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乔治·马丁、南希·克雷斯的邂逅 ——高压轰炸下的地球人奖之旅(下)

与乔治·马丁、南希·克雷斯的邂逅 ——高压轰炸下的地球人奖之旅(下)

首页模拟经营詹姆农场更新时间:2024-09-09

编者按:

上周,我们为大家推送了文章——

与乔治·马丁、南希·克雷斯的邂逅——高压轰炸下的地球人奖之旅(上)

该文由首届“地球人奖”得主余卓轩撰写,为各位幻迷详细分享了他从获奖到参加Taos Toolbox 写作营的详细经历。

出生于台北,成长于温哥华,定居于上海……余卓轩目前是一位跨领域创作者和专业演说家,出版过数部小说及商业畅销书,其中长篇小说《真理的倒相》曾获日本角川轻小说大赏银赏,中篇《轨迹》曾获中国台湾奇幻文学奖优选,并入围两届倪匡科幻奖。此外,他还参与了多个IP项目,包括漫画、手游、动画,主要负责世界观策划及编剧。

余卓轩与两位上海画家共同创建的科幻IP漫画《Split Earth》截图,目前漫画正在制作期。

在今天的推送中,余卓轩将会为我们展现更多自己在Taos Toolbox 写作营学习生活的点点滴滴(尤其是他与乔治·马丁的一系列超亲密接触)!

你知道吗?兴趣爱好超广泛的乔治·马丁竟然还玩过与中国文化相关的电脑游戏《三国志》,他非常喜欢其中的一个角色——吕布 。此外,马丁非常愿意与写作营学员交流任何问题,但却独有一个问题会让他“炸毛”,那个问题是什么(我相信你完全能猜到)?受邀录制问候亚洲幻迷的视频,他又会对我们说些什么……

更多精彩内容,尽在今日推送!

与乔治·马丁、南希·克雷斯的邂逅

——高压轰炸下的地球人奖之旅(下)

文/余卓轩

马丁的分享课

这次Taos Toolbox请来的嘉宾讲师有三位,包括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Carrie Vaughn亚马逊电子书畅销书作家E.M.Tippetts。主办方希望协助我们全面了解出版事业的不同型态与趋势。

在所有的嘉宾讲师里,最大咖的当然是史诗级别的畅销书作家乔治·R.R.马丁大神

与马丁合照

我深刻记得他抵达的那一天,我们坐在教室里等待,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无人吭声。从门外的廊道传来讲师沃特与某人的笑声,越来越近,让大家更紧张了。要想像《权力的游戏》在成为全球现象级巨作之后,马丁出席的场子多半是几百人甚至数千人。现在我们18人可以和他聚在一间小小的教室里互动,这是多么令人窒息的一刻!

突然,沃特从门边探出头,扫视一下大伙儿,目光落在我身上说:“Joey,你出来一下。”

我立刻像弹簧一样立起身子,捏实我的膝盖,战战兢兢走出门。天哪,马丁本人就站在走廊上!

沃特介绍了我:“这位就是Joey,你的第一届地球人奖得主。”

马丁向我说恭喜。那一刻,其实他具体说了什么话,我现在已不记得了。残留的印象只有他像圣诞老公公的笑容,以及我那膨胀得像塞满糖果的脸颊。

后来我勉强挤出一句:“真的非常感谢。您是我来到这儿的原因。”

马丁发出笑声,“啊,我只是帮你付了费用。真正的功劳还是得感谢沃特和主办单位,举办这么好的写作营!我理当支持。”

然后我们握了握手。啊!跟自己最崇拜的大神握手!我跪下来舔他手的心都有了!

当然,身为来自亚洲的唯一代表,我的膝盖与舌头还是争气地并未失控。

课堂上,马丁的分享让所有作家听得入神。他以嘉宾讲师的身份分享了许多思路,包括创作的模式,对产业的预期,在他眼中科幻文学界这数十年来的演变,以及当代故事表现形式的类别与本质。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他本人创作生涯的起伏。我们听得时而抖擞,时而落寞,但对于想一辈子走在创作道路上的人,马丁的分享是无价之宝。为什么这么说呢?

