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拉的“苦肉计”

在庭审进行的那些天，并未见到左拉其人，他似乎正策划一件事情。果不其然，在军事法庭将埃斯特拉齐无罪释放的第三天，左拉便发表了这封石破天惊的公开信。

公开信甫一发表，便刮起一股旋风。出版当天，就行销30万份。法国总统希拉克曾赞颂左拉行文有若雷霆，在数小时内改变了事件的走向。

左拉实名控诉梅西埃、贡泽将军等人一手炮制冤案，控诉军事法庭进行秘密审判并在明知埃斯特拉齐犯下叛国罪的情形下任其逍遥法外。左拉认为法庭与军方是一丘之貉，使正直的人蒙冤，而使犯罪的人脱逃。

然而，面对势力强大的军方，左拉无异于以身犯险。在左拉之前，一些正直人士已经受到排挤或迫害。例如，法国陆军情报部门的乔治·皮卡尔中尉在发现了证明德雷福斯无辜的证据后，便被调岗了。马蒂厄·德雷福斯在发现军方伪造的关于德雷福斯有罪的证据后，被送进监牢。

果然，公开信激怒了军方。战争部长让·巴蒂斯特·比约将军极力否认左拉的指控，并以左拉犯下诽谤罪为由向军事法庭起诉左拉。

军事法庭在极短的时间内组建了陪审团，并开庭审理案件。数百记者蜂拥而至，争相报道。有些媒体为左拉仗义执言，有些媒体却落井下石。

吵吵嚷嚷的法庭乱成一锅粥，反犹太主义者高举“判决左拉死刑”“打倒犹太人”的标语，甚至有旁听者试图袭击左拉。此外，还有暴徒洗劫了位于巴黎的犹太人商店。

也许大家会为左拉捏一把汗，认为左拉肯定崩溃了，没有料到自己会因为一封公开信而获罪。令大家吃惊的是，左拉其实正暗自高兴，这是他提前策划好的苦肉计。

左拉希望借助公开信向公众解释德雷福斯案，唤起公众对德雷福斯不幸遭遇的同情和关注。他想通过在刑事诉讼中举出证据来证明埃斯特拉齐才是罪犯，让公众知道德雷福斯是无辜的。

左拉清楚，如果计划失败，他必然难逃牢狱之灾。左拉心甘情愿的冒这个险，这是促使军事法庭重审德雷福斯案的唯一方法。左拉说：“那些有权利获得幸福的人，却正遭受到无尽折磨，而我的使命是促使真理光耀万丈。”

事与愿违的是，军方一再从中作梗。军方授意军事法庭把德雷福斯案与左拉的诽谤案切割开来。检察官仅仅从左拉长达2000字的公开信中摘出两句话，抓住左拉关于军事法庭的控诉，而对炮制德雷福斯冤案的军官只字不提。如此一来，军方就限定了庭审内容，试图把左拉推向“火坑”。

军事法庭不仅不允许左拉在法庭上就德雷福斯是否是清白进行提问、举证、发表意见，而且阻拦一些证人出庭作证。还有一些证人托病不出庭接受质询。即使是出庭接受质询的梅西埃将军等人，也是避重就轻，不回应左拉律师的提问。埃斯特拉齐更是全程背对着左拉律师，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左拉以及辩护律师都很愤怒。左拉在庭上这样形容自己的处境，“连小偷和凶手都被允许拥有为自己辩护、传召证人并进行提问的权利，而我的这些权利却被剥夺了。街头充斥着对我的辱骂声，暴徒砸我车窗，把我摁在泥地里，媒体把我当成恶棍。我有权证明我的善意、正直与荣誉！”

庭审结束后，左拉在友人的帮助下逃往英国。临走时，他只带了三样东西：一支牙刷、一个女式钱包、一瓶墨水，这预示着自己的逃亡日子将会过得很苦。跟同为法国作家的雨果不一样。雨果在流亡比利时时，还能享有比较富足的生活。左拉并没有那么走运，一路上，他见到不少人都在嘲笑左拉畏罪潜逃了。

在左拉走后，他的友人为了证明左拉的清白，自作主张的以左拉的口吻在《曙光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为了证明》。友人在文章中对左拉所遭遇到的处境进行了解释，认为军方践踏法律以及程序正义，不公正地对待左拉的控诉。

在得知这个事情后，左拉显得很生气。他说，“我并不情愿离开祖国，但是我并不怕坐牢。如果军事法庭判决我有罪，它必为世人唾骂。”不过，最后的结果是，左拉在缺席判决的情况下被定罪，并被判处一年监禁和3000法郎罚款。

所幸，左拉的付出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在各界的呼吁下，经历反反复复的开庭审理，德雷福斯终于沉冤得雪。左拉的诽谤罪判决也得以被撤销。然而左拉却没有得意忘形，因为他看到法国社会中依然充斥着对犹太人的敌对情绪。对此，他深感担忧。他说道：“我不歌唱胜利，虽然德雷福斯自由了，但法国仍在病中。”

1902年，左拉因煤气中毒窒息而死。许多历史学家猜测左拉是被谋*的，因为有人故意堵塞了左拉家的烟囱。

10月5日，在法国蒙马特公墓举行了左拉的葬礼。六年以后，左拉的骨灰被移放至先贤祠。每当人们走进先贤祠，凭吊之际，似乎还能听见左拉那铿锵的声音：我控诉……

责任编辑：高恒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