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北大荒：拖拉机进山为伐木点运送猪肉，半途遭遇狼群险象环生

1950年4月，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军区政治部解放一团五千余人在团长王世英的带领下开进北大荒屯垦戍边，建立起新中国第一个机械化农场——宝泉岭农场。我的爷爷就在其中，他们仍是部队编制，按现役军人供给制标准，相互之间以“同学”相称。爷爷说宝泉岭本是一片无名荒原，是他们团长给起的名字。四九年冬团长王世英在选择垦荒场址时来到这里考察，王世英站在山上见这片荒原地势平坦宽广，东有嘟噜河、梧桐河环绕在西南、西靠小兴安岭，依山傍水真是片好地方，他当即决定选择这里建设垦荒农场。王世英说：这里林木茂盛水草丰美山岭起伏，山泉水流潺潺，是片风水宝地，就叫“宝泉岭”吧，宝泉岭农场从此诞生了。

爷爷说那时北大荒的冬季非常冷，唾沫落在地上马上就会结成冰疙瘩，经常会有零下四五十度的严寒，帐篷和马架子是不能过冬的，盖房对于垦荒官兵来说是头等重要的大事。解放初国家物资非常匮乏，要靠官兵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垦荒老兵们盖房子用的是木材、草和泥，当时有段顺口溜：四根柱、一根梁、一铺炕、两个窗，拉合辫做大墙……官兵们用木材搭起房架子，房子的外墙每隔一米搭一根横木，然后将一条条的草绳子沾满了泥搭在横木上编成草墙，两面抹上大泥，这样的墙北大荒人叫它做拉合辫墙。营房一栋七间，亮堂、坚固、保暖御寒效果比马架子好多了，开始时建造一栋拉合辫墙的草顶营房需要664个工， 后来一个排可在四五天建好一栋营房，解放一团的老兵们就这样在荒原上扎下根来。

解放团在荒原上建设现代化的国营农场，在大规模开荒垦田的同时还要大规模地搞基建，1951年解放一团收获小麦363吨，大豆3119吨、高梁64吨、玉米75吨，不到两年间解放一团开荒11.4万多亩，解放团战士还修建了号称宝泉岭“四大建筑”的鹤宝公路、俱乐部、大澡堂和梧桐河大桥，盖起了1300余间土坯营房，到一九五六年解放一团的战士开荒达到了三万顷，他们光荣地完成了建场的任务。

搞基建盖房子离不开木材，可宝泉岭是沼泽荒原地带，遍布灌木，成材的大树很少，要搞基建就必须到北大岭（小兴安岭）里去砍树。爷爷说那时解放一团一到冬季就以连为单位组织上千人开进山里砍伐木材，由于当时刚建国，北大岭上连简易公路都没有，砍下的原木冬季根本运不出去，战士们利用雪爬犁把砍下的木材拖倒梧桐河边，等到开春的时候在河里放木排，将这些木材水运到宝泉岭。后来宝泉岭引进了机械，用推土机在山上开了一条简易公路，农用拖拉机冬季可以开上山将战士们砍伐的木材拉下来，之后战士们开春便不在梧桐河里放木排了。

下面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时期。宝泉岭建场初期，战士们冬季取暖都是烧木材的，搞建设更离不开木材，每到冬天团里都会组织上千人进山伐木，山上的气候严酷条件艰苦交通运输困难，战士们吃不到新鲜蔬菜，天天啃咸菜嘎达、吃冻葱、冻白菜、冻萝卜、冻土豆……生活非常艰苦 。马上要到元旦了，团部后勤上*了一批鸡猪，准备在元旦前运送到山上的伐木点，让战士们好好过个阳历年。一个伐木点有一二百人，送上去三只猪十几只鸡再送上些新鲜蔬菜，让每个战士在过年期间能吃上一碗猪肉，吃上几块鸡肉，喝上一碗鸡汤，山上有八个伐木点，后勤上专门调来一辆农用拖拉机，要在两天内把这批过年的物资送上山。从团部到北大岭中的伐木点直线距离不过几十里，但冬季路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拖拉机跑不快，尤其是山中的简易公路更是崎岖难行，空车也要跑上三个钟头，要是装满木材从山上下来，得五六个钟头才能到达团部生活区。北大荒天亮的早黑的也早，早晨四点钟天就开始亮，山上晚上四点多天就全黑了，为了抓紧时间将物资送到山上，后勤部门早起五点钟就从菜窖里搬出新鲜的白菜、萝卜、土豆，将他们装到车厢里，为了防冻外面盖上厚厚的棉毡，然后把*好的猪鸡般到车上，拉着物资的农用拖拉机不到六点钟就出发了。那时山上的野兽很多，尤其是狼群，拖拉机在山上的车速并不快，拉着那么多的猪肉和鸡肉进山后很可能招引来野兽袭击，所以后勤上派了两名战士带着步枪押车，农用拖拉机连正副驾驶员车上一共四个人。拖拉机一点多就回到了团部，早起这趟运输任务完成的很顺利，为山上两个伐木点运送了六头猪、三十只鸡，还有上千斤的新鲜蔬菜，山上的战士们看到了这么多的好吃的都很高兴。后勤领导让拖拉机的正副驾驶员和押车员去食堂抓紧时间吃饭，一边安排工作人员赶紧装车，让拖拉机下午再跑上两个伐木点。

