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征文」空岛篇——兴致所使，与极致的浪漫（值得细品）

TalkOP海贼王论坛于2020年7-8月隆重举办了海贼王各篇章盘点征文活动。
活动中涌现了大量精彩好文。大家有兴趣可以去论坛分析区寻找。

人类的任何异想天开……都有可能变成现实！
——物理学家 威廉·加隆
起初是一场骗局，一个流传百年的笑料，最后却是一部史诗，一段跨越百年的誓言。
起初是一次偷渡，一场云顶之上的冒险，最后却是一场反抗，一道响彻云霄的钟声。
方位异常指向天空的指针，从天而降反面坠落的帆船，遮天蔽日的巨型人影，冲天而上的巨型海流，有关大话王与黄金乡的百年传说，故事在一开篇就蓄意铺垫着冒险的氛围。
加雅岛，魔谷镇，由挥金如土的海贼聚集的小镇，满大街的斗殴，不法之徒间的火并随处可见。我不知道，当路飞被贝拉米用酒瓶砸脑袋羞辱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起7岁那年，香克斯在风车镇的酒吧里，对大放厥词的日熊一笑而过的场景。
某种程度上，早已成年的我们再看这个开篇，抛却巨大海龟、“猿山联合军”这些新奇的点子之外，在叙述一个伟大梦想前，用一段无人相信的笑料包装，再辅以周围人不屑的嘲笑，确实有些落入俗套。只剩半座城堡的故意设悬，海底黄金雕塑的铺垫，古代都市传说的伏笔，加之尾田的惯用套路，种种刻画都已经将故事的脉络框定好：在一众“新时代海贼”的嘲讽中结识菱形脸大叔，获知诺兰德与黄金乡的传说——顺着冲天海流直上云端，抵达传说中的空岛——展开冒险，因为某些误会结识当地居民，卷入到当地的反抗斗争中——发现黄金乡，击败大Boss，众人宴会，开启下一章的冒险。
有人觉得经典，有人觉得俗套。的确，单拎出这样的故事框架确实无法让人将空岛篇列入海贼最为经典的篇目考察范围之内。但是当我们跳出局限的视野，摘下成年人凡事须细细追究分析的眼镜时，空岛篇却是最符合海贼气息的讲述。新奇，洒脱，壮烈，酣畅，一段从开始到发生，从高潮到结局都充满着海贼气息的浪漫之旅。
也许尾田也是在做一次伟大而浪漫的尝试。虽然已是超长篇的少年漫画，但海贼想要讲述的故事却仍然超乎想象，每一段冒险故事依旧需要惜字如金。“空岛”，一座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岛屿，它在海贼王的整体架构中似乎也是独悬于“空”中。以两年前后作为海贼王的分割线，不同于后半部宏观叙事过程中难免需要过多的篇幅，在前半部中，空岛篇以86话的傲人长度仅逊色于东海总篇。但是回想整段旅程，每一段长篇冒险都在推进着冒险航程与历史主线，如阿拉巴斯坦篇揭示了历史的一帷，因佩尔地狱篇为顶上战争蓄势待发，德雷斯罗萨篇更是汇集了挑战七武海、撬动历史的齿轮等多项作用。可是空岛篇呢？论情节，空岛篇不及司法岛篇跌宕起伏；论气势，空岛篇不及顶上战争气势恢宏；甚至论搞笑与调节气氛的程度，空岛也逊色于作为支线的长链岛。将空岛的回忆篇摘出去，那些山迪亚战士与空岛原住民的爱恨情仇，香多拉的灯火，大战士卡尔葛拉与大航海家诺兰德跨越天上地下人间四百年的男子汉的友谊，似乎也完全不影响故事的进程。
但是，空岛篇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其他篇章无可比拟的海贼气质。它恰到好处，却又独一无二——在这里，我并不想论述那些干巴巴的，严谨的叙事或者比较的逻辑，什么后半部人物众多难以展现浪漫的余白，什么故事节奏紧张不足以再一次浪漫地展开——只是想跟随尾田想讲述的那样，回忆这样一个兴致所使、浪漫所在的故事。
