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怕她染指家产,继母买通稳婆,诬蔑她是7个月的早产儿

故事:怕她染指家产,继母买通稳婆,诬蔑她是7个月的早产儿

首页模拟经营江南百景图知府宅邸更新时间:2024-04-16

本故事已由作者:周萌龙,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中秋将近,天目城知府大人要做寿了。

满城的士绅与富户早等着这一天,好给知府大人贺寿,在他眼前露个脸,结一份善缘,保家族安泰。

地主们献上良田山地,商户们献上精致别苑,作为大皖国知名制香世家的叶家,也献出了重宝:一株百余岁的桂树。

妥帖地移植于知府书房的窗外。风乍起,落英纷扬如碎金,幽香渗入屋中,在案牍间、书页上缓缓流淌,端的是沁人心脾。

这是最投知府心中所好的一件礼物。

叶家家主叶广诚,受到了知府大人的亲切接见,赞他是儒商、雅士。叶家人于寿宴上的位次也十分靠前,叶广诚不禁面露得意之色。

酒过三巡,有凑趣之人说道:“百年桂树难得,不如知府大人带咱们一同赏看?”

知府大人放下酒杯,欣然携众人前往。

在距离书房还有一墙之隔,忽见管家急匆匆奔了过来,仓惶道:“那棵桂树,竟平地消失了!”

知府大人自然不信,好好一棵树,又没有脚,还能奔走不成?

知府大人快步穿过月门,到了书房所在的院落,没承想竟真如管家所言,偌大一棵桂树倏然失踪,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土坑。

众宾客低声议论,知府只觉颜面被扫得一干二净,寒声吩咐管家:“给我查!”

管家匆促离开,众人也如潮水般退去,知府偏偏点了其中一人留下:“叶老板,你送我这样一份‘大礼’,究竟所谓何意呢?”

叶广诚也不想好事变坏事,在知府审视的目光中,脸色灰败,讷讷无言。

2

一炷香前。

知府寿辰,宾客八方云集,这也是知府宅邸门户最松散的日子。

为了操持盛大席面,今日请了许多临时的帮工。叶熙脸用锅底灰一糊,头发一盘,俨然是个小妇人模样,得以厨房切菜工的身份,顺利混了进来。

她切了两大箩筐菜,觑着时机差不多,在手上抹了些鸡血,谎称割伤了手。

厨房的管事忙让她赶紧走人,一文工钱也不给,“打了白工”的叶熙哭哭啼啼离开厨房,却没有出府,而是去了茅厕。

她脱下外衫,内里却是一套丫鬟的衣裳。这还是她此前特意接了给知府宅邸洗衣的活计,以洗坏了为名截留下来的。

叶熙换过衣服,净了脸,洗去锅底灰后,这才流露二八少女应有的鲜嫩颜色。

叶熙低着头,按早先打听清楚的方位,准确抵达了知府的书房,闪身入内。

叶熙心中惴惴,她也是第一次做贼——费了这么大周章,她要借知府的印鉴一用。

许是知府也不会想到,有人胆敢借着他做寿的机会胡作非为,他的印鉴就大喇喇摆在书桌上,正好便宜了叶熙。

叶熙从怀中取出一份提前写好的路引,加盖上了知府印鉴后便可生效。

自天目城前往徽京城,若无路引,是无法通行的。

她递交了无数次申请都被打回,驳斥理由五花八门。末了还是使了银子给文书吏,叶熙才知道有人特意打了招呼,下到底层小吏,上至知府大人,都有了默契——不许叶熙离开天目城。

那个人,要囚死叶熙,断绝她最后的指望。

再耽搁下去,她就来不及赶去徽京城了,叶熙只好兵行险着。

贴身收好路引,叶熙将弄乱的陈设重新摆好,无意间触及了裁纸刀,叶熙的手被划破,血珠子渗出,滴溅在书桌上一枝插瓶的桂花上。

叶熙忙欲擦拭血珠,却不想在她低头取手帕的瞬息,桂枝上的血已杳无痕迹。

若不是叶熙手指上还残留刺痛之感,她当真要以为方才是幻觉。

叶熙只觉此间有异,不欲多做停留,她翩然离开,在知府携众人来往书院之前,她已到了宅邸的后门。

叶熙抬脚,却被人握住了左肩。

“站住。”

叶熙强自镇静地回过头,握住她肩之人是个身着绿裳的少年,肤色黧黑,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已足够诡异了,偏他脚上还穿着一双草鞋。

能出入知府宅邸之人,怎会如此寒酸?

