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家军史专栏】“二战中燃烧的天空系列”
（四）与巨龙较量
1943年夏天开始，施瑙费尔的战绩开始呈现爆发增长。在6-8月的战斗中，他多次取得了在一次夜战中就击落三架甚至更多重型轰炸机的战绩。英军新型的“兰开斯特”式轰炸机已经大量出现在了德国的夜空中。这种轰炸机由曼彻斯特式发展而来，拥有4台动力充沛的梅林发动机，生产也十分方便。其最大载弹量接近10吨，拥有6-8挺自卫机枪。从1942年底开始，双垂尾结构的、庞大的“兰开斯特”式就成为了德军夜间战斗机部队的最大对手。
“兰开斯特”轰炸机被击落
英军一般先由小群的先导轰炸机在目标上空投掷信号弹或者燃烧弹指示目标，大机群在其引导下再进行真正的毁灭性轰炸。如果能把先导轰炸机击落，那么将大幅降低英军的轰炸效率。施瑙费尔在空战中就多次摧毁了先导轰炸机。这并不是一项轻松任务：因为先导轰炸机数量少，行踪很难被发现，而且驾驶它们的都是资深精英飞行员，不仅擅长利用夜空、云层进行隐蔽，在被发现以后也能用大幅度的复杂机动进行规避。施瑙费尔这样的王牌夜战飞行员，对阵英国人精英的轰炸机机组，真可谓是王牌对王牌，棋逢对手。
施瑙费尔对英国飞行员的勇敢表示了尊敬，他后来回忆，在一些起火坠落、没有挽救希望的轰炸机上，英国机枪手仍旧在炮塔中向德军猛烈开火，以掩护战友跳伞，并尽可能给敌人造成伤害——这些人很可能丧失跳伞机会，跟随飞机残骸一起坠向地面。他多次在白天来到英军轰炸机的坠机地点，和地面部队一起安葬那些死去的英国飞行员，还为他们立碑。他很清楚的知道，一架重型轰炸机上有7名甚至更多的飞行员，在飞机被击落以后，因为当年逃生技术的限制，许多人都只能命丧异国的天空。这些飞行员是在为国而战，履行军人的责任到了最后一刻。正如施瑙费尔认为自己也是在为国而战，是为了减少英国轰炸对德国平民的伤害一样。
英国轰炸机对德国城市进行覆盖轰炸
在施瑙费尔的战绩水涨船高的时候，职位也是一升再升。先是担任中队长，后来又担任大队长职务。他很乐于向新飞行员传授夜战技巧，人们也对眼前这位20岁出头的青年指挥官十分敬佩。不过他很反感在担任指挥官后在地面处理大量文案、报告的工作，也厌烦参加各类会议，经常推给副手代劳，由此成为上级眼中的“麻烦制造者”。他还是对带兵打仗，尤其是驾驶战机在夜空中与“巨龙”搏*更感兴趣。
1943年12月，施瑙费尔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记录。他在浓雾密布的恶劣天气中强行起飞，不到一小时就连续击落了4架“兰开斯特”！他后来回忆，装备了机载雷达和斜射炮的BF-110战机重量增加不少，十分笨重而且难以操纵，但在老手的驾驶之下可以把高科技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在地面指挥所的“位置广播”之下，施瑙费尔机组爬升接近了英军机群。如果和一年前一样是目视搜索的话，那么能见度如此之低的环境中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发现，但机载雷达却帮了大忙！伦佩哈姆调试和操纵着“明石”雷达，最终显示屏上出现了微弱的脉冲信号：发现敌机！
英军轰炸机冒着德军拦截投弹
施瑙费尔驾驶战机向信号方向飞去，发现了庞大的“兰开斯特”。他随后平飞到轰炸机的机腹部，操纵斜射炮开始猛烈射击！几秒钟以后，“兰开斯特”就燃起大火，施瑙费尔立即推杆脱离。BF-110夜战型号都涂刷着深色迷彩，斜射炮为了追求隐蔽效果干脆没有带标识弹道的曳光弹，机腹又是轰炸机最大的视觉盲区，如此攻击很难被对手发现……在英军眼中，越来越多的轰炸机在空中莫名其妙地就发生了爆炸，根本看不到对手在哪。一段时间内，英军误认为这样的损失来自于德国的地面高射炮……
