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风投爱情小说《上海没有海》
第8章 平静的日子
齐桓软件的代理业务，就这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开展起来了。没有人能说清楚，到底是机遇重要还是积累重要。销售5部，又成了公司的主力业务部门，很快补齐了新人。其他部门的羡慕声、蔡虎的表扬声、成单到款的笑声等等，销售5部又热热闹闹起来。
销售，有人说就像捕猎，长风快马、*伐决断。订单的成与败，就像是射出去的箭，所有的兴奋就在成功的那一瞬间。代理业务则不是，它需要的是运营者细致的经营。这看起来更像是种果树。每个代理商就像是一棵果树，你要细细地培育，对长歪的地方要矫正，要修整，然后静静地等待挂果。整个过程，平静，缓慢。每一个细小的进步，都会让你兴奋，不，准确地说，是欣慰。
销售5部在2个月内，一共签订了300家代理商，大部分的代理区域是地级市的一级代理商，少部分是不分区的二级代理商。石青和佟乐互相分工，有时候石青主抓内部管理，佟乐出差做代理商培训。有时候两人调换角色。
这几天，石青显得魂不守舍，佟乐找他汇报工作，石青也是心不在焉。过了几天，石青问佟乐：“欸，你是不是要去南京出差了？”
“明天就走，我要组织一下南京的几个代理商开会，南京没有市级代理，几个代理商经常抢客户。”
“那……那你帮我送个东西吧。”石青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着一部诺基亚手机3310。
“哟，这可是个经典型号。”
“这个，你帮我送给我的一个，一个阿姨。”石青说了以后，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又撤回来，“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送吧。”
佟乐赶紧把文件袋接过来，呵呵一笑：“这点事情还不放心我，我办事哪次不靠谱。”
“那，那行吧，你千万不能弄丢了。这可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行行，我知道了。我了南京，先把这个手机送到位。然后再去见代理商。”
佟乐来到南京，先按照石青的地址寻找接收手机的这位阿姨。阿姨住在一个老小区，有点像上海静安区的里弄。路面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雾，空中飘着一点细细的雨，南京的天气，就是这样，时光悠悠带着一点朦胧。佟乐走进去，又退出来在弄堂门口的水果店挑了一些水果。佟乐不知道这个阿姨是谁，但是毕竟石青叫阿姨，也算是自己的长辈。
走进房间，阿姨很热情地给佟乐倒了水，佟乐把手机和水果都交给阿姨，本想喝口水就离开，但是佟乐看到了电视柜上摆放的照片，有一张是石青和一个年轻军人的合影。石青开心地依偎在军人的怀里，从内到外散发不可掩饰的幸福。
阿姨说：“小伙子，非常感谢你。这几天我真的很担心这个手机丢了。去上海玩了一趟，就不见了，多亏了石青帮忙找到了。你送过来，我就踏实了。”
佟乐端着杯子，看着照片，说：“阿姨，这个是我们石经理，这个，是您公子吧？挺帅啊”。阿姨笑笑：“这是我儿子，石青的男朋友，是国防大学雷达微波专业的，后来在青藏高原执行任务牺牲了。”
佟乐一激灵，转头看看阿姨。阿姨的表情依然带着平和的微笑，但是还是可以看到眉宇间隐约的悲伤。佟乐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说：“不好意思，阿姨。”