下午两点半，司机老郑带着徒弟小孟开着农用拖拉机拉着物资向着北大岭方向驶去，押车员大柱和石头穿着黄色的军大衣，身上围着一层厚棉毡靠着白菜堆坐在车厢上悠闲地晒着太阳，此时天空上一片云彩也没有，太阳的光线十足，晒在脸上感觉暖洋洋的。“大柱，团里已经给你分配了住房，你什么时候回去接嫂子和孩子们过来啊？”石头问。“我打算年前回去，在老家过了年之后带她们娘几个过来。”大柱答道。“哎……大柱，你马上就要老婆孩子热炕头了，真羡慕呀！”石头叹息。“石头，你的事情怎么样了？和老家的亲人联系上了吗？”大柱关切地问。“哎，三八年小鬼子打武汉，一颗炸弹落在我家屋里，我的父母和弟妹四口人都被炸死了，我那年才十四岁，孤零零的无处可去就参加了国军，老家里哪还有人啊！”石头叹息。“石头，你家里就剩下你一个了？”大柱惊讶地问。“我哥比我大三岁，三七年被国军抓了兵，淞沪会战后就再没消息了，估计也没了！”石头摸了摸眼角答道。“石头，要不我给你嫂子写信，让她抓紧时间在老家帮你物色一个姑娘？”大柱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大柱，谢谢你！我前阵子给我们村子写信，想托村农会寻到个亲戚，帮着我找个媳妇。村里来信说我叔叔一家早就搬走了，我哥哥一直没消息，我真是难受死了！”石头苦着脸说道。“团长说，老兵找媳妇是一项政治任务，咱们大家都要互相帮助！我们在宝泉岭开出了这么好的田地，要是没有子孙过来继承，那不是白忙活嘛……”大柱和石头聊了一会天拖拉机就进了山，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哎呀，好冷啊，大柱，喝口酒！”石头从怀里摸出半瓶包谷酒递给大柱，大柱接过来灌了一口：“哇，好辣、好暖和！石头，哪儿搞的酒？”大柱问。“从老司务长那儿摸来的，在车厢上喝西北风实在太冷了！”石头接过酒瓶也猛灌了一口。这时拖拉机忽然停下了，车轮打滑怎么也开不动，大柱和石头赶紧从车厢上跳下来，只见拖拉机左侧的大轮子陷进了雪窝子里，大柱、石头和小孟三人拿着铁锹长斧在雪窝子里刨了半天，左后轮依然打滑，这时天已经快黑了，附近不断传来狼嚎声，大柱说道：“老郑，这么弄不行啊！天已经快黑了，附近的狼嚎声越来越近，咱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我看咱该抓紧时间升起一堆火，这样既可以防狼又可以把烧热的灰沫子泼到雪窝子里，将冰雪烫化了，这大轮子就能从雪窝子里开出去了。”老郑觉得大柱说的有道理，路边就有草丛和灌木丛，四个人拿着铁锹长斧砍伐了一些灌木枯枝，抓了一抱蒿草，老郑从油箱里接了些柴油淋在蒿草和枯枝上，点燃火柴丢在上面瞬间便燃烧起一堆篝火。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狼的鼻子是最灵的，拖拉机车厢里拉着六头刚*的生猪，还有三十只*好的鸡，血腥味传出多远，这附近的狼都被吸引了过来，天刚黑下来附近的狼群就围了上来。篝火升起来了，大柱和石头围着篝火烤了还不到五分钟，就看到附近的雪地上飘过来好些绿油油的狼眼，今晚是大晴天，月色极好，可以清晰地看到七八只野狼在拖拉机附近转悠着。石头拿起步枪瞄准一只野狼说道：“让我打死条野狼吓唬一下狼群？”“还是别的，狼怕火，只要咱们不招惹他们，估计狼群也不会主动攻击咱们。”老郑说道。忽然一只野狼加速助跑纵身一跃竟然跳进了车厢里，老郑大惊：“大柱、石头，野狼跳进车厢里了，你俩赶快上去！”大柱纵身一跃一只手攀着驾驶室一只手将步枪架在车厢头里，瞄准那只在车厢尾部正在啃食猪肉的野狼扣动了扳机：“砰！”子弹擦着狼的脊梁飞了过去，在狼背上打出了一溜血槽，野狼吓得嚎叫着从车厢上跳了下来，这时石头也跳进车厢，他站在车厢上向下扫视，看到好些在雪地上飘动的狼眼正在向拖拉机聚集，石头惊呼道：“哎呀，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拖车附近跑过来几十条狼啊！”“石头，车厢上太窄了，开枪不方便，上刺刀！””大柱跳上车说道。拖拉机的拖斗并不大，前半部分装满了蔬菜，后面装着六头猪三大筐去了毛的白斩鸡，车厢里空间狭窄，野狼若是跳上来开枪受到很大限制。石头给步枪上了刺刀然后说道：“大柱，咱先放上几枪，看看能不能把这些狼吓跑！”两个人冲着下面的狼群“砰砰”地放了七八枪，有两只狼中枪后痛苦地哀嚎，吓得那些围过来的狼群又向四处散了开去，老郑和小孟趁机又从路边砍了些灌木枯枝添进篝火里。

