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电视剧《当家主母》剧组陷入“虐猫”风波，引发社会各界争议。从《小Q》到《一条狗的使命》，动物主题电影一向自带圈粉特质，但拍动物的某些激烈镜头时，是否真的需要它们为戏付出受伤或生命的代价？
导演冯小宁与动物演员参加影片《动物出击》活动。受访者供图。
提起动物演员，导演冯小宁有说不完的话。在他执导的多部影视作品中都有很多动物出镜，比如在影片《大气层消失》中，有感人的大白猫和狼狗，在影片《红河谷》与《嘎达梅林》中。有震撼的万马奔腾，在电视剧《北洋水师》中，邓世昌养的那条忠心救主跳下海的狼狗等，而在2019年上映的影片《动物出击》中，那些狗猫“演员”甚至都是他亲自养大的。冯小宁喜欢拍摄动物，也因为常起用动物演员而被称为“动物导演”。在听闻有剧组疑似置动物生命安危于不顾的消息，他极为愤怒，也向新京报记者分享了一些动物戏拍摄的安全法则，并发出呼吁，“在动物面前不要太自以为是，行业需要最基本的艺德，动物演员应该受到尊重。”
动物是有灵性的“演员”
你尊重它，它就会配合你
冯小宁执导的《嘎达梅林》（2002年上映）是一部关于草原的电影，故事发生在广袤而又美丽的内蒙古科尔沁草原上。曾经在某一天，冯小宁的行为“吓坏了剧组”。他要拍摄一场万马奔腾冲过河流的戏，出镜的马少说有几十匹，他就站在几十匹马的对面，等着它们迎面奔腾过来。那还是2002年，拍摄仪器、后期制作条件远不如今天发达，为了营造出真实的效果，必须得是真马、真人。“当时确实把大家吓坏了，我就站在那，如果马不受控制冲过来，很大概率是会把我和摄像机撞翻的，但我依旧坚持站在那里手持拍摄，后来我发现所有的马冲到我的面前，还差一两米（就撞上）的时候，它们会猛地把身体一闪，都从我身旁冲过去。马迎着镜头奔腾，但全从我的镜头里一闪而过，它们没有撞我，而呈现的效果是相当精彩。”冯小宁对马的信心，来自于和动物长时间的相处，他认定动物是有灵性的，如果你善待它，它也会回馈你：“我们到了科尔沁草原，深入地去了解当地的牧民如何与马相处，当地人的要求就是人要和马、和狗成为朋友，我们把他们和马相处的习惯作为我们剧组的习惯，后来，动物和我们就是朋友。”
影片《嘎达梅林》剧照。
将动物演员视为朋友，这是冯小宁的摄制组一如既往坚持的“铁律”。在他看来，大多动物参演电影其实就是一种“零片酬”行为，怎么能够被人冷血甚至残忍地当成道具？他严格要求剧组的每一个人，要善待动物，不随意投喂、不随意惊吓，动物都由特定的人员进行管理，与动物演对手戏的演员也要熟悉它们的习性，与动物花时间相处，在动物“决定参演”这部电影后，要给它们大量时间适应、准备。“比如《动物出击》（2019年上映）里的鹦鹉，最开始它和我们不熟，它表现得特别紧张，经常咬剧组同事。因为鹦鹉的嘴又硬又尖，甚至咬得我们手上都是血窟窿，但我们很理解它的恐惧，就一点点去接近它、爱护它。你会发现，你没伤害它，它也会放下防御，很配合你，这是我们这个电影里对待动物的标准，你尊重它们了，它们自然就会配合。”
《动物出击》中出现的鹦鹉演员。受访者供图。
与鹦鹉共住一个月换来默契
用道具和剪辑拍摄动物危险镜头
冯小宁说，和动物培养默契是需要时间的，不能因为觉得这事麻烦或者成本投入高就伤害动物。为了“感动”鹦鹉，不但让鹦鹉提前进《动物出击》组，给它专门定制笼子，此后鹦鹉都是跟导演住在一起，一住就是一个月。“我们晚上会把笼子打开，让它能够自由活动，偶尔飞到床头，偶尔飞到你肩上。久而久之它就习惯了（与人相处），每天剧组同事开会时，它也和我们在一起，逐渐它也成为了这个摄制群体里的一部分，剧组和动物的相处也由生疏变成和谐，你在偷拍它或是找特定镜头的时候，它会下意识地非常配合。”
