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陈裕咸生前照片。受访者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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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岁的江西省赣州市上犹县人陈裕咸死了,因为上访。
2017年6月初,63岁的陈裕咸因一起尘封十余年的伪劣种子案进京上访,期间,陈裕咸在北京丰台、大兴等地多辆车内遭到截访团伙的恐吓、拘禁、捆绑和殴打,直至送医时抢救无效死亡。北京市公安局2017年8月23日出具的《鉴定意见通知书》显示,陈裕咸符合他人用钝性外力反复多次作用于头颈部、躯干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
正如报道所提到的,陈裕咸对这次上访的险恶程度没有预期,尽管他带了一顶摩托车头盔以抵御可能到来的殴打,但这对其所遭遇的轮番殴打来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本来可以在两个儿子那里安享晚年,但他却执意要寻找公平,最后死于非命。
访民陈裕咸的非正常死亡,是一个从地方政府到截访人员践踏法治的典型样本。
“失陷”的地方政府
在信访法治化的链条上,首先失陷的是上犹县信访局与当地基层政府。
新京报的报道显示,在得知陈裕咸进京上访后,赖学文感到事态严重,但他并未采取合法措施处置此事,而是在与东山镇党委*曾凡洧、政法委员骆跃清商量后,以2.5万元为代价,要求截访组织者牛力派车将陈裕咸“安全带回”。
犯罪嫌疑人牛力与前妻、女儿的合影。新京报记者 王飞 翻拍
所谓的“安全带回”,并没有跳出截访的概念范畴。这显然不是对信访人员的合法处置手段,而是走到了法治的反面。
最新的国务院《信访条例》明确规定,信访部门“不得超越或者滥用职权,侵害信访人合法权益”;国家信访局也曾表示,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方式干扰和阻碍群众正常信访行为。
信访法治化的条文与规定就摆在那里,但赖学文却用了最不符合法治的手段来对待访民,这成为导致陈裕咸之死的第一环。
实际上,在此次事件之前,赖学文就与牛力有过一次合作,2016年的那次截访得以“成功”,或许说明与截访公司的合作已成为赖学文对待访民的路径依赖,只是没想到,在第二次合作时,就发生了陈裕咸死亡事件。
“猖獗”的截访公司
导致这次悲剧发生的第二环——牛力及其截访公司,则体现了对法治的漠视。
中央明令禁止雇佣黑保安截访,牛力却合法注册了公司——虽是以汽车租赁公司的名义注册,但实质上却是专门对江西访民实施拦截、遣送。他还牵头构筑起一条包括地方政府、信息员、截访司机、黑保安在内的截访利益链条。
在法治社会的背景下,在各地都严打“黑保安”“黑截访人员”的背景下,一个人竟然可以公然组织起一个拦截上访人员的利益链条,这本身就是对法律的挑战。在做截访生意的过程中,牛力还公然印制“上饶县信访局工作证”,更显其张狂与荒谬。
事实上,牛力此前因为截访已经出过事。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起诉书显示,2014年12月18日,牛力因涉嫌寻衅滋事罪,被北京市公安局丰台分局取保候审。
这本已对牛力的非法生意提出警示,但他的截访之路并没有阻断。或许,相比于截访的巨大收益,法律的处罚在他眼里并不“值钱”。但正是这种傲慢,让牛力在截访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迷途未返。
在2017年5月3日至6月5日这一月间,仅其本人参与的截访就多达7次,共押送过至少32人。这样的截访“力度”,或许也为陈裕咸的死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关联,最终也为这个法治社会的破坏者的被端掉埋下了伏笔。
“无底线”的截访参与者
陈裕咸之死的最后一环——截访人员非法限制人身自由与人身伤害,更是没有法治与人性底线可言。
报道提及,陈裕咸遭到绳索捆绑、胶带缠嘴和轮番殴打。期间,陈裕咸因反抗剧烈,导致捆绑绳索及缠嘴的胶带脱落,团伙成员在用警棍、鞋底轮番抽打后,又将鞋底塞至陈裕咸嘴里。而据陈裕咸其子陈维树的描述,陈裕咸遗体嘴巴呈张开状,疑与鞋底塞嘴有关。
可以想见,陈裕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他并非没有反抗,也曾祈求与截访人员和解,但均告无济于事。法律早就规定,任何公民的人身自由与人身安全不受非法侵害。但这些人人皆知的道理,在暴力截访的人员那里,都成了一句空话。黑保安、信息员、司机,在陈裕咸的死面前,没有谁是无辜的。
死者陈裕咸生前与家人在一起。受访者供图
一个访民的非正常死亡,照鉴的是从地方信访部门到截访公司到截访人员法治意识集体沦陷。在这起事件中,“信访权是公民的合法权利”、“公民的人身安全与自由不受侵害”这些基本的法治常识,成了虚空般的存在,没有人对这些理念表示出起码的尊重,有的可能只是围绕在截住一个上访人员能挣多少钱的利益,正是在这种法治迷失中,一个合法公民就这样屈死。一定要有人对此买单。
一个细节值得玩味:截访组织者牛力也是访民的儿子。在父亲上访期间,牛力曾报名参军,在通过各项考核的最后关头,却不知因何原因落选。如今,从访民之子成为截访者,不知尚在等待法院判决的牛力会是怎样一种心境。
□王言虎(媒体人)
编辑 新吾 校对 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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