“嗷……”这些狼群跑出一定的距离后就开始不住地嚎叫，片刻远处又传来更加密集的狼嚎声……

“老郑，篝火烧的怎么样了？咱们得赶紧走，恐怕过一会儿会有更多的狼群聚集过来，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大柱说道。“我俩再从路边弄些树枝添上，估计最多一刻钟就能烧出几锹热灰来，到时候车子就能从雪窝子里开出去了。”老郑拎着斧子一边砍伐路边的灌木枯枝一边大声答道。远处和近处的狼嚎声越来越密集，最后汇集到了一起，声势越来越大，小孟大柱几人越来越紧张。 “老郑、小孟，你俩小心点，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围过来上百条狼，你俩不行就躲在驾驶室里吧？”石头大声喊道。“没事儿，我俩一面靠着篝火，一面靠在拖拉机的后轮，野狼上不来，倒是你俩要小心，这些野狼冬季吃不饱，看到车上那么多的肉，估计眼睛都红了，命都不要了！”老郑大喊。忽然狼群停止了嚎叫，四周一片寂静，小孟好奇地问：“老郑，这些狼怎么不叫了？”“估计是狼王来了，据说狼王可以领导一个甚至几个狼群呢。”老郑答道。“嗷”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越的狼嚎，附近的野狼瞬时便都大声嚎叫起来，石头站在车厢上清楚地看到那些在雪地上飘动着的绿油油的狼眼开始向拖拉机聚集过来，逐渐地在雪地里现出一条条的狼影，石头大喊：“老郑，狼群上来了，小心！”

“嗷”随着一阵嚎叫，四条野狼从三个方向跳上车厢。“砰砰！”大柱和石头几乎同时扣动扳机，两条野狼中枪后嚎叫着从车厢上跳了下去。“*！”大柱和石头呐喊着挺枪向着剩下的两条野狼突刺了过去。大柱和石头都是百战老兵，和日本人拼过刺刀的，突刺速度极快，车厢上空间狭窄，两条野狼躲闪不开，吓得惊叫一声纵身从车厢上跳了下来。这时又有一只野狼跳进车厢，石头一刺刀挑了过去，野狼躲闪不及被刺刀在脊背上刺出一道血槽，那条野狼嚎叫一声瞬间扑到石头面前，一口结结实实地咬在他的左腿上，用力一拽竟然将石头拖倒了，幸亏大柱一枪刺到野狼的脖子上，野狼哀叫一声松开嘴倒在地上挣扎，石头爬起来一刺刀下去结果了这条野狼的性命。“石头，你怎么样？”大柱关切地问。“棉裤被野狼咬透了，好疼！”石头皱着眉头说道。“把大衣脱了，车上地方狭窄，穿着大衣太笨了！”大柱说道，石头赶紧脱掉大衣端着步枪严阵以待。

