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章队长家的铁匠铺

乡土散文：章队长家的铁匠铺

文：王业沁

　　1970年代初，吴村生产队队长章忠科家曾经住过浙江永康来的一对胡姓父子铁匠，父亲五十岁左右，儿子二十来岁。

来吴村时，父子俩各挑了一担东西，父亲挑的是日用生活品和一只风箱，儿子挑的一头是铁锤，一把大锤和一把小锤，外加一些小器具，另一头是铁墩。为了不影响村上其他社员家的日常生活，章队长这位在解放初期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老党员主动将铁匠铺免费安置到自己家厨房边的火堆屋里，那时完全没有出租的概念，腾出吃饭的地方架火炉、风箱和铁墩，火堆屋里安置床铺，供铁匠父子食宿。

那时，五合山区11个自然村已经实行大队核算，合并成6个生产队。稍大一些农具如犁、耙、耖、风车、梡桶等都是集体的。但是，农用小型器具，还得自己购买或添置。山活主要用的是弯刀，草刀，大斧子（开山斧）砍树用的，小斧子砍竹用的；挖地用的(包括挖茶叶地、挖生荒地、挖菜园等)锄头和薅草用的薅锄，洋镐，挖冬笋用的锄镐连体等；农田使用的农具，犁、耙、耖等；生活用品，菜刀、锅铲、剪刀、铁锹、火锹（专门在灶里戳火炭用的）、火钳、小铲子（栽菜、挑猪菜、打猪草用的）等；还有木工用的器具扁斧、刨刀等等。

胡铁匠未来之前，我在家“供灶门”砍柴用的弯刀是在村上陈忠恕爹爹家借用的。自胡铁匠的铺子在章队长灶屋开张以后，母亲就在胡铁匠那儿订制了两把弯刀，一把大一点的，一把小一点的。

铁匠打铁我从未见过，有一个星期天的下午，砍柴回来以后，就到铁匠铺去，一是看看我的弯刀锻打好了没有，二是看胡师傅和儿子是如何打铁。那天，正好在锻打我家的弯刀，只见胡师傅把一块铁板（熟铁），用夹钳夹着送进火炉中的炭火里燃烧，然后，右手拉着风箱，一拉一推，风在胡师傅的推力下，通过风箱铁质的接管，送到火炉中，增大炭的火力（山区没有煤，打铁火炉里烧的是木炭），胡师傅左手翻着铁块，待铁块烧红后，用铁夹将铁块移到大铁墩上，然后腾出拉风箱的右手握紧小锤“叮”的一下打到铁块的某个“点”，然后，儿子手握大锤，按照胡师傅指点的位置挥舞大锤 “铛”的打下，“叮”“铛”，“叮”“铛”，“叮叮”“铛”，胡师傅小锤打两下，示意换位，成热打铁，红铁块一旦变冷变成铁青色，就要重新夹入火炉，再烧红，再打；打第二遍时，弯刀的雏型已出，胡师傅一边用小锤以轻重和方向的击打方式指挥儿子锻打，一边用小锤修改捶打弯刀的造型，刀尾还要趁热用小锤敲打出能够装“刀把子”的圆形孔，在刀尾的两边连体处把热铁打成三角形的小块，然后，用一圆形铁棍放在刀尾的中间，再把两边的三角形热铁趁热把铁棍锻打包住，一般情况下，铁器具锻打成型后，胡师傅还会把其放入水盆的冷水里冷却，一块方形铁块在胡师傅的手中，变成了弯刀，成型以后还要在木凳上用特制的“铁铲”铲出刀口来。一件需要的铁器具，锻打完成，不仅仅是弯刀，其它的铁器具锻打程序基本相同。主要是掌握淬火和回火的技术，所谓“掌握火候”吧，全凭经验。

隔天后，我的两把弯刀锻打好了。去拿时，正好村上有几个小伙子在铁匠铺那里 “唠嗑”，大个方荣生也在，他在胡师傅那里正在锻打一把锅铲，锻造锅铲的铁块在胡师傅左手夹钳里快要烧红了，“大个”突发奇想道：“胡师傅，今天，你要是用手在火炉里把铁块拿到铁墩上来，我付你五倍的工钱！”胡师傅双眼直视了“大个”，回答道：“姓方的师傅，我要真拿起来，你付得起吗？”当年，五合大队核算强壮劳力10分工一天，工分值是1.25元，锻造锅铲的工钱是5元一把，相当于他四天的出工值，他一个光蛋，家里还有80多岁的老娘，经济有点难度，但是，话已出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正在他踌铸之时，章队长从后头冲下弓回来了，手里还拎了一只活着的野兔，红红的眼睛张望着铁匠铺边的人们。章队长问了一下什么事，看了一眼大个方荣生，弄清情况后，便对“大个”说：“荣子（大个的小名），你在瞎搞，胡师傅要是把手烫伤了，你为他治伤吗？”胡师傅接着章队长话：“章队长没事的，我打铁几十年，没有这点功夫，还敢在江湖上混吗？”说着手已开始伸向火炉，立即被章队长拦下。至今，想起来还有点害怕，铁板在1000多度的炭火里烧得红彤彤的，光着手指伸进去拿起来，放到铁墩上，能有好结果吗？除非胡师傅有特异功能，一个激将，一个吹牛，要不是章队长回来得及时，那场面真还有点尴尬，后来胡师傅说“我只是做做样子给大个看的”。

铁匠铺里像一场交响音乐的舞台，风箱（有点象现在旅游用的箱包）拉杆拉起吸风声，奏曲响起，拉杆推进时的送风声，在均匀的节奏中，加速或减速，随着胡师傅手背力量拉推着风箱的节拍，炉中的火苗在劲风的吹奏中升腾，铁块燃烧彤红移至铁墩后，在胡师傅和儿子铁锤的锤打下，“钉钉铛铛”的打铁声音，铁器成型后入水冷却的“吱吱”声，父子挥汗如雨，演奏了他们父子为了生存而奋斗的交响曲。

今天，再也不见了铁匠铺，只有在非遗文化传承的记载里，找到它的踪迹，留下的是耳熟能详的成语“掌握火候”、“打铁先要身板硬或自身硬”等等。

是的，“打铁先要身板硬或自身硬”，正人先正己，以身作则。没有力量不能打铁，否则，挥不动近二十斤的铁锤；没有胆量不敢打铁，打铁时火星四钻会随时烫灼伤身体；没有吃苦精神不愿打铁，拉风箱，轮铁锤会挥汗如雨。

新时代，党的事业，民族复兴，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宏伟蓝图，就要求我们的各级领导干部和共产党员，自身要硬朗，要不忘初心，一身正气，光明磊落，为民谋福。

　　【作者简介】王业沁，安徽省广德市税务局退休干部，爱好写作，喜用文字记录过去的岁月，充实现在的生活，善于调研，偶有作品在报刊和文学平台发表，已有多篇作品在安徽省新四军历史研究会和省市委老干局征文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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