“没关系，小伙子，走了好几年了。”阿姨笑着摆摆手，拿起诺基亚手机，“这个是我儿子的手机，里面有很多短信，我经常带在身边看看。石青邀我们去上海玩，在黄浦江坐轮渡的时候丢了，石青急得不行，找了好几天。”
阿姨看佟乐有些尴尬，就给他介绍墙上的照片。“你看，石青每年都带我们到处去玩一玩。你看，这个是我们在阿塞拜疆，这是我们和当地人一起跳舞，特别热闹。欸，你看这个是埃及，我们在骑骆驼。”
介绍完了，阿姨送佟乐出门。阿姨说：“小伙子，你劝劝石青，过去这么多年了，手机都换了好几代了。她也该找找男朋友了。欸，我看你就不错，清清爽爽的，个子高高的。哈哈。”
佟乐找虞越借了图书证，经常借一些书看，有时候也会找虞越喝喝咖啡。佟乐这段时间学习了很多市场营销方面的理论。虞越有时候教佟乐一些书本上的知识，佟乐有时候教虞越几道大菜的做法。
虞越觉得佟乐不像是一个做销售的人，就问他：“你真的喜欢做销售吗？销售可没你这么喜欢看书。”
“还行，销售来钱快啊。如果不考虑钱，我其实更希望做研发。我和我们公司的程序员很谈得来，对程序也很感兴趣。你呢？你怎么不出国留学，和你师哥一起去英国不是更好吗？”
“我也想出国，但和你一样，我也得赚钱。”虞越说。
“哦，我上次在图书馆听几个同学讨论出国，说有一种叫做陪读签证的，你师哥家不是条件挺好吗？你完全可以在她身边陪读……”
佟乐话没说完，虞越就生气了：“亏你说得出口，还没结婚就花人家的钱，包养啊！”
“是是是，哈哈，那我们一起。”佟乐拿起咖啡杯，和虞越碰了一下,“一心搞钱，努力生活！”
虞越说：“这个图书证你要用赶紧用。本来早就该注销了，我一直拖着呢。到了7月份[ 2005年7月。]我都毕业了，横竖得上交了吧。”
“行行，你毕业了去哪里？”
“单位我找好了，聚海资本，去北京。”
“咱们南方人，去北京生活得惯吗？”
“都是吃米饭馒头，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别说北京了，就是伦敦、巴黎我也一个人待过。”
9月[ 2005年9月。]，北京中关村，亚洲金融大厦，虞越看着这栋和上海金茂大厦一样高的建筑，做了个深呼吸。
“虞小姐，请跟我来。”一位漂亮的Office lady带着虞越在会议室填表格办手续。一个中年女主管进来说：“Only，新员工让他等一会，胡总空了我来通知你们。”
“好，我等会带她进去，胡总正好有空。”
Office Lady问虞越：“虞小姐，你的英文名叫什么？”
“我的英文名叫做Yvvone。咱们聚海资本不是人民币基金吗？也要取英文名？”
“也就是今年才开始。听说是这几年美元资本非常活跃，成绩也很好，我们人民币基金也要向国际文化看齐。公司正要每个人都取英文名字呢。我叫Only。”女生笑者解释，“呀，你是复旦的？难怪你的抬头不是实习生呢，一般像你这样的应届毕业生都是从实习生开始的。来，跟我见见胡总。每个新员工入职，都要和胡总聊一聊。”
“胡总的英文名叫什么？”
“胡总哪有什么英文名？领导就叫总就好了。”
“那不是乱套了吗？”
“乱套就乱套呗。所以啊在公司要有眼力见，制度是制度，规矩是规矩。”
Only敲开了聚海资本总裁胡伟民的办公室大门。
“Yvvone，这是咱们聚海的总裁胡总。胡总，这是新来的投资经理，Yvvone，这是她的材料。胡总，烟灰缸我给您洗一下。”Yvvone把胡总桌上的烟灰缸收走了，带上了门。
胡伟民，看上去不到50岁，微胖，头发染成了锃亮的黑色，带有国企领导的那种威严。
胡伟民和虞越做了一个例行交流，虞越介绍了自己参与的对通天之剑的两次投资经历，以及通天之剑的发展。
胡伟民认真地听完后说：“小虞啊，一般应届生到我们这里只能是做实习生，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唯一一个以投资经理正式入职的应届生。你介绍的你在大学期间参与的一些投资方面的经历，这非常好，但是实际的投资工作和在校的实践毕竟不同。我希望你沉下心来好好干，特别是在你们年轻人喜欢的TMT领域干出成绩。”
