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
她自然是不愿认输的,嘴上还检修口逞道:“谁担心你呀?想让我担心你,你倒是做梦呢?”毕淡的嘴抹了油般,顺溜得很,“可不是做梦吗?不管怎么样,此刻你在我面前,对我来说,就是美梦一个,但愿都不要醒过来才好呢?”
“你爱做梦,不愿意醒,都随便你吧。我可是要走了。”
“才刚来就要走,我们好不容易见着了,就不能多说几句话么?”
“这话胡闹,哪里还有时间哩?你要去医院照看*妈,我呢,要把猫送回给人家。”
“哪里来的猫呢?猫在哪里?”
杜仙人手里只剩下一条原先用来裹猫的旧丝巾,哪里还有猫?她叫嚷道:“怎么就不见了?刚才还明明抱着的?天哪,不是被那条蛇给吃了吧?”说着就跑出门,兴许是找猫去了。毕淡跟了出去,他心里疑惑,边追边问道:“怎么无端端地又从哪里跑出蛇来了?蛇大概是不吃猫的,你别担心。哎呀,到底是哪里来的猫,又是哪里跑出来的蛇呢?”
毕老太太去世了,人是在医院没的。据说她临死前把儿子当成比她早几年离世的丈夫,拉着毕淡的手不放,叫他陪自己一起走,她虽然糊涂了,但对自己要死这回事却是明白清楚的:“听说那路可不好走,又暗又陡,还有水坑呢,叫我自己走,怎么行呢?我陪了你那么多年,还为你生孩子,叫你陪我死,陪我走段路难道不行么?”她又把毕淡的手拉到胸口,拉长了腔道:“你看看,里头没有力了,慢慢地就要跳不动了;我不骗你,我真的要走了。”她说了几句话,闭上眼又接着说道:“我口渴,想吃红薯糖水。”毕淡忙跑去买糖水,好不容易买了回来却又被毕老太太嫌弃那糖水粉量太少,“脱下你的鞋子来,倒上那糖水去,要盛满了,否则哪里够我喝呢?”
葬礼后的第一天,毕淡来看杜仙人,他顺手带了一篮子苹果,“本来想给你带花来的,但又怕你误会,说我那些花都是墓园子偷拿来的。”杜仙人随手从篮子里挑了一个苹果,拿在手里摩挲着,也不去吃它,笑道:“真是叫你费心了。就是空手来,我也是乐意见的。这苹果嘛,倒是不差的,只是我从来不吃苹果,吃了苹果牙齿会发酸发颤哩!”毕淡笑道:“我拿都拿来了,你领下情,给我个面子,多少吃一个呀。”他说着也拿起一个苹果,自己咬了一口,又送到对方的嘴边。
杜仙人看着他,脸上火烧一般,过了好一会子才说道:“我就是不吃苹果,你怎么逼我都没用的,你少费心了!”毕淡还是笑,发出“咔嚓咔嚓”响,好像自行车的车链卡进轮胎般,他好不容易止住笑:“哪里就逼你了,我这是爱你。”他说着又把苹果送到她面前,被对方一掌拍掉了,他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嘴说道:“不要紧,我这里还有。”说着就扯过那人的头脸来,低下头,亲上去。
她被紧紧地抱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也使不出力来挣脱。她闻到那人身上的汗味和须后水的味道,或许又是她自己身上的汗味和香水味;她只觉得热,或许不是她热,是天气热,或许也不是天气热,只是那人的身上热;好似身上载了过千斤的重般,叫她喘不过气来,哎,要是这一刻死过去了才好呢……迷糊中,杜仙儿听见猫叫,她终于能够清醒些,猛地使力,推开几乎是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骂道:“这可如何是好?你这是疯了!”
杜仙人把毕淡推出屋去,关上门,也不管对方走没走,哭道:“你再这样胡闹,我可是要死在你身上了! ”外头的那个人应道:“我倒是想死在你身上呢,那我这一辈子就值了!”杜仙人在这边喊嚷道:“你还不走?!你还不走么?”门外再没了声音,她想着那个人手段高,又有耐心,只等着她开门去试探,也就知道她的底线了。杜仙人拿了把椅子在门内守着,她决计不开门,她要看外面那个人能忍耐多久。门外许久都不曾有声响,越长久的寂寞越使她紧张起来,“难道他真的走了么?”终于她开了门,哪里还有毕淡的影子,只见毕老师正站在门外,脚旁的小推车里装满了带尖叶的小种水萝卜。
毕老师进了屋,开了冰箱,倒了杯开水,装了些冰块进去,摇了摇了杯子,只等里面的冰块融得差不多了,再取出自己的两排假牙来,甩净上面的唾沫,再放进杯子里。她问杜仙人道:“对面那家餐馆是死了老妈呢,还是死了儿子?”没等对方回答,她又说道:“我听说是那个犯糊涂的老妈死了,但我也不能确定,刚才我明明瞧见一只鬼,看那身量动作,是儿子才对。”杜仙人笑了笑,阴寒寒地说道:“你说笑吧。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
“我原也不信的,但却实是我亲眼所见,也由不得我不信:我刚才回来,在街口那里瞧见餐馆老板守在这房子的门边,等我拐个弯走近了,他又不见了。你说,他不是鬼的话还能是什么呢?所以我才疑惑,到底是死了妈还是死了儿子。”
“你可别胡说,人家活得好好的。”
毕老师在洗手池边打散原来梳成青圆髻的头发,取了把发青的梳匀力地梳着,偶尔蘸些水上去再梳,又梳成一个双角髻,再用网兜包住了,这才算好了。她在洗手池里洗木梳,呵呵笑道:“既然他活得好好的,而我却实看见了,想必不是鬼,却是贼,一个偷人的贼!”杜仙人转身向楼上走去,她的背挺得笔直,不敢回头看人,却暗自发笑——“偷人的贼”?也许是吧,但她人还好好地在这里;还是“偷心贼”呢?她的心还在原处吧,或许是吧,这事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
奶心萝卜糕一凉就发硬,杜仙人伸手去按了按,便把盘子推开,问毕老师道:“有粥吗?我只想喝点粥。”毕老师又把那盘子推回去,拿了削刀来,将奶心萝卜糕切成薄片,按扇形摆开,“看来你不知道,奶心萝卜糕可是巧东西,热有热的吃法,凉也有凉的吃法。你等着,我去拿些咸蛋油,浇在这上面,包你吃得高兴。”她又泡了茶来,两个人边喝茶边聊天。毕老师聊起这个岛上原来有一种飞蛇,全身通红,拇指般大小,一尺来长,圆头圆眼,常在雨后出睛的天气里飞出来找海梅子吃;飞蛇那时只吃海梅子,吃了就回沙滩边的岩洞里睡觉, 边睡边脱皮,脱皮后的身更红了,像燃着火般,饿着了,在夜晚飞出来找海梅子吃,在青灰色的夜空中发着赤莹莹的光,因此又被叫作“夜太阳”。
杜仙人来了兴,问道:“怎么不叫‘红眼飞蛇’,大概还更为贴切些。”
未完待续,隔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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