少年嗅嗅鼻子,似在分辨什么。他仔细打量着叶熙。怎么看都不像是叶熙擅闯宅邸事发后知府派来捉拿自己的人。

叶熙心稍稍落定,威胁道:“松开我,否则,要你好看。”

叶熙暗中拨弄着手镯——这银镯是空心的,里面塞满了高浓度的迷魂香,闻之三步倒地,是叶熙最重要的逃生法宝。

少年的目光逡巡来去,最终凝定在叶熙的手上。

叶熙心中一紧:难道他发现了迷魂香?

3

少年松开叶熙的肩,转而执起叶熙的手,看见中指上那道细微的伤口。他忽然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阿桂,终于找到你啦。”

他叫阿桂?他在找叶熙?可叶熙坚信,此前从未见过他。

叶熙倍感莫名。

宅邸内传来一阵喧闹声,离后门越来越近,叶熙顾不得再与少年僵持,她打开银镯上的暗扣,将迷魂香撒了少年满脸。少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叶熙拾起裙角,跃步跑出知府宅邸。她早在附近藏好了马车。

叶熙驾驶马车绕过转角,上了主道直奔城门。

年轻女子独行是十分罕见的,守城的军官对着路引看了又看,又掀开马车的车帘,确认车内并没有一个与叶熙私奔的俏郎君,最终只得放行。

叶熙顺利出城,城外人迹罕见,叶熙缓缓驾着马车,紧绷着心弦也松弛下来。

她终于逃脱了那个人的掌控。从此天高海阔,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也没有她不能做的事情了。

叶熙欢庆的情绪尚在高点,一股熟悉且陌生的气息逼近了她。

道路旁忽然闪身出现一个人影,横亘在叶熙马车之前。叶熙勒马急停,马蹄高高扬起,险些就踩在来人的身上。

待马停下后,叶熙看向对面之人,顿时惊愕万分。

那个名为阿桂的少年,竟然没有被她迷晕,反而追了过来。

阿桂有些微喘:“你也太快啦,我险些没能追上。”语气还很委屈。

阿桂跳上马车。将因为跑太快而损毁的草鞋扔掉,赤脚盘腿坐下,阿桂凑近叶熙,他跑得一身汗,绿裳都洇湿了后背,却没有寻常男子的汗臭味,反而带有一股好闻的香气。

阿桂毫不见外地向叶熙提要求:“给我买新鞋,布的,好看的,耐穿的。”

给你买鞋,凭什么啊?

叶熙推了阿桂一把:“你究竟是什么人?!”

阿桂真挚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呀。”

“荒谬!”叶熙忍无可忍,拔下头上木簪,直抵阿桂的咽喉,“再不说实话,我*了你!”

阿桂流露伤心神色,仿佛不敢相信,叶熙居然会动手伤他。

不过阿桂转念一想,事已至此,似乎是得放点血,才能让叶熙信任他。

阿桂捏住叶熙的手,木簪朝着他的咽喉狠狠刺入。

叶熙不过是故作恶声恶气,吓唬人罢了,怎想真会闹出人命呢。她既惊且惧,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

叶熙向后仰倒,木簪被她紧攥着,从阿桂咽喉间拔了出来。

阿桂脖颈喷洒出血来,溅了叶熙一脸。

那血,竟是金黄色的。

金色的血,散发着清妙的香气。随着血液在空气中暴露的时间愈久,它的颜色逐渐变深变暗,香气也慢慢弥散了。

阿桂咽喉间的伤口,自木簪拔出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平整如新,没留一丝伤痕。

阿桂轻弹叶熙的额间,让她醒神。

叶熙忙退后到车厢最深的角落,拿起棉被和包袱,在她与阿桂之间做着徒劳的抵挡。

叶熙一脸绝望,“你……是妖怪?”

阿桂点点头,复又解释道:“我不会伤害你。”

“妖怪大人,天大地大,你为甚要缠着我呢?”

