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矿工小镇,一个宁静而神秘的地方,承载着无数故事。四月的夜晚,鸟雀叽叽喳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在矿井深处的掌子面,跟班队长赵良和工友们正紧张地进行掌子面放顶工作,突然,一阵呼救声从幽深的巷道传来……
赵良和工友们闻声寻去,很快来到了一个快要塌陷的巷道口。
在支柱支撑的犬牙交错的乱石下,赵良发现了他的徒弟刘平压在一根支柱下,赵良迅速冲上去。
就在刘平快要被救出来的时候,一块石头突然松动,再次轧上了他的一条腿。赵良见情势危急,毫不犹豫地举起撬棍,用力杵向大石,想要挡住它的下落。然而,由于用力过猛,他的两腿没有站稳,一脚踏空,掉进了大石的空隙里。大石无情压上了赵良的身体。
赵良走后,刘平每天都要来到师傅家,他一走进院子,默默地拿起斧头砍柴。劈完柴,又去挑完水,干完这些刘平又急匆匆地赶往粮站替师娘买粮。
刘平买完粮还要给师傅的女儿小琪辅导功课。师娘美珍将刘平的辛苦付出看在眼里,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她望着刘平那忙碌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丈夫赵良的影子。于是,每当美珍做好饭菜,她总会多准备一份,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到刘平家中。
刘平的父母看到儿子和美珍交往密切,互动频繁,不禁心生一念:儿子眼看就要二十六岁了,可因为是井下挖煤工,没有姑娘愿意嫁她。一直没找到媳妇。现在美珍死了丈夫,要是儿子能娶她,不仅能报恩,还能解决婚姻大事。
刘平态表示反对,他有自己的考量:自己虽然不是什么优秀的人才,但也是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小伙子,而美珍比他大了五、六岁,还是个寡妇,这种婚配肯定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刘平私下请老师傅们帮忙介绍对象,幸运的是,一位老师傅老婆给他介绍了一个农村姑娘,名字叫三月。两人很快见面,刘平被三月的朴实纯真吸引,三月喜欢刘平的高大帅气。在煤矿里,男女相亲成功后,通常不会先谈恋爱再确定关系,而是直接选定结婚的日子。男方需要给女方“四色”彩礼、两身新衣服和五千八百八十元彩礼钱,这样就算是定亲了。
刘平和三月选定一个吉日,单等举行婚礼入洞房。婚礼前夕,刘平下班后如往常一样前往美珍家帮忙。
这天,刘平干完活后,太阳已西沉,天色逐渐变暗。美珍劝正在搓洗被罩的刘平早点回家,因为明天早上还要下井。刘平说马上就洗完了,不让美珍再插手,他推开了美珍的手。就在两人你推我搡之时,三月不知何时突然闯进了屋里。“别人说我还不信,原来你们真的有一腿啊……”三月是听到了一些关于未婚夫的流言蜚语,才走了十几里山路来找刘平,结果就碰上了这个场面……
第二天,媒人给刘平带来了三月和他退婚的要求!美珍得知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找到刘平说:“煤矿工人找个对象不容易,不能因为她而坏了名声。你去求求三月吧!”刘平也这么想:不能只为了报恩,就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败坏了美珍的名誉。
随后,刘平请媒人一起去了三月家。三月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又有介绍人作证,疑虑渐渐消除。三月不再追究刘平的过去,但她要求刘平必须与美珍断绝往来。为了考验刘平,原本定好的婚期被无限期延迟,刘平爽快地答应了三月。
从这天起,刘平每天下班升井后,便会急匆匆地前往澡堂,迅速洗完澡,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然后马不停蹄地去找三月。时光流转,误会如同冬日的积雪,渐渐消融,刘平和三月的感情也在慢慢回暖。
这年的秋天,雨下得特别频繁,似乎是老天爷在宣泄着无尽的悲伤,雨水倾盆而下,毫不留情。矿山小镇被笼罩在一片雨雾迷蒙之中,宛如一幅朦胧的水墨画。此时,人们都遵循着矿山的习惯,若非有紧急事情,绝不会轻易出门。大家只能静静地待在家里,望着窗外的雨幕,期盼着雨停后的那片清新世界。
这时,三月来到了刘平家。两人正相谈甚欢,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和谐。刘平打开门,只见美珍站在门外,雨水浸湿了她的衣裳,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无助:“没办法,只能来求你了,小琪突然肚子疼得厉害,我一个人没办法把她送到矿山医院……”
“走……”刘平看了一眼三月,丢下三月,毫不犹豫地跟着美珍冲进了雨里……
小琪被确诊为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住院手术。刘平帮着美珍安顿好母女二人后,便匆匆赶回了家。他一进门,就赶忙向三月解释……
“情况我都看到了,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帮忙的,我不怪你……”三月的理解与宽容,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刘平心头的阴霾,他紧紧地抱住了三月。
接下来的几天,刘平的心中始终笼罩着一层乌云。他对美珍母女在医院的情况忧心忡忡,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终于,他瞒着三月,偷偷来到了矿山医院。
当刘平骑着自行车赶到医院时,恰好遇见美珍和小琪办完出院手续,准备回家。
