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与现实中的孤独——阿玛兰妲

魔幻与现实中的孤独——阿玛兰妲

首页模拟经营奇幻小岛少女更新时间:2024-06-21



《百年孤独》里的马孔多小镇上,在陈旧宅邸的长廊里,坐在暮色中绣花的美丽少女,一瞬间变成了老去的女子,手中缠绕的青春的丝线,变成了敛衣上结实的花边。这就是印象中的阿玛兰妲了。

她是家中的小女儿,温室里开出来的花朵,温柔、善解人意。作者说她“遗传了过世外祖母自然的气质和内心的高傲”。

在小说的前几章节里,她好像是一个若有若无的人物,只是偶尔提到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和表姐从小一起长大,相亲相爱。然而当和表姐丽贝卡爱上了同一个男子(一个意大利的琴师)的时候,她却突然表现出了疯狂的举动,强烈的爱和嫉妒让她不惜一切地阻拦丽贝卡的婚期,暗暗发誓,“丽贝卡要想结婚,除非从她的尸体上跨过去”,“如果最终找不到阻拦丽贝卡婚礼的办法,到了一切手段用尽的时刻,她不会缺乏下毒的勇气”。

但最后却是蕾梅黛丝(哥哥的妻子)中毒身亡,一个从外面嫁进来的善良能*女孩。

作者并没有说是阿玛兰妲下毒毒死了蕾梅黛丝,而是阿玛兰妲祈祷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然后蕾梅黛丝就死了,呈现中毒的迹象。

马尔克斯对诸如此类现实的描述并不用力,他会进行非常巧妙的转移,魔幻、荒诞、天马行空的笔法里缓缓流淌出一种深邃的忧伤。

就像用柴火煮饭,如果一味地往灶火里添柴,柴火越多越密,火往往烧不旺,这时需要有一定的架空层,留出足够的空间,火焰才会爆发出喷薄之力。

马尔克斯把现实架空了,魔幻便爆发出比现实更真切的能量。

阿玛兰妲在得不到爱人后的深深自卑,蕾梅黛丝死后的深深的悔恨,作者仅一笔带过,轻描淡写,缓缓地描述现象、叙述故事,马孔多小镇在时代的浪潮中风云巨变。

面对琴师最后的回心转意,“阿玛兰妲善解人意,以及不失分寸又包容一切的温柔,织起一副无形的罗网把男友围在其中”,“阿玛兰妲一时叹息,一时欢笑”,“他们不刻意推进恋情,任凭心中的感情自然发展,最后只差定下婚期。”

当琴师说我再也不能等了,我们下个月就结婚。阿玛兰妲却说,

“别天真了”她微笑着,“我死也不会和你结婚的。”

这句话出现的时候不禁让人毛骨悚然,那种潜藏在深爱下的隐约的扭曲。

琴师为了她绝望地等待而遥遥无期,最后割破双腕自*了。没有人理解阿玛兰妲为什么这么对待本来相爱的人,没有人会同情她。

作者也没有花大力气去写阿玛兰妲如何悲痛,而是冷静地写她把手伸进炉子的炭火中。当烧伤痊愈的时候,她用黑纱裹住手上的伤痕,直到死也没有摘下来。

多年后她也同样拒绝了颇有好感的赫里内勒多上校的追求,却沉浸在与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侄子之间的暧昧激情里,这种极度封闭的感情,不敢向外去扩张,反而是在家族的内部,那种真挚的深沉的情感缓缓流淌出来,但是它不可能有生命力,让人沉醉,让人心酸,是为胆怯找到了一处暂时躲避的巢穴,是寄托中年余烬的一个壳,最终会被捣毁,变成破灭的一个幻梦。

作者好像不喜欢当场去评论作品中的每一个角色,对于注重工艺的小说而言,过早的评论有时会成为一种暴力,破坏掉小说的张力。他在小说的进展中不断地埋线,这条线像蛇行一般在青草漫朔中隐隐前行,有它自己的一套密码。

在这条时隐时现的线条里,阿玛兰妲是温柔、善解人意又略带高傲的女子;和家族里的其他成员一样,阿玛兰妲不缺乏深沉的情感,但是却好像用硬壳把自己包裹了起来,她的爱送不出去,别人的爱也走不进来。

她爱琴师,也爱表姐,她在发誓要毒死表姐的同时曾默默祈祷希望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来阻止她下毒。她的祈祷应验了,蕾梅黛丝莫名其妙地惨死家中,呈现中毒的迹象。

她在对表姐的爱与嫉妒中无法转换,也无法沟通,只能做出一种过激的行为,但是最后却导致更大的悲剧。她对琴师的爱也如出一辙,深深相爱,却无法靠近。就像一颗光滑的、倔强的、孤独的卵石。

就像父亲何塞·阿尔卡迪亚·布恩迪亚生前喜欢沉浸在自己荒诞的科学实验里,哥哥奥雷里亚诺上校把自己关在阁楼里制作小金鱼,做好了又熔掉又重新做,这种沉重的劳动找不到任何意义。

阿玛兰妲却在身体还健康结实的时候就为自己制作敛衣,精细地缝制每一粒扣子,缝好了,又拆下来,再缝上去。他们努力在做的这些事情,不是为了摆脱孤独,而恰恰是在保持孤独。

他们彼此之间深深相爱,却又无法交流。作者说她是带着残花气息的老去的女子;她忧伤,端庄,看着岁月的航船绕过盛年的最后一个岬角,内心强烈的爱情与不可战胜的怯懦之间进行着殊死的博斗,而最终那种荒谬的恐惧占了上风。

小说中多次写到家族内部的乱伦,对来自家族以外的健康的情感强烈抵触和恐惧,但是对家族以内的乱伦却表现出近乎狂热的执迷。

也许乱伦本身就是一个隐喻,喻示落后的、闭锁的、绝望的内心困境,也喻示拉丁美洲百年以来的辛酸历史。而从家族外面嫁进来的,被毒死的蕾梅黛丝,反而是一种希望的象征。她曾是唯一敢在阿玛兰妲和丽贝卡争吵时从中斡旋的人。

阿玛兰妲的一生都和母亲一起生活在古老、潮湿、陈旧的宅子里,母亲乌尔苏拉把这个宅子戏称为“疯人院”,儿子辈、孙子辈、甚至到了曾孙那一辈,全是孤独的怪胎。

就像阿玛兰妲,虽然活着,但是人格早就凋萎了。作者在小说里频繁地写到庭院里的秋海棠,践踏后的花瓣残香,写多年后仍记得翻新的宅子里,随着美妙的琴声翩翩起舞的少女,所有的回忆都像年华,开了,又谢了。

在阿玛兰妲死之前,她想通过一次造福世人的举动来补救自己卑微的一生,那就是给逝者带信。她不慌不忙地整理着生者委托给她的信件,把口信都用小本子记录下来,并且安慰委托人,一到那边就去打听逝者的消息,把口信带过去。

她的死亡没有让人感到一丝悲痛,不是因为疾病、年老或者其他什么意外,而是在长廊里遇见死神。

死神告诉她将要死亡,并通知她提前制作敛衣。她花了几年时间做好敛衣,自己睡进棺椁里去,面对一屋子前来观看仪式的人,也没有任何告别的悲伤,只是觉得要好好地睡一觉了。睡醒过后去另一个世界当邮差。

阿玛兰妲的一生就在这样的余音绕梁中款款谢幕,像雨滴汇进大海,薄雾融入山靛。

我们还禁不住回过头去怀念:一天下午,马孔多小镇的人们无意中向庭院里望去,竟看见陌生的美丽少女在暮色中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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