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眼看着“我”死皮赖脸追着林豫知告白。
终于在二十五岁那年等到了“攻略任务成功,宿主身体脱离中”。
当重新掌控身体的时候,
我向林豫知提出了离婚。
我清楚地知道,我爱得人,只会是齐跃山。
1.
【好感度100%,攻略任务成功,宿主身体脱离中】
脑海中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正看着“我”扬起幸福地笑意为林豫知准备爱心餐点。
这是“我”每日必做的任务之一。
身体僵直了一瞬,我才顺利回归了属于自己的身体。
“依依,我回来了。”
林豫知从背后将我拥入怀里,侧头亲吻我的脖颈。
我躲闪开他唇角的温热,撤离出他的怀抱,目光对上他不解的眸。
“林豫知,我们离婚吧。”
“依依...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平静地摇头:“我不爱你,从始至终。”
他红了眼,紧紧攥住我的手腕,质问我说:“余依,是你追了我三年,难道那日日未断的情书、陪伴、还有火场的舍命相救都是假的吗?”
怎么会是假的呢?
我亲眼看着陌生的人融合我的身体,死缠烂打追逐了林豫知三年,甚至为了林豫知不惜舍命冲向漫天火海,而我最爱的齐跃山却死在了那里。
他已经离开四年了,那个一心只有林豫知的余依却从未去看过他一眼。
我咬住颤抖的唇角克制住心尖的刺痛,用力掰开林豫知的手,头也不回的去了曾经的火场。
手里拿着我给齐跃山拍的相片。
但我没想到,它最终会成为我唯一的念想。
林豫知哑着声站在我身后问我:“余依,这里就是你救我的地方,你说你不爱我,为什么现在又来到了这里?”
“林豫知,你知道齐跃山在哪里吗?”
我眼眶泛红,抬手指着窗台,“那里,就在火海里。”
他呆愣了许久许久,好半晌才开口:“所以,你是不是后悔救得人是我?”
后悔…
若当真是我,选择的人只会是齐跃山。
“林豫知,对不起。”
“...我不会原谅自己,也不会原谅你,余依。”
是啊,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齐跃山...齐跃山...
夜风吹得树枝呼呼作响,我瘫软在地上哭得近乎昏厥,迷迷糊糊间,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段阴暗的日子;“依依,我们会逃出去。”
“依依,跑!记住,别回头的跑!”
跑...对!要快跑,一定要逃出去。
嘈杂的脚步和不堪入耳的咒骂渐进,我的身子颤得越发剧烈。
记忆里这已是逃跑的第三日,入眼的仍是绵连不觉的山。
到底该如何才能越过这座山?
“别怕。”
齐跃山从兜里掏出他的证件套进我的脖颈,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依依,等会儿就朝着这条山路跑,有人会在路的尽头等你,上了车别回头。”
“那你呢?”
“我会尽快去找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回头。”
我不愿放开他的手,一遍遍摇头。
“依依,信我,哥哥跑得很快,他们抓不住我的,再说,哥哥怎么舍得丢下依依一个人呢?”
少女的手终是松散,只那一双含泪的眼片刻不停地看着少年引开“豺狼虎豹”,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跑,要听他的话,别回头的跑。
我不顾及紧密枝桠的割刺,穿梭过一片又一片的密林,隐隐看见白色的车影,就快到了。
“跑啊,老子打断你的腿,那死丫头在哪?”
怒吼声穿刺过山间,惊动了所有的生物。
我顿住了,长时的紧绷一瞬松懈,再抬不起任何力气。
齐跃山,我认命了。
2.
山林处的声响越来越近,一个陌生的少年匆促地将我抱上车:“开车,快!”
林间的暴民见状,立即投掷手中的武器,企图拦截下飞速行驶的车,却无济于事。
“跃山哥被抓了,他们会打死他的。”
我抽泣地抓住少年的衣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乞求;“你放我下车,只要我回去了,他就会好好的。”
明明能走的人是他啊。
“你听我说,他们不会把跃山怎么样,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离开学时间不远了,他们会放跃山走的。”
不...不会的,那些无知的村民怎么会放过跃山哥?
一阵颠簸,我撞上车顶陷入了昏厥。
【身份绑定成功,请宿主尽快攻略目标人物—林豫知】
我惊恐地飘浮在半空,看着我的身体虚弱的瘫软在少年的怀里。
【锁定目标成功】
3.