《甲午大海战》剧照。邓世昌抱着爱犬沉入海底自尽。
另外，在影视制作中，摄制组也会对一些难以避免的危险镜头做出特殊处理，比如《甲午大海战》（2012年上映）最后的镜头，陆毅饰演的邓世昌抱着一只狗沉入海底自尽，为了拍摄这个镜头，冯小宁坚持一定要在保障动物演员安全的情况下进行拍摄。“我们对真狗入水的要求只有一秒钟，这只狗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一秒的下沉是可以承受的，在拍摄了这个镜头以后，我们做了一个很逼真的道具假狗，再拍摄陆毅抱着道具狗长时间沉入水中的戏份，后期可以分开镜头来让画面达到最逼真的效果，这样就保护了狗。”
《动物出击》中的动物演员。
动物演员往往在战争戏、冒险戏里有很多危险镜头，冯小宁说处理这些戏份的底线是动物一定要安全，同时应在道具上做好工作，确保动物不受伤害。《动物出击》中的那条有灵性的黑狗其实就是冯小宁养的宠物。有场戏是狗叼着喷火的信号棒冲进船舱，接着船舱爆炸，“这个镜头是剪接而成的，船舱也是搭的景，狗根本没有进入船舱，但我们必须要拍到它叼着火棒的镜头，我们需要训练它，就请来部队的专业训犬员，用一套完整的科学方法，比如做好某个动作后就给个奖励，做不好就耐心地给它引导，大约练了一个礼拜，然后信号棒也是采用特制的冷烟花，火焰没有任何热度，以此来保证出镜动物的绝对安全。”有关于类似引导动物拍戏的方式方法还有很多，冯小宁一直强调，世界上最会演戏莫过于儿童和动物，他们在镜头前给出的反应非常真实，是剧组的珍贵“宝贝”，全剧组都会保护关爱他们，更是绝对不会发生虐待动物或是伤害动物这类伤天害理的事情。
剧组虐待动物是艺德缺失
编剧尽量少写动物危险戏份
对于这次《当家主母》剧组陷入“虐宠”的罗生门事件，冯小宁尤为愤怒，他直言不讳这就是“艺德缺失”，摄制组的导演、监制、制片方需要为这些行为负责。“以往大众的视线往往停留在导演、明星身上，很少去关注这些摄制环节。这些年影视行业太‘盯住’钱了，太容易被省事、名利诱惑了，导致整体水平下滑，演员拍戏用替身，背景用抠像，动物演员倒是真枪实弹去受罪。”他认为，近期国家对行业乱象的打击非常好，不尊重服化道、不尊重观众的剧组，就应该淘汰，“虐待动物其实就是缺乏艺德剧组的一个折射，现在很多年轻的、糊弄的制作人根本就没有公德心，他们总认为自己有流量就高人一等，这是非常致命的。做艺术要为大众服务为目标，影视行业和任何一个行业都是平等的！”
《动物出击》剧照。人和动物友好相处。
对某些剧组伤害动物的行为，冯小宁极为愤怒，也非常无奈。他认为让动物在安全的环境下拍戏是一件可以做到的事情，绝不是非要有动物演员“牺牲”才能达到某种效果，它呼吁外界应该对这样的无良行为进行更多监督，国家、影视行业协会也可以出台一些保护政策，进一步确保电影拍摄过程中动物演员的安全，“我们需要给它们建立保护机制，就像编剧在编类似戏份时，不要特意博取噱头。尽量避免设置很多动物演员达不到的、很难实现的危险戏份。要尊重每一个生命。”
新京报资深记者 周慧晓婉
资深编辑 黄嘉龄 校对 李立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