不过，从机腹部攻击可能面临一个意外的危险：轰炸机的弹舱有可能被打爆，十几枚甚至几十枚重磅炸弹的殉爆可能会把攻击者一起摧毁。施瑙费尔就遭遇了这样的险情，“兰开斯特”弹舱爆炸后的巨大气浪让飞机近乎失控，不过还好自己技高一筹没有坠毁。最安全的打击方式是瞄准发动机舱或者翼根打，让敌机丧失动力、或者干脆翅膀折断，也能消灭敌人，而且不会引发巨大的殉爆。
1944年，英军对德国本土的夜间轰炸愈演愈烈，施瑙费尔取得的战绩越来越高。在5月的一次战斗中，他在短时间内连续击落了5架重型轰炸机！他灵活地在夜空中选取最合适的攻击阵位，几秒钟就能给予轰炸机致命一击。他还能灵活地根据情况选择武器：是用常规的机头武器，还是用平飞的方式使用斜射炮。
攻击得手，脱离！
6月，施瑙费尔创造了使用19发炮弹击落3架英军重型轰炸机的记录。他又多次在一次出击中击落4架敌机。8月，施瑙费尔已经在夜空中累计击落了90架敌军轰炸机！成为德军夜战射手榜第一名！他随后得到德国空军司令戈林和希特勒本人的接见，并获得了骑士十字勋章
（五）最后的搏*
返回部队后，施瑙费尔的战绩继续上涨。不过战局此时已经极度恶化，德军的覆灭命运已成定局。在东线，成千上万辆苏军T-34坦克在伊尔2攻击机和雅克、拉沃契金战斗机的掩护下向德军进行了一轮又一轮摧枯拉朽的进攻作战。在西线，盟军已经逼近德国本土。而在德国的天空上，白天，大量美军B-17、B24轰炸机在野马式战斗机的掩护下对德军的兵工厂、燃料产地狂轰滥炸，晚上，英军“兰开斯特”又对城市投下致命的毁灭之火……德国空军的损失急剧攀升，施瑙费尔的很多战友也在战斗中死去。不过他仿佛身上有用不完的运气，不仅屡次取得战果，而且毫发未伤……1944年底，22岁的施瑙费尔被提拔为NJG4联队的指挥官：他是德军乃至于全世界空军最年轻的联队长。他的战绩已经突破了百架大关。
时间进入1945年。英国轰炸机对德国的夜间轰炸变得愈发残忍，甚至投掷大量燃烧弹将整座德国城市焚毁。施瑙费尔和战友们出动频率也越来越高，斗志愈发坚韧。他们明白，每击落一架敌人轰炸机，烧在自己老百姓头上的毁灭之火就会减弱一份。1945年2月20-21日夜，在拦截轰炸多特蒙德的英军轰炸机群的战斗中，施瑙费尔创造了前无古人，很可能也后无来者的夜战记录：在19分钟内，连续击落了7架英军“兰开斯特”重型轰炸机！他后来说，自己当时仿佛成为了一台空战机器，手感极佳，英军当天的轰炸机群队形格外密集，目标一个接着一个。而机载雷达配合斜射炮又可以在隐蔽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地向敌机腹部进行致命打击。轰炸机变成了火球，或者干脆凌空炸成碎片，如同节日的礼花一般……施瑙费尔本来还可以击落更多的轰炸机，但在咬住第8架敌机时机炮卡壳，而且故障无法排除，只能脱离战斗返航。
施瑙费尔座机涂满了击落标志的垂直尾翼今天还被收藏在英国博物馆
如此战绩立即成为绝境中德国的重点宣传对象。英军方面一度怀疑施瑙费尔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要么是德国人完全杜撰出的一个用来提高士气的人物，要么就是把集体战绩算到了一个人头上“制造王牌”。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施瑙费尔的战绩完全经得起推敲。前线地区的空战因为局势混乱，战绩经常无法得到地面的证实，只能通过照相枪或者友军目击的方式进行核实，但对于本土防空战而言，德军拦截部队的每一个战果都是掉到自己国土上，都可以得到地面残骸的证明。
施瑙费尔在战争最后时刻仍在奋战，他和战友明白德国已经必败无疑，自己的战斗完全是为了减轻盟军轰炸对德国普通老百姓的伤害。1945年5月8日，德国向盟军无条件投降。施瑙费尔向联队官兵们在战争中勇敢和付出表示感谢，认为所有人都已经尽到了军人的职责。在销毁了一些机密文件后，施瑙费尔和手下在机场列队向美军投降。
