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罗说:“许多人钓了一辈子的鱼,却不知道,他们钓鱼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鱼。”
这句话用在《荒野生存》这电影里很是恰当。影片改编自真实的故事,展现了一个理想主义者的传奇,一个超级流浪者的故事。
克里斯托弗家境优渥,是亚特兰大私立名校艾莫里的优等生,前程似锦。但是,他从学校毕业后,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放弃令人羡慕的工作,把存款捐给慈善机构,剪掉身份证,断绝一切和家人的联系,去阿拉斯加寻找真理。
决然走向荒野,回归原始,很多人都说克里斯到死都是快乐的,他找到了自我。
“然而,这就是一个悲剧”,这是电影给我最直观的感受。
克里斯并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大多数观众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相信克里斯崇拜的梭罗和托尔斯泰在天有灵,也不会理解克里斯这种盲目主义。
但克里斯真就这样做了,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他在死亡之前,灵魂是否真的得到了救赎?
“与其给我爱、钱、信念、名誉、公平、不如给我真理”克里斯身上确实有梭罗和托尔斯泰思想的影子,他甚至以他们的自然主义为信仰,同样抗拒一切通常的道路,拥有向往绝对孤独自由的决心。
克里斯说:“不一定要强大,而是要感受到强大,至少有一次机会去衡量自己,至少有一次机会在最原始的人类生存环境中发现自我,独自面对冰冷无语的石头,没有什么能帮你,只有你的双手和头脑。”
如果仅仅是这个愿望,那他完全可以通过学习,像贝尔格里尔斯一样,成为一个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一个荒野求生达人。而且克里斯的父亲是青年天才,美国宇航局聘请他为美国设计卫星和雷达系统,以抗衡苏联的人造卫星。他的父母亲还联合成立了一家咨询公司,母亲的积极进取和足智多谋,结合父亲广博的知识,他们赚取了足够克里斯挥霍的金钱,组建一个荒野后勤支援团队根本不是问题。
然而,他除了要验证人最低的能量需求,还要远离人类去寻找他心中一个模糊的真理、一个执着的目标,脱离一切现实社会,他认为:“快乐不是来源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帝将快乐放置于我们周围每一件事当中,人们灵魂的精髓来源于新的经历”。
————他想拥有绝对的自由,认为只有不停的向荒野冒险,才能拥有绝对纯净的快乐。
绝对自由
这其中有部分是可以得到认同的,我们常说一花一草一世界,快乐的来源其实并不复杂,新的探险更可以满足好奇心,收获感官的新体验。
但任何事物都不能真正绝对化,包括自由,唯物辩证法:“毫无疑问,绝对化思维是有害的,它会限制人的成长和发展。绝对化思维的来源,在于对外部世界的抽象化思维的扩大化。”
绝对自由,用辩证法的对立面去看,就是陷入了另一种不自由,当然,当时克里斯是不能感悟的。经过两年的颠沛流离也不能达到他理想中的状态,他寄托于最大的一次冒险,似乎只有阿拉斯加荒原,才能完成他最终目的,他要以终极一战,来达到毁灭虚伪的内在的自我,彻底完成精神的改造。
克里斯信仰于梭罗和托尔斯泰,但他远没有触摸到他们伟大的内涵,他的道路完全只是精神上的模仿。
梭罗《瓦尔登湖》
梭罗是带着对现实生活的怀疑才来到森林,他并非存心抵制现代文明。他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实验告诉人们,不要为繁杂纷乱光怪陆离的资本主义商品社会所迷惑,而失去生活的方向和意义。
梭罗向作家露意莎·梅·奥尔柯特借了一柄斧头,孤身一人,跑进了无人居住的瓦尔登湖边的山林中,自己砍柴,在瓦尔登湖畔建造了一个小木屋,他选择在两年多的时间里,让心灵充分的自由和闲适。他开垦荒地,在小木屋周围种豆、萝卜、玉米和马铃薯,然后拿这些到村子里去换大米。完全靠自己的双手过了一段原始简朴的生活。
所以,梭罗和托尔斯泰是战士,是为了人类文明进步在奋斗,在简朴的生活环境中去试验、去创造社会新的价值体系。而克里斯的小宇宙却是在卸载、在隔离人类社会,是一种逃离。
他徜徉在大自然广袤绝美的风景中,遗弃汽车,藏起车牌,烧掉现金,化名亚历克斯,向遇到的所有人隐藏起家庭信息,他开导遇见的每一个人,但却没办法开导自己。
在酒吧,他对农场主韦恩说:“你知道,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互相折磨,我看来这些统统没有意义,评判控制,所有这些……父母、伪君子、政客、混蛋。”
他的思想,早已游离在梭罗和托尔斯泰的思想之外。
韦恩说:“这是个错误,深陷这些之中就是个错误,亚历克斯,你是个愤青,危险的年轻人。”
这是对他执迷不悟的提醒,可惜,克里斯当时没能领会。韦恩和农场的伙伴们尝试教他狩猎等户外生存技巧。
但阿拉斯加的荒原,比所有人想象的要来得更冷酷无情,在这里,动物是孤独的,植物是寂寞的,只有无尽的饥饿和寒冷等着他。
路上遇到的情侣简对他说:“人不能完全依赖树叶和浆果活命,”
但克里斯对这点建议很是怀疑:“我不知道你是否需要依赖更多的东西?”
