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紫式部在石山寺(滋贺县大津市)守夜,时当八月十五,望见琵琶湖中倒映的圆月,构思“源氏物语”,起笔写“须磨”之卷。有关《源氏物语》的记载初见于1008年,这可比说不清道不明的天皇家万世一系更让日本人骄傲。九百多年后,英国有个叫亚瑟·韦利的年轻人供职于大英博物馆,在书库里看见一幅画,画的正是《源氏物语》的须磨场景,勃然兴起,着手翻译这部东方古典作品,1925年出版。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尤瑟纳尔夸紫式部是古代日本的马塞尔·普鲁斯特,她最为敬爱。
韦利把译者的作用比喻为演奏家之于作曲家。他的翻译是所谓创造性翻译,例如对于日本人来说,菊花遭霜打变了色,枯叶飘落,别有一番风情,英语圈读者却难以理解这种心态,便译作:菊花正盛开,月光辉映,树叶随风飞旋,争相飘落。李白诗句“明月不归沉碧海”中的“碧海”也被译成灰色的大海,以搭配西欧人的伤感。“窑变”似的翻译符合了西方人的审美,却不免造成对东方人及其文化的误解,以为啥都跟他们一个样。小心翼翼的直译有时像巴结,而意译乃至随心所欲的“恣译”往往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犹如有美国人夸日本第一,也带有大人对孩子作为的那种惊奇。
韦利并非第一个英译《源氏物语》,第一是日本人,叫末松谦澄,留学剑桥大学时翻译《源氏物语》的三分之一,1882年出版,比韦利早四十多年,但几无反响。比韦利晚五十年,1976年赛登施蒂克完译了《源氏物语》;他翻译过《雪国》,川端康成说诺贝尔文学奖有我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把奖金分一半给译者。
试看三种译本的开头(据日文翻译),尝鼎一脔,可略见各具特色——
韦利译:一位帝王的宫中(那个帝王是什么时代的人,并不是问题)有很多管理衣裳的贵妇人和负责房间的特殊贵妇人,其中一人虽然门第不那么高贵,但比谁都讨帝王欢心。
末松译:谁也不知道的某帝王朝代,宫中很多的女御和更衣当中有一人出身不高贵,却是集帝王宠爱于一身。
赛登施蒂克译:某朝有个人,不是第一流身份的淑女,帝王却爱她胜过爱任何人。
近年又有日本人把近一百年前的韦利英译本译回日语,大概像我们“逆输入”吉川英治日译《三国演义》。日语自有日语的便利,译者不是把源氏等称呼复原为日本的,而是用假名和外来语,似乎这样更像是超越日本的现代世界文学。开头变成了这样:“那是什么时代呢?是某个emperor宫廷里的故事。后宫有Wardrobe的lady(更衣)、Bedchamber的lady(女御)等好多好多女性侍奉,其中有一位女性集emperor宠爱于一身。”真有点不伦不类,虽然也能借以了解韦利是如何翻译固有名词的。
亚瑟·韦利还曾英译了《西游记》,叫《猴子》,畅销欧美,我们若将其译回来,会是啥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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