承载文明的云端的岛屿，发挥各种神奇功用的贝壳，云海里翻涌的气球一般的章鱼与结构各异的空鱼，电驴威霸，超特快虾，巨大的藤蔓与“天空之主”。当年轻一代的海贼开始自得于“新时代”的来临，苟且于打砸抢烧的掳掠勾当时，自幼在屈辱与谩骂中成长的男人库里克告别了船员，与两个人猿一道，将自己的后半生都投入于茫茫的寻找中。一个戴草帽的男人向他们问起空岛的传言，两眼放光。于是冲天海流在洋面下积蓄，梅里号破云而出。
非法入境，天空骑士，神秘游击兵与圣地警察，从天而降而又无处不在的神之制裁。两年前的罗宾刚刚上船，还扭捏地保持着开始的神秘，而娜美早已脱掉了上衣。还没有从护卫队匍匐前进的欢乐中缓过神来，亦对空岛的组织架构一头雾水，柯妮斯却瘫坐在地上，说叫来超特快虾的正是在下，你们快逃吧。一张一弛间，天马行空的想象后是接踵而至的危机，莫名奇妙上升的犯罪等级，造型迥异的四个神官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生存试炼。另一旁，山迪亚人人皆言“重燃香多拉的灯火”，言辞恳切，信誓旦旦，令人浮想联翩。
生存游戏，心纲，响雷果实，猝然出现秒*山治与乌索普，将民众、游击兵乃至神官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艾尼路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神”一般的压制力。古老的都市遗迹慢慢展现，罗宾的探访之旅擦拭出历史原貌的一角，而艾尼路的方舟箴言与无限大陆计划图穷匕见。甘福尔倒下前的回忆，瓦帕赌上性命的排击，“天空之主”回到暌违已久的故乡，恸然泪下。
“前进曲”“组曲”“协奏曲“小夜曲”戏曲”“五重奏”“圣谭曲”“神曲”“狂想曲”。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地，神的恐怖之处终于完全展现。柯妮丝冒着神之制裁向众人说出艾尼路计划的真相，白色贝雷帽也终于不再匍匐，重新担负起维护秩序、保卫民众的职责。万雷已至，岛民在末世的恐惧中不得不放弃家乡，乘船逃离。此时，重归故乡的瓦帕伤痕累累，想起了小时候，酋长爷爷给他讲述的大战士卡尔葛拉的故事。
有人为了探求科学云游四方，记录日志，迎着巨大的偏见执意拯救因信仰而破落的村庄。追随着无能的人，信仰着虚伪的神，未开化的土地上纵使贮藏着千万黄金，也难以让民众从疾病困苦中解脱开来。科学，愚昧，弑神，开化。当人们发现信仰笃定的树木与害人性命的疾病原是一体，当误会接踵而至终又消融，大航海家与大战士终于由对立走向真正并肩，当香多拉的钟声成为茫茫大海上指引知音的唯一灯火的时候，命运却又唆使巨大的海流与他们在历史的一页开了个轻巧又巨大的玩笑。航海家处死，为天下笑；大战士战死，抱憾终生。一百年后，航海家的面容被憨化为小人书上的丑角形象，他一直坚持的甚至为之送命的黄金乡的浪漫传说也成了天下的笑柄，大战士的雕像则与香多拉的灯火一道，沉寂于七千米以上的高空。
年幼的卡帕问，“现在再敲响钟声，他还能听到吗？诺兰德会听到吗？”
酋长哭了。屏幕以外的我们，八岁的我们，十八岁的我们，二十八岁的我们，也哭了。
尾田很坏。不，尾田简直是太坏了。他用天才般的叙事方式与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打着少年漫的幌子，将一个复杂的，甚至超越了一般成人都难以真正理解的，有关现实世界的事情，解构成了一段浪漫到极致，简单到绚烂的冒险。他刻意模糊了数十年来一个人的无可诉说的孤独守望，刻意模糊了危急关头付出生命的代价，模糊了政权的合法性与正当性，模糊了科学与宗教的关系。当战斗开始，他不告诉你战斗的真正起因，而路飞只是想开始一段冒险，只是想敲响震彻云霄的钟声，让菱形脸大叔和人猿哥俩也可以听到；当战斗结束，他也不讲战后秩序的重建、利益分配的方式，而是让黄金钟声响起，宴会开始。