乔治·马丁可谓当代最成功的硬奇幻文学作家,然而他的创作生涯却也充满了各种难以预料的事。在他成名之前,甚至有篇故事遭出版社拒绝40次,过了10年才成功卖出去。

所有小说家的愿景都是写出富有创意的原创故事,而走原创这条路,便没有“安全性”可言。马丁阐述道,许多在他那个年代的作者都有过人的天赋,但天赋只是一则条件,更重要的是不屈不挠的坚持。他认为这条路的特性就是无论你变得多么红,无论你销售了多少本书,你依然不会有绝对的安全感。

所以选择这条路的人必须寻求家人的理解与支持。假设伴侣有稳定工作,这会解决很多问题:因为你有探索的自由,而创意的本质离不开探索;若没有,就得自己做好规划。马丁说了几个自己的故事,让我们了解即使在他这么高不可攀的位置,面对的挑战只有更多,没有更少。

其实我们这些选择原创之路的人,心里都明白这条路有多么艰难;但很奇妙地,听到心目中的大神亲口说出这些话,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定作用。

“这条路异常的艰辛。但如果你们愿意来这里,来创意写作营,代表你们心中的那股*无法磨灭,想持续待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很可能你们尚在尝试解决命运丢给你们的种种难题。最终,每一位能走出一条路的人,都是因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案。没有人的方法会一模一样。只有你自己的方法会奏效。”──这是马丁的原话。

他强调了坚忍探索以及好奇心的重要性,“要想了解你的人生有什么选择,首先你得了解你自己。

除了分享他的创作习惯,马丁也与我们分享了许多业界秘辛,包括:科幻大师罗伯特·西尔弗伯格(Robert Silverberg)当初召集许多业界大神,有史蒂芬·金、厄休拉·勒古思、欧森·史考特、罗伯特·乔丹等知名作家,来共同创办一本中短篇选集《传奇》(Legends)。最初他们瞄准了10位作者,但为何出版时有11位呢?因为马丁拖稿了!于是,他们找了替代者,后来……马丁在最后一刻拼出来一部中篇。真是牛啊!

而这部中篇,也就是后来鼎鼎有名的“冰火”前传──《七王国的骑士》。

与马丁交流的过程中,学员们纷纷举手问他问题,但有一个我们最想问的问题却不得不避而不在马丁到来之前,主办方早已警告过我们:“你们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就是千万别问《冰与火之歌》第六集写完了没。他会怒的!

与马丁合照,“血色写作营”(大家都“挂了”,唯独他站着)

与马丁的晚宴

我们二十几人前往一所高尔夫俱乐部与马丁共用晚餐。那是一间古色古香的餐厅,提供各种肉排与西式餐点。

我们在一个中世纪装潢的包箱里,灯光昏暗柔和,马丁坐在长桌一侧的尽头。看着大伙儿有说有笑,我突然有种我们正处于“血色婚礼”的错觉,好似墙角飘来的音乐随时会转换为“卡斯特梅的雨季”……

用餐的过程中,学员们轮流坐到马丁身旁,天南地北地与他聊天──有倾诉爱慕的,有宣泄愤怒的,也有为史塔克家族打抱不平的。马丁也分享了更多他在出版业以及好莱坞发生的趣事。

马丁问了我中国目前在幻想文学领域的情况。我分享了自己的浅见,告诉他《三体》的全球畅销为整个产业打了强心剂,而且有许多中生代科幻作家纷纷崛起,站稳脚步,全职投身创意事业。不仅是文学,还包括影视、动漫、游戏都受到了带动。尤其在科幻方面,大家对于中国很可能迎来一个黄金时代抱以乐观。传统意义的西方奇幻文学当然在亚洲仍相对较薄弱,但可与之比拟的是我们有玄幻、仙侠方面的传统,无论在网络文学或者影视方面都有丰富和充沛的尝试。国人对于内容的鉴赏力和味口都在直线攀升,这对我们这些创作者是一个正向的刺激。

某一刻,马丁和坐在我另一侧的讲师沃特,一左一右聊起他们很久以前玩过的关于中华文明的电脑游戏,叫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三国志》)。

沃特说他们当初打得如火如荼。马丁则说,他很喜欢用的一个角色叫“芦埔”。

“芦埔?”我问他,“是‘吕布’吗?”

