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扫除

临近年关的最后一个周六，腊月二十四，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上周子子和她妈妈回陕西了，这个周五没有和大家一样在下午四点下班后就赶回家，而是等到周六早饭后才一个人开车离开基地。为了给春节整合一个长假，这个周末只放一天，周日还得上班，按习惯很多家较远或者单身的同事干脆不回家，省得为了一天假期折腾来再折腾去。本也想如此，但想一想按传统“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作为一个自以为思想开拓，却愿意保守传统风俗的人，自然不能错过这样一个给家庭和自己崭新面貌的机会。

做事就是要讲效率，既然想起来就应该立即行动。收拾了大小床铺，被褥、床单、枕巾、衣物放在大小洗衣机，按批次分别洗了。再看看子子的床架，最上面和最下面的虽然看起来很干净，但中间那层本可放小物什的地方，却平时看不到，也够不着，更很少触及，早已是满目灰尘。床架放在窗户和大床之间的那个角度里，手伸不进去，即使能伸进行，也擦不干净，干脆拖到客厅了，用螺丝刀一边、一边地解体了，四周的框架用湿布擦，中间的那一层板抽出来，先放在水龙头下就大小使劲地冲，拿到太阳底下晒它几个小时后，再重新组装、绑上护围、铺上新洗的床褥，又恢复如初，嗅一嗅还散发着太阳的味道。

收拾好主卧后，走进儿子的房间，所有的布置依旧是六年前的模样，草绿色的床头、草绿色的床单、洁白的被子轻轻放在洁白的枕头上，一只浅底蓝边的蝴蝶飞在枕中央，儿子静静地躺在枕头，一边用手拨弄着那只飞起的蝴蝶，一边发出感叹“这场梦好香。”睁大眼晴，却已是物是人非。慢慢拆除儿子床上的每一样，轻拿轻放，总害怕惊动了仍在睡梦中的他，总害怕用力过猛了，那些使用了很多年的东西不能够再陪伴我们一生。

好大的太阳！第二拨还没有洗完，用手摸了摸第一拨晾出去的物什已基本全干。探头看看周边，家家户户的阳台上都似彩旗飘扬，四楼相邻的两位老太对着阳台竟然聊了一个早上，直到中午也没有想着歇场。洗洗晒晒、拖拖擦擦，忙碌了一整天，家里终于有了个大变样，其实感觉都是心理上的，家里除了我们每天及时清污外，阿姨每两天都会花上2～3个小时，对家里上上下下进行一次打扫。作为一个临时的家庭妇男，既不专业，也不擅长，怎么可能做得更优秀，最多只是有了足够的耐心、花费的时间也足够长，有些地方，她们平时并不关注，要过年了，作为一家之长，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打扫理所应当。用个EOMM（设备运行维修手册）中的专业词来讲，她们平时所做的分别是日常维修和预防性维修，而我所做的是一年一度的解体维修。

一个人打扫一天卫生，周边没有任何一个人陪干、陪聊，甚至陪看，应该是乏味的枯燥，况且只动了手脚，不但浪费了时间，对于人体的其它器官更是大大的浪费了，这不符合我的时间管理原则。于是在开干前，首先打开蜻蜓FM，调好节目，耳朵、脑子都用心了，这一天下来收获也不小。

说的是，虽然我们很多人不信佛、不信教，但是我们中华文化中很多用词却来源于佛教，就像我们很多人天天讲抑制日货，却在日常交流的文字或者口头始终不离“革命、物理、吊丝”这些来源于日本的词汇。汉语词汇来源于佛教的较早，来源于日的本却是近代和现代的越来越多了。比如宇宙、世界、社会、功德圆满、万劫不复、涅槃、须臾、弹指、刹那等都是佛家用语。宇是整个空间世界、宙是古往今来所有的时间，宇宙就表示无限大的空间和时间的组合。至于我们常用于表达时间观念的须臾、弹指、刹那要换算成准确的时间数值却是要经过下面的一番换算。一日一夜为三十须臾，一须臾为二十罗预，一罗预为二十弹指，一弹指为二十瞬，一瞬为二十念，一念为一刹那。依此推论，一须臾等于二千八百八十秒，一弹指等于七点二秒，一瞬间等于零点三秒，一刹那等于零点零一八秒。