刘平见母女二人平安,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用自行车一前一后驮着母女二人,迎着微风,缓缓地向矿山小镇走去。一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刘平踩动自行车的脚踏板,车轮在光影中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美珍轻轻地搂着刘平的腰,将脸紧贴在刘平的背上,仿佛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温暖和安心。
刘平将美珍母女俩人安全送到家后,便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刘平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三月就紧跟着进了屋。她的脸色阴沉,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劈头盖脸地说道:“你去接人我没意见,但你搂得那么紧,脸还贴在人家背上,这算怎么回事……”刘平愣住了,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路上的那一幕。
当时,美珍一个劲儿地感谢他的出手相助,说如果没有他,小琪可能会有大麻烦。说着说着,美珍的脸不自觉地贴在了他的背上,手臂也搂住了他的腰。而这一幕,竟然被矿山上的一些“有心人”看到了。刘平心中有些无奈,但他觉得这次没有必要向三月解释。他对三月的爱是真心实意的,他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刘平的预料。一个星期天的早上,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工休的刘平和三月手牵着手,在矿山小镇的街上悠闲地散步。他们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时光,一边聊天,一边欣赏着周围的风景。突然,小琪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刘叔叔,快点!我妈她在家不行了……”
小琪把情况说完,刘平心中一紧,丢下三月,立刻向美珍家飞奔而去。来到美珍家,刘平看到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窗户上蒙着一层薄薄的尘土,使得阳光透进来显得有些朦胧。美珍躺在炕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下是一大摊令人触目惊心的血。她的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仿佛生命的火焰正在逐渐熄灭。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让人感到一阵压抑和紧张。
刘平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他抱起美珍,用尽全身力气向矿山医院狂奔而去。他的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来,汗水如瀑布般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他的衣服。他的脚步踉踉跄跄,仿佛随时可能跌倒,但他不敢有丝毫的停歇,生怕耽误了美珍的救治。
美珍被送进抢救室后,大夫一脸严肃地走出来,语气严厉地批评刘平这个丈夫的不负责任,说媳妇都流了出血了,还如此不懂得关怀,再晚送来一步,恐怕就会失去性命。
刘平满脸愧疚,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是是……”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悔恨。
三月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一见到刘平,便气冲冲地冲到他面前,大声质问道:“美珍到底怎么回事?”刘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低下头,不敢直视三月的眼睛,小声回答:“流了,出血……”
三月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她死死地盯着刘平,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美珍流了出血险些丧命的消息,如同一阵狂风迅速席卷了整个矿山。熟人、工友、认识刘平的人,都像看戏一样围拢过来,好奇地询问他与美珍之间的事情。刘平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被围观的动物,无处可躲。刘平采区的一位领导也找到了他,语重心长地劝解道:“为了你自己的名声,干脆娶了美珍吧,这样那些流言蜚语也会慢慢消失。”刘平听了,心中乱成了一团麻。而三月则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与刘平之间的矛盾冲突瞬间爆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愤怒和痛苦,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抖:“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和美珍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刘平想要解释,却又觉得自己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美珍的男人早死在了矿井下,这些日子里,只有刘平每天出入她家的门,孤男寡女守在一起,能做出啥好事来!