因此,他没有像梭罗那样,带上农作物的种子,更没有带上开垦荒地的工具,他只带了书、和简送给他的帽子、一把猎枪,还有他对大自然完全的信任。
—————亨利·德·蒙泰郎说:“自由总是存在的,只需为之付出代价。”
“有些人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他们静静地走到没有人的地方,试图和过去切断联系。”
克里斯这样理解简,也这样理解自己,他寻找人生的终极意义,表面如一切隐者的初衷一样,他努力成为理想主义忠诚的粉丝。
失去了爱人和孩子的老人Ron对克里斯说:“只有你学会原谅,你才能去爱。只有你去爱了,上帝的光芒才能照耀到你身上。”但孤独的老人只能带着亲情的期望,看着执着远去的克里斯流下伤心的泪水。
简,一个类似亚历克斯母亲的角色,被丈夫抛弃,儿子离家出走,对亚历克斯进行了劝导,但是亚历克斯依然是固执的。漂流,再次让亚历克斯对社会不满,他反抗规定,在没有执照的情况下,躲避执法。城市的夜晚让他产生了回到原有生活的想法,当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对女人谈笑风生,就如同看到深陷情欲的自己,他疯狂的逃跑。偷扒火车被抓被暴打之后,他找到了简他们,其实他的内心是孤独的,是需要安慰的,就如同他依然需要金钱一样,但哪怕是纯洁的爱情,都没能挽留他一路向西的脚步。
其实,他所要的真相一直伴随着他,他不敢承认,他在逃离现实,梭罗的自然主义是他掩盖伤口的绷带。面对父母的过错,似乎需要比挑战荒原更大的勇气,这是他身上所背负的桎梏。
踽踽独行的身影走在广阔的田原上,在夕阳下,在山川间,在《No Ceiling》和《The Wolf》等音乐中,悄悄隐含的悲怆在弥漫,他的背影与脚步,是多么使人哀伤!他说他是快乐的,但在生命最后那一刻,他幻想着投入到家人的怀抱,我想他是终于明白了真正快乐的定义。
他所要追寻的真理,在旅途中碰到的人们给予了他,不同的人生,对爱有同样的理解,是包容原谅、是理解与懂,才能产生平衡和未来。但克里斯执着用严格的道德标准评价自己和周围的人,他更不能承受人与人之间的谎言。
而最大的谎言,就是他生而为人的身份,当他知道自己和妹妹只是作为一个私生子来到世上,他的三观完全被颠覆,我不知道现实中的小龙女是不是也和克里斯一样,一样走在自我认同的情感荒野上,但电影始终弥漫着一种无声呐喊。
原本以为,一切的不幸都源于父母亲赚取第一个一百万后,在第一个家庭会议上提出了离婚计划,并问他们选择跟谁生活,兄妹俩哭得撕心裂肺,但后来父母争吵的次数多了,兄妹俩渐渐习惯,只是为他们的婚姻感到深深的悲哀,更悲哀于这个建立在谎言上的婚姻,依旧那么不堪一击。
“水晶脆弱不是因为其脆弱,而是因为其精致,我的父母明白一个精致的水晶杯要好好爱护,否则就会摔得粉碎。”
而克里斯就选择做了他父母的一只水晶,还故意把自己摔碎,把自己精致的人生和未来打破。
一切不诚实的表象,驱使克里斯愈加放肆于冒险,不只有反抗和愤怒,他更想用这样的方法摆脱,妹妹找到了克里斯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家庭的不完美,促使他对“绝对自然”和“野性呼唤”多了肯定,自然荒野成为他精神上唯一能信任寄托精神的出处,因此他更加执着的追求纯净世界。
说他是极端理性主义者,不如说他深陷对现实质疑的泥淖,“我想那么年轻、干净,那么寂寞地生活着,直到自己可以毫无防备的突然失踪在马路上的那一天。”这种决然透着多么深的绝望。
直到在荒野被饥饿折磨到皮包骨,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幸福,“在乡下恬静的隐居,尽可能对人们做些简单而有用的善事。尽管人们并不习惯我为他们做了这些,做一份真正有用的工作,最后休息,享受大自然,读书,听音乐,爱戴周围的人,这就是我对幸福的诠释。在这些之上,有你作为我的伴侣,也许还有我们的孩子,一个男人还能再渴望些什么呢?”
他终于在荒野的无情中觉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应该会比毫无野外生存经验、孤身一人更好。可惜,他所寄托的大自然无情地切断了他的退路,那顶象征着人间有爱的帽子在奔流的洪水对岸,他究竟是没有贝爷野外生存的技巧,只能返回巴士。
人一旦有了更好的向往和理想,就会急躁,返回的他明显失去了仅存的理性和冷静,在极度饥饿下误食有毒的植物,在生命最后,他拿出仅有的力气写道:“快乐拿出来分享,才是真的快乐。”
他最后的眼泪告诉我们,这就是一个悲剧,他为自己迟到的觉醒后悔。
电影也同样警醒着我们平凡人生内心潜伏的悸动,没有人会不向往自由,没有人会不向往新的经历,但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走在人群中,如果内心平和充实,寂寞的荒原,就留不住一丝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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