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江湖上的一种称谓,归纳起来无外乎就是有情有义有血性,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同时又是不合时宜的。这种人是不会消失的,时代在往前走,但总有些人不愿跟着时代走,愿意固守他的那一套。
“老炮儿”们不是黑社会,只是混迹于四九城的“顽主”,用北京话讲就是“胡同串子”。老炮儿多是解放后部队大院的孩子,从小拿着父辈们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炫耀,充当胡同里的孩子王。
老炮儿处事简单粗暴,谈不拢的事就叫一帮兄弟跟对方约架,看战果论理,北京话叫“茬架”。看似混混一般,但老炮儿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他们讲义气重视兄弟情,为兄弟扛雷进局子那是家常便饭。随着时代的进步,曾经在京城胡同里红极一时的老炮儿们也结束了当初的辉煌。家庭和生计成了他们的主旋律,混好了就人五人六,混不好只能流落市井。
但总有一些老炮儿仍在时代的洪流中保留自我,固守着不屈的尊严。就像电影《老炮儿》中冯小刚饰演的六爷讲的:“江湖是他妈变了,但他妈心气不能丢,人家不拿咱当回事,咱自个得拿自个当回事,凡事都得讲理,是事就得按规矩来。”
电影中的对白虽说没完全用传统的北京方言,但依然京味十足。对白从头到尾脏话连篇,一句句“他妈的,他妈的”充斥着耳道,虽说不雅,但不知道听着怎么就他妈那么顺耳。这也许就是最真实的老炮儿,虽然与新时代精神文明建设显得格格不入,但正是导演管虎想要表达的最纯真的北京市井文化。
六爷作为被时代淘汰的老炮儿平日里遛鸟踩街,听书溜冰,虽说无所事事,却依然傲气十足。面对一对小情侣不礼貌的问路,六爷很不爽。虽说摆出一副不饶人的架势,可最后还是给人指了路。六爷认为不会说话是你不懂礼数,数落你是让你长记性,这是规矩,路还是给你指,这是理。小事不计较,更何况是连路都不识的愣头青。
六爷的“规矩”犹如密集的雨点在各种情节里不断敲到出现,声声震耳,响彻云霄。撞见不地道的小偷,六爷讥讽道:“财拿了,好歹把身份证给人寄回去,顺手的事。”在六爷看来,偷东西是你的营生,我不给你坏了,但得把证件还了,别让失主再受麻烦。这事看似办得挺混蛋,但江湖事就得按江湖的规矩来,六爷要的就是一个讲究。
六爷的兄弟“灯罩”,无照卖煎饼与城管发生冲突,被城管队长打了一耳光,事态即将升级之时,六爷仗义执言:“张队长,我这兄弟无照经营是他不对,可您收他吃饭的家伙,搁谁也急,您要执法没得说,该扣车扣车,该罚款罚款,钱不够我帮他凑凑,可一码归一码,有一事儿得捋捋,别让谁占了谁便宜,这一大早出门让人抽了一大耳帖子……要不也抽您一个,合理合法呀。”六爷在城管脸上轻拍了两下,算是给兄弟讨了个公道,而城管也悻悻地离开了。六爷既肯定了城管执法的合法性,又敲打了他们的粗暴,又一种混蛋的处事方法,却未酿成社会新闻。
六爷心里那杆计仁算义的秤,一直四平八稳地摆在那儿。平了,他才稳,才算活得踏实。时代在走,年轮在添,宿命的事谁也说了不算。六爷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年过半百就是老人,但与情人“话匣儿”不足十秒的激情,就是身体机能的举白旗。