虞越被分配到了投资部。投资机构的职位从低到高是：投资助理（一般由实习生担任）、投资经理、投资副总监、投资总监、投资副总裁、投资总裁。一个投资部门的管理者一般是投资副总裁，行业内也简称为VP。投资总裁之上就是合伙人了。聚海资本是人民币资本，资金来源有国有企业出资、地方政府引导基金、还有高净值个人。总体来说，合伙人的文化还不是很浓，而且国企在聚海资本也占有一定的股权，所以风格上还保留了国企的风格，这也是人民币资本当时的常态。
虞越迅速了解了一下公司的组织结构。
公司负责投资的部门是投资部。负责寻找市场上有投资价值的企业。
另一个业务部门是地产业务部，配合房地产企业做融资通道。
接下来是基金管理部，这个部门管理募资工作和出资方的日常沟通。
风控部，负责对项目的尽职调查[ 尽职调查：尽职调查是投资机构对创业企业的一种全方位的调研活动，包括财务、法务、业务三个方面的详细调查。尽职调查后，会出具尽职调查报告，投资机构的合伙人根据尽职调查报告决策是否投资。]和风险揭示。
投后管理部，负责被投项目的日常沟通和股权的退出。
然后就是财务部、人事部、行政部。
胡伟民的管理风格是非常强势的，基本上大事小事一把抓，也比较独断。胡伟民对于互联网赛道，表现得特别矛盾，一方面特别想进入，要求团队多看互联网的标的，另一方面又十分不放心自己投资团队的判断而迟迟不做决定。
虞越正式踏入投资圈后，才真正体验到什么叫做金融圈的冷漠。聚海投资部的同事之间，仿佛共同遵守着最小公约数的职场原则，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对彼此的生活不打听、不关心、不交流。虞越的工作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她的直属上级投资总监徐辉分配给她的文档性的工作，包括财务分析、数据报告等。这部分工作常常让虞越加班加赶材料。虽然辛苦，但虞越是能够很好完成的。第二部分就是文档工作不忙的时候，虞越自己主动寻找拟投标的。这件事情虞越很长时间没有头绪。每周的项目通报会上，虞越对比了同事汇报的标的和自己的，发现自己的标的在项目质量、创始人水平上，存在很大的差距。虞越很想知道，聚海的同事们是怎么找到这些性感且优质的标的的。她尝试着问徐辉，徐辉就冷冷地回复了一句，交朋友。她也尝试着问其他前辈，得到的回答是，参加聚会,联系同学，多跑券商。等等。虞越无所适从。
虞越在知春路租了一个一居室的小单间，高楼20层。晚上打开窗户，吹着穿堂凉风，看着万家灯火，她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空间，无论是辛苦也好，焦虑也罢，这些不如意都被这种安静悄悄稀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虞越喜欢上了射箭。这是一种孤独的运动，不需要他人的配合，一次一次，重复着搭箭、扣弦、放箭。有一天，虞越在射箭馆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Jason，你也在这里？”
“Hi，师妹，你也在。”Jason有点意外。
“真没想到，你这么呜呜渣渣的人，也会来射箭。”虞越调侃道。
“你又拿师兄开心是吧。”
Jason的KP资本，总部在北京，他也常驻北京。
“既然来了，要不要比比？”Jason挑战。
“比就比。”
Jason和虞越分别搭箭扣弦，各自射了10箭。Jason发出的箭，稳、准、狠，每一箭都干净利索。一轮下来，Jason领先虞越5环。两人又射了3轮，Jason都遥遥领先。