“豫知哥,我好怕。”
“豫知哥,你别离开我。”
“豫知哥,我想跟着你。”
“豫知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
“初步诊断为应激性障碍失忆,你们尽量配合病人治疗,不要刺激她。”
林豫知求助似的看着一旁等候的齐跃山,“跃山...”
“依依..就先麻烦你照顾了。”
齐跃山跛着脚失落的离开。
我紧跟在齐跃山的身旁,看着他坐靠着墙点燃了一根又一根烟。
他是三天前来的,一见余依脸上就展开了笑意:“依依。”
“哪里来的瘸子,滚开啊!豫知哥,救救我。”
余依缩在林豫知的背后,嫌恶地看着跛脚少年。
他不是瘸子,他是我的齐跃山!
我泪糊了满脸,拼命跑向我的身体,却只是一次次,一次次穿透。
“跃...山!他们...他们竟连你都...”
林豫知皱着眉扯开余依,怒视着她:“你好好看看他是谁!是他将你救出来,若不是他,你一辈子都逃不出那座山,你如今对得起跃山吗?”
【警告!警告!目标好感值-10】
余依眼神一闪,借力晕倒在林豫知的怀里。
4.
烟气弥漫上少年颓丧的脸,熏红了他的眼,掩住了他无声的呢喃。
我蹲下身子贪婪地靠向他的肩膀,嗅着记忆里熟悉的气息。
我和齐跃山出生在一个偏远落后的山沟。
彼时的我还不知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少女的悸动,只知道一切听父亲的安排。
娘说等我长大就将我嫁给同村的李大牛做媳妇。
因为李大牛有一千块钱,这钱能送弟弟余林出大山。
他们说养我也就这点用处了。
同村的人都这样说,只除了齐跃山和他的母亲—谢清婉。
他俩出奇的好看,跟山沟里的人千差万别。
“依依想成为大学生吗?”
“我不知道。”
“那依依将来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如果可以,我想以后生一个男娃娃。”
这样,他就能走出这座山,替我去看看另一边是什么样子。
“那依依先跟着哥哥认字,以后就能亲自教你的孩子。”
我抬头望着齐跃山的眼睛,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后来齐跃山考上了很厉害的大学。
父亲让余林跟着齐跃山出门涨涨见识,去看看大城市的繁华,这样才能让余林更有决心。
但父亲万万没想到李大牛反悔了。
他说他要用一千块钱买个像谢阿姨一样的女人,这样生出来的儿子才能像跃山哥一样。
当晚父亲阴沉着脸回来不由分说的将我打了一顿,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我是个没用的人。
我咬牙承受着殴打,第一次翻腾起恨意。
“依依,跟我走吧。”
齐跃山将我拦在路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我脸上的青紫。
我何尝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但过了山又是山。
这村里从不会让一个女人逃出去,哪怕是尸体。
齐跃山若带上我会被打死的。
我攥紧手,狠下心说:“齐跃山,我都要嫁人了,怎么?未来的大学生舍不得一个村妇吗?”
他疼惜地看着我,“你在这里不开心。”
像我这样的人,开心从来都不重要。
我只想活着。
父亲又收了八百给我寻了一门亲事,是打死了老婆的李阿伯。
达成交易后父亲让我照看醉酒的李阿伯。
本以为只要活着,我什么都愿意。
但衣衫被撕碎时,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反抗了。
李阿伯怒极了,扯着我的头发,对我拳打脚踢发泄着怒气。
我挣脱出去寻了齐跃山,朝着他凄凉一笑:“跃山哥,我好像没那么想活了。”
齐跃山颤着手将我揽入怀中:“你别离开哥哥,若是你也走了,哥哥该怎么办。”
那时的我只记得胸口的温热,不知晓话中的含义。
直到听闻谢阿姨吞了农药离世时才明了。
后来我陪着齐跃山坐在坟头上整整一夜。
他笑着说:“依依,她终于解脱了,因为我,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你知道吗,最后她笑得好开心,好开心。”
过了好半晌,耳边又传来少年哭哑的嗓音:“明明只要再等等,等我越过这座山就好了...我以为我能带她走出去。”
我顿了顿,抬起手安抚地拍着少年弯下来的脊背。
怎么我一点儿都不想跃山哥难过。
“依依,跟我走吧,我一定会带你走出去,一定!”
