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杏坛师仁
妞妞也报名参加驰援武汉的医疗队？“妞妞”本是对小女孩的昵称，但对已入护士行两年半的孙女缨子，七十多岁的奶奶仍然呼她为“妞妞”，她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跟奶奶最亲。奶奶打开微信，见家族群里都在给缨子点赞、鼓励和叮嘱。奶奶向上“爬楼梯”，看到了满屏一张《请缨书》的照片，落款写着：护士罗英姿，2020、01、25。《请缨书》是碳素笔写的。妞妞上小学时喜欢上了硬笔书法，中学时得过市级书法大赛一等奖。这张请缨书写得多漂亮啊！可是，你说这妞妞，她咋也敢报名呢？还是个孩子啊。再说，胆儿还没有个芝麻粒儿大。奶奶轻轻自言自语。一个个往事的小细节在脑际频频迭出。
妞妞，你准备报哪所大学哪个专业呀？奶奶，分数还没出来，我还没考虑好。学医行吗？不行吧……奶奶……我恶心腌臜，怕见针头、手术刀，更怕细菌、病毒传染。
初一时，县防疫站来给学生打疫苗。班主任让英姿去卫生室负责登记班里打过疫苗的学生名单，以防遗漏。英姿说，我不敢看扎针。整个过程她没看一眼往同学胳膊上扎针，心还不停地狂跳。事后，班主任在手机上跟奶奶说，你孙女胆恁小，以后遇上了大事儿咋办呐。
小学一年级时，奶奶带妞妞去医院打针。一见细细尖尖的针头，妞妞放声大哭。护士阿姨拿蘸着碘酒的棉签擦拭胳膊，问，小姑娘，疼吗？妞妞说，不疼。阿姨说，你别看，不疼哈。但扎针时，妞妞还是偷偷扭头看了，哭得天崩地裂：奶奶骗人，阿姨也骗人，你们都是骗子！我再也不打针了！
幼儿园时，一次奶奶接妞妞，发现她两眼红红的，像是哭过。原来是一个小朋友挤兑她，她一步步退让，小朋友一步步紧逼，逼得她蹲到墙角下抽泣。你咋不报告老师？奶奶问。我不敢，妞妞说。
妞妞快三岁时，一天下午，奶奶带她到一片小树林玩。树叶上一条俗称“毛辣子”的毒虫辣了手背，辣出一道红肿的小痕，疼得妞妞哭了一整夜，从此不敢见树林。
“妞妞，叫奶奶。”妞妞满8个月那天，奶奶端着刚炖好的鸡蛋羹对妞妞说。妞妞盯着奶奶好一会儿，突然高声叫了一句“奶——奶——”，是第一次。奶奶高兴得流了泪，舀了一勺羹就往妞妞嘴里送，烫得妞妞“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奶奶又流了泪，连声说：妞妞别哭！都怨奶奶，都怨奶奶。
妞妞叫第一声“奶奶”的第二天，奶奶正在喂妞妞鸡蛋羹时，邻居家爷爷抱着他刚满周岁的孙子来串门。妞妞忽然不吃了，用小手摸着奶奶端鸡蛋羹勺子的手往旁边邻居家小男孩面前推，示意奶奶喂他。
妞妞快三岁时，一天上午，邻居家同龄女孩来玩，奶奶正在择青菜。菜叶上掉下一条青虫在地上爬。妞妞赶紧说，小妹妹别怕！就一边用手去捂小妹妹的眼，一边用脚去踩小青虫。
幼儿园时，那个曾挤兑过妞妞的小朋友第二次挤兑她。妞妞让了几次，小朋友还是不放手。妞妞突然一下子紧紧抓住小朋友的衣领不松手，勒得小朋友大哭起来。老师过来掰开了妞妞的手。自此，那个小朋友就经常护着妞妞。
一年级时，奶奶第二次带妞妞去打针。妞妞见一个排队等打针的小男孩在嚎啕大哭，小男孩的妈妈说，真气人，每次都这样。妞妞就走到小男孩面前说，哭了还疼吗？还疼，小男孩哭着说。妞妞就说，哭也疼，不哭也疼，你就别哭了，还是男子汉呢。
初二时。一天，同桌女孩高烧，英姿劝她去卫生室打一针。同桌也怕针，不愿意去。英姿就连扶带拽把她往卫生室弄。路上，同桌气得说，就不去，你个萝卜缨子！英姿说，我奶奶说“萝卜进了街，药铺不用开”，你得去打针！当校医给同桌打针时，同桌*起来，英姿就把脸扭到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事后，班主任电话奶奶：你孙女有仁心，不愧是杏林世家出来的。
奶奶——，我志愿报好了！哪个学校？啥专业？河阳医学院护理专业。真的？妞妞你咋愿意学医了？现在不怕了？就是因为怕我才报的。怕啥？怕见病人痛苦，怕听病死患者的亲人撕心裂肺地痛哭，怕病魔欺负人……再说，我不能让咱杏林世家在我这一代断代。你说过，到我这一代就八代了。
奶奶给妞妞点了个赞，又发了个“我们一起努力”的表情包。
第二天早饭后，英姿从房里拉出拉杆箱对奶奶说，我走了。奶奶又问：妞妞，这次，你真的不怕啦？也怕也不怕。咋讲？怕重症患者不能被及时救治，怕病魔不能被尽早消灭，怕疫情扩大。至于自身危险，人家不怕我也不怕。奶奶叮嘱：妞妞，在做好护理工作的同时，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哈，等救治结束，给我完好无损地回来。奶奶别担心。你看，我还有护身符呢——英姿从衣兜里掏出一张A4纸展开在奶奶面前，是她书法的两联诗句：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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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网昵称杏坛师仁 ，笔名师仁，本名施永杰，河南正阳县高级中学教师，特级教师，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小小说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大观杂志社签约作家。1982年3月在《奔流》发表处女作短篇小说《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大学毕业从教后辍学笔。2009年重拾文学梦，学写格律诗词，恢复小说创作。曾在《诗词》《中国老年》《大河报》《大观》《奔流》《新课程报》《老人春秋》《驻马店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出版小说集《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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