处偷偷装下了对方，只是谁也没有勇气点破各自内心的秘密。高中毕业后，两人各奔东西，汇入了充满激情的茫茫人海之中。当一切又恢复正常，人们各自寻找自己的人生轨迹时，两人又无意中走到一起，大概是上苍的有意安排吧!
两人婚后的生活和谐美满，小家庭里整日充满了温馨和欢乐。九岁的儿子刘小岩聪明伶俐，只是有些顽皮，正上小学三年级。大容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可风韵犹存，她身材颀长，两腿笔直，臀部丰满却很适中，一头披肩发瀑布般顺肩而下，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里总是窝着一汪清水，樱桃般的小嘴总挂有一丝迷人的微笑，丰满坚挺的胸部令女性都惊慕不已，简直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十全十美的女人。
“妈：我爸也该回来了!”刘刚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有些焦急地问道。
这时老妻和大容正说在兴头上，她听刘刚这么一问就停住话头，看了一眼手表。
“哎，都快六点了，光顾着说话了，对呀，你爸是该回来了!”
老妻来到阳台向外望了望，回头说道：“我们再等十分钟”。
“没事，我们都不饿，再等一会儿吧，兴许我爸单位有事。”看老妻面露焦虑 ，大容也不失时机地劝解。
“奶奶，我回来了……”。
这时楼下传来刘小岩的喊声。
大容来到阳台，冲刘小岩大声喊道：“小岩，放学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才回来？快点上楼。”
不一会儿，刘小岩满头是汗地闯了进来。他气气喘吁吁地嚷到：“妈，我饿了，快点吃饭吧。”
不等大容开口，老妻倒先说了话：“不等你爸了，咱们先吃吧!”她的语调里含有一丝怒意。
没办法，几个人边吃边等，一直等到八点半也不见刘爱全的影子。老妻不时地看表。
刘刚掏出手机滴滴嗒嗒按了个号问道：“喂：你好!请问刘处长在吗？……噢噢，谢谢！”
他拍的一声关了手机，随后说道：“别等了，我爸到市里开会去了不知什么时间回来。”
望着满桌子的碟碟碗碗，老妻显出一副无奈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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