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地摊梦

散文:我的地摊梦

首页模拟经营我有一个摆摊梦更新时间:2024-04-16

三毛曾经在课堂上回答老师,长大后的梦想是捡破烂,立马引来诸多不解的目光。其实年少的我们,谁还没有一个如此"接地气"的梦想呢。

十岁的时候,或者比这更早,也有过和三毛类似的梦想,就是长大后当货郎先生或者摆地摊。看见学校门前偶尔吆喝而来的货郎和卖水果蔬菜的小商小贩,无比羡慕。

家乡地处米缸山脚下,受六盘山气候影响,很难种成蔬菜和水果,小时候,见过最多的是大白菜和茭瓜。茭瓜鲜嫩的时候,是没有人舍得吃的,直到长大、长老,用指甲盖掐一下,确定掐不进去才拿来做茭瓜面。像西红柿、辣椒、茄子、黄瓜一类的时令蔬菜,只能在那些从外地来的小商贩的菜筐里看到。

水果就更不用说了,村里最多的是杏子,桃啊梨啊之类的,只能从小贩处见到。见到不一定吃得到,所以有同学曾偷过水蜜桃。毛茸茸粉嘟嘟的,实在太诱人了!

校门前常来一个叫"歪嘴"的商贩,为人老实话不多,是个中年光棍,家有老母,他常年以此为生。冬天没有蔬菜可卖的时候,驮在自行车后座框子里就换成了大米加工成的爆米花,长长的,像娘用的擀面杖,粉的、黄的、白的、绿的都有,我们叫"糖杆儿",一毛钱一根。可拿钱买也可拿物换,什么物呢?橡胶,破铜烂铁。

为了安慰自己,也为了哄住自己的嘴,我和发小常常游走于村庄的角角落落,边走边低头找,如果能找到一两只被人遗弃的橡胶鞋底,我们就会欢叫着来找歪嘴,如果能捡到一点儿犁铧之类的废铁,就相当于捡到了一块金子!

有一回,歪嘴为了追撵一个偷水蜜桃的同学,以至于整筐桃子被抢,车子也被掀倒。看到歪嘴蹲在校门前电线杆下埋头哭泣,我有过一丝丝同情。最后告到校长那里,校长在放学例会上痛批评我们。

应校长要求,过了几天,学校组织了一次募捐,算是对歪嘴的赔偿。

为了吃水果,尽管发生过这样那样的插曲,但我对摆摊卖水果羡慕不已。幻想着,如果我长大了,一定要骑一辆自行车走街串巷去叫卖,那时候,以为卖水果就有水果吃。

后来,歪嘴不见了,换成了别人,那人下巴上有颗痣,痣上长着几根胡须,能说会道,且嘴甜,姨姨长伯伯长叫个不停。但我们还是怀念歪嘴,因为他会把压烂的水果分给守在摊位周边的同学。

歪嘴不来是有原因的,因为她老娘无常了。抬埋完老人,上新疆去了。

羡慕货郎源于他擎在手中的铃铛,既有鼓声有有锣声,一齐响时悦耳动听,往往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远远听见它的响声,放下饭碗也要追出去一探究竟,有时候他不做停留,就自顾自摇着特有的乐器过去了,但不妨碍我对货郎的向往和羡慕。他没有停留,是没有婶婶姨姨们上前看货。有一人问,就会有多人围观,你一言她一嘴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不仅羡慕货郎的自由自在,也羡慕他担子里的玩具,小号、水枪、上发条后蹦跳的青蛙、在两个手指头操控下飞速旋转的嘟噜转(陀螺的一种),二姐头上的蝴蝶结、发卡,大姐穿的第一条健美裤,娘缝补衣服的针和线,父亲曾经系过的那条军绿色腰带,都出自同一货郎的担子。很好奇,他的担子里怎么啥都有?

幻想,若有一天,我挑着自己的货郎担子,去赶集,去浪迹天涯,那滋味,一定很美。

小时候,每逢演电影,唱大戏,场子周围总有几个卖瓜子、籴麻子的商贩,在墙根下摆摊。电影看了,戏听了,钱也赚了,那是何等享受啊!

儿时的夙愿,一直到我二十二岁那年得以实现,实现的时候,其实我早已忘却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梦想。那是毕业后的第三年年末,父亲突然患病,没和父亲商量,我一意孤行自作主张辞掉工作,千里迢迢跑回来。父亲得知我辞掉工作,他的心情比得病本身还难受,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我的前程。

在家陪伴照料父亲一段时日后,他怎么也不愿意再将我死死拴在他身边,为了让我出去上班,父亲甚至拿不喝药来威胁我。

怕父亲的病没治好,再气出个好歹来。于是和在省城卖蔬菜的姐夫联系,去摆摊卖菜。

初次摆摊,抛开眼前的苦和累不说,心里的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让我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憋屈。可恰恰在早市摆摊期间,碰到一位女同学,可能她没有认出我,也可能她不想让我无地自容,给我留面子,和我对视三秒后急忙走开。我分明看到她眼神里的慌乱。