少年的眸直直地看着我,瞳仁里是说不清的执拗。
“...好。”
若当初我知晓逃出这座牢笼的代价这么大,我一定不会答应他。
5.
余依出院的时候齐跃山穿得特别好看。
他局促地平整着白色衬衫,期待的看着余依。
“豫知哥!”
余依错过他的肩,奔向了他身后的林豫知,娇嗔地说着一日不见的思念。
齐跃山黯淡了眸,一瞬又扯开嘴角若无其事的上前询问:“依依想吃什么?”
“豫知哥喜欢吃辣,今天我亲自下厨怎么样?”
林豫知喜欢吃辣,但齐跃山一点儿都不喜欢。
余依望着林豫知的眼睛格外的亮,丝毫没有察觉到齐跃山目光的暗淡,林豫知似惊讶又似不解地问齐跃山:“这你都告诉她了?”
何止......
我咬牙抑住喉间的酸涩,亲眼看着这些时日齐跃山不停歇的寻找谢阿姨亲人的同时却仍不间断的来看余依。
他大喘气地跑到门口,仔细地站在门口整理好着装,正因余依主动相迎而满心欢喜,却听见女子期待的打听另一个人的喜好。
凭什么?
凭什么要如此对待我的齐跃山?
6.
“林豫知,我喜欢你,余依喜欢林豫知。”
靓丽的余依巧笑嫣然的站在校门外,大方的向所有人昭告她的爱意。
“哦~林豫知,快答应啊!”
众人都打趣哄闹着林豫知和余依。
只除了弯了脊背的齐跃山。
7.
“明晚八点小巷见。——林豫知”
“系统,他约我了,是不是对我动心了?”
【重要剧情点—女配的绑架】
女配?是谁?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
彼时余依已被绑架到了废弃仓库。
坐在余依正前方的就是所谓的女配许多多,她还有一个身份—林豫知的青梅。
“一个山里来的野丫头,别再缠着林豫知,不然我就不像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许多多凑近余依的耳边,轻声说:“我想你并不想你父亲的勾当被公之于众吧!”
【系统,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搜索人物[余海],搜索完毕,余海—参与人口贩卖,相关人—谢清婉,待解锁物品—床下的秘密】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好熟悉…】
“想好了吗?”
许多多的话打断了余依的思绪,余依假意服软的点点头。
瞧着余依的模样,许多多满意极了,带走了叫来的几个男人,只是将她关在了这里一整夜。
“依依,还好吗?”
余依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齐跃山。
她躲开齐跃山的触碰,左右环顾了一圈,“豫知哥呢?”
齐跃山他避开这个话题,问余依:“是谁做的你还记得吗?”
“许多多!我要报警!”
说着余依缠着齐跃山,一遍遍让他叫林豫知过来。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当然!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好半晌,齐跃山才拿出手机拨通了林豫知的电话。
林豫知答应的那一刻,余依笑开了花。
“依依…一定要幸福啊!”
跃山哥,她...不是我啊。
我本以为事实永远会被埋葬,没想到齐跃山还是发现了。
8.
“她不是依依,我要回去,依依还在山里等我。”
齐跃山手里仅仅攥着粉红色的情书,封面上清晰的写着一个名字—余依。
那是写给林豫知的第三百四十二封情书。
林豫知日日费尽心思的遮掩。
今天,还是被齐跃山发现了。
“跃山,她就是余依,你认清事实吧!”
“不是,她绝对不是,若当真是她,她只会写11,而不是余依,是我亲自教的依依,怎会忘了她的习惯?”