美军在投降后的德军战机前拍照留念
施瑙费尔是幸运的。盟军没有对他进行伤害——哪怕他击落了一百多架重型轰炸机，让近千名英军空勤人员丧命或是被俘。因为他只是一名执行任务的战士，参加的是堂堂正正的、与对手军人的搏*，这并不构成战争罪。不过如果他的作战对手是俄国人可能情况就会糟得多了。德国头号王牌飞行员哈特曼在战争结束后被苏军俘虏，被扣上各种莫名其妙的罪名后——包括“大肆破坏苏军宝贵战机”——扔到西伯利亚服了10年苦役。直到1955年才在西德高层的干预下被释放回到祖国。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到了战争最后阶段，许多在东线战斗的德军部队拼尽一切也要冲到西边向盟军投降了。
（六）短暂的流星
英国人在得知传说中的施瑙费尔真的存在而且已经被俘虏以后，立即把他要了过来。大量英国空军飞行员慕名前来，围观他的那架垂直尾翼上涂刷了100多个重轰炸机击落标记的BF-110战机。施瑙费尔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审问，英军对德军的夜间拦截战术，以及对夜间轰炸机作战效果的评价尤其感兴趣。施瑙费尔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并对英国空军的同行们表示了敬意。一些参与审问的轰炸机指挥官面对施瑙费尔怒火中烧，不过除了在言语上刁难了他一番以外，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施瑙费尔后来在战俘营中染上了传染病命悬一线，但在全力救治之下最终恢复了健康。英军根据他的身体情况，很快就把他释放了。
回到久违的和平生活，施瑙费尔没有感到不适应，也没有因为战败而沮丧。他决定再干出一番事业。他很快就接手了家族生意，把家里的食品、饮料生意做得很大，成为一个著名的年轻商业大亨。在天上是一名王牌飞行员，在地面又变身为了一名成功商人——而他此时也只有20多岁。盟军控制区——也就是后来的西德，对曾经参加德军的、并没有犯下战争罪行的人员没有任何刁难，积极帮助他们重新融入社会。实际上，这些人中的许多都是德国的精英，对于国家的重建都是无价之宝。
施瑙费尔没有忘记自己的最爱——飞行。他多次说，等生意稳当了，就抛下这一切再次重返蓝天。他将驾驶飞机在蓝天白云中飞行，恢复和平、重新繁荣的祖国将是万分美丽的。他的飞行将告别黑夜、炮火、爆炸、探照灯和绝望的喊叫。
但他最终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1950年7月，施瑙费尔驾驶的汽车在公路上遭遇车祸，他本人重伤不治。他的好运气仿佛在战争中全部用光了。这位28岁的年轻人如同一颗绚烂而短暂的流星一样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一个参加了3年夜空血战却全身而退的王牌飞行员，却被一场地面车祸夺去了生命，只能感叹命运的无常。
哈特曼重新加入西德空军，把自己的黑色郁金香标志也涂在了美制战机上
如果施瑙费尔没有遭遇这场意外，那么他很有可能实现重返蓝天的愿望——而且将以完全符合他心意的方式。他的座驾将不是旧式的活塞战斗机，也不是运输机或者客机，而是最新的喷气式战斗机！20世纪50年代，随着铁幕在欧洲的落下，出于对抗苏军的需要，西德开始被重新武装。德国空军也开始重建。而所能依靠的骨干正是参加过二战的那批旧空军老兵们。德军夜战飞行部队的创始人、夜间空防系统的建立者卡姆胡贝尔将军主导了西德空军的建立和发展。哈特曼、施坦因霍夫等王牌飞行员又再次重披战袍，返回空军，驾驶涂刷着铁十字标志、美国制造的喷气式战斗机重返蓝天。施瑙费尔如果尚在人世，想必也一定会加入他们的行列。
