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TArt事务所(集结了一群艺术家,他们认为艺术可以催化改变,呼吁用艺术改善“视觉喂食”)艺术家Adelaide Damoah的作品《这就是我》,图片来自卫报。
29岁的玛丽娜·唐吉(Marine Tanguy)是艺术事务所MTArt的创办人。唐吉的Instagram(简称ins)账号有24000人关注,有一天,她做了这样一个测试:发一张自己穿着比基尼的下半身照,她发现,这张照片的浏览量比以往提高了75%,且大多数浏览者是女性。唐吉对此表示忧心,“想象一下,如果我是个16岁的小姑娘,看到这种现象会怎么想?我可能会觉得身体比说话更有影响力,发身体照片也会比发成绩单更有意义,我可能还会觉得,得多发一些身体照来博眼球。”
在我们所生活的世界里,金·卡戴珊的ins粉丝数是卢浮宫的70倍。为了获得足够多的粉丝和关注,她总是发一些过于自恋、自我客体化且非常性感的照片,宣传一种不符合现实的美的标准。过度关注这些照片,可能会导致某些问题。数据显示,自2010年起,青少年患抑郁症的人数剧增,青少年自*率也高于以往——这些问题不一定都是照片分享软件带来的恶果,但是很显然,这些社交软件也起不到任何有益的作用。
视觉本质上是色情的?
马克思主义评论家弗雷德里克·詹姆逊(Frederic Jameson)在《可见的签名》(Signatures of the Visible)一书中写道,“视觉本质上是色情的,也就是说它最终会归结到一种沉浸、无意识的痴迷状态……因而色情电影一般来说仅是电影的增强效果,是让我们把世界当作裸露的躯体一般去凝视……社会开始向我们呈现这样裸体般的世界,这个世界很大程度上是我们创造的产物的结合体,我们可以从视觉上拥有这个世界,收集它的影像。”
《可见的签名》,弗雷德里克·詹姆逊 (Frederic Jameson) 著, 张一兵、周宪 主编, 王逢振、余莉、陈静 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10月版。
视觉摄入是否会产生与物理摄入(比如吃喝)同样的影响?针对这个问题,“视觉喂食”(Visual Diet)艺术家们做了大量研究。英国摄影师约翰·兰金(John Rankin)给一群13至19岁的青少年拍摄了一组照片,让他们按自己的喜好修图,拿到修过的照片,兰金发现他们都按照偶像的模样对自己的照片做了调整:磨皮、眼睛放大、鼻翼缩小,都是符合社交媒体宣扬的“好看”的审美。这种现象被称为“色拉布畸形”(Snapchat dysmorphia),一种视觉上的身体畸形恐惧症(body dysmorphic disorder)。身体畸形恐惧症是一种心理疾病,一般表现为过度担心某些想象中的或微小的外表缺陷,患者常常会感到沮丧、不安以及不合群,情况严重的甚至会产生轻生的念头。
社交媒体以及广告产业中呈现的图像影响了年轻人的审美,诱使他们趋向于高度理想化的形象,当他们开始在社交媒体上表现出不同于自己或者比自己“更好看”的另一重身份时,就会有产生色拉布畸形的倾向。色拉布畸形患者会过度放大和在意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明显或突出的缺陷,想方设法“处理”自己的“缺陷”,比如盲目使用各种产品、反复整容等,情况过于严重的甚至会自残、自*。这些精神问题和饮食失调症已经成为导致15至24岁年轻人死亡的第二大原因,为了应对这个问题,法国等国家甚至制定相关法律,规定广告业需在图片中标注出所示图片为精修图,以避免年轻人盲目相信广告中的形象。
墙上文字:“每天看的东西决定了我们的思想和我们的后代”,图片来自“饥饿”(HungerTV)时尚杂志。
这些问题是否意味着视觉对我们施加了暴力?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不应该总是盯着手机而应该做些其他事情,比如读读书?唐吉认为,视觉导致了这些问题,也可以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需要看一些具有启发性的内容来丰富自我。她回忆起学生时代看过的泰奥多尔·籍里柯画的一幅画:《梅杜萨之筏》(The Raft of the Medusa),“这是第一幅对我产生深刻影响的画作,我对画中人的痛苦和绝望感同身受,这幅画将我从自身剥离出来,使我也置身海上,同迷失的人们一起……”
《梅杜萨之筏》,大海上漂浮着一只岌岌可危的木筏,海风鼓起床单做的桅帆,巨浪掀起的木筏在不停地颠簸。筏上的难民有的已奄奄一息,有的还在眺望远方。被托举在高处的人挥舞着手中的红、白色布巾,不断地向远方呼救(图:百度百科)。
约瑟夫·希利尔(Joseph Hillier)的新作《信使》(Messenger)目的是改变人们对于雕塑及女性的认知,演员尼古拉·卡瓦纳(Nicola Kavanagh)是《信使》的灵感来源。她说,“女性雕塑数量不是很多,而现有的往往都是被动、端庄或美丽的,但《信使》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反抗、战斗的姿态。我有两个侄女,我觉得小孩子们,女孩和男孩,都应该看到女性有所作为的状态,这很重要。”此雕塑还起到了另一个作用:消解卡戴珊为博取公众关注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告诉人们女性谋求发展可以做很多事,不是非得脱衣服。