马丁:“啊,对的,吕布!”

马丁竟然玩过早期的三国游戏!

这真让我惊呆了!原来马丁玩过《三国志》!真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而且事后想想,《权力的游戏》早期的主要反派──詹姆·兰尼斯特──还真有点吕布的感觉!(顺带一提,詹姆是我现在最喜欢的“权游”角色,因为其他喜欢的角色都挂了……)

来写作营之前,编辑问我能否跟马丁拍一个他跨海致意给粉丝的短视频,于是这次晚餐时,我询问他是否可以用我的手机来自拍一下。马丁的回答令我吃惊——他说这儿太吵了,不妨餐后到他和助理所住的地方拍吧,比较安静。

我拼命点头,情绪激动。

餐会结束后,我和讲师沃特一同坐上马丁与助理的车,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和偶像的交流让我觉得自己正攀上人生巅峰,完全忘记后面几天有多少功课要做,也尚未意识到最艰巨的挑战,已近在咫尺。总之,我们前往他的住处,在那儿闲聊一会儿,并拍了一分钟的粉丝问候短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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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马丁对你的独家问候

写作营的访客们

这次来的客座讲师都是很牛的畅销书作者,如前所述,有实体书上榜《纽约时报》的,也有好几本电子书在亚马逊名列前茅的。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收获之一,来自于我的17位同学

除了一位德国人、一位美籍韩裔,还有一个在硅谷工作的菲律宾女孩,其他都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他们来自全美各州,其中有些人的父母是移民。这个班的年龄层分布很广,从22岁到80岁都有(老外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真正令我诧异的是这些作家学员都有非常独特的人生阅历。

有位女学员是位竖琴演奏家,也是“9·11”恐袭的生还者。

有位男教授在大学教“超级英雄”与“超级反派”的课程,他的儿子却有严重孤僻症。

有位得了乳癌的单亲妈妈,刚做完乳房切除手术,在写作营结束后要进行化疗。

有位天文学家,每天晚上在户外架起望远镜。天空就像他的帆布,望远镜是笔刷,他能随意指向某个方位,瞬间告诉我们在遥远的星系有什么潜伏。某天夜里,他让我们亲眼瞧见了木星的四颗卫星排成一直线的奇景。

有位整条手臂刺满星云图的单亲妈妈,自己的父母长年坐牢,因此她除了照顾孩子,还得抚养弟妹。

有个从小在偏远农场长大的女孩,从小热爱《星际迷航》。有一天她盯着星空,突然想当作家,便逃离家乡的农场独自前往城市(后来她出版了《星际迷航》的相关作品)。

还有一位数学教授,同时担任业余击剑选手……

写作营的过程中,或许在课堂,或许私底下,他们说出自己的故事。在我耳里这些真事却比许多编造的故事都要精彩。他们阐述人生际遇的口吻轻描淡写,似乎不认为那样的处境会影响自己的热忱与人生抉择,甚至谈不上需要勇气。

或许这就是最重要的。这帮人在追求自己的兴趣和职业道路上从未停下脚步,无论老天丢给他们的人生是好是坏。与这群人相处的短暂时间,让我反思了许多——想创作,真的没有借口。

学员们对于彼此的深刻认识,还有一半来自于彼此的作品。

在美国,科幻和奇幻被归属于大幻想类型之下,这次写作营的作品自然是各式类别都有。我读到许多有趣的主题,包括:

一位巫师在每年同一天得施法协助海洋里的生物迁徙,帮助牠们通过海底屏障。而今年,就在她准备施法的当天,她的村子遭到敌国入侵。

一艘货船穿梭于星球之间,运送一种可帮人类抗老延寿的不知名液体。某天,船员意外降落到那液体的发源处,发现来自于一种已快灭绝的翼龙身上。

世间不同宗教的神灵纷纷降临在美国,各自占据了数个州,开启了抢夺信徒的版图之争。

在未来,人类只要透过语言说出的话,都会被一种系统评级,为每句话的真假程度打分。

还有一篇近代科幻,由三个视角所组成:一位失明的老人失去了自己的爱犬,她的亲人劝其采用最新型的智能机械导盲犬;一位警官总是收到同一不明人士的电话,后来才发现那声音是由自己警车上的AI装扮;一个自闭症男孩在托儿所有个机器人陪伴,两人的性格竞越来越相近……