“因为,是你把我‘唤醒’的啊。”

4

阿桂,就是叶广诚献给知府大人的那棵百岁桂树。

叶熙在书房中不慎割破了手,她的血溅在了阿桂的枝叶上,阿桂感知到,故而从长眠中苏醒,化身人形,一路尾随叶熙而来。

阿桂且还不知道,因为他的“出走”,留下了诡异的深坑,知府大人颜面大跌,他的人马正将天目城闹得天翻地覆呢。

阿桂身上那股香气终于有了答案——桂花妖,在这秋日时分,自然是香得很啦。

叶熙如闻天书:“为什么我的血能将你‘唤醒’?”

“我出自不周山,山神娘娘告诉我,当我遇见一个用鲜血滋养我的人,就是我的主人……我被人从山上移栽到知府家,还以为我的主人是他呢。”

阿桂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没想到,是个俊俏的小娘子。”

“可我……是无意的啊!”

叶熙才不想要一个妖怪仆人。话本上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有意无意,都是天意。你扰我清梦,就必须对我负责到底。”

见叶熙面如菜色,阿桂决定施以诱惑,“有个妖怪仆人,多霸气啊。你一个小女子孤身上路,可危险呢,有我相伴,不管是鸡鸣狗盗还是野兽毒瘴,都近不了你的身。”

叶熙将信将疑:“真的?”

阿桂笑嘻嘻地赖上了叶熙,“反正,我跑得比马快,*也*不死。要么主动接受我,要么被我紧追不舍。两条路,你自己选咯。”

就这样,叶熙刚踏上去往徽京城的路途,就被迫收了个妖怪做仆人。

到了下一个市镇,叶熙给阿桂买了一双好鞋。

不买不行,不买阿桂就在车厢里打滚,左突右撞的,叶熙就要驾不稳马车了。

哪里是仆人,简直是祖宗!

叶熙恨得牙痒,却不敢发作。她暗暗发誓,等时日长久,握住了阿桂的命门,本姑娘必让你知道,仆人两个字怎么写。

叶熙驾着马车往东走。她第一次出远门,只知道徽京城在天目城的东方,具体的路径却不晓得。所以她走走停停,时不时要问人。

阿桂好奇道:“你去徽京城作甚?”

“参加天香大会。”

天香大会,是大皖国制香业规模最大的盛会,于徽京城三年一会,但凡有些声名的制香师都去不远千里赶来共襄盛举。

会有最德高望重的行业前辈担任考官,选拔业内出色的新人,仿照着科举的规格,也会评选出最优者为状元、榜眼、探花。

成为一甲三名的三位优胜者,不仅可以扬名立万,更能创立一番事业,开作坊开铺子,让自己所制之香走入千家万户。

阿桂虽然是妖怪,倒也懂得一些人间的教条,“可你……是女子啊。”

“又不是真科举。制香业,能者居之,不分男女。”叶熙说起这些,眼中的光彩怎么也遮掩不住,声调愈发高亢,“我要成为状元,让所有人赞服,叶熙,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制香师。”

阿桂泼叶熙冷水,“你上次撒我一脸的香料,不好闻。”

叶熙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那是迷魂香!好闻才怪了!

阿桂是真的不能理解,“春天的剑兰,夏天的芙蕖,秋日金桂冬日寒梅,我们在枝头香得多热闹啊,偏被你们揪下来,又是晒又是煮,碾碎了混到一处,最后还要火烧火燎。简单的事情,非得弄得如此复杂。”

“那是因为,我们总想把美好的事物,留在身边。不论是一种气味,还是一个人……”叶熙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哪怕费尽了周折,只能再多一点时光,都好啊。”

5

叶熙和阿桂抵达徽京城时,刚好是天香大会参会截止日。

参会者都要登记信息,叶熙在填写姓名时犹豫着。

阿桂发现了异状,“怎么啦?”

“我……要是用真名,可能会有妨碍。”会一下子被人揪出来的。

“那用化名呗。”

“说得轻巧,仓促间,我怎么起得出来名字。”本姑娘是制香师,又不是写话本的。

阿桂抢过叶熙的笔,在姓名处填上“玉萼”,随后不给叶熙反悔的机会,径直将信息纸递给收录信息的管事。

管事收了纸,笑眯眯递给叶熙一块特制的木牌,“三日后,玉姑娘可凭此牌参会。”

叶熙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玉姑娘。

离开会馆,叶熙刨阿桂的根底,“玉萼,是什么人?”