为了自我安慰,我只能这样想,她一定没有认出我这位曾教她打篮球的师父。自从摆摊卖菜,我首先学会不修边幅,头发很长,在脖子后面壅着,多日不洗,拧股打结了。学着姐夫的样子戴顶黑帽子,留起八字须,黄大衣加身,有几处棉花外露,高靿皮鞋上面满是菜渍。这这模样,那位女同学应该没认出。

四点起床,蹬上三轮去很远的批发市场拉菜,汗泼流水拉回来,刚赶上大伯大妈们晨练结束,陆续来买菜。起初,我的吆喝声很不自信,自个儿都能感觉到来自内心的低气不足,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放开嗓门,甚至有种不管不顾的精神头,招来顾客的同时,也招来同行们的另眼相看,他们心里头一定在想,这娃娃咋疯疯癫癫的?

如果吆喝是摆摊的基本功,那么算账就是内力。在这一点上,我非常佩服姐夫以及姐夫的那些老乡们,他们有好多没上过一天学,长大后就出来谋生,但并不妨碍他们算账的能力。令我惊叹。菜放在秤盘上的一瞬间,他们不报几斤几两,而是脱口而出菜的价钱,仅此一项,就花了我好长时间,才锻炼出同行们的能力。

早市,赶十一点结束,蹬上三轮,载上没有卖完的菜,匆匆回家垫吧垫吧肚子,再骑出来,找个就近的小区,在门口设点,摆摊,重新吆喝……

在小区门口卖菜和早市有很大的区别,面对的是不一样的顾客,所以得用不同的语气和强调。他们更挑剔,菜不能随便堆放,要一棵棵码整齐,土豆要垒成金字塔状,铺在地上的毯子或蛇皮袋子不能太脏太破旧。卖到太阳落山,如果还有菜没卖完,就得降价赔本处理,否则就等着倒进唐徕渠吧。冬天的唐徕渠里,有零星冰块,但垃圾却不少。

翻过年,天气渐暖,早出晚归中,很快迎来盛夏。夏天在早市摆摊还行,小区门口就不行了,没有阴凉可罩,新鲜蔬菜很容易失去水分,发蔫变烂。为了减少损失,就少进货,要么想尽一切办法将菜在早市卖光。

漫长的下午时光如何打发呢,姐夫想出一招,开着他的破时分蹦蹦车下乡收破烂,姐夫驾驶,我在副驾驶上手执喇叭一遍遍吆喝:

收——破——烂!

收——废——铁!

开始有所收获,时间久了就"颗粒无收",我和我沙哑的嗓子一同回来。蹦蹦车驶过郊区,捡几段没人要的木头拉回来,好留着冬天架炉子。

不收破烂后,姐夫从河南老乡那里搞来一台我前面所说的制作糖杆的机器,到就近的村庄转着摆摊,一天换一个地方。柴油机的轰鸣声,糖杆的甜,很快让我得到满足。那一刻,儿时的梦想,似乎全然不记得了。原来人会变,梦想也会变。不曾想到的是,小时候梦寐以求的食物,成为我成年后不想启齿的噩梦,那种令嗓子眼发齁的甜,成了我不想再触碰的味道。

对于生活,或许苦,更适合我东拼西凑的人生。

摆摊卖菜的第二年冬天,父亲含泪而终。我又一次放弃维持一年的职业,外出闯荡。

摆地摊,很快变成过去式,我以为,从此再不会涉足,可是我错了。人生九十九节路,偏偏有那么两节,好像是重复的。父亲去世后的第十个年头,也就是女儿过六岁生日的那年秋天,我辞去企业工作,毅然走上做生意的道路。好听些是做生意,难听些就是大一点的摆地摊。

我和小舅子合伙,开了一家电动车行,兼配件销售和维修。商业房面积八十平米,还是上下楼,可利用的面积不多,店内不是一般的拥挤,为了凸显生意红火,只能每天清早把一批车推出来,一字排开摆放在店门口的空地上。这时候的摆地摊,比起当年卖菜,条件优越了很多,店外有商家送的遮阳伞,店内有风扇,冬天有暖气。过了一把被人叫"老板"的瘾。

女儿六岁时

轰轰烈烈四年,车行在小舅子的折腾下入不敷出,我宣布退出。半年不到,小舅子关门大吉,不知所踪。听人说摇碗子欠下好多债,拍屁股跑路了。

从小的地摊梦,碎了一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一场疫情过后,谁也不会想到淡出百姓视线的地摊,重新走上街头。人间烟火气,瞬间爆满。有朋友摩拳擦掌,个个想摆地摊小赚一把,我知道他们是开玩笑,但玩笑之中,有藏不住的向往和难以掩饰的情怀。

如果条件允许,我真想再摆一次地摊,卖什么都可以,直想当着人来人往的街头,喊几嗓子:

卖——糖杆——来

换针——换线——来

水蜜桃——又甜又大的水蜜桃——

……

想喊回来的,可能还有遥远的同年吧。我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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