还有一篇很特别的故事,是讲某天外星人来访地球,地球上只剩一个孤单的鬼魂去迎接他们。外星人开始运用某种波频与之交流。

而我个人提供给第一周讨论的故事,延续了申请时的作品。内容是关于一个戴上去可知晓世间一切的全知之眼,在千百年间害惨了为数众多的使用者,因此人人敬而远之。直到某天,一个八岁男孩不听劝阻,为了找到使死去小狗复活的方法而戴上它。

这是个成人寓言作品,也是使我获得地球人奖学金的主因。然而在课堂讨论到这篇故事的那天,却发生一件始料未及的事──南希·克雷斯告诉全班,她无法给予这部作品评论

无法定义与面对未知

写作营头几天,我便注意到一件事。像沃特和南希这样的资深作家,对于传达时空背景的真实感非常讲究。一个故事若设定在维多利亚时代,或者中古欧洲,或者禁酒令时期的美国,均有大不同的细节表述。时空的细节不能只体现在人物穿着、建筑描述或者惯用名词的出现,必须精准到人物对白间的措词选择、交流行径,甚至思维模式。好几位学员得到导师们严苛的评价,被指示得花心血做更大量的调研。

导师们认为,即便幻想文学是一门相对而言包容度更高的艺术表现型式,身为作家,瞄准的也不该是肤浅的文字传达,而是深刻的时空刻画。科幻描述未来,却不能脱离历史长河的根基;奇幻建造架空,但不能空穴来风,毫无体系。若不投入大量而严谨的调研和规划,作家便容易以自身习惯去无意识地填补空白。

但于我的作品,较统一的反馈是同学们喜欢故事本身。然而奇特的是他们罕见地分裂为两派:一派认为作品的叙事风格不太友好,必须“提升”;另一派认为这是难能可贵的案例,应当“保存”

有位曾经高产能供稿给许多杂志、平时意见特别多的同学,甚至只花十秒钟给出一句话作为评价:“Joey,你应该忘记今天课堂上所有人的评论,依照你自己的方法去写就好。”

人们给了各种正反意见,我只能坐在角落拼命抄笔记,一声不得吭。正当我觉得头脑满是糨糊时,轮到导师南希发言了。

南希列举了几个她认为作品本身异于其他作品的大面向供我参考,并给出了结论:我的作品偏离了美国主流文学的叙事习惯,她不确定这是否为东西方在白话叙事上的技术性差异。

事实上,我自己也无法确定。我也是在写作营的过程中,才逐渐明白诸多当代西方叙事的基础原则。即便阅读了那么多的科幻奇幻小说,我之前并未察觉这些规则,遑论有意识地运用,只纯属侥幸地吸收了一部分,草率不实。

举个例子。在西方主流文学里,第三视角还可细分为三类方向,其中一个在当代幻想文学多被采用的叫“封闭式第三视角”(封闭式第三人称)──它拥有第一视角的亲密代入感,以及古典第三视角的叙事自由度。

而我的故事在课堂上引发的最具争议的讨论点,便是“视角远近”的差异──透过角色的目光所看到的世界,和作者脑中想象的同一个世界,呈现出两种不同的距离感。

在写作营成员的眼中,我的叙事会在两三种不同的叙事距离之间跳跃。

这在已切分严明的西方方法论的检视下,稍不严谨。几位同学说他们在阅读许多中文翻译作品时,似乎都有类似的感受。我个人认为不应该上纲上线。或许这里头确实存在语言结构的天然差异,但或许,更多是我自小从多语言阅读中培养出来的畸型叙事习惯。