“随便乱凑的两个字。”

“才怪,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扭扭,”这些时日的相伴,叶熙也对阿桂有了基础的认知,“偏这样冷僻的字样,你一挥而就,显见是不知练习过几百上千遍呢。莫非……她是你的相好?”

阿桂硬邦邦道:“不是。”

“那就是你单恋一枝花。”没想到,阿桂还是个有故事的男妖怪。

阿桂不高兴了,“喂!打人不打脸,戳人不戳心呐!”

阿桂越是抗拒,叶熙越想探知,好容易找到一桩他的破绽,叶熙焉能放过。一路走一路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知不知你是妖怪?她明了你的心意吗?”

“你很闲吗?三日之后就是初选,你香料制好了吗?天香大会有最佳长舌妇奖颁?”

叶熙见阿桂脸色都发青了,知道他是动了真怒,她见好就收,回到自己房间调制香料。

这一忙活,就是一天一夜。

叶熙制香时,极为投入,任何事都不能令她分神。

待初选香料调好,叶熙叫了伙计送来汤饭热水,收拾停当后,才恍然发觉,她有许久不见阿桂,没有他在耳边叽叽喳喳闹腾,竟有些不习惯。

叶熙到阿桂房间,却没有寻到他,直至夜幕时分,阿桂才返回客栈。

“去哪做耍了?”

“见一位老朋友。”

“玉萼?”

阿桂打断叶熙的话,“玉萼的事,天香大会结束后,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

换言之,现在,请你安静闭嘴,不要自讨没趣。

叶熙动动僵硬的脖颈,起身离开。

她都走到了门边,本来都准备有骨气到底,却还是忍不住对阿桂说:“接着”。扔给阿桂一个纸包,摔门而去。

阿桂打开纸包,里面是两张葱油饼,尚还温热。

6

天香大会的试炼分两场,初选由个人自制香料,终选则由参赛者在大会准备的香料中挑选调配。初选会选出三十人进入终选,十中取一,决出最后的一甲胜者。

大会管事告诉叶熙,今年参与初选的人数是历年之最,足有两百四十人。初选即是八分之一的胜率,况且她决心在初选即大展其才盖过众人,一路碾压过去。

叶熙很宝贝地将香料放在秘制的盒子里,阿桂想要提前闻闻都不许。

叶熙表示,阿桂自带一身桂香,和她的香料接触,会串味。

三日后,叶熙与阿桂抵达天香会馆,叶熙是最后一位报名参会的制香师,她的次序也排在最末。

叶熙和阿桂找了个角落坐下,见人来人往。

香料并不是大路货,能买得起香料的人家,家境都属中上,故而制香师所获亦不菲。

整座会馆里,披金的、挂银的、穿绸缎绫罗的比比皆是。只有叶熙与阿桂一人一身棉布衣衫,两相印照,显得寒酸。

管事唱名道:“二百四十号,玉萼。”

叶熙没有反应,直到阿桂推推她,她才反应过来,玉萼,可不就是自己么。

叶熙将香料展现给考官们,香料盒一打开,众人登时闻到一股清越寒凛之气。

二百余份香料遴选过后,众考官们的鼻子也不是自己的鼻子了,塞满了纷杂的味道。叶熙这味香料,立时打开了考官们阻塞已久的鼻腔,直入灵台,带来一种空明的澄澈之意。

可再嗅,却觉得香气越发悠远,催生出新的况味,难以捉摸。

有考官问:“这是什么香?”

叶熙道:“真水无香。诸位今日考评良久,必是会有些疲乏,故而我制此香,助各位消弭倦意,凝定心神。”

有位白胡子考官追问道:“不知选用何种材料?”