齐跃山很聪明,什么都记得。
但我很笨,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顺畅。
我时常想可能我就像爹说得那样,什么用都没有吧。
齐跃山就是那时候凑到我旁边:“依依,我母亲说外边的人都喜欢用简单的方式来记亲近朋友的名字,我的名字—33,依依的名字—11。”
他拿着木棍利落地划了几笔。
真的很简单,我一次就写出来了。
“依依比哥哥都厉害,哥哥学了几次才学会。”
身侧的温热让我红了脸。
我抿唇害羞地一笑,不好意思地轻声说:“哪有。”
那时候的齐跃山常常给我打小灶,我会写的字和算的数比余林还多。
但余林见不得别人夸我聪明,哭闹着不让我去。
我第一次鼓起勇气拒绝了弟弟的要求。
结果被锁在了地窖里三天三夜。
齐跃山来的时候,我饿得早已睁不开眼睛。
只听得见他一声声呼喊着我的名字。
再清醒的时候我看见了村落里唯一的支教老师—吴安。
我未去谢阿姨的那几天,父亲说我生了病。
齐跃山担心我,逼问了余林知道我被关在了地窖里。
这个村子,死去一个女孩再简单不过。
为了让我活命,齐跃山请求吴老师帮忙。
作为整个村子仅有的老师,便是村长都会给几分薄面,父亲更不例外。
但继续学习已然是不可能了。
吴安也无法改变村里人“女子是赔钱货”的观念。
我埋头在地里忙活了好久,想用忙碌来忘却心底的不甘和悲伤。
哪知道齐跃山挽起裤脚,一直跟在我身后,无声地陪我插着秧。
一天、两天...
“哥哥,回去吧。”
我扯住他的手臂,将他驱赶至高处的山坡。
他该有更光明的未来,而不是与我在这里惶惶度日。
“依依,你说山的另一边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齐跃山就着山坡而坐,眺望着层峦叠嶂的山峰。
我弯腰的动作微顿,又麻利地继续忙活着。
那不是我该想的事。
“依依,我会去看看那一边究竟什么样子,也会带你去,等我。”
9.
齐跃山急促的连行李都没收拾,单拿着手机和证件就走了。
我不能离开余依太远,只能远远看着少年的背影一点点消失。
【系统,下一个剧情点是什么?】
【正在搜索中...搜索完成,关键剧情点—火灾定情】
我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她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紧跟着余依跑到了林豫知住的小区。
交杂的议论、围观、记者的播报......以及黑夜里明晰的火光。
无一不在提示那就是事实。
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呼,我回神看见余依冲进了火海。
这一刻我卑劣的想她死在里面就好了。
余依拖着昏迷的林豫知艰难的躲闪着“火棍”的砸落。
却被硬生生逼近墙角。
墙角不远处就是窗户,余依眼睛亮着光一寸寸前行。
突然,左侧的铁柜横砸下来,压住了林豫知的右腿。
余依用尽力气也不能搬开。
“系统...怎么办?我不攻略了,我不想死在这里。”
余依无措的松开手,一眼又一眼的望向窗户。
【林豫知死,你就死】
冷冰冰的机械声扼住了余依的退缩。
她一次又一次的试图挪开铁柜。
火,越来越大。
“在这里也是死!怎样都会死!我不做任务了。”
【不会,齐跃山来了】
我猛地回头,熟悉的少年穿过火海,恍如救世般降临。
不!走啊!齐跃山!
我声嘶力竭的嘶吼,虚空的身子一次次妄图阻拦。
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费力撑起柜子。
看着余依拖着林豫知跳出窗户,淹没在海绵里。
看着齐跃山艰难的挪动着坡脚,火越来越大了。
他来不及逃生就被爆炸的火光吞没。
“跃山哥!”
我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听不见耳边的急救声、警报声、庆幸声。
我只知道——齐跃山死了。
连骨灰都没有给我留下。
10.
之后,林豫知向余依求婚了。
他们在玫瑰花海里相拥、亲吻。
在万众祝福里约定终生。
所有人都记得他们是“劫后重生的一对恋人”。
却没有一个人记得死在火中的齐跃山。
林豫知只以为他回了山,而余依,谁都没有告诉。
11.
结婚后的余依心思都花在林豫知身上。
三年里每日的爱心餐点、每日大胆的情话、每日精心设计的礼物...
林豫知一点点沦陷在余依的爱情陷阱里。
【好感值60%】
【好感值70%】
...
【好感值100%,攻略任务成功,是否脱离?】
“是。”
终于...我终于等到她们离开。
12.
“余依,你...当真没有半分不舍吗?”
民政局门外,林豫知哑着嗓音问我。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离婚证,笑得无比开心。
“林豫知,我和齐跃山从小长大,教我认字的是他,教我勇气的是他,教我敢于脱离苦海的也是他,我和你,不过只是短短的相识,这三年的余依,并不是我。”
所以,我为什么会放弃一个十几年的齐跃山,喜欢一个陌生的林豫知呢?