我无法代表所有的中文作家(我认为自己无论在中英文写作上都存在许多缺陷)。由于成长背景使然,我吸收过当代主流英文叙事的原则(包括研读过南希的教学书籍),同时也吸收过中文作品的叙事原则,甚至还有日本轻小说的叙事原则,混搭出了某种变异体,因此存在非常明显的基础偏差。

最后,南希小心翼翼地说:“我不确定该怎么评论你的作品,因为我甚至无法笃定这样的叙事差异是个缺点,还是说不定某天会成为主流的特点。我怕给你过多的意见会扼*你的创意。所以,Joey,对不起,我无法在这方面做出评论。”

我对南希的道歉感到错愕。这是整个写作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对学员说出这样的话

“但假如你愿意学习英文文学的主流叙事,”她补充道,“那么我很乐意尽力去协助你精进。”

全班盯着我做决定。我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地低头想了想,然后回答:“就这部作品,我希望维持自己原有的样子。”南希点头同意,有同学鼓掌。

在写作营结束后的好一阵子,这件事一直缠绕在我心里。我竟深有感触,觉得能来这儿是老天眷顾。写作营的导师(以及许多同学)在看到一个异于常态的创意时,遵循的精神不是以一套标准来强迫同化──即使那套标准已是成功获得验证的主流──而是把它当成一颗不知会长出什么花儿的种子,或是一颗不知会孵化出什么东西的易碎的蛋,小心翼翼地不去踩碎它。

我亲身接触的外国作家并不多,但如果多数文化工作者面对未知的态度均是如此,这解释了当代美国泛娱乐文化产业为何创新力道如此之强。

也是基于这原因,我更加相信导师们对创意的专业、原则与精神。于是在当时,我也同时做了另一项决定,告诉南希:“那个……下一周的新创作品,我愿意挑战看看西方的主流叙事。”

压力接踵而来

原以为写作营第一周的强大压力已是极限,没想到和接下来发生的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我们被告知在第一周结束后那个周末,必须产出6000字的稿子供大家做第二周评论。理所当然,我们得运用目前已习得的创作技巧来雕磨新作品。同时,这代表在毫无缓冲的时间内,我们每人得阅读十万字的作品,并准备好评论分析。

两天内撰文六千,阅读十万字,这远远超越我的极限!

仿佛这些挑战还不够骇人,晚间也有更多额外的活动,包括餐会、观影、观星会,以及最有趣的“剧情解构”──创作者们在墙上贴满便条纸,拆解和*故事元素。

剧情解构之夜

我开始选择性地参加一些可负荷的活动,但到了最后依然没剩半点儿时间。要跟上其他人的步调已非常吃力,我明白自己还得比美国作家们投入多一倍的心血。那个周末,我把自己独自关在一间教室里,拼命撰写新故事。

但我们确实感受到创作精灵的眷顾。这是一种见证奇迹的感受。

当我阅读其他人接下来一周的作品,每每发出赞叹。每一位学员的新作都有大幅提升。我指的是“每一个人”。

叙事的结构性,开场的力道,段落的张力原则,画面的承现节奏,透过角色看世界的穿透感──所有面向都高度提升。

我当时我非常错愕,感觉似乎只有自己仍未突飞猛进。某天晚上,我抓着两位室友问:“你们觉得我第二周的作品有提升吗?”

“当然有啊。”他们给了肯定的答案,认为那篇比上周我自己中翻英的作品优良许多。我稍微安心了一点儿,因为自己很难感受到自身的改变。

看得出来,所有人在第二周都已疲惫不堪。然而作品评论环节的强度持续着,大伙儿都顶住压力,勤奋不懈地给出深刻的评论。

每日早晨与导师的杂谈

在毫无休止的高压之下,我们的创意神经已进入一种恒定的敏感状态。就我个人而言,以往要进入最好的创作状态都需要一段时间,短则半小时,长则数小时,甚至数天。但在“天使之焰”的怀抱里,几乎席地而坐就可以打字,点子源源不绝。思绪不存在静止或翻涌两种极端,而是有个可操控的闸门,自由启动和关闭。那是一种难以言喻、无比良好的感受。