“春日融冰,夏日清泉,秋日白霜,冬日梅雪。是为:真水无香。”

叶熙没有用任何一种香料,世间香料虽多,互相搭配可诞生更多可能,但叶熙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重新定义制香之术。

白胡子考官抚须微笑:“少年人,敢想敢做。你借四时气候为料,所制这款香,香味淡薄,选材亦非上乘,说白了,清水而已。”

“好在此时房间内,混杂了数百种香气,被你这‘真水无香’一激,成为你的附庸,反而生出无穷妙用。”

叶熙大生知己之感:“《品泉》有云:真源无味,真水无香。香料最重要的作用不是香气多么特别,而是在适宜之时有益于人。”

众考官见叶熙小小年纪有如此悟性,纷纷流露满意之色。

白胡子考官正要给叶熙发终选的号牌,角落里一直沉默的一位考官却说:“她不能入终选。”

那考官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正是送天目城知府寿礼反得罪知府的,叶广诚。

白胡子考官不解:“叶老板,玉姑娘的才华,足以入终选。”还很有可能拿一个上佳名次。

叶广诚看向叶熙,“天香大会的参会规则明确说了,考官的亲属不得参加该届大会。”他指向叶熙,一脸沉郁,“她不叫玉萼,她是我的……女儿。”

众考官不禁议论纷纷,叶广诚的家事同行也曾听闻过,他膝下只有原配夫人所出的一位公子,何时跑出来个女儿?

叶广诚近来颇不如意,得罪了知府大人后,叶家在天目城的生意,自然是受到了波及。没想到上徽京城来参加天香大会,还会见到离家出走的叶熙。

叶熙对叶广诚糟糕的脸色毫不在意,她含笑道:“叶老板,您认错人了。”

“逆女!”叶广诚气得要掌掴叶熙。

阿桂拦住他的巴掌,叶熙的脸蛋躲过一劫。

阿桂讥讽道:“打女人的男人,是天底下最无用的男人。”

场面僵持住了,白胡子考官打圆场:“这位姑娘不论是谁家千金,她的才情是有目共睹的。天香大会避亲的规矩是为了举贤,凡事都可以商量,不拘一格降人才嘛。况且……”

况且,看叶熙的态度,半点也没有当庭认父的意思。

叶熙快步走到白胡子考官跟前,恭敬地接过终选号牌。

白胡子考官道:“不要令老朽失望哟。”

叶熙神采飞扬:“您就瞧好吧!”

叶熙带着阿桂离开,一个眼神也吝啬分给叶广诚。

众考官眼神乱飞,看来这天目城叶家,内里也不是铁板一块呐。

出了天香会馆,阿桂本有一肚子夸赞叶熙临危不惧的溢美之词,却发现叶熙回程的路上,脸色越来越差。她紧攥着终选号牌,手背上浮现道道青筋。

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

7

阿桂指着街边的摊位叫嚷道:“好饿啊,我要吃鸭血粉丝汤。”

两人在摊位上坐下,阿桂不仅点了鸭血粉丝汤,还点了桂花粥。

阿桂将桂花粥搁在叶熙面前,“有人说,吃甜的,能让人开心起来。”

叶熙吃了一口,“一点桂花味也没有。”这粥是拿便宜的糖桂花拌的,甜腻腻的,从舌尖齁到嗓子眼。

阿桂又让老板换了一碗白粥过来,“变个戏法给你看。”

阿桂的双手在白粥上空搓动着,一粒接一粒的桂花从他的掌心坠落,铺满了白粥,拿勺子一搅,热粥激发了桂花的香甜气,连周遭的食客也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咽咽口水。

“独此一家,别无分号。”阿桂舀起一勺,递到叶熙嘴边,“趁热吃。”

她吃了两口粥,放下勺子,忽然说:“我是叶广诚的女儿。”热气升腾,将叶熙的脸浸得潮湿且模糊,“准确来说,是私生女。”

叶广诚年轻时,叶家的生意还没做得这样大,他还得自己亲自随车压货贩售。那时节不太平,商户们都会结队而行。

一次,叶广诚随商队远行,中途遇见了山匪。山匪见人就砍,叶广诚弃了货物,逃至僻静处,等山匪走后,才回到原地碰运气。

香料都被抢空了,叶广诚失望不已,正欲离去,忽然听见一声嘤咛。

他循声寻去,在尸堆下见着一个小郎君。

一个女扮男装的小郎君——叶熙的母亲。

她是随着父亲出来闯生活的,爱说爱笑,爽朗大方,众人都知她是女儿身,不过是默契不戳穿。

父亲把叶母掩在身下,自己成了刀下亡魂。她失去了最后的亲人,哭得梨花带雨,惶惶然不可终日。同是天涯沦落人,叶广诚动了恻隐之心。

“跟我走吧。”他说。

相依为命回到天目城,历经生死的青年男女日久生情,实在是再自然不过了。

可直至此时,叶广诚才说,他其实已经娶妻。

叶母不愿做妾。

她自幼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也和富贵人家打过交道,那些门户里做妾的,都没甚好下场。

