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时代,能称之为「大师」的导演少之又少。
我们对于「大师」的要求,必须是他开创了独特的电影语言和影像风格,并带有深刻的智性思考。
最近有一部「大师之作」刚出来,鱼叔赶紧给大家来分享——
《野梨树》
Ahlat Ağacı
海报美不胜收。
努里·比格·锡兰是当今土耳其最重要的导演。
2003 年他执导的《远方》( Uzak ) 在戛纳电影节上一举夺下评审团大奖和最佳男演员两项大奖,证明了他作为艺术电影导演的地位。
2014 年,凭借《冬眠》获得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成为土耳其电影史上第二位获得该项大奖的导演。
锡兰的风格,沉静悠远,宏大而细密。
用极其平静的影调,像风情小说一样,事无巨细的呈现一个地域和人物性格图谱。
另外,摄影极为出色。
这次《野梨树》也入围了金棕榈,虽铩羽而归,但在国外影评界获得几乎一边倒的好评。
它被土耳其官方送选角逐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这也是锡兰作品第五次代表土耳其参加奥斯卡。
IMDb评分高达 8.5 分。
土耳其沿海地区的亚热带气候,配合平缓广袤的丘陵和斑斓的深秋,每一帧都像一幅油画。
宁静,开阔。
动态图比静态图更美。
最为出色的是男主和女同学树下偶遇这场戏。
两人曾经在少年时代互有好感,男主后来上大学,女孩高中毕业即帮家里做农活。
他们最初生硬寒暄,逐渐意识到岁月流逝的距离,女孩袒露自己即将嫁人了,不是帅气的前男友,而是某个遥远的珠宝商。
作为观者,你知道树下的日光这么美,他们一定会接吻。
但你不知道,锡兰会从黄色树叶抖动的缝隙里,拍摄这个异常灿烂又忧伤的吻。
这一吻绝对会进入我的年度十佳。
其实,普通中国观众看锡兰的片儿,是有点难度的。
因为太土耳其了。
不比美国或法国,我们对于土耳其这个国家知之甚少,但它又是极为特殊的。
土耳处于欧亚大陆的衔接处,既东方,又西方;
又是一个穆斯林国家,举国信仰伊斯兰教,但在世俗化方面做得出色,既入世,又出世。
在锡兰的片子里,我们会看到里面的人,所到之处不是喝酒或可乐,而是饮用一种红色的茶饮料;
谈论《古兰经》里的经文和教义,以及那个与恐怖组织毗邻的东部地区...
这些细节都令人感到陌生。
锡兰的片儿「难看」的另一个原因,是很容易睡着。
《冬眠》和《野梨树》都是 3 个小时起步。
《野梨树》初剪长达 5 个小时,后来缩短到 3 个小时,当时戛纳评委建议他再剪短点儿,但锡兰坚决不同意。
加之,锡兰又很喜欢探讨「知识分子气质」的问题,受众面积本身就比较窄。
比如《冬眠》是将「知识分子的伪善」描摹地最为淋淋尽致的一部片子;
而《野梨树》的主人公是一名渴望改变世界却被世界捶打的大学毕业生。
可是呢,锡兰的影调悠缓,下手却十分狠毒。
《冬眠》过了 1 个小时之后,全程高能。
如果你讨厌那些夸夸其谈掉书袋的「装 X 党」,看完会觉得很爽,好像锡兰帮你骂了一通。
或恰相反,如果你是有志于成为知识分子的小伙伴,看这部片会觉得芒刺在背,脊梁骨发寒——
你所谓的「情怀」到底是你获得阶层上升的利器,是用来装点生活的门面,还是用来压制弱者的武器?
锡兰把这些问题,一一投递到你跟前,不留情面。
(《冬眠》里生活有腔调的作家)
《野梨树》则带有锡兰的半自传性质,片中主人公所在的小镇恰纳卡莱,恰好就是锡兰小时候度过童年的地方。
而主人公名叫锡南(Sinan),跟导演的本名锡兰(Ceylan)发音多么地相似。
简单来说,《野梨树》讲述的就是待业青年锡南返乡,想要当作家却始终不成功的故事。
他遇到了很多问题:
1、父亲欠下赌债,家中无积蓄
2、已成初稿的小说,没钱出版,一直搁置
3、没有通过教师资格考试,工作无着落
4、帮父亲挖的井,也一直不出水
5、少年时期喜欢的女孩嫁作他人妇,还被情敌胖揍一顿
锡南最初以一种都市人见过大世面的姿态与家乡人对话。
在乡间的路上,他碰到了少年时期喜欢的女孩,居然毫不客气地说出这么一段「不得体」的话。
「我才不要待在这破乡下,让狭隘的人继续腐烂吧」
姑娘当然听出这其中的讽刺,反唇相讥「对啊,你是安然逃脱了,我们留在这腐烂」。
你看,他多么高傲。
他甚至对一个本地颇为有名的作家,发起了进攻。
他想跟作家讨论即将出版的小说,却故意藏着掖着,不坦率交流。
一股子「彼可取而代之」的不屑。
可是,就算这里是小镇,才华满腹的锡南也并不能够占据什么胜利制高点。
女孩嫁给了遥远而富有的珠宝商,并没有选择锡南;
锡南说到某些写作者的功利和虚伪,直接把作家惹毛了,被呛得一嘴鸡毛;
本来只是作为后备选项的教师资格考试,也没有发挥好,提前交卷,提前放弃;
更惨的是,他原本寄予厚望的小说出版,却被赞助商贬斥为主题「不合时代」...
但在这一连串的碰壁后,他渐渐失落和沉默了,那些豪言壮语仿佛不存在一般。
当然,锡兰导演想要描摹的是整个社会的横切面,不仅仅是某个个体的命运。
所以,他设定了另一个重要人物:锡南的父亲。
锡南的父亲也是知识分子,在学校当老师,年轻时也是踌躇满志,跟各种大人物留下了亲密合照。
他幽默,有趣,会在挖井的空隙跟青蛙一起玩耍。
但不知何时,父亲染上了睹瘾(赌马),从此经常被人追债,家里经济状况始终好不了。
这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锡南当然鄙视他,于是那么急切地想要成功,不过在自身性格和社会的双重挤压下,他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跟着父亲挖井。
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浪费无处可泄的精力。
锡兰表示《野梨树》的主题,是儿子不可避免地落入跟父亲类似的命运——
青年上大学,服兵役,再去往东部当老师,血气方刚地锐利被磨平,最后这样平庸地过活。
好似无法挣脱。
就像影片中那个趾高气扬的沙场老板,他以高中毕业的教育水平,经济上碾压了同龄大学毕业的昔日旧友,指点迷津似的说「教育很好,但这里是土耳其」。
在土耳其,教育起不到什么用处。
这是锡兰导演想要表达的抗议。
「野梨树」三个字是主人公锡南写的那部小说的名字,他说「发现爷爷、父亲和自己,就像野梨树,是不适应环境的、孤独的、畸形的人」。
可是让一家三代人全都变成「野梨树」的社会,又何曾反思过它自己的过错?
其实,改良的方法,片中早已透露——「年轻人应该批评老人,这就是进步的方式」。
世界终究是下一代的,请给年轻人多一点信任吧。
助理编辑:春大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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