我冷漠的转身,毫不留恋。
一回到家,我打开手机的浏览记录,翻寻着印象里的寻人启事。
【系统,这是谁?】
【齐跃山的母亲,一个被拐卖的大学生,你可以拿这个攻略齐跃山增加好感值,成功率90%,难易程度:简单,是否更换攻略对象?】
【不用,一个山里来的瘸子哪比得过林豫知】
当时的我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现在却不得不感谢占据我身体的余依。
若不是她和那个冷冰冰的怪物,这许多年前的寻人启事便无人能知晓。
[寻失联少女谢清婉,1976年12月14日出生,1992年6月5日失踪,身高1米57,*135****2554]
“嘟嘟嘟...”
我抿紧唇,紧张的等待电话的接通。
“喂,咳咳,您好。”
对面的男声带有几丝疲惫和病弱。
“...我有谢清婉的消息。”
“清裕!”
重物跌落的声响让我有些无措,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做法是否正确。
“喂,您还在吗?方便告诉我您的地址吗?我是谢清婉的弟弟谢清裕。”
我沉默了许久,轻声开口:“我过去吧。”
13.
2023年8月5日
这一日的太阳高悬于空,驱散了连续三日的阴霾。
我静静坐在椅子上,端详着轮椅上的谢清裕。
“我姐...”
“13床谢清裕,该康复训练了。”
谢清裕俊朗的脸上出现一抹慌乱和担忧:“不好意思,请等等我好吗?”
我微微一笑点点头,目送着他推着轮椅远去。
未过一会儿,一个很漂亮的女子站在我旁边,“请问您是清裕等的那个人吗?”
“您是?”
“我是清裕曾经的女朋友。”
她的睫毛微垂,掩去了眉眼的黯然和哀伤,忽而一笑,“若阿姨和伯父知晓清婉姐回来了,定会安心了。”
许是看出来我的疑惑,紧接着,她哽咽地开口:“自清婉姐失踪后,阿姨因伤心过度,身子没有坚持住。清裕和伯父处理了阿姨的后事,变卖家产,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寻找。前年,他们在途中出了车祸,清裕伤了腿,伯父没有救过来。”
“对不起。”
“你说什么抱歉,你是谢家的恩人。”
为什么抱歉?因为我是罪犯的女儿。
谢阿姨会被卖到山里,是因为我的父亲。
后来谢阿姨好不容易跑到县城,也被我的父亲从大巴车里硬生生拖了回去。
若那时候谢阿姨跑出去了,是不是结果就不会如此?
“这个请帮我交给他,我..我走了。”
我避开女子的眼睛,慌乱的从包里拿出几张写满娟秀字体的纸塞给了女子。
[谢清婉,谢清婉...我叫谢清婉。]
[救命,都是魔鬼,救救我。]
[爸妈我好想死啊。]
[跃山,对不起,要照顾好自己。]
14.
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了好久好久,脑子里全是那些罪劣的画面。
男人的咒骂、女人裸露的被锁链捆绑着鞭打、痛苦的呼喊和求救...
最后是心如死灰的颓败面孔。
“依依,她终于解脱了,因为我,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你知道吗,最后她笑得好开心,好开心。”
“明明只要再等等,等我越过这座山就好了...我以为我能带她走出去。”
“依依,跟我走吧,我一定会带你走出去,一定!”
少年的声音一点点驱散灰暗,我看着不远处的“派出所”豁然开朗。
齐跃山,我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我要报案,有人买卖人口。”
15.
警笛声打破了山间的宁静,解救了数名绝望的少女。
我带着他们去了隐蔽的地洞—那个封锁了少女们后半生的牢笼。
牢笼里的空气里是蝇虫的乐天。
墙上是一个又一个“正”字。
地上是没来得及掩盖的锁链和擦拭不掉的血迹。
齐跃山的奶奶、村长跪在地上一遍遍向警察磕头,哭诉着他们的不易。
齐跃山的父亲等直接参与人被拷了手铐压进了车里。
“谢谢配合,我们一定会让罪犯付出应有的代价。”
“还有一个人。”
我目光望向低头缩在娘身后的男人,抬手指控:“我实名举报我的父亲余海,他参与了—人口贩卖。”
“你这狗娘养的,胡说八道什么!大人,您别听她胡言乱语,她从小脑子不好,是个傻子。”
“屋子里床边抽开砖头,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五百元钱,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就是贩子,他送了很多少女过来,然后分钱给我的父亲。”
“她们一定也记得照片上的人。”
很快,证据就被搜寻出来,彰显在众人眼前。
“是他!就是他!”