她没有和叶广诚一起回叶家,而是往城外走。

她在城门口晕倒。好心人将她送去医馆,大夫一扶脉,道一声“恭喜啊。”

她已有了身孕。

九个月后,她难产生下叶熙。

她们母女的生活是很凄苦的,叶母靠着做零工,养活家里两张嘴。因为交不出房租,她们不停搬家,挨饿受冷是家常便饭。破庙也寄居过。

叶母和叶广诚相恋那些时日,叶广诚教过她制香术,叶母将这些都教给叶熙,叶熙学得极快,还能举一反三,很快便青出于蓝。

叶广诚始终不知道叶熙的存在,直到叶熙九岁那年,叶母难产后一直没能好好调养的身子彻底坏了,生命最后的日子,她不得不为叶熙的将来打算。

叶熙来到叶家的第三天,叶母与世长辞。

叶广诚的妻子在最初的震惊与愤怒过后,和叶广诚摊牌,她可以容留叶熙,作为交换,叶熙母女皆不得入族谱。

叶夫人此时已生下叶家的嫡长子,地位显著,她的话一锤定音。

进入叶家,叶熙的制香天赋很快展露,叶广诚十分欣喜。他的儿子并不擅此道,叶家总得有人承继,在叶广诚的教导下,叶熙的技艺日益精进,叶广诚甚至动过让叶熙招赘的念头。

叶熙也有些意动,如此,她与叶母的名字都能入族谱了,她不再是私生女,叶母的坟茔也可以迁入祖坟,不至于做一个永久的孤魂。

叶夫人不会容许这事发生。

她找到当年给叶母接生的稳婆,许以重金,稳婆告诉叶广诚,叶熙是七个月的早产儿。换言之,叶母是在与叶广诚分别后,和别的男子暗结珠胎。叶熙根本不是叶广诚的骨血。

怕她染指家产,继母买通稳婆,诬蔑她是7个月的早产儿。

叶母早亡,死无对证,稳婆一张嘴颠倒黑白,叶熙竟无反驳之力。

叶广诚大怒,不仅熄了让叶熙继承家业的念头,还让叶夫人给她速速找个人家发嫁出去,眼不见为净。

叶熙自小困苦,叶母也没有说叶广诚一字坏话,叶熙一直对父亲报以孺慕之情。

入叶家后,叶广诚看中她的天赋,也对她颇多看顾。她一直以为,父亲是个好人,他与叶母的悲剧,是“恨不相逢未嫁时”,是造化弄人。

非也。他对叶母的情愫,不过是生死攸关的境况下滋生的幻觉,一旦回归本来的生活,幻觉自会湮灭。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无。

他从来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良人,无论是对爱人,还是女儿。

叶夫人给叶熙挑了个北方的皮货商,那人是个鳏夫,年岁比叶熙大上一倍还多,已死了两任妻室,传闻说,都是被他虐打致死。

叶夫人在天目城布下天罗地网,叶熙想要挣脱,只得去知府宅邸伪造路引,又来到天香大会,欲以才名动天下,让试图左右她命运的人都望洋兴叹。

8

“然后,你就遇见了我。”阿桂说。正是叶熙在知府书房不慎滴血,才唤醒了阿桂。

叶熙不置可否。

阿桂握住叶熙的手,太阳落山了,带走了热意,叶熙的手冰凉凉的,可阿桂的手掌却如一团温暖的火苗,“不管你是想做天香状元,还是想报复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只要你想,只要你敢,我都会帮你。”