三月将刘平家送的“四色儿礼”,和五千八百八十元彩礼钱,退给了刘平,然后彻底分手。
身子刚恢复好的美珍听说刘平因为她流产的事儿,背上了黑锅,找到三月一把拉住她的手,痛哭流涕。美珍说:她肚子里真的和刘平没有丁点关系,这是几个月前死在井下丈夫赵良的事儿,可以找医院化验……
然后,美珍苦苦哀求三月不要错过刘平这么好的一个人……出了这当事, 三月不是没有考虑过,她一个农家子女,能来到矿山上,嫁给一个吃公粮的矿工,这都是她们这些靠天吃饭农村人的梦想!可如今自己的命苦,遇上了这种事儿,让自己村里人知道,会怎样嚼烂舌根子。
美珍的劝说没能改变三月,后来美珍再去找三月,三月家人说三月在另一个煤矿上找上了对象,结婚了。
这一年,刘平三十四岁了,父母着急,便亲自找到美珍家,说他们做主,让儿子娶她做老婆。
刘平和三月断了后,一如继往来美珍家帮忙干活,美珍也有意思和刘平好,但始终没敢说。
已经二十多岁的小琪,也常“嘻嘻哈哈”劝刘平娶了她的老妈,并开玩笑说,如果她老妈不同意,她当女儿的同意,愿意嫁给刘平……
这一年,噩耗降临,美珍被诊断出患有宫颈癌,她的世界瞬间变得黯淡无光,恐惧和绝望如恶魔般缠绕着她。刘平每天在医院里忙碌奔波,对美珍体贴入微,同病房的病友们无不羡慕,纷纷感叹道:“要是我们也能有这样的男人陪伴,死也瞑目了……”
美珍听着这些话,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感动与温暖。在刘平的精心呵护下,美珍的心情逐渐明朗。她勇敢地接受了手术和后续的治疗,病情也慢慢好转。看着美珍的脸庞重新焕发出生命的活力,刘平心中猛然涌起一个坚定的念头:如果自己对美珍的深情能够创造奇迹,那么向她求婚或许能为她带来更多的幸福。当美珍明白刘平的心意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清楚自己的病情依旧严峻,她不愿成为刘平的累赘。
刘平却像是陷入了癫狂,每天坚持来到医院,为美珍尽心尽力,然后毫不犹豫地提出结婚的请求。美珍感动得热泪盈眶,说道:“等我病好了,我们就结婚……”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哀伤。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刘平对美珍的深情如熊熊烈火,炽热而坚定。他不顾一切地想要给予美珍幸福,哪怕未来充满了迷茫,他也毫不畏惧。
冬日的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洒在大地上,给人带来一丝难得的温暖。经过半年的治疗,美珍终于出院了。回家后的第二天,刘平与她手牵着手,兴高采烈地走进民政处,领取了属于他们的结婚证。
这年冬天如期而至的大雪将整个矿山罩在银色的世界,刘平和美珍的小院儿也被皑皑白雪覆盖,洁白无瑕的雪花像是给小院儿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又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
望着漫天飞雪,美珍心中满是对刘平的思念,一会儿,刘平从矿井下班就要归来。美珍微笑着拿起煤铲,脚步轻快地走向院里的碳房取煤,准备为丈夫做一顿美味的饭菜。美珍踏出家门,突然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美珍又住进了矿山医院,医生带来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宫颈癌已经扩散……
美珍的内心虽然充满了绝望,但她努力保持着平静。她紧紧地握住刘平的手,眼神中饱含深情,艰难地开口交代后事:
“人都难以避免生老病死,我的大限已至,你不要太过伤心。我要走了……”
美珍感激刘平多年来的不离不弃和默默付出。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刘平与她结婚,是想给她最后的安慰。这些年,刘平为了她的病情,一直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最后,美珍满含深情地请求刘平答应照顾小琪,如有可能,她同意小琪嫁给他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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