证据确凿下余海辩无可辩。
一个个少女发泄踢打着我的父亲。
我的娘哭怨着骂我狼心狗肺。
我的弟弟仇视着看着我恨不得撕烂我的血肉。
“他是你的父亲,是你的血脉至亲!你好狠的心啊余依!”
我一步步走向被束缚的娘,扯开她袖子下漫布的淤青:“娘!醒醒吧!他们就是魔鬼!”
再指着不远处轮椅上的谢清裕,“就是因为有父亲这样的人,谢阿姨一家家破人亡,只剩一个弟弟成了现在的模样。”
“卖人的不是你父亲,你父亲只是帮村里的人买人而已,依依,你去求求大人们,求求那孩子的原谅,求他们放过你父亲,娘求你好不好?”
我闭上了眼睛,一点点扯开娘的手指。
“我认了字,读了很多书,才知道有一个词,叫买卖同罪。”
“余海他本就罪有应得。”
16.
“这是谢阿姨的骨灰,带她回去吧!”
我将齐跃山埋在山里的罐子交给了谢清裕。
“谢谢。”
他看着我好半晌,才犹犹豫豫的开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做什么…齐跃山教我写字的时候我想过一回,那时候我想当一名警察,去解救更多像谢阿姨这样的人,但现在怕是不行了,罪人的女儿该去替受害者忏悔,我想我应该会去寺庙吧。”
“我姐…谢谢。”
我知道谢清裕说不出口的话。
他无法代替受害者说原谅。
谢清裕推着轮椅一点点退出我的视线。
我就着山坡而坐,暖风迎面吹起我的发梢。
我想,这应该是齐跃山回来接我了。
————
《番外—齐跃山的重生》
1.
“余家那口子咋样了?”
父亲狼吞虎咽了几口饭菜,“孩子被揍没了呗。”
“余海做得没错,我一瞧那肚子尖尖的,就是个女孩,生下来也没用。”
我在屋子里听到父亲的话时手里的筷子猛地一落,紧接着捡起筷子将碗砸在桌上大声喊:“奶,我还要!”
“跃山这几天的饭量怎么变大了?”
“饭量大怎么了!我乖孙吃得都补到脑子里了,越吃越聪明。”
奶奶笑眯眯的又在碗里放了一个馒头和鸡蛋端进来。
“奶奶,一会儿我去给疯女人送饭吧!她是大学生,会得比吴老师多。”
“那你记得离那疯女人远点,她会吃小孩的。”
我囫囵吞枣的点头,偷偷将鸡蛋和馒头藏进衣服里,接过奶奶递的猪食朝地窖走去。
“杂种!滚!”
地窖里的女人双脚都被铁链困缚的见了血,残破的碎衣下处处可见鞭痕棍印。
这是我的母亲—谢清婉。
上一世我6岁才知道她是我的母亲,6岁以前奶奶说她是又傻又疯的女人,为了不让她伤害我,日夜都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里,直到我10岁才放了出来。
我默不作声的将鸡蛋和馒头塞进她的手心,回身坐在门口一边警惕的听着上方的声音一边小口抿着猪食—稻糠加碎猪草。
她吃了十几年的食物我却吞咽得如此艰难。
我偷偷看着低下头小口咀嚼的女子,喉间发苦,止不住的酸涩逼红了眼。
“能不能放我走!求你,你会放我走的吧!不!不会,都是骗子!你们满脑子都是肮脏,只是为了骗我的身子!一个都没有放我走,明明说好...为什么要骗我!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她愤怒的冲向我,却因锁链倒地。
“娘!”
我费力扶起她,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会送你出去,娘!这次我一定会送你出去,相信我。”
2.
“跃山,你这几次作业怎么都错了一大半?”
“老师,能不能帮帮我?我想让我娘教我算数。”
上一世的时候吴老师给父亲说以他的能力只能教会我所有的初中知识,父亲最后才放了母亲。
“跃山长大了,老师答应你。”
3.