“不射了，比不过你。”虞越认输了。
Jason摘下护臂，递给虞越一瓶水：“你不是比不过我，是心静不下来，太浮躁了。”
虞越点点头。
“你现在也是投资人了，这半年来，感觉怎么样？”
虞越悠悠地说：“尽职调查、做报告、数据分析都能应付。就是找不到好的项目。”
“公司的领导没人教你？”
“我对我的总监说，想学习一下承揽[ 投资工作分为：承揽、承做、承销。承揽就是找到好的项目，承做是做尽职调查和写投资报告等，承销可以理解为募资。]，怎么才找到好的项目，我的总监说，学习是学校的事情，如果公司教你，那你应该交学费，凭什么发你工资。”
“漂亮！有道理！”Jason哈哈笑起来。
“投资所需要的专业知识，学校都有教，唯独没有教承揽。我原以为我找的项目质量不错，但是和他们的一比，明显感觉到不行。”
“你试过哪些方法？”
“参加行业沙龙、找校友、找券商，还办了一张咖啡厅的会员卡，定期找创业者聊天。”虞越摇摇头，“都不行。”
“干投资，承揽是第一关，找不到优质项目，后面的所有工作都无从谈起。但是要找到好的项目，都必须把心静下来，认真地做行业研究。”
“行业研究做得再好，和找项目有什么关系？”
Jason说：“投资圈、创业圈，都是极其现实的圈子。如果你对别人没有价值，别人甚至不会愿意在你身上花一分钟。你换了一堆名片，没有用。要想别人认同你，首先从专业度开始。对一个行业有深刻的见解，就会有人给你介绍更高水平的朋友。然后你就进到了一个行业的核心圈。”Jason继续说，“你要记住，不管你的商务能力有多强，朋友有多少，地位有多高，你深度交流的人脉资源都不会超过100个。和顶级投资人相比，不是你的朋友圈人数多，而是你朋友圈的质量足够高。”
Jason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开通讯录，“你看，这些是通天网络老胡给我介绍的游戏圈的几个明星创业者，今年征途的免费模式起来后，整个行业都被教育了，这些都是新起来的游戏公司。你看，如果我对整个行业没有研究，老胡也不会介绍这些优质的项目创始人给我。对了，这个老胡，有没有经常在背后夸我？”
“呵呵呵，你一直这么自信吗？他可没夸你，提起你就说万恶的美帝国主义。”
Jason也笑了，“男人之间的情感你不懂。我建议你可以和我一样，把自己的研究心得写成博客。一来可以整理整理思想，二来可以拿这些文章来交朋友，这样交出来的朋友，都是和你的投资相关的优质资源。还有一点，就是投资公司往往有这么一种现象，本公司的同事交流比较少，反倒是不同投资公司的同行在一起交流比较多。因为本公司的同事之间不可能联合投项目，而不同公司的投资人可以一起合投项目。所以，你没必要在意自己公司的人对你冷漠，因为你对他没有价值。中关村有几个酒吧，平常很多投资人在里面喝酒打德扑。下次你和我一起去。”
虞越听了Jason话之后，觉得豁然开朗，之前总觉得有一个地方堵住了突然开了窍。虞越把更多的时间放在行业知识的积累上。和Jason去参加了几次投资人聚会，刚开始的时候插不上话，换了名片也没什么作用，随着对互联网理解越来越全面，和同行交流的深度越来越深，慢慢有朋友愿意把好的标的分享出来了。虞越在每周项目通报会上的标的质量也越来越高。
这一天，Jason打来电话：“师妹，最近有空去一趟上海吗？三个项目我们一起去聊聊，一个是齐桓软件、一个返利客、一个天鹅娱乐。”
“三个项目，这么多啊？”
“这还多，咱们出差一趟，不得一网打尽啊。对了，咱们再回访一下老胡。看看他们的新模式怎么样了，这哥们不抬我的价的话，我就再追一轮。”
“齐桓软件，我正好有朋友在里面，到时候可以了解了解。”
“是吗？那太好了，咱们订票吧，一块去。”
佟乐的生活进入正轨，虽不说大富大贵，但收入也渐渐稳定起来。佟乐的母亲在佟乐的照顾精神也逐步好了起来。一天周日晚上，佟乐正在家里做饭。