从轻盈的序曲到悲烈的狂想曲，再到最终的幻想曲与交响乐。香多拉的旋律伴随着歌声一般悠扬的黄金钟，战士与神民把酒言欢，历史的灯火又再度在这片大海的上空燃起。
这个时候再回看空岛篇，起初你以为这是一段压迫与反抗的血泪交纵的故事，讲两个民族的对立，一段跨越四百年的旷世友情。当剧情继续延伸，你发现这不过是世界原貌的一隅，甚至处处预留着伏笔，八百年前消失的王国，罗杰在古代文本上留下的指引，空岛人、青海人与月球人千丝万缕的联系，艾尼路果实的来历与令人玩味的去向，“把真意埋藏于心，缄口不言”……似乎都令人能够窥见严谨世界的一缕影像。
也许这其中包含了很多意味。有一些粗犷却震撼的描写。四百年前，诺兰德的调查船队看到山迪亚的部落拜沾染疾病的树为灵，供奉食人巨蟒为神，用部落子女的血肉之躯作为祭品。提督气血上涌，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这是现代科学对于糟践人类性命、蔑视人类自由的迷信主义责无旁贷的怒火与驱逐，是对于愚昧的开化，对于无知的拯救，是一个科学家的尊严所在。
也有一些常人无法想到的，有关故事另一面的讲述。比如看似泥古不化的，对祖训近乎顽固的遵循，其背后却是一段伟大的故事。而这子孙后辈的代代相传本身，转眼也变成了另一种伟大的浪漫。钟声响起，蒙布朗与卡尔葛拉的后人相隔万米，却再一次听到了共同的钟声。
有主角团的名场面。索隆被带到神之岛的祭坛上，丝毫没有理会神官的警告，说自己从不信奉神明。山治在危急关头，冲上方舟箴言，推开娜美与乌索普，以肉身凡胎硬接千万福特的雷电，“只是想借个火而已”。
也讲述了普通人在故事中的自我反省与性格变化，勇气的迸发和良心的觉醒。柯妮丝从性格软弱、对神谴与法条唯唯诺诺的少女，变成了敢于扛着炎贝制成的炮管，站出来向众人宣告神的虚无。白色贝雷帽部队也重拾起维护秩序、保卫民众的责任，组织村民集体撤离。
有历史中细节的价值观体现与人文关怀。例如诺兰德一行人对于落后的山迪亚人，并非只是居高临下地，将科学灌输给当地人，有如一些西方殖民者对于他们以为的蛮荒落后之地进行“驯化”后高高在上的、在野外动物园冒险的快感。而是充分地对宗教信仰本身进行了尊重，在释放善意解释初衷的同时，表达了他们至深的歉意。
也有一些宏观叙事下，为后续剧情留下的铺垫与伏笔。例如八百年前突然消失的王国，古代兵器海王的传说，四百年前蒙布朗诺兰德医术高明的国家，罗杰团上会使用古代文字及雕刻技术的船员，还有月球与无限大陆的种种遐想……
但是这些，并不是全部。
抛开这些有关世界观的详细的、严谨的、有理有据的分析，我更愿意相信那些幻想和故事，都是真的。
一定有人在过着我想要的生活。
陆地一样巨大的金鱼，勇猛的巨人与迅捷的小人，云端上有岛屿，黄金铸成的都市，一半是冰山一半是火海的冒险。有人戴着草帽环游世界，有人挎着三把刀，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就敢上路，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有人撒谎，有人爱好医学，有人痴心历史，有内裤外穿的变态，有爱喝牛奶的骷髅。他们乘风破浪，他们刚正不阿。
电视关了。你说狗屁，小孩子过家家的卡通动画而已，能帮爷还房贷车贷，还是能帮爷解决终身大事。
像路飞这二逼，打到顶上战争了都没有一句心理描写，说上空岛就上空岛，说草天龙人妈就草天龙人妈，一句道理也不讲。
他是真不懂。什么封建主义的腐朽资产阶级的局限，联合谁团结谁，一概不知。娜美哭了他就去把小鱼人阿龙揪出来暴打一顿，罗宾哭了他就去把斯潘达姆揪出来暴打一顿，乌索普哭了路飞摇摇头说算了你还是滚吧。现在还戴着草帽漂在海上，逢人就说要当海贼王。