叶熙抽回手,放任自己感受入夜后越来越盛的寒意。“别对我太好,我不想依恋你。”她不想再依恋任何人。

叶熙固然感动阿桂的贴心。然而,阿桂只是因为一个莫名的理由,做了她的妖怪仆人,妖怪哪能有什么定性,说不准哪天他就不告而别,回归山野了。

对他人产生期待的结果,十有八九都只能以失望收场。

三日后,天香大会终选。

按照初选的名次排序,叶熙位居前列,她本来可从大会提供的香料中优先选材,占一个先机。

叶广诚却道,叶熙的名额是超格选出的,不该按照常理论,况且她还是叶家人,更改懂得避嫌。她应当在其他制香师挑完香料之后再挑。

叶熙不欲与叶广诚就这等小事争执,静候良久,终于有人按照叶熙的清单送来了香料,而后将隔间上锁,接下来一个时辰,无人可进出房间,防止作弊。

叶熙打开香料盒,脸色忽的凝重起来。

“怎么了?”阿桂也看去,饶是他不通制香,也看出这香料实在是粗劣,甚至有些都已经霉变,根本不堪使用。

叶熙中了算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叶熙即便有天纵之才,也难以用这些材料取胜。

叶广诚在次序上刁难叶熙是假,他是要彻底毁了她。

“我找人说理去!”阿桂说着就要砸门。

“别去。”

叶广诚既然敢送这等香料来,自然安排了后手,叶熙一旦踏出隔间,等于是自动放弃了参会资格。

阿桂急得团团转,叶熙却枯坐在窗边,窗缝隐隐约约透露进来其他制香师调制香料的味道。馥郁的、清淡的……每一种味道都寄托着制香师对未来的期许。

她等不到下一个三年了。这是她人生唯一翻盘的机会,胜出后她可以脱离叶家,靠着名气开香料铺子,一展所长,再不必仰人鼻息。

她不能回叶家,不能嫁给施暴狂。

她不能认输。哪怕是最糟糕的材料,她也要试着逆转局面。

她燃起了斗志,却不知怎么的,身体越来越乏,昏睡了过去。

等叶熙从昏迷中醒来,刚好是隔间门锁被打开的时辰。

完了,叶熙心想,她的香料还一点都没做。

阿桂塞给她一截木枝,耳语道:“一会儿你就烧了它。”

叶熙发现阿桂的气色忽然很差,“你怎么……”

“听话。”阿桂将叶熙推出了隔间,微笑着说:“去吧。”

叶熙来不及再与阿桂说什么,被来人引领去终选的会场。

其余二十九位制香师都已展示了他们的作品,有上古香方的重现,也有独出心裁的创新,各有其长,难以决出谁的作品能力压群雄。

叶熙手中却只有一截光秃秃的木枝,仿佛是随手从树上攀折的。她像是一个误入了会场的人,围观之人对叶熙既羡且恨,讥讽声不绝于耳。

“这个玉萼,不知道她怎么入终选的。”

“走后门吧,她不是本姓叶么。”

“野鸡终究变不成凤凰,原形毕露了吧。”

“……”

叶熙看向叶广诚,叶广诚也同时看向她,见叶熙并没能做出什么出众的作品,叶广诚终于安心,哪怕损了一些名声,总比让叶熙出头,反过头来咬自己一口强。

白胡子考官也一脸忧愁,“玉姑娘,你这是……”指了指她手上的木枝。

叶熙想到阿桂的话,硬着头皮说:“给我火折子。”

叶熙吹着火折子,心说,阿桂,你不要坑我才好。

火苗刚触及木枝,仿佛滴油般蹿烧起来,火焰吞尽了木枝,表皮被焚烧后,人们惊奇的发现,木枝的内芯竟是金黄色的,一道金光自木枝中焕发,晃照了全场所有人的眼睛。

在这一片褫夺了视线的金光之中,人们忽然闻见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

是桂香。

清远,宁馨,若远,若近。

家庭圆满者似乎可以听见中秋之日举家分食月饼的嬉笑声,身世畸零人似乎可以听见月宫中回望人间的嫦娥的叹息,似乎……每个人都能于此刻照见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投射。

阿桂出现在金光之中,他双手合在一块儿,为叶熙变了最后一个戏法。双手如莲瓣展开时,手心出现了一枝桂花。阿桂将桂花别在叶熙的鬓边。在叶熙耳边轻声告别。

阿桂抚了抚叶熙的鬓发。他的目光中盛满了不舍,可他还是挥挥手,朝着远去飘荡离去。

叶熙伸出手,却和阿桂的指间交错而过。

阿桂微笑着,和叶熙越离越远,最终被金光彻底吞没。

金光倏然熄灭,木枝烧尽了,留下了一捧金灰。人们尚沉浸在这震撼里无法自拔。

叶熙已泪流满面。

旁观者看见的是幻相,她却已看见了真相。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叶熙所燃,是阿桂的本命枝。