佟乐母亲说：“小乐，少做几个菜，今天跑了一天了，别太累着。”
“妈，不累，好长时间没正经做顿饭了。现在日子好起来了，咱们家的债虽然还没还完，但是现在每天都看得到希望。我现在收入慢慢上来了，工作也稳定了。周末带你去访访老中医调理调理，有用。”
“原来给咱们汇款的那个人，你查得有进展吗？”
“没有，我最近又跑了几个邮局，也没有消息。现在大家都很少汇款了，问邮局的人，人家连资料都查不到，更别说过去这么多年了。”
正说着，佟乐的手机响了，佟乐擦擦手接电话：“虞老师，你明天要来上海？行，那我下班了等你。行，去福满楼。”
周一晚上，虞越、Jason、佟乐在福满楼相聚。快一年没见，老友重逢，虞越和佟乐都特别高兴。
后厨，大胖过来亲自端菜:“小乐，这道红烧梭子蟹是哥几个送你的。最近怎么样，看着气色很好啊，妥妥的白领啊。”
“这怎么好意思，大胖。不好意思啊，借你们的钱这么久才还上。”
“兄弟，客气了。以前都是我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你看这不，你现在妥妥的IT精英了。羡慕。不打扰你们谈事了，我去后厨催催菜。”
“行啊，佟乐。”虞越上上下下打量着佟乐，“红光满面，我听说齐桓现在发展不错啊，你有没有升职加薪啊。”
佟乐不好意思地说：“啥加薪不加薪的，我们做销售的，都是靠业绩。下个月我的部门经理可能要提副总，我有可能，欸……有可能也要进步一下。”
“喜事啊兄弟！今天咱们多喝几杯。”Jason是个自来熟。
虞越介绍了自己在聚海资本后的发展，也介绍了此次和Jason来上海的原由，希望佟乐介绍一下齐桓近来的发展的情况。根据佟乐的介绍，齐桓软件2005到2006以来，随着代理业务的拓展，公司的收入、利润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形成了各个省会城市设立运营子公司的格局。各地子公司以自营销售为辅，以扶持当地代理商为主。现在的齐桓，年利润达到了3000多万元人民币。以资本市场的视角看，这已经具备了被并购的规模，再继续发展一段时间，也有可能独立上市。
Jason和虞越心里有数了，准备第二天见齐桓软件的创始人蔡虎。
第二天[ 2006年9月份。]上午9点半，Jason和虞越准时来到齐桓软件。前台小姐引到会议室：“您二位在这先坐会。我去通知蔡总。”
虞越刚走进会议室，表情就凝固了。张艳和钟发良也坐在会议室里。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还是张艳首先说话：“小悦，你也来了。”
Jason是个自来熟，递上名片，接过来张艳和钟发良的名片后，Jason很有商务礼仪地复读一遍：“锦台化工常务副总裁，张总。久仰久仰，贵公司在精细化工的名望真是如雷贯耳。”
张艳也复读了一遍Jason的名片：“KP资本投资总监简总。幸会幸会。”
Jason：“据我所知，锦台化工并没有互联网业务，张总这次来，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是洽谈投资事宜？”
张艳保持职业性的微笑，没表态。
“嗨，既然都是来谈投资的，那待会咱们一起聊呗，是吧？呵呵。”Jason从张艳的一句“小悦，你也来了”，就知道这里有故事，所以想着缓和缓和气氛。投资机构谈业务和销售不一样，投资机构一般不会有强烈的排斥性。投资人有天然的意愿希望同一轮有多家同行参与共担风险，除非是项目特别紧俏才会争抢份额。而且KP资本是著名的美元资本，一般企业都不会拒绝一起参投。所以Jason常常说：“投资嘛，交个朋友。”
这时候秘书进来了：“张总，钟总，蔡总请您二位到办公室。”张艳显然没有意愿和Jason一起聊，跟随秘书走出了会议室。