狼群的注意力多被车厢上的肉食吸引了过去，但也有些野狼围在火堆旁转悠，四五条野狼嚎叫着绕过火堆从两个方向向老郑和小孟扑击，老郑和小孟挥舞铁锹和长斧将它们击退，这时一条野狼忽然从车底下窜过来咬人，老郑不妨小腿上挨了一口，被拖倒在地上，幸亏他反应快一铁锹砍过去，野狼吓得松了口，这时又有一条野狼从车底窜过来咬住老郑的裤脚，老郑吓得惊呼，小孟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一斧子将狼砍伤，不防一条狼从后面撵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左臂，小孟急的用力一轮将那条狼轮到了火堆上，砸的火星四溅，围攻的野狼都被吓退了，那条野狼松开口狂叫着跑了开去。老郑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顾不得爬起来滚身拿起地上放着的一茶缸柴油泼进火堆里，篝火噼啪作响着瞬间窜起几尺高，附近的野狼被吓得窜出去多远。“狗日的，看老子烧死你们！”老郑抓起铁锹铲了一锹还在燃烧着的热灰泼到了陷了左侧大轮胎的雪窝子里，轮胎前面的冰雪迅速被融化开了。“小孟，你快上去开车，快！”老郑连续向雪窝子里泼了几铁锹热灰，雪窝子里的冰雪大部分融化开了，四周的野狼见老郑不断铲起燃烧的热灰，吓得不敢接近。“突突突……” 拖拉机大灯全开机器轰鸣，附近的狼群吓得纷纷后退，拖拉机的右后轮不断地转动，几次差一点就从雪窝子里开出来了，老郑看到火堆里的热灰已经快被他铲光了，便脱下大衣塞进了雪窝子里。“小孟，快，再来！”老郑大喊。“突突突……”拖拉机剧烈地轰鸣着，左后侧大轮子终于碾压着老郑的军大衣从雪窝子里开了出来。 “砰砰砰砰……” 几条野狼试图攻击老郑，被石头和大柱开枪惊退。“老郑，快上车！”石头大喊。老郑丢下铁锹纵身跳上驾驶室，拖拉机开着大灯轰鸣着向山里开去。

狼群见拖拉机拉着那么多的肉食跑了哪肯就此干休，拖拉机在山间根本跑不快，狼群一会儿就嚎叫着追了上来。“砰砰砰砰……”大柱和石头不住的射击，但在颠簸的车厢上射击在后面跑动中的野狼，命中率并不高，不断有野狼跳到车厢上，两人只能挥动刺刀将野狼从车厢上逼退。这些野狼也聪明起来了，刚开始野狼跳到车厢上就去咬那几头上百斤重的生猪，可是猪肉都被冻上了，野狼还不及将肉撕扯下来就被大柱和石头用刺刀赶走了，后来跳上来的野狼就开始叼竹筐里的白条鸡，叼上一只就往车厢下面跳，石头和大柱就两杆枪两柄刺刀，同时跳进来几只狼他俩就忙不过来了，于是不断有野狼偷鸡成功，大柱和石头看着野狼将鸡偷走，气得大喊大叫，可手忙脚乱的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直到拖拉机开到伐木点附近的时候狼群才停下来，这时候他们已经偷走了十几只鸡，大柱和石头在大冷寒夜里竟然累出了一身的透汗，身上更是被狼撕咬了几口，见狼群退下去了，两人累得一屁股坐在车厢上就起不来了。虽然被野狼叼走了十几只鸡，但大柱和石头也刺死了几只野狼，其中两只狼尸丢在了车厢里，算是作为狼群偷鸡的补偿吧。

机组四名成员人人带伤，伐木点有卫生兵，赶紧为他们包扎了伤口，几个人吃了些晚饭，就留在了伐木点过夜。第二天他们开车回到团部，后勤领导得知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再也不敢让拖拉机摸黑向山上运送肉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