《信使》雕塑,7米高、9.5吨重,于今年三月份落户普利茅斯。
社交媒体宣扬的或露骨或理想化的形象带来的是暂时性的视觉冲击,是视觉上短暂的沉浸和痴迷,是视觉的本质——色情的片刻补给,这是一般意义上能勉强算数的“作用”,当然不能忽略其更大的弊端,这些形象引起的审美畸形导致了种种恶果。
艺术作品的不同在于它们总是提供足够大的空间,这种空间或出于真实,真实就意味着其中包含丑和不完美,不会导致审美盲目趋于理想化;或出于抽象,抽象就意味着有多重阐释、多重理解,不管是视觉还是思维上都不会给人以限定。艺术作品给予的空间可浅,停留在作品表面的欣赏;可深,进入作品与画中人对话,正如《梅杜萨之筏》之于唐吉;可再深,深入到艺术家透过作品想表达的关怀,关乎人类、社会、国家、世界、过去、未来……
一定不会有人建议每顿饭都吃垃圾食品,但是就视觉喂食来看,这是很多人正在做类似的事情:他们平均每天要花上5个小时刷ins等社交软件,浏览一些视觉垃圾食品。安排一场“视觉节食”(go on a visual diet)如何?不要再过多摄入过度、处理对身体和思维会产生消极影响的内容,培养均衡的“视觉喂食”。
情绪低落?去参观美术馆吧
约翰·拉斯金认为工薪阶层不仅需要面包,还需要美。罗伯特·所罗门所著《大问题:简明哲学导论》中谈及“美学”(Aesthetics)也写道,“人类生活中最好、最有意义的层面之一是美学,美学关乎对艺术和美的欣赏……许多西方哲学家都认为欣赏艺术品可以使人变得更好,弗里德里希·席勒(1759–1805)就是其中之一。席勒说,美从道德上塑造人,孩童时期我们很可能会为了满足自己的*而将其他人视作竞争者,关乎个人利益时甚至有可能将对方看作对手。但在欣赏美时,我们发现我们的利益可以和别人的利益相契合。这一理论的影响使得艺术和美学成为孩童教育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大问题:简明哲学导论(第9版)》,罗伯特·所罗门 (Robert C.Solomon)、凯思林·希金斯 (Kathleen M.Higgins) 著,张卜天 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11月1日版。
艺术还有一定的治愈效果,有些国家认识到这一点,开始为病人开出“艺术处方”。加拿大法语国家医生协会(MFDC)从去年11月份开始为病人开出此类文化处方,身体或精神上承受痛苦的病人可以免费进入魁北克蒙特利尔美术馆进行参观,该协会副主席伊莲娜博耶医生(Hélène Boyer)指出,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与艺术作品间的思想交流的确会对人们的身体健康和精神状态产生影响,欣赏艺术作品可以促进某些神经激素的释放,而这些神经激素有缓解消沉、压力或焦虑情绪的作用。这种良性的调节机制对身体健康产生的影响与体育运动带来的益处有异曲同工之妙。
英国卫生大臣马特·汉考克(Matt Hancock)表示也有类似计划,他在一场演讲中提及“社交处方”(social prescribing),鼓励患抑郁、中风、痴呆以及处于孤独状态的人更多地参与到社会中。“艺术和社会活动可以改善人们的心理和身体健康……很久以来我们都在依赖药物治疗疾病,其实我们更应该选择预防。”美国罗切斯特大学研究员们也证明艺术疗法,尤其是教授艺术的创作技巧,可以有效缓解白血病患者的病痛和焦躁情绪。
社交媒体迷们需要的不是自恋式软色情或植入式广告,而是具有启发性的图像。艺术类书籍总是为人们提供改变常规路径的办法,开启充满了视觉上具有吸引力、令人兴奋的想法的新世界。艺术可以改变人们的生活哲学,使人们做出改变,艺术可以提高幸福感,改善心理健康。
编译参考:
https://www.theguardian.com/artanddesign/2019/apr/30/instagram-visual-equivalent-of-junk-improving-our-social-media-diet-kim-kardashian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18436226664755616&wfr=spider&for=pc
https://www.hungertv.com/editorial/visual-diet-how-the-images-we-see-impact-our-mental-health/
https://www.engadget.com/2019/02/17/the-big-picture-selfie-harm-rankin-visual-diet/
作者:新京报记者 何安安 实习生 陆茉妍
编辑:木子;校对:翟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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