“你们认识？”Jason问。
“不认识。”
Jason还想再问。虞越打开电脑，翻阅着关于齐桓的行业资料，拒绝和Jason交流。
过了一个多小时，秘书来到会议室，邀请Jason和虞越到蔡虎办公室。
蔡虎上来热情地握手：“哎呀，简总、虞总，真是突发情况。我有个券商的朋友，非要介绍锦台化工的两位朋友过来交流交流，他们中午要出差，所以我先见了他们，对不住对不住。”
Jason笑了：“应该应该，不管怎么说，锦台化工两位领导也是前辈。他们也是来谈投资事宜？”
“之前电话里做过交流，这次来谈了一些细节，给了两个方案，一个是投资，一个是收购。”蔡虎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你看看，我一门心思做业务，对这个也从来没想过，正好你们两位专家来了，虞总我们也认识好多年了，正好请教二位。”
虞越没太多心情问问题，一直是Jason主谈，Jason和蔡虎谈了1个多小时，各个方面情况都了解清楚了。蔡虎也主动谈了一些和锦台化工交流的细节。
蔡虎最后说：“中午了，你们从北京来一路辛苦，我们一起吃个饭，尽一个地主之谊。”
Jason没开口，虞越就说：“谢谢蔡总了，我们下午还要去浦东看个项目，时间比较紧。”
走出齐桓软件，两人进了一家面馆。
Jason开玩笑说：“师妹，你看，来一趟齐桓，连顿饭都没蹭上。”
“谈了这么久，该了解的信息都了解了，再谈也无非是客套话。还不如我们清清静静吃碗面，把刚才的信息复盘一下。Jason，你觉得齐桓软件怎么样，值得投资吗？”
Jason说：“从财务指标来说，确实无可挑剔，收入高、利润多。这个蔡虎说得虽然有些夸张，但是和佟乐的表达基本也对得上。是个容易过投决会的项目。”
“我问的是值得投资吗？不是能不能过投决会。”
Jason吃了一惊：“师妹，你的境界可以啊，问出这句话，说明你把握投资的本质了。看你这么有悟性，我就分析分析。”Jason接着说：“齐桓软件的风险在于行业。B2B行业在未来，少则2年，多则3年，必然会有一个残酷的马太效应。”
“何以见得？齐桓的增长性很好啊。”虞越问。
“所以说，投资要有行业视角。有家公司叫做联富科技，刚刚IPO了，他的90%收入来自他旗下中国农业机械网，这是一个典型的B2B网站，他们也一直在启动其他垂直类的B2B网站，可是无一成功，这说明什么？”
虞越不解。
“这说明，不可能存在3000个B2B网站。连联富科技这样的上市公司，倾其所有力量也只能打造一个B2B网站，怎么可能有那么多B2B网站可以存活呢？既然B2B网站的数量少，那么商贸快信这样的把信息群发到B2B网站的软件上，又有什么发展呢？”
虞越说：“但毕竟现在商贸快信的发布效果还是挺好的，这些B2B网站现在活跃度还是挺高的，客户还是满意的。”
“那是因为，这些B2B网站拿了投资后还没有烧完，等烧完了，这个市场也就下去了。”
“那齐桓就不能投咯？”
“那倒也不是。看这次锦台化工怎么出牌，如果锦台化工只投10-20%的股权，那就说明锦台也只是尝试，我们就不能投，因为一旦齐桓有风险，锦台也不会放在心上；如果锦台投30-40%，那就说明锦台特别看好，将来有收购的可能，那我们就应该投，2-3年就可以退出，至少可以翻一倍，是个好生意；如果锦台投了50%或以上，等同控股，那就别投了，这种比例，锦台就算以后上市，也不不见得会收购。他不收购我们怎么退出？人世间两件悲剧————投资投成*，泡妞泡成老公。”
虞越：“你就不能有点正经？”
Jason很认真地说：“我这一直很正经呢。”
下午是到浦东看一个电子商务项目，返利客。返利客是一个新成立的网站。用户先注册返利客的网站会员，然后通过返利客的链接再跳转到其他B2C网站进行购物，因为是从返利客的网站跳转过去的，所以如果产生消费，这些B2C网站就会给这个返利客的会员进行返利，相当于打折优惠。