我们这些普通人，甚至连库里克这大叔都比不上，既没有坚守的毅力与决心，更没运气碰到人猿这样彼此信任的永远的伙伴，甚至，都轮不到一个传奇的身世。如果我们出现在空岛篇，多半也就是加雅岛混吃等死的醉汉，空岛上死到临头还向柯妮丝扔石子儿的愚昧群众。
可是，当路飞敲响黄金钟的时候，年轻的我们还是会无比感慨。
财富、名声、势力，浪漫，自由，梦想……爷就是被你从方舟上扔下去，顺着网线爬上来也要揍飞你，爷就是看你不爽，爷就是要敲响黄金钟，爷就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戴着草帽的巨大身影在云层显现，猿山联合军的大叔和人猿们咧着嘴笑了，电视机前的我们咧着嘴哭了，哭得像个人猿。
没错，这并不是一个关于血和泪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笑的故事，一个关于傻笑的故事，一个关于Laugh Tale 与 Joy Boy 的故事。一篇真正的史诗，一场真正的冒险，一种真正的浪漫，一个真正的Romance Dawn.
推动这段航程前进的，不是野心，仇恨，血缘，责任，误会，统治，命运，欧派。
是兴致，是绚烂到极点的浪漫。
罗杰笑了。路飞也笑了。
也许这世上的困难有很多种，有的是能力不足难以胜任，有的是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放弃，放弃为自己装过的逼买单，放弃拼尽全力的付出与担当，放弃为了证明自己的天才而燃烧青春与斗志。笔给你，第一集六岁的路飞说要当海贼王，看到崇敬的香克斯被山贼浇了一脸，于是上了山，潜心当山贼王。
多捞啊。
可能人这一生，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梦想与现实间看似天堑的困难险阻，而是你同时发现了一条顺遂小道，于是心甘情愿，舒适放逸。
你不再相信空天之上还有岛屿，不再相信黄金乡真的存在，不再相信世代传承的意志、时代的变迁、人们的梦，只要到达那里，就能成为海贼王。你自以为参透了生活的真相，你也不再相信自己，拒绝自己之前与之后的付出，讲什么沉没成本，成年人的世界。
渐渐背离的朋友，已然末路的旧爱，耳边的风言风语，无望的漫漫前路……像一堵冰冷的墙，阻隔了现实与漫画的世界，碾碎了我们最后的相信。就像好不容易等来路飞的菱形脸大叔被贝拉米抢走了黄金，好不容易等来诺兰德的卡尔葛拉被冲天海流冲飞到万米高空。
这就是生活的真相吗？也许是。
但这绝对不是我们放弃浪漫的理由。
这世上的确没什么奇迹，也并非所有人都有幸一睹所谓的这世界的真面目，像罗曼罗兰一样热爱生活，或是同加缪一样与世界交手。但我们仍然可以怀抱一些希望。只要它可能，我们就坚持。再多看一页书，多码一行字，多跑一圈步，也许路飞就能练出来武装色，索隆就能砍断铁，山治就能看到女澡堂，娜美B86 W57 H86，罗宾B99 W55 H89，女帝B111 W61 H91.
“我一辈子都喜欢跟着让我有感觉有兴趣的人在一起，因为在我心目中，真正的人都是疯疯癫癫的，他们热爱生活，爱聊天，不露锋芒，希望拥有一切，他们从不疲倦，从不讲些平凡的东西，而是像奇妙的黄色罗马烟火那样不停地喷发火球，火花。”
“要永远年轻，永远热情，永远不听话；要大笑，要做梦，要与众不同。人生是一场伟大的冒险。”
「青く広い世界の果てに、君と帰るべき场所がある。」
“这世界！不错！是追求自由和理想的世界！如果现实没有引导你前进的方向，就去追寻吧！在名为信信念的旗帜之下！”
“人的梦想，是不会结束的。”
你听到了吗，遥远的海洋的上空，云端上传来的黄金钟声。
“We are, We are… On the cruise!”
“We 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