年轻时也曾“攀出墙朵朵花,折临路枝枝柳。花攀红蕊嫩,柳折翠条柔。浪子风流,凭着我折柳攀花手,直煞得花残柳半休。半生来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卧柳”,妄想“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里浪子班头”,可到如今,岁月催人老,缴了枪炮,软了香蕉。青春犹如老炮儿的规矩慢慢消逝,但老炮儿的傲气没有丢。
六爷与儿子“晓波”因亲情的缺失势如水火,晓波因争风吃醋划了官二代“小飞”的豪车法拉利,小飞要求赔偿十万,六爷毫不犹豫为儿子筹钱。但面对当年那帮老兄弟们生活的窘迫,六爷不但没能张开口,反倒给人家留下了一些钱,自己都让虱子咬了,还有心思给别人挠痒痒。六爷就是这么仁义,因为他是大哥,是兄弟们的主心骨,别人不记得,自己不能忘。
后来事态越发严重,六爷无意间得到了小飞老爹的贪腐罪证,招来无妄之灾,儿子也因此被打成重伤。六爷的兄弟“闷三儿”带一帮年轻的小弟去报仇,被六爷制止了。六爷说:“现在的年轻人手里没个轻重,别回头再捅死俩,弄个死俩伤仨再上一头条,不值当,这事儿我琢磨,还是咱老哥几个自个解决。”于是观众期待张涵予手持双刀大*四方的大场面,也只是在露个肌肉亮个相之后戛然而止了。
影片并没有正面宣杨暴力,而是在默默地讲道理,所以观众期待的大场面始终没有出现。
面对小飞这群小炮儿嚣张挑衅和六爷的隐忍,闷三儿痛愤地说:“六哥,这也太他妈憋屈了,我就操他妈,咱他妈什么时候受过这?”闷三儿憋屈,观众何尝不憋屈,大家都希望闷三儿能带人痛痛快快教训一下小飞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但六爷是讲理的人,自己的事自己办。
六爷没有报警,而是向纪委举报了小飞他爹这只“大老虎”,六爷认为“老虎”才是真正的坏人,必须法办。就像他说的:“咱是小老百姓,可有些事咱还得办。”
一码归一码,跟小飞他们“茬架”是因为他们不懂规矩,教训他们是要维护老炮儿最后的尊严。反观小飞这种官二代,仗着老爹的权势在外充老大,整日里耀武扬威,没事捧着《小李飞刀》沉浸在虚幻的江湖。导演管虎认为他们其实连“小炮儿”都算不上,因为他们根本不懂江湖,不知道老大的责任和应遵循的江湖道义。
影片结尾六爷穿上军大衣,背起军刀准备去“茬架”,仿佛重返激情澎湃的热血青春。途中六爷看见一只在公路上奔跑的鸵鸟,那是六爷的老朋友,一只胡同里被人偷偷豢养的宠物。
六爷骑着自行车跟着鸵鸟兴奋地喊着:“快跑,别让他们再逮着你。”此刻的六爷是幸福的,他和那只逃跑的鸵鸟一样,都在渴望喘息自由的空气,而茬架的结果也正是六爷想要寻找的解脱。
六爷和小飞等人的“茬架”是草根与权力的斗争。观众们也像闷三儿和六爷一样,心里憋着一股气,都渴望得到疯狂的发泄。影片最后,单刀赴会的六爷坚毅地跑在决斗的冰面上,他的每一步,每一次喘息,每一帧画面都极其舒缓。只有最后因心脏病疼痛的跌倒如同冰河炸裂,声震如雷,此刻他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身后的老兄弟们看到六哥威风不减当年之势,心中也再次唤起了沉睡已久的激情。此时他们不仅仅是为六哥赴汤蹈火,也是在为自己的青春正名。
当六爷忍着剧痛在冰面上奋力站起重新奔跑时,那不绝于耳的悲壮配乐就是送给他最美的挽歌。而对面的小飞也被深深触动了他心底的那根迷茫的心弦。他看到的不是武侠小说杜撰的虚拟江湖,摆在眼前的正是他所追寻的活生生的侠义。
《老炮儿》讲的是江湖道义,也不完全只讲江湖道义。江湖和道义的缺失,也注定独守规矩的人,命运是悲剧的。六爷坚守的是他最看重的规矩,而规矩需要传承。有些规矩留不住,但有些傲气不能丢!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