虞越作为女生，对这个项目特别有感觉，在和创始人交流的时候就注册了会员。返利客做过一轮天使轮融资，会员数量有很大发展，但是大量的资金花在了广告投放上，利润惨淡。
走出返利客，虞越问Jason：“这个项目怎么样？亏损这么多，估计你不太看好吧？”
Jason说：“这种创新型的项目，谁都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未来怎么办？就看历史。你想想通天之剑的G币点卡通。你觉得G币点卡通有未来吗？”
“当然有，这一年发展得很好……啊。对啊！这个返利客不就是电商版的G币点卡通吗？”虞越突然感觉开了窍一样！
“所以说，多做行业研究，你会发现，各个行业是相通的。深度做好一个行业的行业研究，说不定其他行业也就通了。”Jason停顿了一下，“但这并不代表返利客就是一等一的商业模式，因为这种模式毕竟是依附于B2C网站而存在，就像通天网络，G币点卡通是一个重要的战略支撑，但绝不是绝*的武器。所以返利客，大概率是被并购掉。这就要赌了。我给他打分，嗯……80分吧。这个项目你可以在聚海立项推动。返利客，在互联网中，也勉强算得上中等偏上的项目了。”
虞越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没想到B2C来得这么快。”
Jason说：“对，这一点我也觉察到了。B2C迅猛发展更加剧了B2B的退潮。除了一些工业中间品，很多消费类的产品将不再会有B2B的位置。比如说，前端时间我们接触的，中国兰花网，中国皮鞋网，这些B2B网站会很快让位于B2C模式。大潮流一来……”Jason敲敲出租车的窗弦，“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车开了很久，沿着共和新路一直往北开，到了一个文化产业园区。宝山，是老上海的工业区，现在有很多厂房，都改成了文化创意中心，就像北京的798工业园。
Jason和虞越按照地址寻找过去。在一个公司门口，出现很多高挑的妆容精致的美女，还有不少白皮肤和黑皮肤的长腿女孩。Jason一看来了兴致，对着姑娘们吹了吹口哨：“师妹，我有种预感，这是一家符合我口味的公司。”
创始人穿着嘻哈服，把Jason和虞越请到会议室，说是会议室，不如说是一个酒吧吧台。换了名片之后，Jason复读了一下：“天鹅互动CEO Crazy”虞越看看名片尴尬地笑笑。
Crazy拿住两个精装的礼盒，给Jason和虞越一人一个：“初次见面，给二位一个小小礼物”。Jason打开，是一副精致的扑克，每张扑克上镶着金边，扑克上是一个个凹凸有致的妙龄女郎，每个女孩都有籍贯和三围。虞越的扑克都是阳光型男，身上的腹肌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
Crazy说：“Jason，这都是我们这里的艺人。来自五湖四海，还有国外的，我把它们做成扑克，这个是精装版，在一些会所里当做礼物出售。”
Jason眼睛一亮，对虞越说：“Yvvone，有意思，有创意啊，你那副怎么样？”
虞越没好气地把扑克给Jason，小声说：“这也叫艺人。”
Crazy听到了：“Yvvone，我们这可是正经八百地培养艺人呢。请二位跟我一起参观参观。”
Crazy带着两个人参观了办公区。天鹅互动上下有三层老厂房改造的办公区。办公区最多的就是教室和直播间。
Crazy指着这些教室：“市场上的主播和我们签约后，都要在我们这里重新培训，包括形体、才艺、还有专门的策划团队给他们策划节目。今年我们的培训越来越完善了，现在我们的主播从原来的招募变成了以自我培养为主。”
Jason问：“那些国外的女生呢?”