在第二周,我们迎来爆炸式的创作交流。身子虽已精疲力竭,交流时却更加精神焕发、效率充沛。由于篇幅关系,我无法传达所有经历,但在这里可以分享最后一件事,希望对创作者朋友们有点儿帮助。

微差与动能

两周的高压写作营,我们针对无数的议题和创意做交流。然而我发现一件很微妙的事:无论是导师或学员,这些美国作家的口中最常出现的两个词nuanceagency

这两个英文词都很难找到完全精确的中文对应。我从自己的理解来做以下分析。

Nuance直白的翻译是“细微的差异”。它代表在一个光谱里的细微色差和浓淡。套用在说故事的领域,就是运用文字去精雕细琢出“意义上的细微差别”。文学作品里的弦外之音,埋藏字里行间的话外隐喻,都属于这个范畴。关键是它迫使读者投入思考,把自己化为成就作品最终印象的一部分。

它既是工具,也是目标,更是形成层次感的第一道阶梯。它是一种思维利器,可以套用在每一个创意面向,包括角色的深层性格,对白的情绪散发,甚至是主题价值的透露,方方面面。

“细微差异的刻画”自然是一部成熟作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许多中外经典都做了大量运用。在白纸黑字组成的世界里,只有做到高度敏感的色泽渲染,才可能使各家背景迥异的读者感受到富于层次感的共鸣。

第二个词,agency则较难解释。在当代的日常英语里,它有许多不同的意思,多半指的是代理、经纪。但有一个口语中鲜少使用,多半出现在哲学、社会学、心理学等思辩领域的含义是“足以引导自我命运的行动力量”,也有许多人把它翻译成“主观能动性”。站在它对立面的词句包括了“惯性”与“宿命论”。

我们姑且先简略地称之为“动能”吧。套用在说故事的艺术之中,“动能”指一个角色是否愿意运用主观意志摆脱束缚,进而拥有改变客观世界的反作用力。

无论书中人物面对多少困境,他们是否愿意积极做出挑战现况的决定?如果答案为肯定,该人物将掀起涟漪效应,诱发一股贯穿故事的“动能”,改变旁人的命运,改变大环境的命运,最终改变自身的命运。而这一串“动能”的源头,往往仅是他的一个念头。

事实上,在说故事的科学里,这几乎是所有经典的黄金法则,亦是人物刻画的核心趋力。无论是麦基的《故事》,或者坎贝尔的《千面英雄》这些历久不衰的教科书,都纳入了此原则。

西方作家对于人物是否展现“动能”极端重视。在写作营课堂,若大家对于某些角色有所批判,多半都是针对他们的“动能”程度不够。导师也不断强调角色“动能”的重要性,时常建议我们把故事角色的主观动能意识往上再推好几个度。

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理解,来自于写作营的个体经验,或许其他学员会有不同的领悟。

Taos Toolbox 2018班级

结 语

为期两周的Taos Toolbox写作营是我2018年最漫长的丰收。除了让我们这些幸运的参与者在创作层面有所提升,也让我有许多感触。

若只列举三个最深刻的,大概重述以下三点:

首先,如果发现一颗从未见过的蛋,原来可以别急着踩碎它。先做观察,并抱以尊重。这种心态,也许真的是提供健康的创意生态所需要的土壤。

再者,是否拥有推动命运的“动能”——与科幻奇幻里缤纷撩乱的世界规律产生足以抗衡的反作用力——是视角人物是否合格的衡量条件。这得铭记。

最后,良好的创作状态,完全是可以逼出来的。

最终再补充一句:2019年暑期,南希·克雷斯和沃特·威廉斯仍会组织Taos Toolbox写作营,想挑战英文写作的朋友们可以上网了解,有更多问题也欢迎在微博上与我交流。

今日话题

看了今日的推送,你有什么话想告诉乔治·马丁?你是否也参加过类似有趣的科幻活动呢?或者,你对余卓轩的独特经历有什么想说的?赶快在评论区分享给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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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真诚的发表意见,也可以适当玩梗、抖机灵,总之,尽情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如果大家的水平不分高下,一样优秀。我们就看点赞数啦!

延伸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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