汉语词汇来源于佛教的不少，我们所了解的很多道理更是来源于佛教经典或者佛门子弟常讲的故事里。说明做事情不应拘泥于形式，要持之以恒、心诚则灵，同样有一则小故事。讲一个僧人路过一个地方，远远看见一座房子四周散发着金光，就好奇地走过去，发现是一位老妇人闭目打坐，口中念念有词，便上前询问老者：“所念何咒？”老者道：“菩萨咒”。僧人笑道“这是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呗咪吽），什么菩萨咒！那个吽字不念牛，应念訇。”于是老妇人再念时便更正，但金光不见了。僧人醒悟后，告诉老妇人，是僧人自己错了，老妇人原来所读的是正确的，于是老妇人再按牛读时，四周又散发出了金光。

虽说如此，但日常生活中喜欢较真的人还真不少，引用一个和大扫除相关的例子吧。记得上初中一、二年级，语文老师在给我们讲语法课时，说我们常讲打扫卫生，但这个词语明显是病句，为什么呢？打扫卫生，从结构看就是把卫生打扫了，那就是不卫生了，和我们想表达的达到干净卫生的目标是不一致的。所以我们以后要改正，甚至那次的期中考试把“打扫卫生”作为一个分析判断题。其实想一想这些根本无所谓，所谓语言无非是用多了，形成了共识，大家一致认为它应该代表什么，它实际就代表什么，比如陕西方言中的“肉夹馍”，真正表达的东西是馍夹肉；“知不道”真正表达的是不知道。同样的，“you can you up”, “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虽然是中式英语，明显不符合英语的语法，但整个大中华地区的人都喜欢用，英语词典也就把它录入了，无论哪个时代，谁愿意和习惯与潮流作对呢？

心之官则思，一个人大扫除，不由得想起年幼时的四十多年前，，每年春节前的同样时间，家中都会进行的一次大扫除。在晋南，我们当地虽然大多数人家都是一面窑洞、三面房屋组成的四合院，但大家都喜欢居住在窑洞中，瓦房最多是庄稼人平时放点物什的地方。住窑洞最大的好处是冬暖夏凉，夏天有厚厚的黄土隔着，阳光晒不透，凉快自然不必说，到了冬天，全家人住在炕头上，锅灶里的烟火从炕头下面经过，烤得整个炕头都暖和。但住窑洞也有一个不好之处，那就是经过长时间的烟熏火烤之后，整面窑洞顶部会形成积灰。由于窑洞较大，里面摆满了吃穿住行的物什，清扫沉积在窑洞顶部的灰尘并不容易，工作量更不小，在庄稼人完全自给自足的年代，吃饭要从种小麦前的犁地开始、经历施肥、播种、除地、收割、碾麦、洗晒、磨面、蒸馍，才能吃到嘴里；穿衣要从种棉花前的浇地开始，经历施肥、播种、掐顶、喷药、除草、摘棉、轧棉、弹棉、纺线、浆线、织布、煮染、缝衣，才能穿到身上；再加上养鸡、养猪、一大堆孩子和老人，每天从早到晚都处于忙碌中，平时清洁一般都是方便够着或者脚面能够踩到的地方，至于动员全家老少进行所有物什大搬家般的大扫除，一般情况下，每年也只有一次。每次大扫除一早，全家人起床以后，妈妈就招呼大家把所有能够搬得动的东西全搬到院子里，搬不动的东西都用报纸、塑料布或者旧单子盖起来，然后用大扫帚把窑洞最顶部从头到尾扫一遍，再依次打扫下面的部分，等到所有的灰尘降落以后，再洒上水（主要是为了防止扬起灰尘），把地面清扫干净。这一切工程量并不小，往往需要整整一个上午，看着大人们辛苦，小孩子们也是跑前跑后地能帮上什么忙帮什么忙，只是心中更多一份期盼，打扫完成的后面几天，就是*猪、蒸馍、穿新衣、过新年。

常说，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人与人之间更多的是需要协作、需要沟通和交流。这一种交流不但局限于我们与周边的人交流、更应扩展到与同时代的人交流，与过去和未来时代人的交流。在文字未发明之前，这种交流应该相当的困难，甚至不现实。是文字的产生，才实现了人类跨越时代的交流。作为这个时代的一分子，不知道从何时起，养成了写作的习惯，无论好坏、无论长短，总是想把自己亲身的所见、所闻和体验，完整的记录下来，保存一份记忆，保存一份已经和即将过去的时光，也许它本身就是一本流水账，但很多年后，翻起来总会感慨“多亏当年有那么一份心，即使不够精彩也无所谓，有比没有强”。

一天、一年、四十年、五十年，弹指一挥间，不管明天是下雨还是刮风，利用今天阳光灿烂的日子，来一次大扫除，洗涤一下深处的心灵，让过去长存、让现在常在、让未来常有。

写于2017年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