那天之后,母亲就出现在了饭桌上。
奶奶指着她慈爱地告诉我她是我的娘,转头恶狠狠地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我本以为自己以学习的借口能让她暂时逃离魔鬼的爪子。
但还是没有料到我的父亲竟可怕到令人胆颤的程度。
那一天,父亲带着几个酒友回了家。
一进屋子就将眼神锁定在她的身上,淫邪而肆意。
“疯婆子再去拿两瓶酒来。”
“我去吧,娘还要给我看作业。”
我拉着她躲进了屋子,关紧了门。
然后飞快的跑到后屋里拿酒。
门被踹破的声音突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父亲的声音:“你们谁看上了她,一次,这个数!”
衣物的撕裂声、母亲的哭吼声...
“滚开!”
我将酒砸向了企图作恶的人,牙齿咬向父亲的手,父亲吃痛用力一推,将我整个人甩倒在地。
母亲在发抖、母亲在害怕...
我拿过碎酒瓶重重扎进我的下身,痛嚎出声。
“奶奶!好痛!奶奶!跃山要死了!”
奶奶听见我的声音才从另一个闭紧的屋子冲出来。
看见我受伤的地方猛地拿起铁锹用力砸向屋子里的人。
“你们个挨千刀的,我孙儿要是没了命根子我要你们的命!”
“齐二毛!脑子醒了没!还不快去借车子送儿去县医院。”
“啊!我的老天爷啊!有什么就对我这老婆子发,别害我孙儿。”
几铁锹唤醒了父亲的神志,他着急忙慌地去找村长。
另外的几个人见我流血的地儿吓得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屋子里只剩下了哭天喊地的奶奶、瑟缩在床脚发抖的母亲和流血的我。
车子来得很快,我趁着慌乱借机说:“奶!是爹推的我!我不要爹,不要爹去,我要娘!我要娘!”
“好好!乖孙儿先别说话。”
“娘!娘!娘!我好痛!”
“死丫头还不滚过来。”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她颤抖的穿好衣服将我抱起来坐上了车。
车子外父亲想将她拉下去,我又哭又嚎,下身的伤口更严重了。
奶奶气得一巴掌一巴掌打着父亲,骂父亲不孝,不顾齐家的传宗接代。,最后说了句她会看好母亲,父亲才松了手。
4.
“来得及时还不严重,注意这几天别碰水。”
奶奶将医生送走赶忙凑过来心疼地看着我。
“奶,我好痛想吃糖,你去给我买糖!”
“等回家了,奶再去给你买。”
“我现在就要!我要疼死了,奶!”
“好好!奶去!”
看着奶奶的身影消失我才将衣服内的袋子递给母亲。
“这里面是我从父亲那里偷来的钱,你拿着,一直朝东走3公里,再朝南走2公里,有市里来得人做考察,路上别和任何人说话,别坐大巴,更别报警。”
“跃山,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
“走吧。”
“谢谢。”
5.
后来,父亲将全部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了我身上。
奶奶怎么阻止都没用,只能每晚哭着替我擦药,边擦边哭,嘴里一会儿骂父亲,一会儿又骂母亲。
但我很开心,我终于送母亲出了这座牢笼。
6.
再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出了这座山。
我将这些年能搜集的证据都交给了警察,但证据不足。
我不愿就这样放过罪人,更不愿母亲再次揭露伤疤。
似乎一切好像就只能这样了。
我不甘心。
我告诉父亲,外面的人都嫌弃我是个山里人,不愿意嫁我,我可能会一辈子孤独终老。
我红着眼向父亲道歉,说我不孝,让齐家断了后。
父亲让我不要担心。
果然,那个卖了母亲的人又来了,带着一个昏迷的女孩。
这一次,他和父亲都逃不掉了。
7.
母亲在新闻里看见了播报,说我用自己的前途去惩戒罪犯不值得。
她没有指认父亲是因为我,她想我像平常人一样安度余生。
但她受罪了半辈子,我又有什么资格安度余生呢!
对于我来说,让罪犯伏罪才是解脱。
8.
出狱当天,母亲接我去拜佛涤身。
我一笔一字的写了所愿,虔诚地向神明祈祷。
一愿世间再无拐卖,二愿母亲安康,三愿另一个世界的余依得偿所愿。
9.
寺庙的风吹得祈愿牌哗哗作响,交织的红线穿错缠绕,而女子在细捋织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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