“哦，那些都是留学生，这些女孩子可喜欢来我们这了，又好玩，又有钱赚。”
虞越问：“你们的盈利模式是什么？”
Crazy说：“现在我们90%的收入是直播打赏，主播表演才艺，用户刷礼物，然后我们和主播分。还有10%的收入是艺人经纪，比如这些主播也会上一些通告，做一些商演，不过这个比例很小。”
Jason问：“你们最受欢迎的女主播是哪几个？”
正好走到了网络管理部，Crazy让员工从后台调出了几个女生：“这几个，是流水最高的几个主播。”
Jason看了看：“这也不是很漂亮啊。”
Crazy哈哈笑了起来：“最受欢迎的女主播一般长得都一般，但是她们最有服务精神，最能体会每个用户的情绪。这就像日本的AV女星，最红的往往不是也最漂……”
Jason咳嗽起来。Crazy也意识到虞越在场：“啊……啊……反正就是各行各业，都要用心，用心，哈哈。”
“那如果这些主播播出不雅内容怎么办？”虞越提了个尖锐的问题。
Crazy似乎等着有人问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然后他让工作人员调出了一个系统后台，“这是我们的数字图像识别系统，每个主播在播出时，后台系统都会实时监控画面，出现一些不雅内容，就会自动报警，我们的后台管理员就会对主播进行警告甚至关停。”
“检测得准确吗？”虞越追问。
“那倒也不能说百分之百准确。”Crazy挠挠头，“反正如果主播吃香蕉什么的，是会报警的。其他的，那发生了也就只能停业整顿了。不过这个概率在我们这很小。”
“欸，行了行了，新生事物嘛，包容包容。”Jason感觉到虞越明显不喜欢这个项目，就把话题引导了公司的营收、利润和历史融资经历上。
虞越的电话响了，是钟发良的电话。钟发良想约虞越晚上见一面聊聊齐桓的事情，听取一下虞越的意见。虞越向Crazy和Jason告辞，回到市区。钟发良在虞越入住的酒店餐厅等她。
见面后，钟发良给虞越到了一杯热水，仔细端详了虞越。默默念到：“小悦，长大了。一个人在北京，过得怎么样？”
虞越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我挺好的，这不是跟着前辈到处看项目做投资嘛。钟叔，您怎么样？”
“我还是老样子，要么在台州、要么在松江，抓生产，基本不进市区。公司在南京西路的写字楼，我就没进去过几回。最近是公司提出要开展并购，我又是管业务的，不得已跟着出来看看，给点建议。”
“为什么现在要做并购呢，而且是齐桓这种跨度这么大的？”
“现在公司冲击上市有困难，一来营收规模还有差距，二来像我们这样的传统化工企业，概念上也不太行。头些年，国外这个产业移到中国来，我们的发展是领先的，这几年国内其他公司的跟进也非常快。所以董事局决定，趁现在现金流还充沛，赶紧并购几家公司，最好是和互联网有关，补充一下利润和概念。”
“一定是并购吗？不是投资？”虞越问。
“投资不解决问题，只能是并购。”钟发良向虞越介绍近几年锦台化工的发展。自从虞淑欣走后的第二年，张艳就嫁进了林家，正式成了董事长夫人，职位是常务副总裁，是实际上的CEO。林继文对业务不敢兴趣，重点基本是在媒体上作秀。张艳对公司业务的理解远远不如虞淑欣，她一方面要逐步整顿人事培植亲信，一方面要从事公司的管理工作，实在力不从心。通过并购这种快速拉高公司的业绩的捷径就成为张艳桌面上的最优选择。
钟发良摇摇头：“如果虞总在，我们的主营业务一定会走得更稳。小悦，这次对齐桓软件采取什么态度，你要给钟叔仔细分析分析。我可是代表公司里的老人们请教你，我也要代表他们在董事会上发言。”
虞越把对齐桓软件的分析向钟发良做了阐述。
“明白了，在董事会上我会投反对票的。小悦，你现在的状态，我们这些老家伙们，都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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