阿桂用他的命,成就了这一场将被后世人念念于兹的,燃桂天香。

他用他的命,成就了叶熙。

9

叶熙成为天香大会的状元后,去了不周山。

阿桂说过,是山神娘娘告诉他,以鲜血滋养他的人,就是他的主人。

叶熙决定寻找这位山神,或许她能有法子救活阿桂。

山神住在高高的须臾宫上,叶熙吃尽了苦头,才见到她。

山神大人听完她的请求,怜悯地看向叶熙:“你已经知晓了前尘吧。”

叶熙点点头,自徽京城至不周山许多岁月,她鬓边阿桂赠予的桂枝,依旧如刚从枝上攀折般鲜嫩。

她和阿桂,不是新相逢,而是旧相识。

一百年前,她叫做玉萼,是前朝的一位公主。

她生在八月十五这日,为了讨她的欢心,有人从不周山挖了一棵桂树,栽在她的宫室外。

宫墙里的人,都有好几副面孔,玉萼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偏喜欢这棵桂树,她们一起长大,玉萼给它浇水、施肥、防寒,向它倾诉自己的喜怒哀乐。

玉萼长大了,被指婚给了一位将军,她让人将这棵桂树移栽到了她的新家。

将军征战四方,少有在家的时候,可玉萼一点都不觉得寂寞。

她有阿桂。阿桂是天底下最懂她的存在。有一年阿桂生了病,差点挺不过冬天,玉萼不知从哪听来的偏方,以鲜血为饲可活,她便拿刀挥向自己。

玉萼的血,教阿桂渐渐生了灵。他有了*,他想要以人的身份模样,陪伴在玉萼身旁。

还没等他修炼成功,世道就乱了,有人起兵造反。

是将军。

玉萼是皇家公主,也是将军的妻子。但现在,她成了两方的弃子。皇家希望玉萼以死明志,彰显公主气度;将军也希望能处理掉玉萼,他有意与其他叛军联姻,扩充军队。

她最亲近的人,都希望她死。

她是怀着恨意死去的。一条白绫,系在了阿桂的枝上。

那一天,刚好是阿桂化形成功的日子。

他看着玉萼死后皇家与将军的表演,只觉得齿冷。

他替玉萼报复了回去。前朝皇廷破灭了,将军刚坐上龙椅,又被手下一刀砍了头颅。

那手下,是阿桂。

阿桂复仇后,回到不周山,向山神娘娘坦白他的*孽,他愿领受责罚,却绝无悔意。

山神告诉他,他和玉萼还会再见的。

以鲜血滋养他的人,就是玉萼。

可是在那片金光彻底消失之前,阿桂却对叶熙说:“我错了,你不是玉萼,她一百年前就已死在了我身旁。”

“你是叶熙,一个完整的、崭新的人,你有自己的人生要活。我不该让你背负这些。再见啦叶熙,往后余生,我只愿你长乐无恙。”

山神带着叶熙去了阿桂最初生长之地,这里也是玉萼的埋骨之所。徽京城里的公主坟,不过是衣冠冢。

叶熙将阿桂本命枝燃烧的金灰洒在了土里,鬓边的桂枝,也栽到了此处。

山神告诉叶熙,阿桂会活过来的,但需要很长时间,也许十年,也许百年。但那就是阿桂自己的事情了。

他还报了曾经的鲜血滋养之恩,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诚如阿桂所言,叶熙有她自己的人生要活。

有缘相逢,缘尽后,各自海阔天空。

10

叶熙后来成为了名动天下的制香师,她嫁给了白胡子考官的嫡孙,掌家业,生下二子一女,婚姻幸福。白胡子考官还特许她将母亲的坟茔迁来他们一族的坟地,受后人永世香火供奉。

叶熙不仅成了天香大会的主考官,还曾入宫为帝后大婚制香,皇帝赐下牌匾,赞她是“香神”。

她最得意的作品,名为“二十四节香”,取一年二十四节气中二十四种应时花木所制。可不知为何,人们只见她制成二十三味,独缺了一味。

终此一生,她再没有制过桂香。(原标题:《不周山夜话:燃桂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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