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一生约创作诗歌603首,其中爱情诗百十余首,这些爱情诗中运用了大量的神话意象,其中典型的意象有嫦娥、萧史、蓬莱山、龙凤系列、高唐系列。这些典型神话意象的运用为李商隐诗歌增添了一份浪漫性、朦胧性、感伤性色彩,对李商隐诗独特风格的形成起到了重要作用,下面笔者将具体分析李商隐爱情诗中各典型神话意象的内涵。
一、嫦娥在李商隐爱情诗中,"嫦娥"为女性神话人物中出现频率较高的意象,多用于喻李商隐的恋人女冠宋华阳,《嫦娥》《槿花二首(一)》《水天闲话旧事》《圣女祠(杳蔼)》皆是如此,李商隐常赋予嫦娥以孤独惆怅的特征,使之具有一种绝世超脱之美,这表明女冠宋华阳在其心中具有独特且极高的地位。
而《寄远》中所用"姮娥捣药"一典与以上几首诗歌略有不同,"姮娥捣药"为性交接的隐语,采自嫦娥的早期传说,早期传说中嫦娥奔向月亮后化身为蟾蜍,蟾蜍即在月中任捣药之事,但李商隐对嫦娥化蟾蜍并无贬义。而道教注重阴阳说,蟾蜍为阳,月为阴,捣药用药臼和捣杵,因此蟾蜍捣药为阴阳交合之意,下句"玉女投壶"意同,后所接"无时已""未肯休"透露两位女神拥有永恒的爱情,这是诗人对自己与女冠永恒之爱的写照。李商隐对此典故的运用将性的意蕴表达变得雅致、优美,这是李商隐为中国文学作出的重要贡献。
二、萧史"萧史"为男性神话人物中使用率较高的意象,取萧史弄玉夫妇双双成仙之典。《玉山》、《碧城三首(对影)》、《相思》中诗人皆自比神仙才子萧史。《玉山》中"赤箫吹罢"指他与女冠宋真人成夫妻之好,相携成仙;《碧城三首(对影)》中,洪崖同样是一位神仙,指别的男性,诗人对情侣说:不见到我,你别回头;别见到另一位男的,就去拍肩调情;《相思》中吹管客即为箫史,因七律平仄的需要改"萧"为"管",此诗作于玉阳自恋败露后,极写相思之苦。
《银河吹笙》中"缑山意"引《列仙传》王子乔至缑山成仙典,湘瑟代指女性,秦箫即萧史,代指男性,本句以女性口吻向情人倾诉:你不必学王子乔,一个人到缑山升天成仙,我和你自有一片深情,将来可以双双飞升。
三、蓬莱山李商隐笔下的蓬莱山常用以北宋真人道观所在的玉阳西山,《一片》、《无题(相见)》、《槿花二首(其一)》、《无题(来是空言)》皆是如此。
《一片》中首句描写到蓬莱仙山上,仪仗庄严整齐。李商隐"学仙玉阳东",与女冠宋真人道观所在之玉阳西山相对,故《无题(相见时难)》中曰"此去无多路",对来来充满信心。《槿花二首》中的"三清"出自道家学说,道家谓天外有玉清、上清、太清,二句说在三清仙境、蓬莱仙岛,为何也有孤独的人,此指女冠寂寞孤独。《无题(来是空言)》中的"刘郎"为诗人自比,作此诗时情人一去不复返,故怨恨失望已达极致。
《当句有对》与《戊辰会静中出贻同志二十韵》中"三山"即指海上三神山蓬莱、瀛洲、方丈。《当句有对》句谓:三星自转,天将明,情人回到紫府仙宫,天空苍茫辽阔,无法和情人见面了。《戊辰会静中出贻同志二十韵》句谓:那时我可回视瀛洲、蓬莱、方丈海上三仙山;那时,我遥望九州大地,九州看来只是一股灰尘。
四、龙凤系列龙(鸾)、凤凰意象为李商隐爱情诗中使用率极高的神兽意象。道家重视阴阳性,龙、凤两相对举时,龙代阳性,指诗人自己,凤代女性,《玉山》《碧城三首(对影)》《圣女祠(松篁)》皆为如此。龙与凤的状态多用以指代诗人与情人宋真人感情的离合状态:如《碧城三首(对影闻声)》中"赤鳞狂舞"为尽情放纵,《赠华阳宋真人兼寄清都刘先生》中的"冷龙鳞",为"赤鳞狂舞"之反义,指热情消退;《一片》中的龙吐水泉,暗指男女阴阳交合,"龙吟细"即表明爱情不顺利,下句"凤舞"与之相对,凤凰迟迟不起舞,则表明女性对爱情意味不浓。
另,凡龙凤对举时,凤代女;凤凰对举时,凤代男。如《蜀桐》"枉教紫凤无栖处",即反用了其惯用的类型化典故,"凤栖桐"中凤代男,桐代女。"蜀桐"、"高桐"处于"上含非雾下含冰"的险境,情侣失去了自由,于是"紫凤无栖处",诗人失恋。高桐无法随风飘拂,故紫凤无桐可栖。凤栖梧喻获得爱情,无栖处、凤怨梧喻失去爱情,皆为李商隐情诗中获得或失去爱情另一常用类型化符号
此外,"凤凰"也可作为吉兆,《赴职梓潼留别畏之员外同年》"佳兆"一句中的凤凰即为结婚吉兆。
五、高唐系列战国时期宋玉作《高唐赋》《神女赋》,叙述楚地神女与楚王于梦中欢会之事。历代诗人写及自己的爱情,总是自比楚王,把情人比作楚地女神,并以巫山、高唐观喻恋爱背景,以云雨喻男女欢爱,李商隐实为这一写作模式开山创始之人。
如《咏云》"只应惟宋玉,知是楚神名"句写楚王与神女两情和谐,诗意颇含获得爱情后的喜悦。"宋玉"以及"楚王"均是李商隐自喻,楚神指情人。《圣女祠(杳蔼逢仙迹)》"肠回楚国梦,心断汉宫巫。"句中"楚国梦",写楚王与神女梦中相会又在梦中分手,因而令人"回肠伤气"。
《楚宫》《深宫》两首爱情诗中"十二峰"即巫山十二峰,皆用以比玉阳恋爱诗之背景。《楚宫》中的高唐观,为楚襄王与高唐神女相恋之处,同样比玉阳恋爱背景。
宋玉《高唐赋》序中云:"神女朝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李商隐据此创造一系列高唐"云雨"典故,用以表示男女情谊,"朝云暮雨",即与情人幽欢,典雅而不淫,对男女云雨的雅化与提升是李商隐的重大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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